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约摸半刻钟,估摸着喻言和陈琼应当走远了,传棋才开门,走了出去。


    她见到树荫之下,一个蓝衣男子,负手而立,正看着树枝上两只小麻雀嬉戏打闹。


    他没走?


    那陈琼呢?


    只见喻言偏了偏头,朝她看了一眼,便回过头,往前走去。


    传棋迟疑了片刻,决定跟在他的后面,至少不会迷路。


    就这样,她保持着一定的距离,远远地跟着喻言。


    她心里有些懊恼,都怪自己不认路,仿佛脑子里就是少了某些东西,总是觉得每条路都长得差不多。


    喻言走得快一些,她便也走快一些,喻言走得慢一些,她便也走得慢一些。


    然后她发现,在没有岔路时,喻言就会快一些,而在有岔路,需要记路时,他就会放慢脚步。


    传棋不知喻言是刻意还是无意。


    快到正堂时,传棋停下了脚步,不想被人看到她与喻言是前后脚。


    喻言入了正堂,传棋驻足,低着头,踩着地上的枯叶。


    突然听到传来一声:“小棋儿,我正准备去接你。”


    她抬头一看,柳博容正从正堂走出来,满脸笑意。


    他走近一些,将声音压低了些许,道:“不错嘛,能认路了。我见陈琼自己来的,便担心你不认识路,正想要去接你。”


    传棋有些心虚,她是跟着喻言才能走对路的,不过,今天她刻意记了一下,应该下次能自己走了。


    她看着柳博容笑得盈盈的脸,心里又有些暖意,没想到他还担心自己不认识路。


    传棋又突然想起昨晚陈琼的话,若是只得一人想陪,会选谁。


    其实她谁也不想选。喻言是世家公子,她自然是高不可攀。而柳博容是朝廷新贵,虽无家族支持,却同样是高高在上的官员。


    虽然柳博容顾念着往日的情谊,叫她一声小棋儿,但是她也不应该再和小时候一样,而是应该叫“柳大人”才对。


    传棋于是躬身道:“谢谢柳大人,我能记得这段路。”


    柳博容听了这声称呼,先是惊了一惊,接着又皱起了眉,似乎不高兴了。


    “怎么突然这样叫我?我哪里惹你不高兴了?”


    传棋忙解释道:“没有,我……我只是觉得不该再像小时候那样叫你。”


    柳博容道:“你在怪我当初没有告诉你们,我的身份。”


    传棋摇头:“真的没有。你是办公差的,当然不能随意将身份告诉我们这些人,我明白的。”


    柳博容一手搂住传棋的肩,将她拥入怀中,在她耳畔轻轻道:“你们这些人是哪些人?我现在就写一封信给你爹娘,告诉他们我的身份可好?”


    传棋推开柳博容,抬头看着他,只见他目光灼热,直盯着自己。


    “柳大人,我不是在怪你。只是……我不是小孩子了,总是要避着点……避着点你,否则让别人误会。”


    “那就由着他们误会。”柳博容毫不迟疑道。


    传棋疑惑得看着柳博容,只听他柔声道:“我原不想来此地,揽这个活。但是我听到了你的名字,便立即同意了。还有一事,我想告诉你。”


    传棋只觉得脑袋有些嗡嗡的,柳博容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柳博容又凑近了一些:“你爹娘问我有没有订亲,其实是想将一个小姑娘许给我。你知道那个小姑娘是谁吗?”


    传棋心里噗通直跳,她希望柳博容别说了,可是他并没有想要停下。


    他说:“你那时候才十三岁,你爹娘希望我再等你两年,可是我差事在身,也不知以后会去哪里。我无法承诺。”


    柳博容说完这些,停了下来,安静地看着传棋。


    传棋抿了抿嘴,抬头看向柳博容,“对不起,我爹娘当时不知道你的身份,若是知道,必定不会生出那种妄念。”


    柳博容却凄然一笑,抬手抚了抚传棋鬓角的碎发:“身份?妄念?”


    “我哪里来的身份?我家里同你一样,是做小买卖的,我兄长接管了生意,而我是庶出,家里的产业分不到我几分。那时候他们让我去学塾,只是希望我能会认几个字,我亲娘告诉我,科举是我唯一的出路,我便刻苦读书,考了秀才,举人……直到进京参加春闱,做了探花郎。”


    “家族里再也无人敢小瞧我与我亲娘,夫人病故,我亲娘被扶成了夫人,我便成了嫡出。族长,兄长见到我,皆低眉顺目。我以为一切都变了。其实,我内心知道一切都没变。世家是靠着百年的基业,相互联姻,相互倚靠,盘根错节,而我……”


    传棋像是不认识般看向柳博容,他似笑非笑道:“所以,没什么身份,更不谈什么妄念。你若是不想叫阿容哥哥,那便同大家一样,唤我柳大哥吧。”


    传棋点点头:“柳大哥。我觉得,你比那些世家公子们强太多,你以后一定会成为世家第一代的。”


    柳博容唇角微微上翘,“走吧,那就助我一臂之力,让我在齐姑姑那里博个功劳。”


    传棋低声问:“柳大哥,你的计划是什么?”


