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赵达一听来了兴趣，侧眸看着宋祁低头把玩打火机一副莫挨老子的神情，哪壶不开提哪壶，“不是吧老大，你让人给拒了？”
一向都是宋祁拒绝别人，头一次听说宋祁被人拒绝，赵达顿时对周思慧佩服的五体投地。
牛逼！强！
有魄力！
他继续在被踹的边缘疯狂蹦跶：“老大你不会是做了什么找抽的事惹周思慧生气了吧，她那么乖巧，怎么看着也不像是会拒绝人的人呢。”
宋祁给了他个你快闭嘴的眼神，嘴角叼着烟低头点燃，腥红的火花跳跃在他眸底，眨眼间又消失不见，他吐着烟圈，慢哼一声：“滚。”
赵达为免挨踢朝前快走两步，转身说：“那不能啊，不应该啊，就我们老大这脸，这身材，猪见了都走不动路，更何况是娇滴滴的小美人。”
赵达是寝室里的活宝，搞怪能手，挤眉弄眼说完，耸着肩膀站在原地傻乐。
宋祁走近不客气给了他一脚，十里地外都能听到赵达的猪叫声，张兴伸手掏掏耳朵，挑眉对赵达说：“活该。”
赵达捂着屁股拿出手机，点开微信，找出一家亲群，在群里控诉，哭唧唧：“小会会，老大欺负我。”
彼时周思慧和温莱刚回到寝室，温莱去卫生间洗手，周思慧坐在桌子前看着袋子里的零食发呆。
想起这是宋祁给她的，唇角慢动作翘起，扬起的弧线有些收不住，她又抿唇放下。
喜悦这种东西真不是你想压就能压下的，没多久，周思慧再次扬起唇。
温莱从卫生间出来，看到的就是她托腮凝视着袋子傻笑的那幕，走近拍了下她的肩膀。
“会会，笑啥呢？”
周思慧回过神，敛去唇角的笑意，摇头：“没事。”
温莱手指在唇上比了比，做了个向后拉伸的手势，“你都笑成这样了，还没说没事，骗谁呢。”
她一把揽上周思慧的肩，脸贴着她的脸，挤挤眼，“说吧，什么好事？”
周思慧不禁闹，脸上生出一团红晕，眼睑垂下，“真没事。”
话音刚落，微信里有人在艾特她，她拿起手机解锁，点进微信，看到一家亲群里赵达发的那条语音。
赵达：“小会会，老大欺负我。”
周思慧垂眸凝视着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复。
下一秒，她看到宋祁在下面回了句：“别理他。”
显然这句话是对她说的，周思慧的心像是被什么挠了一把，痒痒的。
宋祁回她微信了？！
虽然不是直接回复的，但四舍五入也算是回复了，周思慧唇角小幅度扬起，那副神情，比吃了蜜还甜。
关于微信，其实她曾经做过更荒唐的事，那年她为了得到宋祁的微信号给同学连着做了一个月的作业，也是凑巧，那段日子各科老师留的作业特别多，她经常要凌晨一两点才能休息。
赶上作业多的时候要熬到三点。
就这样坚持了一个月，总算要到了宋祁的微信号，看着掌心里写下的那串数字，她心跳加速，一整节晚自习人都是恍惚的，总想着快点放学，这样她就能快点加上宋祁微信了。
她甚至想好，添加成功后第一句说什么，第二句说什么，当时怕说错了，她还把要说的话小心谨慎地写在了本子上。
严谨到什么程度呢？
标点符号都有。
句末用句号还是感叹号，她都会犹豫好久。
那晚，是她下课回家最早的一次，徐敏还以为她有什么事，追进房间盘问了许久，她只好用身体不舒服搪塞过去。
徐敏这人，虽说控制欲特别强，但有一点，她是真的心疼周思慧，听到她说不舒服，又是倒水又是找药，足足在房间陪了她一个小时才出去。
