123读书网 > 都市小说 > 招财进我 > 心甘情愿
    都过去这么多年了, 本不想往自己身上想的,店标,她没办法欺骗自己,这一切都和她无关。


    如果是朋友, 往来, 但如果是带了其他意图, 那她样,安心地接受裴嘉译对她的好。


    陶竹深吸了一口气, 。


    满屋的奶香气, ,往里倒了咖啡豆, 新鲜研磨出来的咖啡豆, 深邃浓郁的咖啡一起。


    重新启动的咖啡机喷出满屋热气腾腾的水雾, 水雾遮住裴嘉译的眼镜, 他一边擦眼镜,一边抬头裸眼看陶竹模糊的轮廓。


    其实陶竹高中的时候就很好看,高挑苗条, 但那时候如果不是知道她学习有多发狠的话,平日总看着怯生生的,配上那张又乖又甜的脸,让人止不住想保护她。


    光阴荏苒, 少女已经成长,今天的她天鹅颈高高地扬起,一件普通的灰色开衫配着白色的内搭,就能看得出她温柔又有力量。


    变化不大的长相,但给裴嘉译的感觉就是更漂亮了。


    咖啡机喷完气,裴嘉译戴上眼镜, 又给陶竹做了一杯卡布奇诺,在杯底放了一包糖,奶泡上面洒了很多巧克力粉。


    扣上盖子的时候,裴嘉译才看见杯子上的文字,他眼皮一抖,用纸杯托盖住,煎熬的慢慢抬起眼,看到陶竹自若的神情,他才松了一口气,把咖啡递给陶竹:“尝尝,不苦的。”


    陶竹点头:“谢谢。”


    像什么也没发生那样,陶竹喝完了他的咖啡,又请他吃了一顿晚饭。


    晚饭时,裴嘉译问陶竹,什么时候方便过来他这边,陶竹想了想说,至少得等这个学期结束。


    然而事实上,在这次见过面之后,陶竹再也没有联系过裴嘉译。


    -


    这一年的十二月,王雪平到了退休的年纪,从蒋家离职了,结束她在蒋家将近二十年的保姆生涯。


    原本是九月就可以走的,是许婉楼不舍得,招不到合适的人,多付了她薪水,让她多留了几个月。


    可是王雪平还是想回家,因为陶九在那,她的家就在那里。


    在外漂泊的人,不论多久,也是想归根的。


    她的行李不算多,加起来也就两个箱子,用的还是陶竹来北京时的箱子,蒋俞白回家时,正好碰到她拿着箱子要走。


    他不顾王雪平的推脱,让司机送她去火车站,自己看着空荡荡的房子也不想待,让其他司机把他送到蒋禾的房子里。


    自从他跟陶竹住进来,蒋禾没再回过这,整个家都留着他们过去住过的痕迹。


    他给她买的皮筋发卡,她一个也没带走,横尸遍野地堆在玻璃柜里。


    北京的冬天,天黑的很早,他不过是站了一会儿,夜幕便悄然而至,黑夜的气息逐渐弥漫开来。


    这时忽然想起了门铃声。


    蒋禾跟他小女朋友去巴厘岛玩了,这个房子按说应该没有别人知道。


    难道……


    他快走了几步,察觉到自己的失态,又把脚步放慢,动作舒缓地松开手腕上的扣子,把衬衫撩到小臂处,整齐堆叠。


    门口的门铃声越急,他的脚步就越慢条斯理。


    果然是小孩儿,但闹完脾气,自己知道回家,就是好小孩儿。


    “蒋大少爷您耳朵要实在使不着就捐了吧。”门一打开,柳书白风风火火地闯进来,看都没看蒋俞白僵硬的表情,进厨房找水喝,“我在外头喊的保安都快给我抓起来了。”


    蒋俞白退上门,缓慢转身,眸色不自觉地深了深:“你怎么来这了?”


    柳书白还没消他开门慢的气,咕咚咕咚喝着水:“我也纳闷儿呢,我去哪不好,怎么来这了。”


    蒋俞白心情不算高涨,懒得开口跟她逗贫,一言不发地坐进沙发里,两条腿松松地伸长,也不好奇她为什么这时候会来这里。


    柳书白喝完了水从厨房出来,“嘭”的一声把灯打开,双手环臂倚着墙:“哎,我说蒋少爷,你妈来了,你就这态度?”


    柳书白属于不正经的时候特别没正形的人,蒋俞白有时候觉得自己心态都没她年轻,掀起眼皮瞥了她一眼,淡淡道:“有事说事。”


    “事儿倒是没事。”柳书白朝他走过来,一个没留神手肘还磕到了柜子,疼得她整张脸都皱到一起。


    蒋俞白:“现在有事了。”


    柳书白嘴唇抿成一条直线,手上非常有节奏地打他:“怎么!怎么跟你妈!怎么跟你妈说话呢!”


