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当哐当——”


    火车在规律的前进着,除了火车的杂音,还有几道压低的议论声在简蓁蓁耳畔响起,首先是一道清亮的男声开口:“宋小芸同志,她退烧了吗?”


    一个柔和的女声回复:“我刚刚摸了下额头,我们温度差不多,应该没事了。”她的声音里满是庆幸,简蓁蓁这高热来得太急太快,一度失去了意识,吓了她一跳,幸好现在退烧了。


    这时另外一道有些尖锐的女声低声埋怨,“不就是发烧吗,哪有这么娇气,后来不是喂了药。”


    听到她这么说,宋小芸语气里带了些不满,“祝喜来同志,简蓁蓁同志她这是生病了,还是发高烧,你之前又不是没有摸额头,都快能煮鸡蛋了!”


    祝喜来轻轻哼了一声:“要你来做好人?还是我第一个发现她不对的。”这话一出,另外两人都沉默了,是他们太粗心大意了。


    简蓁蓁仔细听着,除了他们几个的声音,还有其他人在走路、吃东西、喝水、打瞌睡的声音……这些都让已经苏醒却闭着眼睛装睡的简蓁蓁心中震撼。


    “扑通扑通——”


    她的心跳不受控制的加速,她明明已经死了!


    她记得很清楚,不管是那闯进皇宫的乱贼,还是皇后娘娘那点起的火把,她都没有活的希望。


    那是一个王朝的末世,她没有办法逃离,只能共沉沦,最后映入她眼帘的是漫天火焰,带给她灼痛和窒息,结果黑暗来临之后,她居然还能在别人的身体里醒来?!


    身为大夫,简蓁蓁知道原主是高热没了,才有了自己的到来。


    自己还有她的记忆。


    原主和她同名同姓,是燕虹市人,父母双全,兄弟姐妹七人,她排行第六,高中毕业后因为工作岗位太难得,实在没有办法,所以拖延了一些时间后还是坐上了下乡的火车。


    而原主为什么会发烧?


    有两个原因。


    一个是原主有喜欢的同学,他本来也要下乡,而且还和原主在同一个地方,原主正欣喜的时候,却发现在紧急关头自己的心上人娶了厂主任的女儿,自此有了工作岗位,不用下乡了。


    第二个原因就是上火车之前下了一场大雨,原主淋了个正着,加上降温,才发起了高烧。


    而这说话的三人是原主上火车之后认识的,都是去同一个地方下乡的知青。


    原主没的冤枉,简蓁蓁心里叹息一声,觉得自己有些幸运,也有些惶恐,有太多太多和她的认知不同,她不仅重活了,还重活到了一个好像在梦中的未来朝代——


    这个朝代建国不到三十年,正处于和平之中,这不出奇,但出奇的事这个朝代居然没有皇帝!而且身为女子也可以跟男子一起上学读书,还能做官!


    简蓁蓁之所以能跟着父亲学习医术,那是因为她是家里的独苗,又有学医的天分,才能进入太医院,医治太后及皇上后宫妃嫔,有了官身。


    跟她一样的女性不能说没有,极少、极少,但在这个时代却是十分普遍,有许许多多的女医生,也有许许多多的女官!


    这是一个女子能顶半边天的朝代,除了这些,还有很多东西让简蓁蓁震撼,就像她现在坐着的火车,还有记忆里存在的电报、电灯、电话………


    只是,自己真的能融入这个时代吗?


    这个时候,又听到宋小芸说话了:“简蓁蓁同志还没醒,我们快到了。”


    祝喜来:“叫醒她吧,我们都有这么多东西,怎么再带一个人和她的行李?”