那一个小时对周思慧来说是煎熬的，等徐敏出去后，她迫不及待的反锁上门，从抽屉里拿出手机，点开微信，把掌心的那串数字小心翼翼输入进去。
心颤抖的太厉害，手指也跟着颤抖，短短一串数字，她用时一分钟才输入好，接着是反复的确认，一个数字一个数字的对照。
其实那串数字她早已烂熟于心了，之后便是漫长的等待。
睡前窗外有车灯闪过，在玻璃窗上切割出若干的图形，她看着灯光从有到无，心情是说不上来的忐忑。
那晚她睡得很不好，凌晨才睡着，后面做了很多关于宋祁的梦，她梦见宋祁笑着走来过，告诉她，周思慧我们现在是微信好友了。
梦境相反。
开始有多期待后面便有多失落，被拒后，很长一段时间里她心情都是沮丧的。
凑巧，那段日子里，学校又传出了新的绯闻，说宋祁和六班的班花在一起了。
周思慧也撞见过一次，女生长得很漂亮，穿着合身的校服，梳着高高的马尾辫，脸上画着淡妆。
郎才女貌，很般配。
那天的心情怎么说呢？
心都在哭泣。
她开始躲宋祁，操场、学校门口、小巷口，成了她的禁区，无必要都会绕行。
只是不知为何，当她躲他的时候，却又总是能看到他。他依然张扬肆意，宽大的校服穿在他身上，衬得他身形颀长俊挺。
后来谣言不攻自破，原来他们不是那种关系，只是凑巧在排练节目。
再后来，周思慧又成了之前的样子，下意识会关注他的一举一动，走在校园里无意中碰到，会紧张到心发颤。
擦肩而过时，会屏住呼吸，看不见时，会莫名惆怅。
温莱勾过椅子坐周思慧身旁，抬肘撞了她一下，眨眨眼，“宋祁欸？”
提到那两个字，周思慧的心都会不由自主颤抖，她强装淡定问，“宋祁怎么了？”
“微信啊，你知道有多少女生想加宋祁微信吗？”温莱说，“宋祁根本不理她们，正好咱们在一个群里，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快加。”
有过那样糟糕的经历周思慧没勇气再加，摇摇头：“还是算了。”
温莱：“干嘛算了？”
“你也说了他不喜欢加女生的微信。”周思慧淡声说，“万一加了不成功多尴尬。”
“欸试试嘛，万一能成功呢？”温莱游说。
“不要。”周思慧摇头拒绝。
后来，不管温莱怎么劝说，周思慧硬是没同意，在添加宋祁微信这点上，周思慧有着自己难得的坚持。
也可以说是最后的小倔强。
确切说，是退缩，失败过，不敢再尝试。
-
没加成宋祁，后来倒是把赵达加上了。
周思慧和温莱刚上完下午最后一节课，两个人一同从教室走出，正商量着晚上要吃什么，微信传来提示音。
周思慧拿出手机看了眼，有人申请加好友，她点开，是赵达。
赵达性格开朗，和他说话没任何负担的，几乎连犹豫都没有，周思慧选择了通过。
下一秒，聊天框里弹出几个搞笑的表情包，周思慧回了一个。
另一边，赵达拿着手机狂笑个不停，“老大，你不说周思慧不随便加人吗，你看，我们成微信好友了。”
赵达把手机怼宋祁面前，“老大你看。”
宋祁抬起头，眸光落在手机屏幕上，看着那两排表情包双眉皱到了一起。
张兴见赵达添加成功了，顺手也发送了申请，没过多久，周思慧那边也通过了。
张兴乐呵呵说：“祁哥，周思慧也加我了。”
寝室里一共就他们三个，两个添加成功的，就宋祁没有，宋祁脸色肉眼可见的变沉。
握着手机的手指一缩，游戏里面的小人死翘翘，游戏结束的音乐响起。
