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但有件事要麻烦你们。”
陈卿眯了眯眼，有危险的气息从中掠过。“如果我们无法打败伊古德拉希尔，能否将我们送到安全的地方？”
圣骑士兽一时有些发愣，大约没想到她会问这个：“安全的地方？提瓦特大陆可以吗？”陈卿沉吟片刻，点了点头沉声道：“可以。”她做了几次深呼吸，然后再度睁开眼：
“那我最后确认一次，我们的目标是打败伊古德拉希尔，顺便消灭世界树，如果这次没能成功，会暂时回到提瓦特大陆，但目标不变，是这样么？”
得到肯定的回答后，她朝着圣骑士兽点了点头：“我知道了。我当然随时可以出发，但请你们给老大和团子进行疗伤，并给它们一些时间恢复。”语气温和却不容置疑，“每场战斗都会对它们造成损伤，您应该能明白这一点。”
“呵呵，丫头啊，嫌我伤害了它们可以直说的。”
雉鸟兽和管狐兽还没来得及开口，圣骑士兽便笑着摇了摇头，毫不客气地点破了陈卿，后者则勾了勾嘴角，一副不置可否的坦荡神情，含笑的眉眼里却没有责怪的意思：“我可没这么说。”
雉鸟兽眼底闪过一丝笑意，雪狐兽也笑着叹了口气，“我记得尘尘很慢热的。”陈卿被它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倒是圣骑士兽突然笑着补刀了一句：“也很少如此强势。”
“你怎么知道？”
陈卿瞬间抓住了重点，好奇地追问它道。却是圣骑士兽极为神秘地摇了摇头，旋即一笔带过了：“好啦，我也没打算立刻送你们过去。刚才打得有点猛，天界神殿被你们震塌了，只能送你们回老者林休息了。”
说完，它大手一挥，陈卿和两只幻兽便直接从云端跌落下去了。
剧烈的失重感让呼吸变得困难。陈卿努力调整了一下姿势，稳稳落在了鸟龙兽背上，顺手接住了雪狐兽。她回过头去，朝天上愤怒地喊了一句：“怎么还直接往下扔啊！”
天空之上隐约传来了圣骑士兽的声音，越来越小：“不要紧，它们会接住你的。好好休息吧。”陈卿无奈地抓了几把短发，高声道了谢后便往老者林的方向去了。
黄昏时分的老者林静悄悄的。再次回到这个幻兽世界的起始点，陈卿的心绪很是复杂，下意识地呼唤起那位最初的向导来：“老者兽，你在吗？”
“回来啦？”
直到这个熟悉的声音传来，陈卿悬着心才放下了大半。不由自主地松了口气。昏黄的光线里，老者兽从森林深处慢悠悠走了出来。“如何？”旋即看着陈卿笑了：“看样子，你们打败圣骑士兽了吧？”
“我有个重要的问题想问您。”
陈卿的眼眸被碎发遮蔽，一时看不清神色。“打倒世界树后，幻兽世界会有新的掌权者吗？”
闻听此言，老者兽小小的眼睛睁大了一瞬，有震惊的光从中闪过。可出乎陈卿意料的是，它笑了。她一时摸不准老者兽笑容里隐含的意思，直到后者开口问她：“你觉得呢？”
陈卿不明所以，只能老老实实回答他：“我不知道。”老者兽眼角的笑意更深，反问她：“那我为何会知道呢？丫头，你是担心卷土重来的恶意会再次反噬你的家乡和提瓦特大陆吧？”
不料陈卿摇了摇头。老者兽愣了愣，这才看懂了她眼中的担忧：“不仅是我的家乡和提瓦特，我也担心这里，担心皇家骑士团和您。如果我没猜错，您应该就是皇家骑士团的始祖、也是世界树的第一个手下吧？”
“……你是什么时候猜到的？”
良久的沉默后，陈卿终于听到了老者兽的声音。稍稍组织了语言后，她笑着开了口：“从您将圆盘交给我的时候，我就有些怀疑了。一开始我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降落在这里，现在想来，大概也是世界树的意思吧？”
“你是不是想问，这么做值吗？”
老者兽并未直接回答，而是用一个问题直抵陈卿的内心。看着对方愈发复杂的神情，它知道，自己猜对了。但它还是没有继续回答，只是露出了那种陈卿再熟悉不过的笑容，看向了她：
“值啊，你不是做得很好吗？”
一片寂静里，陈卿仿佛听到了黄叶飘落的声音。叶片枯萎的边缘刺入心间，带来血液里一阵细小的涟漪。她忍住眼角的泪，忍住翻涌的思绪，回以老者兽温柔的笑意：“谢谢你们了。”
“好啦，还是不要煽情了，你知道我最不擅长这个了。”
