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了，许是今日发生的事让他颇为疲惫，不多时，顾祈安便就着琴声逐渐睡着了。
梦里他又回到了那片汪洋大海，浑浑噩噩在海里浮沉着，为了碎银几两去夜以继日地奔波。可笑的是就连如今穿越了还是得为钱发愁。
……
“不行，我得去找找！”
又是一曲作罢，何雨从曲中听出了怅然之意，实在是按耐不住内心的急躁了。
苏殷看出了她眼中的急切与关心，也是出声道：“我陪你一同吧，这边也没什么事了。”
“可这些文人墨客……”抬脚便准备走的何雨顿住，看了看楼下依旧还在笙歌载舞的人们，有点迟疑。
虽是风尘之地，但她知道苏殷最喜欢在此地奏曲，让别人品鉴她的道，感悟自身，她自己也能从中感悟己身。
苏殷轻笑道：“莫不是我为了道就要一直待在此处不成？曲也奏完了，待我去告知一声便走吧。”
见苏殷自己都这样说了，何雨也是不太好拒绝，看着楼下宴然作乐的官员书生武夫一行人莫名来气。
“今日倒是奇谈，音道天才苏大家居然奏了两曲，放在平时，那可是想都不敢想的啊！”
“诶～别高兴得太早，说不定苏大家今儿是把明日的曲也奏了，可能明天就听不了曲咯！”一富商摇头轻叹。
“此言差矣，苏大家自以乐入道来便在这花船楼上奏曲给世人听，每日一曲直到如今，不管什么事都阻挡不了苏大家的决心，想必今日是心情好才奏两曲吧。”旁边有个苏殷忠实粉丝反驳道，看来他是一曲不漏地听完了苏殷的曲。
众人议论纷纷之际，苏殷温婉的声音自阁楼上方传来：“天色已晚，诸位来客还请歇息，小女子有一件器物要去寻回，先失陪了。”
众人都觉得理所当然，平时只奏一曲，今天奏了两曲已是他们赚了，纷纷附和关心着。
自然也有人不解，不免问道：“是什么灵器需要苏大家亲自去寻？不妨知会我们一声，帮苏大家找找？人多力量大嘛。”
“我看你是想夺苏大家的机缘吧？这算盘打的我在高墙内都听见了。”旁边有人附和道。想来应该是宫中的某位达官显贵。
那不解之人摸了摸脑袋，想起了书院的那些个怪胎，嘿嘿一笑。“我哪敢夺苏仙子的机缘啊，不过是想和苏仙子待的久一点罢了……”
闻言下面的人哄堂大笑起来，这点心思，他们也有！但像那人这般敢说出来的，却无一人。
苏殷看着楼下人声鼎沸之景，一时有点发愣。何雨在一旁等得有些急了，见她居然愣住了，大声地冲着人群嚷嚷。
“怎么了怎么了！看你们这样子，合着苏大家就该给你们弹琴呗！贪得无厌！”
尽管何雨不分青红皂白就骂，但楼下硬是没一个人敢出言反驳，只是私下里嘀咕一两句都能感觉脖子一凉。
原因无他，何雨在这京城可是凶名赫赫啊！不仅是她，书院的那一帮人不管谁来都不想招惹，就连当今皇上，对院长那都是和和气气的……
见楼下瞬间鸦雀无声了，何雨满意地点点头，对苏殷说道：“终于消停了，赶紧走吧。若是被院长知道了，你可就少了一个闺中密友了！”
苏殷点点头，灵器不同于普通武器，兹事体大，她们本就耽搁了许久，还是尽早寻回的好。
朝众人致了歉后，两人化作流光跃出花船楼。
幸得何雨和玉箫之间有联系，两人很快便确定了顾祈安的所在。
居然就在花船楼岸边的亭子内，这还让何雨惊讶了一下。她还以为是有心人捡来私藏了起来，看来事情另有隐情。
……
顾祈安的睡眠很浅，可再浅的睡眠也挡不住两个修士悄无声息地靠近。
何雨苏殷轻飘飘地落在亭子中央，看见玉箫正静静地躺在石桌之上，旁边还有个熟睡的人影，警惕的心也放松下来。
两人对视一眼，没有贸然惊动他。何雨悄无声息地走到顾祈安身旁，细细端详着，用眼神和苏殷交流了起来。
“看起来像个迂腐书生，苏大家，你怎么看？”
苏殷离得远远的，瞥了她一眼，神色不动，心中叹息。看来这书院确实没个正常人，这样近距离地看着别人，她自己就不会害羞吗？
