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美娟给老关出的就是一个死亡命题，不管老关怎么回答，都可能会遭到韩美娟的质问，也都不可能占理。按理说韩美娟这样的女子是不应该提出这样的问题的，但现实就是这么神奇，她不仅提出了这个死亡命题，而且看她现在的那个表情、那个态度、那个语气，无不向老关和周围释放着寒气，而且这寒气中还掺杂着浓浓的酸意。
“我是一口气喝没的，就跟猪八戒吃人参果一样不知滋味。嘿嘿，不知道滋味。”
老关还算聪明，给出了这样一个答案。寒气明显减弱了几分，韩美娟将手里的保温壶塞给老关。
“她做的东西你也敢喝，那哪里是什么人参果，分明是潘金莲手里的毒，你喝了她做的汤，还好意思自比猪八戒，你就是个卖炊饼的武大郎。呐，我做的才是人参果。酸梅汤不是什么人都能喝的。我特意给你煮了红豆薏米汤，清热解毒，祛湿养颜，比那个酸梅汤强百倍，随便喝还不伤身体。喏，你给我一口气喝光不许剩一滴，喝完告诉我什么味道。”
布置完任务，韩美娟掐着腰直勾勾盯着老关，这语气那架势差点让老关不敢认她。直到此时他才想起黄松涛曾经对韩美娟的评价。
“小韩脾气不太好，所以人送外号小辣椒，是一朵带刺的玫瑰。师哥，你想掌控后厨，先得把小韩征服，嘿嘿。”
老关一直对黄松涛的话不太认可，但现在却非常的认可，因为现在的韩美娟真的很像一根小辣椒，很像是一朵带刺的玫瑰。面对又辣又扎的韩美娟，老关的抵抗彻底无效，只好将保温壶里的红豆薏米汤一口气喝光。韩美娟满意了，立马恢复了之前对老关恭敬又顺从的原状。
“嗯，香甜可口，果然好喝。小韩，你刚回来，要是累的话就去休息，多休息几天也没关系。”
“我不累。走啦，开始工作吧。”
回到后厨的韩美娟先是翻看了一下预定的菜单，果然发现了袁立新的名字。他点的菜品种不多，但却都是中餐厅的招牌菜，大多是老关拿手的，韩美娟拿手的菜只点了一道。由此可见，袁立新要宴请的一定是个很重要的人。但是当韩美娟看到菜单上的那道菜名的时候，双眉就皱了起来，眉宇间有了些怒意。
“怎么了，看什么呢？”
“哦，没什么，这个姓袁的客人我认识，他点的都是你做的菜，我做的只点了这一个。”
“大概是想换换口味吧，你不必在意，今天点你做菜的客人也不少，赶紧准备吧。”
天色渐暗时，袁立新才从房间里出。，他边走边不停地打着电话，而另一只手则搭在身边一位身材妖娆，面容娇媚的女子的腰间。
“您什么时候能到哇，我这随时恭候您的大驾。我不急的，不急不急。您看，韩老估计也跟您说了，我这事只有您能出手相助了。好好，我等您。没别的意思，就是想和您认识一下，简单吃个饭。听说您要去外地，也算给您践行。好，我等您，不见不散。”
收起电话，袁立新停下脚步，长长地吐了口气。
“怎么了袁哥？”那女子问。
“求人办事，难啊！欠情搭礼不说，还得看人脸色，低声下气的，你说我这图的是什么呢。”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无利不起早。图什么？图钱呗。”
“珊珊你这话说的没毛病，要不是为了钱，谁愿意臊眉耷眼追着人家屁股转呢。要是有钱，当年我也不会放弃了我喜欢的画笔，该学这破法律。古人云，财帛动人心。哲人说，物质基础决定上层建筑。就算当个隐者，您要没有实力，没有钱财作保证，下场只有一个，不是饿死就是冻死。”
“这不是两个下场吗？”
“这俩下场有区别吗？”
“也对，反正都是死。那还是趁着能赚的时候多赚几个吧。袁哥，在北都你也算是耳聪目明的，以前找人办事没这么费劲过呀。这回是怎么了，碰到青天大老爷啦？”
“你还年轻，你不懂。这人分三六九等，这收礼的人也分个高低上下。这收礼办事的算是老实人，轻易遇不到。这收礼没办成事，礼也不退的那纯粹就是耍流氓了。还有那收了礼却不办事的，那就不是个人。其实碰上这三种人还好办，怕就怕碰上不收礼还给办事的。”
“不收礼还给办事，那是好人呀，你怕什么？”
