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静的房间内传来空调细微的工作声，原本搭在身上的薄被，被踢落在床尾的角落处，林墨予从梦中惊醒，颈间沾满粘腻的汗水。
床头的数字时钟刚好跳到3：00，这里的凌晨远没有京市的繁华，窗外暗黑的夜灯在月光的照耀下，透露出一股狰狞。
此刻大洋的彼岸。
“佳佳，你知道小予现在的地址吗？”
宋佳佳沉默，她知道该来的终究是会来，赵之柠还是做出了决定。
赵之柠看她没动，接着又说，“佳佳你知道的，有些事情我还是想当面跟他说清楚，我们之间就算是结束也需要一个正式的告别。”
“我不明白，你们已经结束了不是吗？又何必要执着于此？有没有告别对你来说很重要吗？”
赵之柠立在湖边的桥上，一手搭在汉白玉砌成的围栏边，她眼波流转，似是随着这面前的水波荡起了层层涟漪。
宋佳佳望着她，发现日光不仅淡化了她的轮廓，就连那双剪水的双瞳也变得很模糊，直觉中，她总觉得赵之柠身上有什么东西变得和以前的不一样了。
她不明白，赵之柠为什么一定要纠结于一个结果。
“佳佳，你帮帮我好吗，我真的放不下……”
“可当初一声不吭离开的人是你，现在又说放不下的人也是你，你就那么确定小予还会回头吗？”
“我不确定，但我想试一试，就算是给我一个死心的理由。”
宋佳佳彻底噤声，面对这样的赵之柠，她反而不知道该说什么。
赵之柠站在宋佳佳给的地址门外，眼里含着一丝旁人看不懂的情绪，她早就笃定她的好友会帮她。
伸出的手停在半空中，手指渐渐蜷缩攥成拳头，赵之柠有些犹豫，不管怎样，不管不顾的来到这里之后，她的心还是有些忐忑的。
她也不确定今天过后究竟会变成什么样子，但她想要的是和从前一样的主动权。
身后有声音传来，打断了赵之柠再次伸出的手，悬于空中的指尖还未来得及收回，眼尾就闯进了一个孤清的身影。
林墨予站在几米开外的地方，望过来的眼里含着冰霜，他虽然没说话，但眸子里却明显透露出了拒绝的姿态。
赵之柠上前一步，试图拉近他们的距离，但下一秒，林墨予却顺着她的动作向后退了一步，戒备的意味十足。
赵之柠一顿，停下了脚步，随后空气中传来低低的声音，“小予……”
“你来做什么？”
虽然天气已经到了夏天，但林墨予冰凉的语气却叫人犹如置身三尺寒冰中。
赵之柠抿了抿唇，“小予…我…我来找你。”
“找我？有事吗？”
“我……”
带着明显的抗拒，林墨予绕过赵之柠走到门边的位置，“没事的话我就先进去了。”
开门声在静谧的走廊中响起，嘎吱的声音触动了赵之柠的神经，在门被关闭之前，她飞快地伸出手拉住了对方的衣角。
林墨予错愕。
“小予别走，我有话要和你说。”
林墨予垂眼看了看攥住自己衣角的那只手，眼里涌上了一层浑浊，他定定的望向赵之柠，“可是我并没有什么和你说的。”
抬脚关门的动作一气呵成，赵之柠尴尬的定在门外，她什么都想到了，但却唯独没想到林墨予会给自己连说话的机会都不留。
厚厚的房门将他们之间隔绝成了两个世界，不管里面是什么样子，但林墨予清楚，此刻门外站的人连结的是他曾经那些万劫不复的过去。
背后有声音传来，赵之柠知道里面的人能听得见，“小予，你开开门，能不能听我把话说完？”
“小予，我知道你在意什么，生气什么，我都解释给你听好吗？”
“小予，我们当面谈谈吧。”
……
赵之柠不知道她敲了多长时间的门，也不知道等了多久，当那道门重新被打开的时候，她居然有了一瞬间的愣怔。
那张冷冽的脸庞出现在门后，带着一贯的淡漠，那双眼好像午夜山间的幽泉，散发着雾蒙蒙的寒气。
赵之柠一手堵在门框上，试图挤进室内，“小予。”
林墨予这次没有任何阻挡的动作，而是转身走向沙发，他面无表情且带着凉薄而生分的语气说道，“说吧，你想说什么？”
“小予，我们真的没有机会了吗？”
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林墨予脸上露出了一丝嗤笑，“是你当初不要我的。”
赵之柠一窒，“小予，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
已经在沙发上坐定的林墨予抬头，眼里带出了一丝赵之柠看不懂的意味，他嘴角上挑，含着些许嘲笑，“再给你一次机会抛弃我？还是再给你一次机会让我体验那种痛不欲生的感觉？”
赵之柠惊慌，“小予……不会的，我再也不会了。”
“呵，省省吧，我不傻。”
“小予，我道歉好吗？我为我当初的所作所为跟你道歉行不行？”
“没必要。”
“我知道是我不对，可是你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毕竟我们曾经那么美好……”