这时旁边的玉箫灵性地光华一闪，一阵凉风吹过，睡梦中的顾祈安似乎也是感受到了冷意，紧了紧单薄的白衣，缓缓睁眼。
见他快要醒了，何雨莲步轻移，又是无声息地站到了苏殷身旁，一脸理直气壮地看着顾祈安悠悠转醒。
“两位仙子，这是找小生有何贵干？”顾祈安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见两女衣着不凡，心中自觉地将姿态放低了一些。
许是秋夜渐凉，他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何雨只是盯着他一直看，眉头紧皱。
看得顾祈安有点慌，心想这仙女不会是个傻子吧……难不成我也觉醒了buff？某种百分百吸引异性眼光的奇葩buff？
“凡人？”何雨蹙着眉，忽然问道。
“不是。”顾祈安不满，随口反驳。“是未来朝中要臣。”
“凡人……怎么会让玉箫安静地候在一旁呢？”何雨不解，她本以为若是被人捡了去，怎么着也得是个修道之人才留得住。但是刚刚仔细看了看，并没有在顾祈安身上看见丝毫的灵力，完全就是个普通人！
但玉箫乃是灵器，虽然是孩童心性，但又岂是一个凡人能降服得了的！
玉箫……玉箫？说的是这支萧吗？顾祈安转头拿起那支玉箫。
“这萧啊，我捡的。”他看这玉箫质地就不像凡物，疑惑问道：“它难道还会跑不成？”
说着，顾祈安还拿起玉箫左右手来回甩。
带起的风吹响了玉箫，难听的呜呜声污染了两女的耳朵。
“停！”何雨听得头疼，赶忙制止了他。接着严肃道：“你知道你手中萧的来历吗？”
顾祈安摇头，“不知道。”不过看着挺值钱的，应该能卖些钱……
他也不是傻子，后半句当然不能说出来，一看这俩人就是失主。高空抛物多危险啊，顾祈安便揣着明白装糊涂。
“这萧如你所见，萧如其名，‘玉箫’，是我们书院开了灵智的灵器。”何雨微眯着眼，盯着顾祈安，神色有点傲然道：“那你又知道我是谁吗？”
“不知。”顾祈安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装的那叫一个傻白甜。
“我是书院的三弟子，何雨！”她昂首挺胸，脸上满是傲然。
“哦～”顾祈安恍然大悟，然后又摊着个脸，“不认识。”
何雨整个人亚麻呆住了，这不是她心中想得到的反应……
不应该是恍然大悟，然后满脸惊叹，恭敬膜拜吗？摆着这幅死鱼样给谁看啊！
她惊讶道：“你没听说过我？”
“嗯……现在听说了。”顾祈安沉吟了一会儿，接着道：“我还听说过书院。”
见他这幅模样，何雨有点怀疑他可能压根儿就没听说过书院。深吸一口气平复下拔剑的冲动，耐着性子道：
“你就从没想过修道？”
这云秦之国，想要修道或者已经入道之人谁不知书院。
修道……
顾祈安眼中露出向往之意，但下一秒又沉寂下去。
“我只是一个还未中举的读书人……”
语气当中是那么地无奈心酸。顾祈安也不是没想过入道修仙，可门槛实在是太高了，而且全靠悟，就他这悟性……
“万物皆可入道，那你读书又是为了什么？”何雨突然高深起来，一副世外高人做派。
顾祈安眼中迷茫之意更甚。
金榜题名……混迹官场然后赚些金银财宝？可这不过是缓兵之计罢了。
若是在前世，他还能义正言辞说是报效祖国，为人民服务。
可越是长大，反而是忘了最初的梦想，变成了麻木的赚钱机器，心中牵挂的不再是儿时的恣意之梦，在生活的压力下逐渐变成了雅客眼中庸俗的金钱……
现在用这番话来回答倒还是有用，但不符和顾祈安现在的心境。一时之间，他还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何雨轻声叹息，背过手，悠悠道：“等你想明白了便知道……证道并非难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