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祈安吃完饭，愣在原地不知所措起来。顾妈则是把他赶去了看电视。
电视虽然开着，可他的目光却一直停留在厨房和客厅忙碌的二人。
那眼中的神情是那么眷念如痴......
似乎只要像这样一直看着就能直达永恒......
“你是不是傻？我让你拿碗筷进来，你就真的只拿碗筷，盘子呢？留着你下顿啃吗？”
厨房中传出顾妈对顾爸不满的喝责声。
随后顾祈安便看到顾爸灰溜溜地出了厨房，悻悻地看了顾祈安一眼，端起餐桌上的盘子重新进了厨房。
顾祈安分明看到对自己一向很严肃的父亲竟然在厨房小声地对着母亲撒娇！
然而只得到两个字的回应......“滚蛋！”
顾祈安痴痴地看着......不自觉也痴痴地笑着......
“哎——”一声叹息传来，一道妖魅的虚影出现在顾祈安的身旁。
虚影看着厨房中忙碌的顾家二老，那种令顾祈安痴迷的感受也同样传达到了她的身上。
这......便是他的童年么......难怪会让他成为如此真挚敏感的一个人......他是他，也不是他......
......这个他的童年，为何这所处之景我却未在任何一处地方见过？
虚影转过身，看着正如痴如醉，脸上挂满了笑意的顾祈安，微微一叹：
“这终究只是个幻境罢了......”
顾祈安痴痴地看着厨房两个打闹的身影，眼中那浓浓的思切与痴迷之中缓缓爬上一抹不舍与伤感。
“我知道啊！”
是啊！他又怎么会不知道呢？尽管一身修为之力被禁锢，他在前世已经是个二十好几的人，若是真的回到了他日思夜想的家，那也应该是成年时期......
可眼前这触感真实，像是真真切切出现在他眼前的一幕幕，让他不忍拆穿......
他多想就这样能一直沉沦在这片幻境当中，没有恩怨算计，实力强弱，有的只有温馨与和谐......
“杀了他们吧......然后脱离幻境。”谢必安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顾祈安想也不想便摇头拒绝......他做不到，也不可能做到！
“他们只是幻境产生的幻象，你不杀了他们，又能如何脱离幻境？”谢必安有点着急了，虽然这一幕很美好......但美好的事物始终都是短暂的。
顾祈安转头看向谢必安，依旧倔强地摇了摇头。
随后又看向厨房的两道人影，目光变得满是眷念与惋惜。
在这一刻......他才是一个有家的孩子！
只是......在另一个世界，还有两个傻丫头等着他去救......
“我有办法的......”顾祈安的目光依旧死死地盯着两人，缓缓开口道：“让我再看最后一眼......最后......一眼！”
那目光当中的不舍仿佛都要化成水流出来，他仿佛想要将两人的身影死死地刻印在心上，永世不忘......
再看最后一眼吧......
最后一眼......
“爸......妈......我好想留下来陪着你们，可是......”顾祈安呢喃着，声音宛若蚊呐，让人听而心痛。
“......可是，爸常跟我说，男人，就要学会担当！”
“在另一个世界有那么多人因我而死......我必须去承担起责任......和他们的希望！”
“还有那两个傻丫头......”
“若有机会，我带着她们一起回来......那时咱们再好好团聚......”
顾祈安依依不舍地走到了阳台，抬起头看着漆黑无比的夜空，那目光似乎能穿透夜色，看到那高悬在幻境之外的那道目光。
“谢谢......”
他回过头最后看了一眼两人，带着深深的眷念与不舍纵身而下......
眼前的幻境也随着顾祈安的一跃而下变得分崩离析，宛如破碎的镜子一般随着他哗然落下。
可画面的碎片在空中又凝成了一个新的场景，像是破镜重圆般......毫无裂痕！
......
顾祈安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京城，正站在一处街头，周围人来人往。可他却怎么都不记得自己经历过这番场景......
他低下头看了看自己，发现自己身着血纹儒衣，是以满头白发的样子出现在这幻境当中。
我为何会是以这个样子出现在幻境当中......
顾祈安抬眼望去，目光一滞......
只见一座赌坊门外，一个小丫头抱着几副字画在不断地向进出的赌徒们推销着自家少爷写的字画，然而却无人理睬。
他一眼便认出了那个小丫头正是烟儿！可随即又很疑惑，自己才认识烟儿一天，根本没时间作出那么多的字画出来......