    这是实话,下乡后的被褥衣服等等,只要有条件,家长都是给他们准备了的,他们四个人都是大包小包。


    这个时候,压下心中不安的简蓁蓁睁开了眼睛,旁边的宋小芸立刻发现了,白净的脸上扬起了笑容,声音也拔高了,“简蓁蓁同志,你终于醒了!”她的激动溢于言表。


    一行人中唯一的男知青赵友民也笑了,关心问道:“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简蓁蓁收回停留在宋小芸齐肩短发上的视线,努力控制自己语调和原主相符:“我现在没事了,多亏了有你们,谢谢,太谢谢你们了。”火车上人不是很多,也不少,要是只有她一个人,这一病醒来别说行李了,就连自己的人身都不一定安全。


    看出了她的真诚,宋小芸和赵友民都有些不好意思:“我们也没做什么。”


    祝喜来抬了抬下巴:“你知道是我们帮了你就好,以后多注意点,别老是给我们添麻烦 。”


    宋小芸怕她误会,连忙开口:“是祝喜来同志第一个发现你生病的,你吃的药是赵友民同志的。”祝喜来同志心是好的,就是这嘴吧不饶人。


    祝喜来哼了一声,“简蓁蓁,我们下乡是要下地干活的,没有好身体,下乡就是找罪受。”


    这话让人无法反驳。


    简蓁蓁的心沉了沉,她根本就不会种地,她能认出来的庄稼都不多,就更别说种粮了。


    让这样的她去种地,能行吗?


    那下乡之后还有什么方法避免下地吗?


    在记忆里,简蓁蓁知道有,去找工作,有单位接收就不用种地了,但这点不太现实。


    正经的工作岗位不管在哪里都十分抢手。


    或许……可以去乡下当大夫,也就是医生,精确的说是赤脚医生。


    如果乡下没有医生的话,应该可以吧?


    但这样要怎么解释她会治病?原主并没有学过医,家里也没有人行医。


    简蓁蓁想了一下,原主有个发小妈妈是医生,她们还经常去医院玩,或许可以用这个解释。


    只是她会的医术,现在还能用吗?


    在原主的记忆中,中医还是有的,但是手术、输液之类的西医手段简蓁蓁以前闻所未闻,太神奇了、太不可思议了,给她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


    祝喜来还在念叨:“等下我们就要下车了,你还有没有力气拿行李?我们从车站到乡下还不知道有多远,没力气可不行。”


    简蓁蓁也听出来了,这个小姑娘是好心的,但是嘴巴说出来的话别人要是不注意她的眼神很容易误会她是在找茬,笑了笑,诚恳的看着她:“谢谢,我还有些力气,以后我也会多注意,不让自己生病了。”能重活一次,还是在这么奇妙又让人向往的朝代,简蓁蓁一点都不想死。


    看着她这一双宛若秋水的眼睛看着自己,本来还想说不会帮她拿行李的祝喜来张了张口,突然说不出话来了,哼,长得好看就是占便宜。


    看到祝喜来突然不说话了,宋小芸也笑了:“我们在同一个地方插队,以后是志同道合的伙伴,这也是我们的缘分,你的行李我会帮你分担一些。”


    赵友民:“是啊,我们以后就是伙伴了,我也会帮忙。”


    这个时候,火车开始减速了,祝喜来第一个站了起来收拾东西:“我们到站了,快快快。”


    其他两个人也纷纷起身收拾起来,一行四人中简蓁蓁是上车最晚的,祝喜来是上车最早的,她早就想要下车了。


    简蓁蓁也开始收拾东西,至于欠下的人情,等安定下来了再还也不迟。


    没多久,车停了,到站了,简蓁蓁的行李赵友民和宋小芸、祝喜来都分担了一些。


    “我们下车。”


    下车没多久,四处张望的赵友民第一个看到了前面出站口有人举着一块写着上河生产队的木牌:“快看,那不是我们要插队的地方?”


    “走走走,我们过去。”


    一问,来人是上河生产大队的大队长,知道了他们的车次之后,就来公社车站接人了。


    大队长其实也不想来,但没办法,上面分配过来的人他没办法推掉,所以哪怕这些人基本干不了多少农活,还有很多麻烦,他还是准时来了。


    “我是上河生产大队的大队长,杨达强,欢迎四位同志。”


    “大队长您好!”


