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您抬下手臂。”
降谷乖乖地照做。
“……啊，抱歉，我太矮了，”裁缝小姐姐懊恼地拍了一下自己的头，“您在这里稍等，我去搬个凳子来。”
降谷刚想说没关系我可以蹲下——就看见她风风火火地跑了出去，用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带回了凳子。
“降谷现在有多高？”围观的队友之一问道。
“上个月量的是191，”降谷想了想，回道，“现在应该也差不多吧。”
“啊，巨人。”
“你这纯粹是嫉妒。”
“——好了降谷先生，麻烦您转个身，”踩在凳子上的小姑娘说道，“……抱歉啊，我现在不太方便移动。”
降谷点了点头，露出后背，方便她继续测量肩宽。
“OK啦，”她蹦跳着下来，“那么量体就到这里，降谷先生。再次向您确认一下——您的姓氏拼写是‘F-U-R-U-Y-A’，球衣背号32，对吗？”
“嗯。”降谷看向她。
“好的，我会通知工厂那边尽快赶制，”小姑娘迅速地在记录本上写写画画，语速极快地说道，“我写完订单后就马上打电话给他们，明天开始去那边亲自监工——最迟后天晚上能送过来。”
“不用这么急也没关系的，”降谷安慰道，眼神浅淡，“我应该也……不会那么快上场。”
“……您在说什么，离开幕已经只剩下不到一周了啊！”小姑娘突然义愤填膺，“我向您保证——开幕时您一定能穿着新球衣上场。而且，您一定会很快出赛的，请对自己有信心一点！”
——成为藤原凤凰的专属裁缝这么多年，她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紧急的订单。球团一定对降谷晓先生抱有极大期待，即使这样突然调整，也要将他放进一军名单。
“……结束了？”
工作人员向裁缝师再次确认后，挥手请进摄影师：“……老师快请进，我们需要抓紧时间。现在可以开始拍摄了。”
“助理赶紧帮服装老师收一下东西。”
“这是要干什么？”一个队友看了看门口道，“……摄像都来了。怪不得一开始量体要安排在这边。”之前还从没见过在摄影棚量体的队员。
“拍照啦，你之前进一军不是也拍过？”另一个人看向降谷，慢慢地说道，“他这次更麻烦。连新球衣都暂时没有，估计姓氏背号全都要靠后期P上去。而且……马上就是开幕战，到时候球场专卖店肯定要卖球团周边的。如果其他一军队员的周边全都有，唯独他的没有卖——那也太惨了点。”
“啊，可是只有不到一周了啊。就算工厂那边再怎么加班加点，估计也赶制不出吧？”
“所以才这么紧张吧。”
“几位一军老师，”控场的工作人员直直地看向聊天的队员们，毫不露怯地说，“这是降谷老师的拍摄场地。如果一军老师们不能帮忙出力的话，请尽快离开房间。”已经够乱的了。
“对不起对不起。”
“我们今天休假，一早听说一军进了新人，才迫不及待地想来看看。”
“本来以为能在迎新会议上认识的，没想到经理通知说暂时没时间开会，降谷必须直接来这边。”
“……您忙，我们尽量保持安静。如果有什么需要我们做的，也可以随时吩咐。”
工作人员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心想我才不敢动用你们这群一军大宝贝们——几百亿日元的身价，万一出了丁点岔子，她就可以直接辞职谢罪了。但那出口的话语却缓和了些：“……那就请各位老师不要随便走动，尽量少发出声音。”最好赶快看腻了直接出去。
几个一军队员们顿时像小鸡崽一样乖乖坐在原地保持安静。
“这些照片大概会用在什么地方？”连拍几张之后，摄影师问道。
“最重要的是官网，其次是场刊，”助理迅速翻阅先前的记录，逐一确认，“……会有部分周边。暂时只考虑选手卡片和徽章——只有这两项是工厂那边确定能在一周之内赶制出来的。后面大概会逐渐增加，但我们暂时顾不了那么多。”时间实在是太紧张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摄影师示意降谷将头盔放在手里，然后又咔咔连拍几张，“恐怕单在摄影棚里拍摄是不够的。降谷晓先生今天还有别的安排吗？”
助理绝望地盯紧日程表：“……有。原本预定下午要开迎新会议。晚上会有夜战模拟训练。”
“……恕我直言，如果下午不能用来拍摄，”摄影师无情地说，“您刚刚提到的这些项目，还是直接放弃比较好。”