    蒋俞白没躲,任她打。


    柳书白打累了,坐回到沙发上,捋了把打散了的头发,阴阳怪气道:“我可听人说了啊,蒋大少爷最近心情不好,可见传言不虚啊。”


    蒋俞白:“谁说的?”


    柳书白眉毛一横:“我说还没说完呢!”


    熟悉的对白,跟小时候他俩拌嘴一模一样,蒋俞白无语。


    “但是不管是谁说的都不重要。”柳书白脱了鞋,盘腿坐在沙发上,“但看您这态度,是要连着你妈我一起迁怒了呗?”


    “我没有。”


    “诶呦呦呦‘我没有。’”柳书白动作夸奖地学他讲话,边开电视边说,“你爹都发现你不开心了好吧?家里找不着,酒店长住房也没人,得亏我还知道有这处儿,不然你开煤气殉情了你爹都得等你尸体臭了才知道。”


    蒋俞白低头,两指轻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再一睁眼,柳书白一张脸已经快凑到他眼前了,把蒋俞白吓了一跳,她咧嘴笑:“因为大桃子啊?”


    “什么大桃子……”


    只否认她的叫法,没否认她的猜测。


    知子莫如母,尽管多年没生活在一起,但蒋俞白毕竟是她的亲儿子,柳书白不用想就猜出来他的想法。


    尽管出身和环境都不同,但是陶竹那小姑娘身上就是有一股狠劲儿,跟蒋俞白一模一样,她对于蒋俞白来说,是爱人,是朋友,也是知己。


    她还能拼,但蒋俞白肩上的重担早已被社会,被蒋中朝,被不服输的他自己压的不堪重负,所以对小姑娘,他还多了几分惺惺相惜。


    只不过,她跟蒋中朝狗屎一样的婚姻到底还是给蒋俞白带来影响了,他不知道怎么面对他的感情,她这个当妈的能理解。


    二十年了没尽到母亲的义务,柳书白也良心发现一次,劝道:“是你把人家轰走的,你想办法追回来呗,大丈夫么,能屈能伸不丢人,你妈支持你。”


    “轰”这个字有点刺耳,蒋俞白皱了皱眉:“别老你妈你妈的,我总觉得你在骂我。”


    “哦。”柳书白改口道,“他妈的我支持你。”


    蒋俞白:“……”


    正经不超过五秒这事儿他还是没遗传到位。


    桌上留了一根皮筋儿,最普通的那种黑色的,原来陶竹喜欢用这种,因为觉得扎出来的头发更立体精神,蒋俞白伸手拿起那根皮筋儿,看到上面遗留的长发也没摘,把那根皮筋儿套手指上,有一下没一下地缠着,缠到最紧的地方就散开重新缠。


    有一下缠的紧了,整根食指都充血发痒,松开时皮筋儿快速在他修长的手指上绕了两圈,弹到地上,他弯腰捡起来说:“我没轰她,她那会儿太浮躁了,整个人因为百十来万都膨胀了,我只是想让她去沉淀一下。”


    “哦,沉淀一下。”在他沉默的时候,柳书白已经找到了一档综艺,花花绿绿的屏幕映在她若有所思的脸上,“当初蒋中朝刚跟许婉楼,哦,现在叫蒋许婉楼,搅合在一起的时候,蒋中朝好像也说让我沉淀一下,你看我沉淀的咋样。”


    为了能进大禅寺,许婉楼冠了蒋家的姓,就算柳书白现在不关心蒋家,身边大多数人也不知道他们的前尘往事,但他家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总能传到她耳朵里。


    柳书白的话顺着电视里嘈杂假笑背景音传来,让蒋俞白眉心快拧出印痕了。


    他不说话,自己安静思考的时候,好像能想清楚一些事,一些情绪。但是太浅太浮了,电视背景音稍微一大,他就抓不到那层潜意识了。


    他拍了张正在播放的综艺照片,发给张助,让张助去做节目调研,他想直接冠名去掉这个声音。


    放下手机,蒋俞白靠在沙发里,懒洋洋地侧过头问柳书白:“你还相信爱情吗?”


    敢不敢问再俗气一点的问题啊,柳书白用“别说这种晦气话”的表情看了他一眼:“我比较相信我能发大财。”


    “财迷。”蒋俞白评价说,又问,“那蒋中朝给你的钱你怎么不要?”


