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兹尔一早就看出了甲古的心思,他也知道听证会是个幌子,目的也许只是为了引开自己的注意力,或者让甲古拉进与自己的关系。


    所以当基兰这么跟他说的时候,阿兹尔一点也不吃惊。


    不过他之前也想过另一种可能,那就是甲古和基兰两人一个黑脸一个红脸,如果甲古是扮演好人,那么基兰就是扮演坏人。


    这个想法刚生出来,就被阿兹尔否了,因为他并不认为基兰会看的上自己的飞升者技术。


    而当基兰说出甲古的计划时,他又不免怀疑两人是不是真的有合作关系。


    “为什么你要来告诉我这个?基兰老师。”阿兹尔问。


    “因为我认为他所谓的方法纯属是浪费时间,没有必要。”基兰很随意的坐到椅子上,“既然你在神河生活了二十年时间,那么我想你是知道我的,大时钟算遍整个已知宇宙,而我也去了很多地方实践求证大时钟的理论,其中就包括你的家乡恕瑞玛。”


    阿兹尔不明所以:“我相信去过恕瑞玛的神河人不在少数,多年前的那场战争中,我的父亲就失去了生命,不然我也不会有机会来这里。”


    基兰说:“神河不会忘记对它做出过贡献的人的。”


    “这又能说明什么?”


    “我不同意甲古麻烦的讨要方法,所以我直接来找你要,把飞升者的技术交出来,我可以帮你完成,你们恕瑞玛做不到。”基兰敲了敲桌子,语气加重的说。


    “我还是不明白,基兰老师。”阿兹尔并没有被他吓到,“你们在已知宇宙的任何角落都被奉为神明,超级战士可以说是所向披靡,这个飞升者只是适合我们一个小角落的东西,即使是那些不完整的资料,我觉得你们也可以自行研发出来,甚至可能更好,为什么一定要盯着我手里这些呢?”


    “有什么不明白的,”基兰说,“我们想要飞升者不重要,重要的是,恕瑞玛不能拥有飞升者。”


    “什么?”


    阿兹尔的心中顿时升起一股怒火,几乎都要难以压制,他看向桌上的花瓶,刚才的一瞬间他甚至想要抓起它砸向基兰的脑袋。


    但他现在并不是前世那个权与力并存的皇帝,恕瑞玛也只是宇宙偏僻角落的一颗小世界,基兰动动手指就可以碾碎她。


    “我还以为,神河的本意是要引导宇宙向上。”阿兹尔深呼一口气,说。


    “引导宇宙向上的前提,是神河在引导,我们可不需要其他文明和我们并驾齐驱。”基兰说。


    阿兹尔轻笑一声:“你们就这么相信,飞升者会有这么大的本事?”


    基兰看着他的眼睛,十分认真的说:“对,我信。”


    “如果有一天,神河的衰落无可避免,而恕瑞玛却崛起的很快,你会选择吞掉神河吗?恕瑞玛的未来皇帝。”


    “会。”阿兹尔毫不犹豫。


    也就是在这一刻,沙漠皇帝多年隐藏起来的威仪展露无疑,阿兹尔变成黄金的瞳孔亮起了锋利的光芒,撕开黑暗的尖啸声就像是孤鹰的鸣叫。


    基兰笑了一声,但是阿兹尔听不出这笑声中包含的情绪,即使两世为人,他也摸不透一个神的心思。


    最后他们还是不欢而散,阿兹尔一夜无眠。


    他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基兰要来找自己,如果单纯只是想要飞升者技术,那他后面说的话又太过莫名其妙。


    基兰的话也是阿兹尔没想到的,他没想到基兰竟然会给飞升者这么高的评价,可是这项技术现在自己还被卡在理论阶段,无法突破。


    前世时,凡人经由太阳圆盘从铸星龙王那里获得飞升之力,就会擢升为天神武士——飞升者。


    可是现在这个世界却没有地方去借力量,他要靠科技,但是单凭理论与学院提供的器材,阿兹尔是无法让自己擢升的。


    他会一直是个凡人。


    甲古困住他,他更没有办法返回恕瑞玛。


    神河人即使没有获得超级基因,在下级文明看来也是神。


    阿兹尔将项链取了下来,手中摩挲着拇指大小的黄金圆盘。


    这是他凭借前世记忆做出来的一个仿制品,算是一个微型的超级计算机,关于飞升者目前钻研出来的理论资料与公式联组,已经全部导入进去。


    这是他的秘密,所有有关黄金圆盘的一切都没有被写进资料库。


    此时,黄金圆盘内已经开始运转,现在他只差一个可以提供擢升能源的东西,超级基因和兽体很明显是不足以支撑起来擢升所需要的能源的,所以阿兹尔的打算是回到恕瑞玛再进行研究,他想要从神话入手,说不定可以发现一些意想不到的东西。


    可是毕竟没有做过有关的实验,有什么风险都不知道。


    阿兹尔只是在赌,其实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后,他就一直在想一个问题:


    自己真的可以做好一个领袖吗?


