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含没回点心，她正在长春宫偏侧的小厨房给母妃煎药。皇宫内似乎隐隐传来哀乐声。苏含看了看灶上的药,走出厨房。
听当差的侍女说，帝后唯一的嫡公主，静安公主刚刚在凤仪宫逝世。帝后悲痛万分，已经下旨让皇宫所有人守孝一月。
苏含微微叹了口气，皇宫内对静安公主的评价一向很高，静安公主待人宽厚，极好相与，奈何自古红颜薄命，令人惋惜。
苏含回到小厨房，将灶上的药端下，走进母妃的房间。
一束浅浅的阳光眷顾了皇宫，照射在房檐前。苏含快步走到母妃身边，笑着把药端给她。
“娘娘。”是母妃的侍女莲心。“刚才王公公过来知会，一会儿是静安公主的出殡仪式，让早些做准备。”
“我知道了。”母妃点头。
换上白色的宫装,至静安公主出殡之地，所有人跪下等候帝后的驾临。
不多时，帝后的车架在宫门前停下。跪迎的人们齐声高呼“万岁”“千岁”。
苏含偷偷抬眸望立于台阶上的帝后，在原身的记忆中，对他们仅有一点模糊的印象。
皇后精致的面庞显得有些憔悴。即便她擦抹了厚厚的胭脂水粉,眼周的黑眼圈还是很浓。
皇上比起皇后精神许多。他身穿一袭龙袍，眼神犀利，薄唇微抿，沧桑而棱角分明的俊朗脸庞蒙着一层淡淡哀愁。
许是感受到苏含的视线，皇后微微上挑的凤眸朝这看来。苏含赶忙低下头,一动不动。
静安公主的出殡仪式开始。公主的棺木被人抬起，皇后的嘴角抽了抽，努力维持的平静在这一刻消失怡尽，只见她匆匆忙忙走下台阶，伸手拦住静安公主的棺木，痛哭不止。皇上走到皇后身边，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
又开始刮风了。近日皇宫内总是刮风，凉意浸骨。
皇后最终松开棺木，无力地跌在皇上的怀里。公主的棺木渐行渐远，她会葬在距皇宫最近的公主陵。
仪式结束，苏含暗暗松一口气。正预回宫，一阵若有若无的龙涎香飘来，她面前出现一双明黄色的鞋。
“抬起头来。”皇上的声音清冷寡淡。苏含心头一跳，诚惶诚恐抬起头。皇上盯着她看了老半天，眼神晦暗不明。
皇上微微蹙眉，他轻叹道，“几乎和她生得一模一样……你的母亲，是淑妃?”
他不等苏含回答，径直离去。
晚霞染红半边天，有人来访，是两位五官标致，娉娉婷婷的侍女。“皇上有令，宣淑妃娘娘和九公主。”
两位侍女向前走去，苏含和母妃跟上两位侍女的脚步。穿过御花园，走过古色古香的长廊，绕过雕梁画栋的宫殿，她们来到龙宸殿前。皇寝果然不同凡响，金碧辉煌，美轮美奂。
迈过门槛，皇上正坐在殿中央的桌台后，伏案处理政务。
“儿臣见过父皇。”苏含恭敬道。母妃随她一同请安。“父皇”这两个字眼于她而言有些陌生，一时间竟不习惯。
无人回应。沉默将近一炷香的时间，皇上放下手中的奏章，“平身。”他眼神中的温柔一闪而过。
“这么多年对你的冷落，你可有怨朕?她和朕的婉儿真像……”
静安公主名苏婉，婉儿是帝后对她的爱称。
母妃的眼神渐渐迷离，泪水盈满眼眶，“臣妾不曾怨过皇上。”
“如今婉儿逝世，皇后日日茶饭不思。让苏含多去皇后那走动走动。”
按照惯例，宫妃每日清晨必须准时前往凤仪宫，给皇后请安。许是母妃听了皇上的话，执意让苏含一同前往。
皇后的凤仪宫别具一格。刚入内，芬芳淡雅的香味飘来，让人心旷神怡。十二位身着粉裙的侍女恭立于凤座两旁，静静侯着。
内殿里还有三位锦衣华服的美丽女子。如果她没猜错，应当是其他三位后妃，贤妃，良妃和德妃。皇后眼睑低垂着，微抿的唇看不出她的喜怒。
苏含与母妃请安后，皇后笑道:“平身。这孩子怎得这般生疏。”她拍拍身侧的位子，唤苏含坐在她身边。
苏含颔首。也许皇后在她身上看到了静安公主的影子，眼神温柔了些。
离苏含最近的那位娘娘生得很美，弯弯柳眉杏核眼，唇红齿白。这是贤妃。
再观另一位娘娘。她眉目清冷，白皙的皮肤漾着淡淡红晕，有弱柳扶风之媚态，冰清玉洁之娇柔。这是良妃。
最不出彩的怕是德妃娘娘了。她仅算眉清目秀，只是一双睿智的眸幽幽流转，动人心弦。加上苏含的母妃，淑妃娘娘。
皇后开始和四位娘娘唠家常。一些深宫里的无聊事，让人昏昏欲睡。门口公公一声“皇上驾到”，苏含硬生生睡意全无。她果真是听不得这些家长里短……
皇上打发走几位娘娘。苏含也准备开溜，却听得皇上唤她到偏殿等候。
约莫半个时辰，皇上现身，指指他对面的座椅，让侍女送来棋盘和茶。
“你跟你母妃，可真像。”
“父皇，儿臣不知何意。”苏含与他的目光在半空交汇。
皇上勾了勾唇，拿起一颗黑棋，“会吗?”
苏含却之不恭。淑妃出身高门，弹琴插花下棋调香样样精通，自然教会原身。她承了原身的记忆，也算略懂一二。
她的手刚触棋盘，一种难以言说的熟悉感涌来，竟是如鱼得水般欢愉。
“儿臣献丑。”苏含轻笑，脑海中浮现母妃执子右手，教子棋艺的画面。
都说一盘棋可观心境，可品人生。更甚者，可以透过棋局看人本质。
巍峨宫苑内的芸芸众生，皆为一枚棋，被执棋人掌控着，走每一格，也许身不由己，也许乐在其中。
她落下一子。
过一柱香之久，皇上道，“你真不愧是淑妃的女儿，朕问你一个问题。”
“朕这一辈子嗣单薄，若要立储，可否修改法律，规定公主也可继承皇位，亦或是女子为官?”
苏含微怔。历朝明文规定后宫不得干政，偏生问她这么敏感的问题。
“父皇，与其争论该不该修改法规。不如顺其自然，贤者自贤，必能服众。”苏含头上冒出细细的汗珠。
这时，小福子闯进偏殿，“皇上，十皇子殿下在长春宫昏倒了。”
“什么?”皇上焦急间打翻了茶杯，苏含心里一沉。
真没想到，危险来得这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