    柳博容瞧四周并无人,才凑到传棋耳边说:“从何向明手上,拿到改好的试题合集,最好是能打探到他将试题给了谁。而你,齐姑姑交代了,你不需要插手,做个旁观人就好。”


    传棋不解,齐韵为何又要让她卷入此事,又不让她插手。


    她问:“为什么?”


    柳博容笑道:“我也不知道,宫里的意图,哪里是我能猜得到的。”


    柳博容一面说着,一面拉着传棋的手腕,将她往正堂领。


    陈琼见到两人,故意笑得大声:“柳大哥怕你迷路,特意出去接你,去了好久,我差点以为你们俩都迷失在路上了。”


    传棋忙松开柳博容的手,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


    柳博容看喻言一眼,只见他连头也没抬,静静地翻着书。


    如往常一样,大家都埋头改着题,离交题的日子越来越近,大量的工作已经做得差不多了,只剩下最后的编纂和校对。


    所以,大家没有往日那般忙碌,只是在精益求精地对题目进行修订。


    有的翻书查阅,有的去与柳博容和喻言探讨。


    到了午饭时分,众人饭毕,有人搬来了一张棋桌和两缸棋子。


    “柳大哥,传姑娘,昨日听了你们当年的趣事,一时技痒,想与传姑娘下一盘棋,不知可否?”


    传棋看向柳博容,只见他豁然大笑:“要与传姑娘下棋,那你得先赢过我。”


    他坐在白棋一边,对那人拱拱手,而那人却不肯坐下,“我是想与传姑娘下一盘,不是柳大哥。”


    旁边有人起哄道:“是啊,柳大哥的棋术我们是知道的,只是不相信传姑娘赢得过你,这才弄来了一副棋。现在是想看看传姑娘是不是真的那么厉害。”


    传棋又看了看柳博容,他却端坐在棋桌旁,显然不愿意传棋与旁人对弈,“你们信不过我说的话?”


    “柳大哥,不是信不过你,是不敢相信一个十三岁的小姑娘就能有如此高超的棋术。”


    不远处传来一个淡淡的声音,“能和我下一盘吗?”


    只见喻言站起身,朝这边走来。


    传棋直摆手,“不,不能,我的手指,伤了。不能拿棋子。”


    柳博容笑道:“不妨事,我来执棋。你坐到我旁边来。”


    喻言眉头微微皱了皱,随即立马恢复成平静淡然的表情,他不动声色地坐了下来。


    陈琼笑道:“柳大哥你不公平,为何能让王公子与传棋对弈,却不许别人。”


    柳博容故意板起了脸,指了指众人:“你们一个二人,棋下得怎么样,我知根知底的,连我都下不过,还逞能。莫非你们这四年,得了棋圣的指点不成?”


    众人讪笑道:“罢了罢了,我们便看棋好了。”


    黑子先落,喻言将黑子放下,看向传棋。


    传棋对柳博容说了一句,柳博容笑着拿起白子,放在了棋盘上。


    喻言又落子,传棋又对柳博容耳边说话,柳博容便依言落子。


    喻言只觉得两人离得很近,十分刺眼。他的嘴角不自觉地抿了抿,一时分神,手中的棋落偏了。


    落棋无悔,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从胜势转为输势。


    而对面两人,同时露出微笑,还相视一看,又凑在一起说了几句话。


    喻言打起精神,逐渐将输势挽回,两方又成了胶着状态。


    这时候,传棋对柳博容说完后,柳博容两指拿起棋子,尚悬在空中,传棋却用左手一把握住了他的手。


    “等等。”


    传棋又说了一句,柳博容笑着点头,换了个位置,放下了棋子。


    喻言蹙眉看向传棋:“你右手伤了,可以用左手,无需别人帮你执棋。”


    有人在旁边笑道:“王公子,这你就不懂了,人家小两口就是喜欢这样一起下棋,多有意趣。”


    喻言的脸又黑了两分,不再言语,也不再看向对面两人,只低头盯着棋盘,一鼓作气,赢了。


    众人惊呼:“传姑娘棋术果然惊人,小小年纪竟能如此,实在佩服,但是王公子的棋术更胜一筹,实在出神入化。”


    “王公子,您究竟有什么不会的。”


    “是啊,王公子,怎么会如此博学多才的。”


    只见喻言仍冷着脸,站了起来:“承让。”


    他又说:“我正好有些外伤药膏,你随我过来拿一下,希望下次不需要别人帮你执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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