“好人？那可不一定。人不收你的礼，就是要你记得欠他的情，这笔债将来是要还的，而且你知道他将来要你还的是啥，没谱了吧。还不如明码标价，一把一算账来得痛快。就我刚才求的这位，就是个不收礼的。至于能不能办事，我心里还真没底。”
“见了面就好了呀，就知道行不行了。”
“珊珊，到时候你可得精明着点儿。帮哥办好了这件事，哥绝对亏待不了你，听见没？”
“放心吧哥，包在我身上。”
两人倒不急着去中餐厅，而是在山庄内溜达起来，可谁知道这一溜达就一直到了灯火通明，宾客盈门的时候。
“哥，我腿都遛直了，咱去雅间等吧。”
“唉，走吧，求人难啊。”
在迎宾的引领下，袁立新和珊珊进了叫做兰亭阁的雅间。服务员问：“先生，请问可以上菜了吗？”
“再等等，客人还没到。”
“好的，客人快到了您就通知我。”
“好。”
眨眼又是半个小时过去了，袁立新的手机依然没响。
“哥，要不咱先吃点吧，我都饿了。”
“唉，看来是没戏了。这位是既不收礼也不和我见面，这是什么意思呀，韩老说话都不好使了？”
“那万一韩老就没帮你垫话呢？那我们岂不是白等了。”
“不可能呀，韩老明明答应了，他说话可是言出必践的，说给垫话那肯定就是给垫了。这到底是哪出问题了呢？”
“哥，我饿啦。”
“服务员，上菜。”
中餐厅后厨。
“厨师长，兰亭阁上菜。”
“嗯，知道啦。”老关说。
“厨师长，我打个电话。”
韩美娟的这个举动让老关有点诧异，因为她从没在工作时间干过任何与工作无关的事，包括接打电话。但谁没有个特殊情况呢，于是老关点头答应了。
韩美娟去的快回来得也快，前后不到十分钟，而且回来以后就开始烹饪袁立新点的那道菜，做之前还吩咐准备打包的食盒以及餐具。
“小韩，客人没说要打包哇。”
“这不是给客人的，这份我来结账，给客人的我再做。”
“哦，好。”
老关没有深问，但却从此刻开始，感觉有些怪怪的。
兰亭阁内，菜刚上齐，袁立新和珊珊也才刚拿起筷子，他的手机就响了。
“喂，您来了，太好了。啥？门口，哦哦，我这就去接您。什么，就见个面说句话，就我一个，那行吧。”
挂了电话，袁立新对珊珊说：“你先吃，我去见他。”
“那我跟你去。”
“不用了，他很谨慎，你就留在这，把录音笔给我。”
珊珊从包里翻出一个小巧的袖扣，仔细地别在袁立新那件袖扣衬衫的袖口上。
“效果怎样？”
珊珊戴上耳机试了试之后说：“很好，没有噪音，很清晰。”
袁立新点了点头，推门出了兰亭阁。当他出了中餐厅的门，顺着台阶来到广场上的时候，就见一辆轿车停在那里。他径直走到轿车旁，没等他伸手开门，那门就自己开了，一个中年男子下车站在袁立新面前。
“我是袁立新。知道您忙，可是饭菜都已备好，要不咱们简单吃点儿？”
那人摆摆手说：“你那件事我知道了，能不能办得看具体情况。袁主任是懂法的，有些事情我就不多解释了。”
“可是韩老不都跟您垫过话了吗？”
“当然，不然我怎么会来见你。好了，面也见过了，该说的我也都跟你说了，就先这样吧。我还有事，请你先回避一下。”
“哦，好的好的。”
袁立新连忙后退，就在他转身的一刹那，那枚袖扣无声无息地掉在了地上。袁立新径直上了台阶走向中餐厅的大门，他不敢有任何怨言，因为那男人身上散发出来的那股子劲很瘆人，让袁立新不敢多言。即便已经到了中餐厅门口，袁立新的心还一直在砰砰乱跳。
但是当他看见两个向门口匆匆走来的身影时，他立刻转身躲在了餐厅门口的柱子后面。他眼看着老关和韩美娟一起出了门下了台阶，直奔那车那人而去。
“什么意思？韩美娟跟他认识我不意外，可那个戴高帽子的厨师长应该就是关山河吧，他一个当厨子的也认识他？”
想到这里，袁立新连忙进门一路小跑进了兰亭阁。
“珊珊，声音清楚吗？”
“还算清楚，就是有点沙沙声。咦？你的袖扣呢，怎么没了。”
“我太紧张了，一直捏着袖扣，跟他说完事的时候一不小心把袖扣扯下来了，可能掉地上了。这会儿不能去拿，你赶紧听听他们在说啥。”
珊珊掏出手机点开小程序，调整了几下，然后摘下一个耳机塞进了袁立新的耳朵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