张兴怂恿道：“祁哥你要不要也试试，兴许能成功呢。”
赵达不知道从哪里找出一袋薯片，身子倚着桌沿，边吃边说：“那可说不准，没准小会会就是不喜欢老大这种呢。”
插刀正好插心口里，宋祁瞪了赵达一眼，赵达抿抿唇，继续咔哧吃薯片。
张兴见宋祁一直在犹豫，干脆拿过他的手机，点进群里找出周思慧的微信，直接申请加好友。
“祁哥你放心，周思慧肯定会加你的。”张兴这话说完五分钟后，周思慧还没什么动静。
说完十分钟后，依然没动静。
十五分钟，二十分钟，三十分钟，五十分钟……一个小时后，赵达搬着椅子主动坐到了离宋祁最远的位置。
防止他发飙。
张兴见宋祁臭着一张脸，轻咳一声：“可能是信号不好，没收到。”
赵达：“不可能，信号不好，为啥咱俩都加上了。”
宋祁：“……”
-
周思慧刚添加完张兴，后面有人跑过来，不小心撞上了她的胳膊，她手一抖，手机掉到了地上，屏幕应声碎裂，她捡起，看着碎了的屏一脸心疼，手指在上面按了按，一点反应也没有。
“同学对不起，要不这样吧，你去修，修完多少费用我出。”男生说，“这是我的手机号。”
男生把写着手机号的纸条塞周思慧手里，转身朝前走去，走了几步停下，又说了声，“记得联系我。”
周思慧等他走后，把纸条扔在了几步外的垃圾桶里，温莱问她：“干嘛扔了？”
周思慧：“我自己修。”
一直到国庆放假前周思慧忙着学习，都没抽出时间去修手机，所以，她并不知道宋祁加她微信好友的事。
-
国庆节假期其他寝室的同学都出去玩了，只有周思慧她们几个窝在寝室里写作业，作业写到一半，王可仰头吼了一声：“不写了，太烦了。”
她朝对面看了眼，问：“李爱呢？”
杜甜悦说：“李爱有朋友来找她了。”
王可一下子来了精神，“男的还是女的？”
杜甜悦对着镜子描眉，手顿了下，扭头问周思慧，“会会，你不是见那人吗？男的还是女的？”
周思慧回：“男的。”
杜甜悦：“男朋友？”
温莱插话：“就是她那个暗恋对象。”
“李爱暗恋对象不是有女朋友吗，干嘛来找李爱？”王可问。
周思慧回：“好像那个男的跟他女朋友分手了。”
“李爱不会是要暗恋成真了吧。”杜甜悦笑着说，“要真那样就太好了。”
周思慧闻言抿了下唇，一个人的喜欢总是太凄凉，要是真能变成两个人，那就真的皆大欢喜了。
她们几个在寝室里等着李爱汇报喜讯，谁知喜讯没等来，却等来了电话，电话是某烧烤店打来的，让她们去接人。
几个人不放心一起去接的，回程的车上，李爱又哭又笑，趴在周思慧胳膊上说：“他要出国了，我的爱情真的没了。”
“我喜欢了他三年，到头来，什么都没了。”
那晚，李爱断断续续说了好久，也哭了好久，周思慧哄她的时候，也红了眼眶。
王可给李爱递上水杯，“他就是个混蛋，爱爱，咱不想他了啊。”
杜甜悦也红了眼睛：“爱爱，你以后肯定会遇到更好的，乖，别哭了。”
温莱也劝：“爱爱，明儿我就带你参加联谊，找个比他又高又帅的。”
李爱泪眼婆娑喃喃自语说了句：“他是我的整个青春。”
周思慧闻言，心猛地缩了一下，那种感同身受的酸楚在心底蔓延开。
暗恋，终将是一个人的独角戏，舞台再大，也只能留下一个人的足迹，悲喜唯有自己知道。
因为李爱的原因，周思慧睡得也不大好，辗转反侧一直难入眠，后半夜才睡着。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头有些晕，眼角有些痕迹，她想起了昨晚的梦，具体内容不记得，但心悸感还在。
