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朝瑶手足无措,直接被吓得跪倒在地上,盈满水光的眼睛开始啪嗒啪嗒往下掉泪。


    “我没有......”


    “我喜欢他....京城很多小姐都喜欢他!是因为...因为他才华出众,诗赋也写得特别好,我每一首都会背.....我真的没有骗你们!”


    “绿痕...辞空、空——”


    朝瑶吓得连连后退,哽咽着开始背诗,一个趔趄,倒在地上,那刀却离她越来越近,朝瑶挣扎不开,呜呜的哭泣着,那刀寒光一闪,就要扎了上来,朝瑶吓得背过头去。


    她要死了。


    ——这是朝瑶最后一个念头,可是那小刀并没有割破她纤细的脖颈。


    “她没有讨饶。”


    魏文收回小刀拐杖,用力扎在地上,来支撑他另一只摇摇欲坠的腿。


    原来这只是马贼惯用的技法,他们试探朝瑶,看她究竟想干什么,但是在她“临死”前,都并未改口。


    “你打算出多少钱赎他?”


    劫后余生的朝瑶还瘫倒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整个人都有点被吓傻了一般,听到魏文讲话,浑身不停的颤抖,但还是忍着哭泣,给出了自己的回答。


    “三...三万两.....”


    “五万。”


    魏文斩钉截铁,不容商讨,魏文给旁边的来大邦打眼色,李大邦瞬间明了,他拿来纸张,掏出怀里的匕首,强制拎起朝瑶的手指,寒光一现之后,朝瑶的手指就开始汩汩流血。


    “写,五万两,后日在山坡上的风仟客栈,一手交钱一手交人。”


    朝瑶忍着手上的疼痛,缓慢将血书写下,她的脸上还有未尽的泪水在淌


    目睹了全过程的系统有些不忍,想出声安慰,也不知道说些什么,最后询问朝瑶,


    【宿主,你刚才不害怕吗】


    “怕啊”


    怎么能不怕。


    “我以为我要死了。”


    但是害怕也没用,她得完成任务,她要回去,远离这操蛋的垃圾世界。


    【宿主......,你别害怕,我会保护你的】


    【我还有能量,生死攸关的时候,我会救你的】


    系统安抚道,


    【可惜不太多,因为我们这次的任务是攻略裴殊观,所以需要通过你获得裴殊观的喜爱来得到补充】


    【等攒到了足够多的能量,我就能带你回去了】


    这破系统终于说了回朝瑶爱听的,可朝瑶还没来得及向系统抱怨诉苦,那李大邦又穷追不舍的跑来了,


    “写好了?”


    李大邦一把扯过朝瑶身下的血书,交给魏文,魏文虽不识多少字,但读个大概还是可以的,确认了朝瑶所写内容,他转身离去,招呼李大邦,


    “把她送回去看紧点。”


    在他们看不到的角度,朝瑶撑着地爬了起来,手指擦过脸上未流尽的泪,目光变得冷凌且


    不驯。


    ~~~


    第二日的晌午时分,魏武便回来了,他身上带着的,还有侯府贵人给的八千两银票,一百两一张的,叠起来居然只有薄薄的一沓,熨在他的胸口,却是化不去的火热。


    本想把裴殊观丢下悬崖就算交差,但没想到魏文叫住了他,听完魏文的话后,魏武有些纠结,


    “哥的意思是,两边的钱都拿?”


    “但是这太过冒险。”


    魏文又何尝不知道冒险,但是他们组建山寨,到处流窜抢劫,甚至现下跑到京城来杀人,一桩桩、一件件,哪个不冒险?


    这桩事过去后,他们就要金盆洗手,这是他们最后的机会了。


    “阿武,哥从小就教你,胆大心细,我们出生不好,机会又太少,被硬生生逼上梁山,做了绿林豪客,而这,是个不可多得的机会。”


    “天不亮的时候我就已经让大东去送信了,把细着点,干完这一票,所有的兄弟都会有好归宿。”


    “大邦想给他老母订上一口上好的棺材,大东瞧上村里的荷花妹子不知道有多久,还有爹饿死时希望我们出人头地的遗愿......”


    “嗯。”,魏武鼻腔里发出沉闷的声音,目光瞬间变化,侧过头去,向钉子一样砸进了牢房门前那具死尸上。


    “怕公府派人探看,我先把那尸体丢到深山里,让豺狼虎豹吭成骨头架子,明天早上一早便捡起来去丢到崖下。”


    魏武转身来到牢房,阴暗狭小的房间里,众人困顿的挤在一起。


    裴殊观好不容易才醒了过来,他苍白着面容困倦的躺在稻草上,数日来的缺衣少食让他的嘴唇干涸得不成样子,伤口得不到救治,也开始溃烂,他一天里清醒的时候不到两个时辰。


    他连呼吸都疼,略微咳嗽几声便能牵动四肢百骸。


    听见由远及近的脚步声,裴殊观微微侧过了头,他一头乌黑的墨发沾满泥泞和碎屑,额头上的擦伤也结了痂。


    昨天晚上,他醒过来的时候,听到了朝瑶的嘤嘤哭泣,她好像受了很大的委屈,从朝瑶和赤虎的谈话中,不难听出朝瑶哭泣的原因是因为自己。


    裴殊观一时之间有些无措。


    但如若是平常,他肯定会带着歉意向公主鞠躬行礼,诚挚的道一声,“臣有罪”


