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3读书网 > 都市小说 > 你快看,日落抱住了你 > 第三十八章
    夜很长,从高处砸下来的黑暗笼罩着这座都市里的每一个人,白日里的喜怒哀乐,都会随着夜幕沉浸在黑暗之中。


    林墨予靠坐在玻璃窗前,胳膊随意地搭在曲起的膝盖上,目光虚虚地落在远方,似乎失去了聚焦。直到东方翻起了鱼肚白,淡淡的困意才逐渐袭来。


    几年来,像这样的夜他经历过很多,甚至多到已经快要记不起来那种被阳光叫醒的畅快感。


    浅浅的入眠之后,耳畔又传来刺耳的争吵声,伴随着那些消除不掉摆也脱不了的梦魇,一齐涌入脑海中。


    空气中有血腥味传来,带着令人作呕的窒息感,熟悉的恐惧从周身弥散开来,像是在一寸一寸的吞噬着林墨予的肌肤。


    又来了!


    林墨予感觉到身后似乎有一双眼睛正死死的盯着自己,缓缓回头的瞬间,他看到那张死白可怖的脸又出现在眼前,被放大的脸上五官清晰可见,甚至连嘴角轻微上扬的角度都被看的一清二楚。


    紧接着,那双原本还幽深漆黑的眼睛突然变得猩红,只是一刹那,连周围的液体也被逐渐染上了瞳孔的颜色,伴随着水波有规律地荡开,一圈一圈的向外扩散开来。


    冰冷粘稠的液体漫上脚踝,一种沁人血骨的寒意从脚底一直传到头上,然后林墨予又听到了那个声音。


    “林墨予……”


    “是你!都是因为你!”


    “我恨你!”


    各种声音从四面八方压过来,带着那张漂浮在水中的脸逐渐开始变得诡异扭曲,一步一步向林墨予挤压靠近。


    “不要……不要!”


    关于过去的有些事情时而清晰时而模糊地回荡在他脑海中,以至于到现在,他觉得自己似乎越来越分不清现实与梦境的样子。


    林墨予时常会感到困惑的是,他那些过往的记忆就好像缺失了一块,譬如在听别人讲述童年趣事的时候,他却至今都想不起那些和父母的在一起度过的美好,又譬如他在猛然看到一张年幼时的照片后,竟怎么也想不起这背后的故事和自己那些曾经的样子。


    像是被虚化了的故事背景,隔着毛玻璃也只能看到一片模糊的轮廓,而这也是他内心深处痛苦的来源。


    叮咚……


    床上的人睡的并不踏实,在梦与半梦之间徘徊挣扎,所以当门铃声的响起的时候,他几乎是在第一时间就睁开了眼睛。


    猛然面对窗外照射进来的阳光,林墨予不适地眯了眯眼,掀起被子出了卧室。


    门铃响了一会儿,房间内才传出微小的动静。


    咔哒!门从里面被缓缓拉开,一张俊冷的脸庞露了出来,晨光倾泻在暖白色的居家服上,像是被光影打上了一层特殊的薄雾。在看到来人时,那双淡漠的眸子忽然盛满诧异,用着讶异的语气问道,“你怎么来了?”


    时音穿着大衣,带着帽子和口罩,浑身上下包裹的严严实实,“今天没有通告。”


    林墨予侧身让出位置,让她进门。


    “我在家没事儿,就过来找你串门。”


    大概是猜得到时音这么早过来是因为什么,林墨予微微点了下头,没再多说什么。


    房间内传来食物的香气,时音扬了扬手中提着的袋子,“我猜这个点儿你一定还没吃早饭吧?”


    林墨予摇头,“还没。”


    “那正好我们一起,我也还没吃。”


    有香气从前方飘来,大概是没睡多久的缘故,林墨予这会儿居然还真有点饿了。


    “快去洗漱一下吧。”


    有了上一次的经验,时音对林墨予家的厨房并不陌生,她自顾自的走进去,顺利找到碗筷,并迅速摆上餐桌。


    林墨予从房间出来的时候,忽然就觉得这个家里好像有什么变得和以往不同了。


    餐桌旁,时音扬着笑脸看过来,似乎在林墨予的记忆中,她的笑一直都是这样明媚,就像此刻窗外的晨光,含着蓬勃与朝气徜徉在天地间,但却轻而易举的和自己分割成了两个不同的世界。


    “我买了小龙包,豆浆还有粥,你要吃哪一个?”


    林墨予踱过去,“我都可以。”


    “原来是不挑食的好宝宝呀。”时音打趣地说道,玩笑间顺便将手里的那份粥推去对面,“那你就喝粥吧。”


    林墨予点点头并没有发出声音,他垂眸看向面前的粥,有苦涩从心底里翻起,然后晕开。忘记有多久,没有人再关心过他有没有吃过早饭,天冷了有没有添上衣服,生病了难不难受。这几年的他孤身在外,学会了孤单,学会了适应黑暗,却反而忘记了被温暖是怎样的滋味。


    时音抬头催促对面在发呆的林墨予,“快点吃呀,不然都凉了。”


    “嗯。”


    关于林墨予的过去,时音承认她确实很想了解,也好奇究竟发生过什么才能让一个人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她不想用别的方式去探究,这还是第一次,她想听一个人亲口的讲述那些关于他的曾经,虽然不知道那是多久远的未来,但她一直觉得会有那么一天吧。


    “你吃完了要休息一下吗?”时音从一进门就看见了对方眼里那掩藏不住的疲态。


    “不用了,我不困。”


    时音看见林墨予眼圈低下露出淡淡的青色,没忍住咋舌,“你要不去照一下镜子,看一看你自己的脸?”