最终还是笑呵呵的老者兽岔开了话题：“天色也不早了，快回去睡吧。在这安心休养几天，然后全力以赴最终的决战吧。”
说完，它举起金属手杖点了点雉鸟兽和雪狐兽，几点绿色的光芒立刻汇入了它们的身体：“圣骑士兽X很难对付，但这东西可以帮你们快速恢复精力。好啦，我也要歇息啦。”
眼见对方要走，陈卿的“等一下”还没出口，老者兽便停住脚步，早有预感似的回过头来：“对于我们来说，这一切同样是未知的。这个没有神的世界还会经历什么，我亦无从猜测，但至少，不会再动辄毁天灭地了。”
看面前的人类女孩还要问什么，老者兽摆了摆手打断她：“剩下的内容就不可说啦。好了，回去休息吧。”
眼看老者兽胸有成竹，又缄口不言，陈卿只能放弃追问。回到地下的房间里，她忍不住问雉鸟兽和雪狐兽：“失去世界树的幻兽世界……需要你们吗？”
“什么？”
雉鸟兽闻言愣了一瞬，立刻摇头道：“尘尘放心，我们不会离开你的。”陈卿却没有肯定它的说法，只是皱着眉追问：“失去神明的幻兽世界需要你们吗？”
“有我们会更好，没有也无妨。”
雪狐兽碎步跑回雉鸟兽身边，抬头回答了陈卿的问题：“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但那并不重要。除了世界树，这里还有许多幻兽中的神明，足够撑起整个世界了。而我们从一开始就是你命中注定的伙伴，会始终与你同在。”
“……即便会失去自主意识、再次变成我的宠物、成为比大多数人类眼中低一等的存在？”
觉察到陈卿的失态，雉鸟兽和雪狐兽一齐担忧地皱起眉来：“尘尘，你…”陈卿竭力压抑下汹涌的感情，蹲下身来，以一种商量的口吻柔声询问它们：“留在这里，好吗？”
两只幻兽愣住了，眼中渐渐蓄积起晶莹的泪水：“尘尘你在说什么啊……”陈卿眼中也含着泪，语气却很坚定：“你们知道的，我不是合格的铲屎官。我没办法整天好好照顾你们、甚至连基本的饮食和卫生都会疏忽，根本就不适合养宠物。”
“如果是以前，我还能自欺欺人地安慰自己，或者说哄骗自己。但是现在、以后，如果我还是以照顾宠物的方式来照顾你们，别人还是以宠物的视角对待你们，我会被愧疚感吞没的……我们是朋友，是战友，是平等的。从以前到现在，都是你们在照顾我。”
脸上满是凌乱的泪痕，陈卿伸手抹了一把，努力维持着笑脸：“现在，你们已经能够亲手主宰自己的生命、改变自己的未来，我不能任由你们再放弃这一切。就算是为了我，留在这里，好吗？”
“……这样可以么？”
不知过了多久，雪狐兽甩干了泪水，对陈卿道：“我们留在这里，但我们会将一缕微弱的能量附在人类世界的鹦鹉老大和雪貂团子身上，一来可以保护它们的身体健康，二来，你如果遇到危险，我们可以随时赶来。”
雉鸟兽也擦干眼泪点了点头：“我同意。”它眼睛红红的扑进陈卿怀中：“尘尘，谢谢你。”陈卿将脸深深埋进它的羽毛中，将它抱得更紧：“是我要谢谢你，老大，还有……”
雪狐兽含着泪钻入陈卿张开的另一只手臂中：“我知道，我知道的。谢谢尘尘，无论是照顾宠物形态的我们还是幻兽本体的我们，你一直都做得很好。不必苛责自己，我们都能感受到的，你是真的很在乎我们，也很爱我们。”
雉鸟兽抬头泪眼，努力露出个微笑来：“尘尘是不是也感觉到了，我们没那么排斥留在这里啊？”陈卿闻言立刻柔软了眉眼，用力点了点头：“当然了。这里是你们的家，有你们重要的朋友，那种与生俱来的归属感是骗不了人的。”
“所以，如果能为了重建幻兽世界出一分力，你们一定也是很乐意的。”
“所以……”
“所以……”
“所以……”
一人两兽同时开口，异口同声。看着它们雪亮的眼睛，陈卿分别揉了揉两个小家伙，轻声道：“这一次，真的是最后一战了。”
“也是我们，最后的进化了。”
心底蓦地一动，一种不祥的预感突然袭来。陈卿眼瞳猛然一颤，瞬间被恐惧攫住了心脏，下意识的捂住了胸口。
“怎么了尘尘？！”
雉鸟兽和雪狐兽一并扑了上来，担忧而焦急地盯着她。陈卿定了定神，摁住胀痛的太阳穴：“没什么，有点不舒服。”话虽这么说，神情却如有所思。
不知为何，她似是冥冥中有种直觉，最终的战斗，或许不会像她想象中那么顺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