    虽说前世是被好友泽拉斯背叛,但终究是自己没有做成答应他的事。


    在最初重生的那几年,阿兹尔心中只有仇恨和愤怒,特别是当他看到现世这个恕瑞玛的渺小与无能,更是让他的怒火冲天。


    但是当他重新走过人生前路,亲眼见到恕瑞玛人民在沙漠中艰难求生,连活着都成了奢望,他又不免得审视自己。


    文明的弱小,让他的世界对本该精彩的星空产生了深深的恐惧,特别是一场卷入上级文明的战争又让那个本来就落魄的世界更加千疮百孔。


    阿兹尔曾认为那些让恕瑞玛恐惧的外星人,全部都是敌人!


    他曾在无数个深夜惊醒,那时候床边总会站着一道模糊的人影,可是灯光亮起后又不见了踪影。


    阿兹尔有很长一段时间都认为,是泽拉斯的亡灵跟随自己来到了这个世界,他阴魂不散,只是为了看自己的笑话。


    前世你没有能力解放奴隶,这一世更不可能带领一个破落的世界走向繁荣昌盛。


    当他了解这个宇宙里存在“神”时,更感觉到一股深深的无力感。


    他放下尊严与威仪,作为一个学子背井离乡二十年,只是想找到一条适合恕瑞玛的路。


    他一直在害怕,因为他不确定自己能不能成功,阿兹尔只是一个无能的皇帝,无能到最亲的兄弟背叛自己,答应他的事做不到,无能到亲眼看着自己的妻子儿女还有强盛帝国的湮灭。


    帝国是在自己手上湮灭的!


    阿兹尔一直在害怕,他害怕自己会把无能带到这一世,他害怕恕瑞玛星球会在自己的手上变得更加残破。


    二十年前,他来到神河学院时,那种害怕达到了顶峰,他一度想要逃离,把所有的责任丢掉,然后满宇宙的逃亡,可是过于巨大的压力又迫使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他对自己说,只要学习了神河的技术知识就可以了!那样就可以带领恕瑞玛崛起!神河可是宇宙第一的文明!他们的知识绝对不会差!


    那种思想,就是丁格黑所看到的“坚定的”眼神。


    多年来阿兹尔一直用这种“坚强”麻痹自己。


    他不再害怕了,因为他发现自己可以在这个世界实现“飞升者”技术。


    当他研发出这种理论知识时,就又找到理由告诉自己,恕瑞玛可以崛起繁荣了!


    可当他兴奋过后,那种无力感再次爬上了他的心头,而他的心底空空荡荡。


    得不到实践的东西只是纸上谈兵,说不定制造出来也是一堆废品。


    他想赌又不敢赌,多年来只能用拼命的学习来转移自己的注意,麻痹自己。


    教授与同学的夸奖更让他以为自己回到了前世无忧无虑的少年时代。


    可梦终究会醒,他毕业了。


    只有夜深人静独处时,恐慌蔓延全身,压的阿兹尔喘不过气,因为他把所有的希望都放在飞升者上,可如果飞升者不能成功,那他就什么都没了。


    这是一个轮回的过程,兴奋和恐惧两种情绪不停的在他身上轮换。


    他一个学子几十年研发出来的项目,凭什么就能跟神河几万年的技术相提并论?


    所以甲古和基兰对飞升者项目的态度,反而是让他高兴和心安的。


    “恕瑞玛,将再次漫无边际!”


    阿兹尔注视着黄金圆盘,微弱的金光也将他的脸庞照亮。


    恕瑞玛人的寿命有两百年,所以将近四十的阿兹尔脸上还是稚气未脱,他又变回了一个孩子,这个孩子做着一个遥不可及的梦,就像洒满夜空的满天星光,伸出手,摸不到,可是当你把目光投向它时,就再也移不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