“我尽快向团队确认一下，”助理打字如飞，“您先拍着。”
——来之前没想过这份工作这么要命。
“请坐在椅子上，”摄影师调好焦距，“……稍等。”
——这位小选手的脸居然这么精致。
抱着“一定要拍出一张能让周边大卖的照片”的心情，他大胆地要求道：“您能笑一下吗？”
降谷思考了一下，抿了抿唇，于是咧开嘴。
“噗……”
忍了半天没说话的一军队员们终究还是没憋住。
——孩子笑起来怎么这么灾难。
门口突然出现一个人影。起初无人在意，直到一个队员看清，低声惊道：“……喂，快，看那边！”
“怎么了？”
队员们纷纷望了过去，待看清来人之后，他们一个接一个地瞪圆了眼睛。
“理人公子好。”
“理人公子辛苦。”
“理人公子您怎么来了？”
只是端正坐姿还远远不够，几人纷纷迅速起身，站得笔直——仿佛被抓住迟到的小学生。
“……你们在这里干什么？”淡漠无甚情绪的语气。
“呃，只是想快点看到咱们一军新来的小朋友，”一位队员撑着胆子回答，“理人公子呢？”
“一样，来看看，”藤原理人望向影棚中央，眼神缓了缓，“毕竟是他。”
还在和团队掰头、已经陷入绝望的助理，像发现新大陆一样一眼锁定了刚刚现身的藤原理人。她抱着“宁可死也要再挣扎一下”的态度，三步并作两步地跑过来，稀里哗啦地说道：“理人公子，很抱歉打扰您，我是球团运营助理之一。”
“——降谷晓先生现在的拍摄进程非常紧张，有极大可能无法参加下午的迎新会议。如果不能在今天完成拍摄，后续相关物品的制作则完全赶不及。”
“迎新会议，降谷先生可以先不出席吗？”
明明知道藤原理人根本与此事无关——但看在理人公子是球团执掌人之子的份上，万一真的抓住这根救命稻草了呢？
藤原理人迅速理解重点：“时间不够？”
“是的，我们还从未接触过这种状况，实在应对不来。”
“……好的没事，”他思索片刻，冷静地说道，“……不必麻烦。就按迎新会议取消来考虑吧。”
“啊？……取消？”
助理迷糊了一会，突然如惊醒般傻乐。
——理人公子！您就是神！
……
摄影师还在和他的“大卖周边”较劲。
——即使时间再紧张，不拍出满意的作品，他是不会放弃的。
“您可以想想您最开心的事。”他耐心地启发道。
降谷尝试着想了想。
——大概是当初遇见御幸前辈，投出的那第一颗球吧。听见久违的、投球进入手套的声音，那一刻是他从未体会过的欣快。
可——现在想到这件事，他并不怎么想笑，甚至有些淡淡的遗憾。
降谷有些沮丧地垂下肩膀。
“……或者您可以想想您的女朋友。”誓不罢休。
“……我没有女朋友。”
“男朋友。”
“……您说什么？”
“呃，不是，”摄影师差点咬到舌头——他这是说的什么，“想想您的家人、宠物、或者您曾经取得的比赛胜利！”
降谷的眼神越来越茫然。
“呃不不不不，您不用这样勉强自己咧嘴，”实在是太糟糕了，他没想到会遇到这种困难，“……算了，我再想想能拍什么照片。”
藤原理人走了过来：“怎么了？”
“啊，理人公子，”摄影师简单地打了个招呼，突然他灵光乍现，“……等等，理人公子。”
“……您可以站在降谷先生身后，和他一起拍张照片吗？”
在场众人，听到这句话皆是一惊。
——谁不知道，理人公子最恨的便是别人“试图拿他的脸当卖点”。他不仅是球团中单人拍照最少的一个，连集体照都不常出现。目前球团以藤原理人为主制作的周边，除了零星几个被授权的赛场照片，几乎没有任何日常照。这就导致他那极其稀有的、最初进入一军时拍摄的几张照片所制成的周边，如今已经能在二手市场的流通中拍出天价。
摄影棚内的气氛似乎凝至冰点。
“……可以，”藤原理人点了点头，“我们是投捕组合，这是应该的。”
“具体要怎么拍？”
——天啊，我们没听错吧？！
——Hello？？？
“降谷先生保持坐姿就好，请您站在他的身后，”摄影师乐开了花，差点手舞足蹈起来，“请降谷先生微微抬头，眼神犀利一点，好的——理人公子就像现在这样看向降谷先生就可以了——”
咔嚓。
一张在未来成功刷新藤原凤凰周边最高二手流通价记录的照片，就被这样轻易地拍了下来。
仪器纷纷回收，工作人员们再次忙碌起来，拍摄场地向室外转移。
“再次向你介绍一下自己，尽管我们早在选秀会议上就见过面、也在那时交换了联系方式。”藤原理人眼带笑意地看向降谷，声音亦是前所未有的柔和。
“——藤原理人，是你的捕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