    打过一番招呼,核对了姓名户籍之后,大队长带着他们离开了车站,在外面还有知青点的负责人张文书在,他没有跟进车站是在站外看守牛车。


    看到有牛车,简蓁蓁等人都松了一口气。


    就算这牛车坐不了这么多人,只放行李,也能给他们节省不少力气了。


    所有行李都放上去之后,还有一点空位,赵友民询问:“大队长,简蓁蓁同志高烧刚退,这里还有位置,可以让她坐吗?”


    大队长看了一眼脸色苍白的简蓁蓁:“坐上来吧。”


    简蓁蓁感激的笑了笑,她刚退烧,确实没有什么力气,刚刚搬行李已经把力气用尽了。


    走了没几步,和他们一起走路回去的张文书率先开口拉进距离:“简蓁蓁同志,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了?”


    简蓁蓁:“好多了,张同志,我们回去上河生产大队不知道要走多久?”


    这个问题也是赵友民、宋小芸和祝喜来想知道的,都竖起了耳朵。


    张文书:“大概四五十分钟,走慢点要一个小时。”


    一听到还要走这么久,看着两边的山,再看看脚下凹凸不平的黄泥路,另外三人都有些消沉。


    张文书作为过来人,看出来了,安慰:“我们大队不算远,有些大队下了火车要走半天,还要爬山路,没走过山路的可能要在路上耽搁一天,那才是真的远。”


    这样一对比,他们这样确实算幸运的了。


    简蓁蓁却是看着两侧山坡上又半人高的灌木丛问:“这里会有野兽出没吗?”


    这话一出,大队长和张文书都笑了,张文书:“这条路人很多,要是有什么,也就是野鸡野兔之类的,遇到了是我们的幸运,你要是担心有什么大家伙,那没有,这不是深山老林,要不是运气特别差,是遇不到的。”


    这话一出,简蓁蓁松了一口气。


    赵友民接着问:“那我们去到住哪里?”


    张文书:“住知青点,也可以住在老乡家里,不过这要提前商量好。”


    宋小芸:“那我们吃的方面……”


    张文书:“大队可以先借一部分粮食,等之后有工分了再还。”虽然知青有下乡补贴,但那些补贴没那么快,而且数量是肯定不够的。


    大队长一边驾着牛车,一边听她们说话。


    带了这么多回知青,他已经知道该怎么做省时省力了。


    简蓁蓁想了想,低声问:“大队长,你好,想请教一下,我身体还有些不舒服,如果之后又发烧了,要去哪里看医生?”


    大队长一说到这个就遗憾的叹了一口气,“要是你又发烧退不下来,那就只能来公社了,你看到那里没有,那前面就是医院,我们大队之前有医生,只是前段时间他家里有人出事了,就调走了,现在还没有合适的人。”


    一说到这个,张文书也叹气:“这段时间有人病了,小病小痛都是自己硬抗,实在严重了再来医院。”


    自己村里的卫生站因为有合作医疗,大部分情况下只要给五分钱的挂号费,但去到医院那就没办法了,全都要给钱,那医疗费对他们农民来说真的是太贵了,说是倾家荡产也不为过。


    简蓁蓁听了,眼前一亮,村里没有大夫,她就是大夫啊!


    但现在她不敢毛遂自荐,原主身体一直不错,没有去看过中医,生病了都是拿小药片,一吃就好了,要是现在一时冲动毛遂自荐,之后却发现自己没有那个本事,那就丢大脸了。


    听到了对话的另外三个人心情都低落了下来,本来一直顶着两三点的大太阳走土路就累,再听听这话,疲倦感更重了——他们要是生病了,大队里连个医生都没有,要走一个小时才能去到公社,这要是临时有个紧急情况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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