这时，一个赌徒走到门口，那个小丫头笑嘻嘻地凑了上去：“大哥，买字画吗？”
那赌徒脸色一变，推开烟儿骂骂咧咧地走了，连赌场的门都没进。
烟儿神色沮丧，但随即又看到几个赌徒从赌坊进出，小丫头又会立马换上笑颜，死乞白赖地凑上去。
可依旧没人买她手里的画......
过了许久，烟儿颇为苦恼地挠了挠头，似乎是不理解为何这里人这么多，却没人愿意买一幅画。
顾祈安不忍心，正要上前......
可却突然有点怕那个小丫头认出自己来，便走到旁边的一处小摊上买了一个面罩蒙在脸上。
然后他回身，一步步朝着那个赌场门口神色沮丧的小丫头走去......
烟儿正在苦恼之际，突然看见一抹雪白闯入眼帘，抬眼看去，来人却蒙着面。
她也并未感觉到奇怪，赌坊内常有蒙脸进出的赌徒。
随即她双目一亮，凑了上来：“大哥，要买字画吗？”
顾祈安看着眼前这个娇小的人儿怔然出神了好久，回过神来后嘶哑着声音开口道：“怎么卖？”
烟儿一听有戏，笑得愈发灿烂了。她展开手中的花卷递给顾祈安看，一脸骄傲地解释道：“这可是我家少爷画的画，画得非常好！现在亏本甩卖，只要五钱！这样一副好画大哥就能拿回家！”
“五钱......”顾祈安沉吟片刻。
见他露出犹豫的神情，烟儿的神情也变得失望起来，心中仿佛认定了顾祈安不会买一样。
“......为何......卖得这么便宜？”顾祈安鬼使神差地说道，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何会说出这番话来。
“因为我家少爷说过，有时候亏的少，也是一种赚！”又见有戏，烟儿顿时又变得笑嘻嘻的，似乎她家少爷说什么都是对的。
“给我拿两幅......”顾祈安神色复杂地从腰间掏出十钱，递给烟儿。
烟儿开心的把钱接了过来，然后摊开手里的字画给顾祈安看，见他没有露出什么不满后，再把两幅字画给包了起来，递给顾祈安。
“你家少爷......为何不与你一同来卖画？”顾祈安摩挲着手中的字画，看着高兴不已的烟儿，开口问道。
“我是丫鬟啊，丫鬟不就应该帮少爷办事吗？”烟儿用一种看白痴的目光看着顾祈安，随即又感觉不好，立刻便收回了目光，随后认真地想了想，说道：
“少爷肯定是觉得烟儿身体不好，这才让烟儿出来卖画，多走动走动的。
其实少爷也不在意这字画能不能卖出去的。”
顾祈安瞬间感觉心像是被堵住一样难受，一种窒息感弥漫全身。
烟儿收了字画，看了看天色也不早了，蹦蹦跳跳地朝着花船楼的方向前去。
顾祈安看着渐渐走远的小丫头，口中呢喃：“烟儿......”
顾祈安觉得嘴角有点咸苦，慌乱地伸手抹去脸上莫名其妙出现的东西。
烟儿走远了，他也急忙跟了上去......
小丫头蹦蹦跳跳地回到了花船楼旁的一艘小小的画舫船内，然后看到了躺在摇椅上喝着酒的少年，碎碎念般地开口道：“少爷，你少喝点，咱没银子了。”
那少年一身书卷气，回过头看了看烟儿，无奈地放下了酒壶：“不是让你卖字画去了吗？”
......
顾祈安远远地看着画舫船上上演的一幕幕，感到十分的奇怪。
那少年是他，也不是他！
顾祈安本人没有对这一幕根本没有丝毫的记忆！甚至看烟儿与画面中的自己似乎都像是认识了许久一般......
我不是他！
那这幻境中上演的......是谁的记忆？
“顾祈安”的吗？还是我的？
可为何我会以第三人称出现在这幻境之中？
顾祈安不懂，随即想问一问识海当中的谢必安，可识海一片死寂，毫无反应！
“罢了......”顾祈安抬头看着画舫船上那个小小的身影，就这么一直看着。
仿佛......
一眼便是永恒......
日月交替，时光荏苒......他也一直看着那个小丫头。
渐渐的，顾祈安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顾祈安不再是顾祈安，他的视角不断上升，直到能看到整个天地......
可他关注的依旧只有画舫船上那个小小的身影......
她的欢笑......她的吵闹......
“或许这样......才应是她的结局......”
“若是结局不完美......你也要给我凑成一个完美的结局啊！姓顾的小子......”
直到顾祈安看到了一簇火苗在雪原之上移动着燃烧......一个白发少年在茫茫大雪中跨步进入了一座破庙......
顾祈安恍然惊醒！
我......是谁？
画面缓缓淡去，直至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