    只是他现在,连爬都爬不起来,不但身体疼得厉害,喉咙也泛着痒,像是被昆虫触须划过一般,


    “咳咳—咳咳咳——”


    裴殊观不受控制的咳嗽起来,朝瑶顿时被他吸引了注意力,停止了梨花带雨的哭泣之态。


    她把眼泪憋回去,却控制不住的打着哭嗝,声音娇弱可怜,


    “你身体这两日越发不好了,伤口也开始流脓水,发烧也未曾听停过........一定要坚持住。”


    “......”


    “我已经和他们谈好了,五万两,后天给了钱,我们就能一起走了......”


    朝瑶对着裴殊观絮絮叨叨的说了很多,大意就是在他面前表现自己有多么关心他,在马贼手中救下他又多么的难,直到哭不出来嗝才停止。


    裴殊观敛下眼皮,遮住那双灿烂又混沌的眼,知道公主的意思是,他不会死了。


    他......不会死了......


    耳边的脚步声越发靠近,裴殊观的意识回归,朝瑶也瑟缩着往墙里靠,差点挤到裴殊观。


    魏武正打算拾起尸体,目光却落在了牢房里那一对璧人身上,他们几乎是依偎在一起。


    “你——”


    他狠厉的盯着朝瑶,


    “出来,我要审问你。”


    朝瑶被带走后,赤虎有些不安的转头向后望去,他被锁在这里两天了。


    “喂喂喂——”


    他用背大力撞击木栏,发出砰砰砰的巨大声响,


    “我要去茅房!”


    “我要去茅房!”


    看守的马贼不耐烦的转过头,瞧着赤虎,本想呵斥他一顿,但没想到赤虎居然不知道从哪掏出来了两个金疙瘩,示意马贼来接。


    他们两都是寨子里最底层的喽啰了,平时哪有瞧见金子的机会,顿时眼睛都有点直了,不动声色的接过金疙瘩,本想吞了就行了,懒得管他如厕不如厕,但赤虎表示等会儿去完茅房,还有更多的给他们。


    两人这才思量着怎么放他去如厕。


    最后决定把那个地上那个奄奄一息的病秧子锁在赤虎身上,再由他们两个跟着去,这样最保险。


    背着这么个病秧子,在他们重重巡逻的山上能跑掉?


    再说了,就算跑掉了,最重要的那个小妞也被他们二当家的给看管着,二当家的手底下从来没跑过人。


    他们有恃无恐,一点儿也不慌张。


    就这样,赤虎背着裴殊观去殿外的茅房如厕。


    他经过正殿,看到被魏武逼到墙角的朝瑶,站在一旁边给火堆添柴加火的芸娘,脚步都有些停顿。


    但最终还是咬着牙侧过头去,缓慢的向茅房走去。


    “我知道你救过她。”


    赤虎用极低的声音说,他自幼习武,耳聪目明,上次小姐和裴殊观的交谈,他大差不差都听见了。


    如果不是知晓了这件事,赤虎都想将裴殊观从茅坑里扔下去了,这个蛊惑人心的男妖精。


    “小姐很喜欢你。”


    趴在赤虎背上的裴殊观听见他如是说。


    裴殊观松怔的抬起头颅。


    “何出此言?”


    为什么他们都这样说,那个马贼也这样说。


    在江南郡的时候,也有很多小姐向他写信诉说爱慕之情,她们常常在信里写道“郎姿独绝,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这样的信,他读上两封只觉索然无味。


    她们往往爱慕的是他的皮囊,不过见他一面,就能在信里书写山盟海誓。


    可是他现在眼盲脸伤,姿仪全无。


    他与李朝瑶也只不过初相识,认识的时间也不过两日,她见到的,也不过是,他趴在地上,眼瞎脸伤的狼狈之态。


    他实在是担不起,这一面之喜。


    裴殊观想,他们可能误解了什么。


    赤虎见裴殊观不相信,不禁回忆起那日裴殊观坠崖的情景,向他娓娓道来,


    “那天我们本来是要去京郊的温泉庄子,小姐只带了几个人,路遇你的侍从呼救,小姐听闻你的名字,都没来得及等救兵,就着急的带着我们下山去寻你,这才遭遇埋伏。”


    当时他还觉得奇怪,后来知晓这裴公子是小姐的救命恩人,就觉得一切都解释得通了。


    “小姐对您...真的很上心。”


    “她从来都没有吃过这样的苦。”


    赤虎还在絮絮叨叨,他却不知,趴在他背上的裴殊观,缓慢拧起了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