    “你也说了。”柳书白看着电视,心不在焉道,“那是他给我的,归根结底不还是他的。”


    她的重音放在“他”字上,摆明了是要跟蒋中朝撇清关系,蒋俞白懒得掺和他俩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劝也不劝,只说:“但他给你了,心甘情愿给的,上赶着巴不得给的,那就是你的,是你自己不收。”


    “为什么他给我我就要收?当初他不也把他所有的家产都要给你么,你不是也不想要?”柳书白反问他,问完她接了个电话,表情愉悦地让电话那头把预约往后挪挪,顺便把门牌号告诉他,挂了电话,又揶揄道,“将少爷好日子过惯了,多少是有点忘记人间疾苦了。”


    她说完话,门铃响了。


    应该是电话里那位,蒋俞白懒得问。


    自从跟蒋中朝离婚后,柳书白的男朋友没断过,有奶里奶气的小年轻,也有同龄富商,但对她来说,过程比结果重要,这么过年过的开心潇洒,跟谁都没再婚过。


    柳书白起身去开门,想着话说的差不多了,她该去吃晚饭了,回身朝蒋俞白挥了挥手:“我们走了啊。”


    一个一米八几的大高个儿站在门外,手局促地不知道放哪,只好跟着柳书白一起冲着沙发里的男人紧张地打了个招呼:“再见,哥。”


    听到最后的这句称呼,蒋俞白闭上眼,轻捏了两下鼻梁骨。


    习惯使然,柳书白关门的时候,自然地把门口的灯也关上了。


    她关了门才反应过来,回头朝屋里喊“自己记得开灯啊”!也不管蒋俞白听没听见。


    窗外的城市在深夜中如同一片熄灭的星海,柳书白走后,房间里顿时变得幽黑空旷。寂寥的月光透过宽大的落地窗洒在地板上,投下淡淡的蓝影。


    电视机的屏幕在昏暗的夜晚发出微弱的光芒,无聊的剧本综艺里每个人都发出看不懂的笑,像是有一道天然屏障,让虚拟和现实世界里有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


    手机张助已经回了消息,现在旗下有品牌已经是这档节目的特约冠名,问他是否需要下个季度竞拍成独家。


    需要吗?


    孤身一人坐在沙发上的蒋俞白,看似盯着电视投入地思考,但是他的眼神没有一秒是聚焦的。


    他不是忘了柳书白所谓的人间疾苦,他好像是……从一开始,就做错了。


    他要拼要强,要能独当一面,要能控制自己的人生,他做到了。可是,要让他去真心喜欢一个人,毫无防备地去接受另外一个人,他还是觉得太难了。


    窗外,城市的灯火不再炽盛,街道上的车辆寥寥无几,过夜生活的人不在这个区,周围住户早已被深夜的安宁所吸引,躺在了温暖的床上。


    蒋俞白趿着拖鞋,又一次拨通了陶竹的视频电话。


    没人接。


    她很快回了消息过来,说在和别人打电话。


    但蒋俞白知道,根据视频的逻辑,就算她那边在打电话,也可以接到他的电话,她只是不愿意,为了他,挂掉现在的电话。


    小姑娘,我对你也不算差吧。


    你怎么没有心啊。


    孤寂弥漫在这个曾经两个人生活过,如今空旷的房间里,仿佛是一种无形的存在,让蒋俞白觉得自己在世界边缘。


    电视从综艺换到了晚间电视剧,里面人按照剧本上写好的对话絮絮叨叨,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回响,和落地窗外寂静的城市形成鲜明的对比。


    -


    陶竹回复完蒋俞白的消息,抽了张纸擤鼻涕,听到裴嘉译在电话那边问:“你有什么好哭的,我还没哭。”


    她冒着鼻涕泡笑出声,脸上泪水茫茫一片:“谢谢你啊。”


    “……嗯。”


    这个学期已经结束了,但是裴嘉译想让陶竹换工作时,她还是百般推辞,想到后来约她的几次都见不到人,结合时间点稍微一想,裴嘉译想到了原因。


    她看到了店名,也认出了那个单词,只不过保全了她的面子,不想让他尴尬罢了。


    他把实话告诉她,就听到了她带着哭腔的声音,他不太会安慰,因为他也真的很想哭。


    原来以为再也见不到的人,像梦一样又一次重新在他的人生里,到最后,又要像梦一样,抓不住。


    “其实,有一件事,我觉得,我再不告诉你的话,可能这辈子再没机会跟你说了。”裴嘉译叹了声气,坐在窗前,看着窗外的夏夜星空,鼻子忍不住发酸,“毕竟我们也都不小了,如果不能在一起,等你毕业后,我们再见面,也许已经各自成家了。”


    “嗯嗯。”陶竹连应了两声,“你说。”


    “我高中本来应该学的是纯理科。”裴嘉译轻声说,“后来才把生物改成政治的。”