下床的时候，她又不小心崴了脚，不严重，但是走起来会痛。
温莱提醒：“会会你小心点，你这副样子，我咋有种不好的感觉呢。”
一语成谶，周思慧还真不好了，那个国庆假期她过的很辛苦，徐敏和周父同时来学校看她，恰巧两人还一起遇上。
徐敏看到周父精神一下子受不住，先是在学校门口跟他吵起来，随后吵着吵着晕了过去。
周思慧知道消息后急匆匆跑了出去，脚踝上传来痛感，可她顾不得理会，任红肿蔓延。
那几天假期里，她一直在医院照顾着徐敏，徐敏时好时坏，骂起人来不留情面，哭起来又像个神经病。
后来经医生检查，她真的有精神方面的疾病，很严重的抑郁症。
那晚，徐敏再次骂了周思慧，周思慧红着眼睛进了电梯，没下行而是上了顶楼。
顶楼的风和那年傍晚的风一样，吹拂在身上很清爽，也有不一样的地方，这次，她身后没有人。
没有人对她说，要是有人敢欺负你，告诉我，我给你揍回去。
风吹乱了周思慧的发丝，飞扬间拂到她脸上，挡住了她腥红的眸，她倚着墙慢慢蹲下，脸朝下，埋进膝盖处，远处灯光隐约照到她身上，在地上映出一团影。
小小的，蜷缩在一起。
孤寂，无助。
风似乎更大了些，卷起她的裙摆，现出她泛红的脚踝，脚踝外侧明显高了很多。
细看下，不只红，还发青，皮肤撑起，透明的可怕。
周思慧没在上面呆太久，她拿出修好的手机看了眼，徐敏给她发了信息，问她在哪？为什么还不回来？
后来又说，她要吃桔子。
周思慧回：[好，我去买。]
城管严查，不许商贩在街上摆摊，周思慧一瘸一拐走出好远才看到了水果摊位，买了桔子，她拎着沿小路回走，即将走到路口时被对面靠边停着的黑色车吸引住。
严格说是被车旁的人影吸引住。
似乎不管在哪里，她都能一眼看到宋祁，下意识的，她停住了步子，盯着那处瞧起来。
车窗半降，宋祁正在跟车里的人说话，谈话不太愉快，他神色很冷，眼神很犀利。
说了没几句，他不顾车内人的呼喊迈步离开。刚好走到最亮的那盏路灯下，炽白灯光照亮了男生的脸。
冷白的肌肤，深邃的眸，高挺的鼻梁，还有溢着血的唇。
周思慧瞳孔一缩，拎着袋子的手指攥成拳，几乎是没有任何思考的，她迈步朝前走去，脑海中浮现出的都是男生意气风发的模样。
眼前这幕，还是第一次见。
她走得很快，有轿车在她前方驶过，目光里的那道身影被车身挡住，她踮脚想去看，奈何车身太高，什么都看不到。
周思慧贝齿咬上唇，神情有些焦灼，祈祷车子赶快驶过。
一辆两辆三辆，车子缓慢驶过，她朝前看去，这时才发现宋祁不见了。
周思慧站在原地转着圈去看，四周都看遍了，也没看到那抹熟悉的身影。
方才的心跳加速好像就是她自己做的一场梦。
一场注定没有结局的梦。
周思慧悻悻低下头，沉默片刻后，抬脚继续朝前走去，光影绰绰，路灯把她的身影拉扯的很长。
秋后的蝉鸣依然扰人，刺耳的声音让人心烦。
周思慧快要进入医院大门时被人从后方拉住，轻轻一扯，她跌进了那人的怀里，清冽的薄荷香气夹杂着烟草香悠然传来。
猝不及防的，两人视线对视上。
浮动的光影中，他敛了一贯的笑意，神色暗沉。
“周思慧，你脚不要了。”
说完，见她红了眼眶，他眸中淌着不易察觉的情绪：
“来，我背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