林墨予在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曾经？对不起，我不记得了。”
“小予，求你了，不要那么说话好吗？”
“觉得刺耳吗？你赵之柠当我是什么？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只要看到赵之柠的样子他就觉得讽刺，“你凭什么？”
赵之柠露出柔弱的样子，抬头望向林墨予的双眼里含满了委屈，“小予，我错了。”
“我不需要你的道歉，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好吗？我想开始新的生活了。”
在那双凉薄的眸子里赵之柠什么都能看到，却唯独看不到对自己的怜悯。
这一刻，她承认自己心慌了，“我们就真的不可能了吗？还是我要怎么做你才能原谅我？”
“不可能了，你也向前看吧，错过了就是错过了。”
“小予……”
林墨予的语气里满是决绝，“以后我们不要再纠缠了。”
“可是我还爱你啊，小予。”赵之柠上前一步，想要抓住些什么，却在触碰到对方之前停下了脚步。
爱？多么讽刺的一个字眼，在林墨予心里谁都可以对他说爱，但唯独赵之柠没有资格。
“那就请你忘记我，既然你当初已经做过这样的选择，那不就是说明，我其实并没有那么重要，不是吗？”
“你听我把话说完，小予，我知道当初是我的错，我不应该在那样的时间离开你。”
“既然你要谈，那就听听我的心里想法好吗？”林墨予觉得有些话是时候该说清楚了，本来他以为很多事情随着时间就能慢慢被遗忘掉，可是到头来他却发现，抹不去的终究还会再出现，即使再怎么掩盖，它还是会在那里。
那些事、那些过往也早已成为他心中一个一个透着风的空洞，在夜晚尤其让人难以承受。
赵之柠看向林墨予，心里带着点最后审判的寂凉。
“你没有做错什么，每个人都有追求更好生活的权利不是吗？抛弃那样一个在当时陷入一潭死水的人，谁会责怪她呢？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光明，而那时的我别说能不能带给你光，老实说，我连自己的光都不确定会不会再亮起，所以又何必一定要拉着你走进黑暗？”
“小予……”
“我其实没有怪过你，只是当时不明白罢了。现在我们不是都挺好的吗？你只是执着于过去的执念里罢了，老实说我很感谢你当初带给我的快乐时光，可以说我会把它记住。我不否认曾经有多爱你，但是现在我放下了，所以也请你放下。”
“你没有做错什么，也不需要赎罪，就像现在这样各自生活吧。
我们之间错过了很多，我恨过你，但是在后来的某一天却突然想通了，你本来就是一个自由的个体，爱或是不爱，都其实是你的选择。
我会恨你还是因为当初觉得你也应该像我一样，对这份感情怀着一份虔诚，可却忽略了你也有追求更好的权力。
所以走吧，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吧，不应该留恋，请尊重你的选择也尊重你自己。”
……
赵之柠泪流满面，她拼命的摇头，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为什么都不一样了？可她一点也不甘心。
她不认同林墨予说的话，更不认同这蓦然消失的掌控感。
但林墨予觉得自己好像真正地得到了解脱，他不再想在沉陷于漩涡之中，所以慢慢的学会了接受从他身边溜走的一切，包括赵之柠，包括自己的父母。
“明天回去吧，以后好好生活。”这是林墨予对赵之柠说的最后一句话，以后见面应该就是陌生人了。
赵之柠攥着手，垂头看向地面，语气中带着妥协，“那我们……还能做朋友吗？”
“不必了。”
林墨予始终坚信，曾经相爱过的人是无论如何也没有办法再做回朋友的。
在这样寂静的夜晚里，时间好像失去了原本的刻度，它更像是一艘永不回头的船只，分别将他们载往了方向不同的两个地方。
林墨予决绝的态度刺痛了赵之柠的眼睛，可她知道他们之间还是有很长的路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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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免费阅读.[.aishu55.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