    “嗯?”


    “快吃吧,吃完睡一觉,这是命令!”没过脑子的话刚一出口,时音脸上就闪过一丝懊恼的神情,这样说话多少有些暧昧。


    但林墨予好像并没有察觉到,有时候迟钝一点会让人免去了很多尴尬,时音不知道这样究竟是好还是不好。


    林墨予收拾完餐桌的过来的第一句话就是说了谢谢。


    时音坐在沙发上,仰着头,能清楚的看见阳光在他脸上产生的光影变换,“不要总是对我说谢谢!朋友之间一直说会显得很生分。”


    似乎是被这句触动到了内心,林墨予嘴角忽然升起了一个很小的弧度,虽然不易察觉,但时音还是看见了,“嗯,以后不说了,我的朋友。”


    他在时音身边坐下,“真是好久没有交过朋友了。”


    “那,很庆幸能成为林墨予的朋友,”时音伸过手,装作第一次认识的样子,“很高兴能和你成为朋友,请多多关照!”


    林墨予微微的笑了,他伸手握住时音纤细的指尖,学着身边人的样子,“大明星朋友你好!以后你可以叫我小予。”


    突然露出的调皮,让时音的心头忍不住又软了一软。两人相视一笑,在那一刻他们之间似乎有些东西正在慢慢发生着改变。


    在时音的一再坚持下,林墨予还是去睡了觉,而时音则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玩起了游戏机。如果不坚持,她知道对方根本不会去睡觉,所以干脆在客厅监起了工,还给自己找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说是关心对方的身体状况也是朋友的职责。


    她知道林墨予肯定是一晚上没有睡觉,关于昨天的不愉快,面前这个人也只会默默藏在心中,然后把自己包裹在黑暗之中,那些藏匿于心思深处的情绪,从不会跟任何人说起。


    但也正是昨天她才知道,原来林墨予眼神里的黯淡是真的存在的,是世事磨难之后对世界的一种失望与无奈。也就是在那一刻,她心疼了,突然很心疼面前这个看似稚嫩却又满目疮痍的人。


    当林墨予再次来到客厅时,就看到了倒在沙发上已经睡着了的时音,突然在那一瞬间林墨予觉得自己的胸腔居然生出了丝丝温暖的感觉,这还是从未有过的,他在想大概是因为很久都没有人陪在自己身边的缘故了吧。


    他摇了摇头,转身去卧室拿出一条薄毯轻轻盖在时音身上。其实林墨予睡的不算太久,可能是因为心事太重,也可能是因为想着家里还有别人的存在,没睡多久便清醒了。


    去书房拿了一本书,林墨予轻手轻脚地坐在了时音旁边的沙发上,房间很安静,只能听到书页翻动时传来的细微摩擦声,他垂着头,目光专注地盯着手里的书页。


    轻柔的阳光照射在室内,洒在客厅中央的沙发之上,也落在了两个人身上,这场景温柔的像一幅画,缱绻了岁月。


    沙发上的时音动了动,发丝缠绕在白皙的脖颈处,林墨予循声望去,捏着纸张的手紧了紧,随即平整的书页被留下了一道淡淡的折痕。


    等时音醒来看见自己身上的毯子,和坐在旁边沙发上看书的林墨予,心不禁暖了几分。


    “你醒了?”低沉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嗯,我睡了多久?”


    “现在是下午一点多。”


    “啊,这么久?那你是什么时候坐在这里的?”她看林墨予的样子像已经坐了很久。


    “还好,也不算久,十点多的样子。”


    十点多?那就是基本上没怎么睡就又出来了,纵观一直睡到了现在的自己,时音在心里懊恼着,什么时候睡不好,偏偏这个时候睡着了。


    身边的人像是看出了她此刻的窘迫,嘴角微微向上,开口说道:“其实我也不太困,睡一会儿就醒了,是我醒的太早。”


    “……”


    林墨予直接跳过了前面的话题,他看了眼表,问对面的人,“你饿了吗?也该到吃饭的点了。”


    时音坐直身体,“被你这么一问还真有点饿了。”


    “想吃什么?我做饭?”


    “可以点餐吗?”时音眨着眼睛问道。


    “可以啊,想吃什么都可以,不过前提是得去买菜。”


    “好啊好啊,我陪你!”


    “你去买菜?那人群不得把超市挤爆了?”


    “没事没事,我包得严实一点就好啦。”


    “那,走吧!”


    对于林墨予来说噩梦总会再来,但生活还得继续,但这一次终于有人说要陪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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