    纯理科该选修物理化学和生物,这也是裴嘉译的优势所在,可是,他想至少有一节课,可以和陶竹一起上。


    他背东西的能力一般,政治也成了他拖后腿的一门课,可他从没有因为这样的选择后悔过,哪怕,是被拒绝的时候。


    陶竹热泪盈眶,深呼吸了好几次,眼泪还是不听话地从眼角滑落。


    裴嘉译很好,是她不够好。


    连陶竹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她不喜欢裴嘉译。


    “我的家庭条件,特别普通,根本配不上你家。”陶竹不想让裴嘉译觉得被拒绝是他的问题,她试图从其他方面找原因,想让裴嘉译不喜欢她,“而且不是一般的差,就是网络上描绘的偏远山区那样家庭,那种差。”


    裴嘉译:“你找这些借口就没意思啦,我大学学的也是理科好不好,逻辑还是在的,我轻轻松松就可以掰倒你的逻辑哎。”只不过不想做没意义的事罢了,嘴上赢了,她也不喜欢他。


    裴嘉译擦了擦书桌上的高中毕业合照,叹气道:“可谁让你那么好呢,陶竹同学,毕竟,好到我都配不上。”


    陶竹哭到说不上话,被一个这么好的人喜欢了这么多年,却不能给他回应,被喜欢的人,也一样会觉得愧疚。


    裴嘉译的状态先于陶竹一步缓冲回正常,他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的语气变得听起来欢快些:“我记得,高中的时候,你跟我说过,你有喜欢的人,还是他吗?”


    还是他吗?陶竹也被问的一愣。


    她已经不会再想和他在一起了,这样还算喜欢吗?可不管是与不是,陶竹知道,他都不是她拒绝裴嘉译的理由。


    陶竹回答:“应该……不是了。”


    裴嘉译拿她的回答打趣:“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你用应该两个字,我会误会你喜欢的是我哎。”


    陶竹:“那就不是。”


    裴嘉译:“……你倒还真的一点想象的余地都不留给我。”


    确实是的,陶竹还是觉得,如果不能有结果的事,还是不要给人留以瞎想的空间。


    但是裴嘉译这么直白地说出来,她就有点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


    两人在电话里彼此都沉默了那么一会儿,陶竹觉得再沉默等待下去也毫无意义,说:“你……如果没有别的事的话,我就先挂了吧,今天你早点睡,明天你早起还要去店里。”


    裴嘉译匆忙道:“先别挂。”他有种预感,如果这通电话就这么挂了,他可能再没机会打通她的电话。


    他重新组织语言,电话里又是一阵无言的沉默。


    陶竹拿着手机,去卫生间里洗了把脸,哗啦啦的水声成了电话里唯一的声音。


    “我知道,你现在不喜欢我。”一直等到水声消失,陶竹拖鞋的声音也消失,裴嘉译才再度开口,小心翼翼地斟酌着用词,“可是……你要不要再给我个机会,试试?我们,再相处一下,万……一呢?喜欢的人,可以不喜欢,不喜欢的人,没准也就喜欢了?会不会……你觉得,咖啡可能也还不错?”


    曾经谈咖啡色变,如今也能喝得下放了一管糖的热卡布奇诺。


    曾经觉得只要能跟在蒋俞白身边,上天跟她收取什么样的价格她都能接受,也被残酷的现实打败。


    人是在不断成长和变化的,所以,她会不会,有一天,真的喜欢裴嘉译?


    连沉默都觉得悦耳,裴嘉译让陶竹别急着回复,可以再多想想,什么时候想好什么回复他就行,便匆匆挂了电话。


    手机已经打到发烫了,陶竹用被罩擦掉手机上眼泪洇过的水痕,思绪越飘越远。


    在繁春时还小,她对性别的概念分的没那么清楚。


    开始对异性有了概念,蒋俞白就已经在她身边了。


    高中两年,大学三年,整整五年的时间,她的眼睛里没有看进去任何一个男生过,也接受过他一个人对她的好。


    裴嘉译的话让她不禁思考,是不是,她自己把自己的眼界圈起来的?


    脑袋一片混沌迷茫之际,她的手机又响了,在回复过蒋俞白消息后的一个小时,他又给她打了一通电话。


    陶竹盯着那个跳出来的头像,发了很久的呆。


    她想起裴嘉译的问题,她还喜欢他吗?


    当初,她过度最难的时候,她讨好朋友孤单的时候,她上学遇到困难自己无法解决的时候,都是他在身边,亲手给她搭起和世界连接的桥梁。


    可是后来,大风大浪,滂沱暴雨下,也是他撕碎了她的伞。


    她不愿意和他在一起。


    那她还喜欢他吗?


    喜欢的。


    可是,她现在,也很喜欢自己。


    电话又响了,响铃声吵到隔壁骂骂咧咧让她赶紧接电话。


    陶竹先关了静音,又过了好一会儿,才接起他的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