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节的更替似乎都有着一个通病，因为它总是在不知不觉中潜入人世。就好像这一座小小的城市一样。可能它不及国内一线城市那般繁华通达，八方接轨，但只要有人聚居的地方，就必然会存在一种体系。比如高与低的相对，富与贫的差距，强与弱的分别。当一切都深植人心，也就习成自然了。 借着惨弱的灯光看去，只见五个人围堵着后背依靠在墙壁上的一名年轻人。 “你有什么话要说吗？给你一个机会，跪下来道歉，等我们高兴了，也许会免你一顿毒打。” 这个人嘴上叼着烟，眉目间种下深深的倨傲，正如他领头一般的气场，分外惹眼。 他左手带着一只白色手套，自然的搭在左膝盖上。右手拎着啤酒瓶引颈痛饮，对于站在自己身前那人的话，充耳罔闻。 眼看着这含恨的一脚即将命中何云胸膛，却只是一瞬之间，他的右脚却被何云的左臂抵住，不得再前进分毫。正诧异间，他想要撤回已经是来不及了，耳边传来呼啸，随后便是啤酒瓶的炸裂声音。 本能性的抱头后缩，从双手上传递过来那湿漉漉的触觉，刺激的他心思惶恐不安。压抑在胸臆间的怒火，促使他几乎是咆哮一般吼道，“把他打个半死！然后折断右手！” 退出去的这个人稍缓过剧痛后，抬头朝里面看去。四个人围着一个人打竟然不能占上风，反而随着几轮的交手显现出了疲软，别说是伤他，就是多过几招都越发艰难起来，全部被他利用巧劲挡开出去。怎么回事？他心里不明惊骇。 本想着这个醉鬼会出于常情的道声歉意什么的，然而回以他的却不过是十分平常的离去了，就好似满不在乎一般。 算盘易敲，实事难为，他不过稍微疏神了一会，就被啤酒瓶给揍了，现在倒好，其他四个人不仅没能给他释恨，反而几轮的功夫，一个个像丧家犬一样，躺在地上痛苦哀呼。 “欺负一个醉鬼，好玩吗？”没有感情色彩的声线中，带着无趣的音色。 何云放下了右手，将断碎的酒瓶随手抛开，点了一根烟后转身离去时说道，“对他人多一些宽容吧…” “你说这个？”何云转过身，将左臂的袖子由下而上翻卷过去，露出了一截钢铁制作的臂膀。“我不过是一个残废罢了…” 看到这里，这个人由衷的产生了一种敬意。 话音随着步伐的远去，拐过一个街头后，与身影一并没入了无尽的黑夜之中。 “是啊，看手段不像普通人。有好几次明明可以下重手，但都被他用柔劲迎击了。” 缓过劲来后的四人纷纷朝这个人走了过来，然后各自感慨着。短暂的交流后，五人就近寻去了医院看伤。 “咳咳，真是无聊的人生。”就好像抱怨一样，对于此刻的状态，头脑中发涨而又昏沉，也似乎只有那一丝过往的执念，才会令他慨而生痛吧。 薄弱的灯光下，露出一张满是刚性的脸孔。高大而又壮实的身板，饱满刚烈的气格。年逾半百，虽然老态渐显，却拥有心性积淀后的沉稳。 “原来是吴叔，好久不见，难得来一次自然要的。” 是一套小房子，特别适合蜗居。杂乱无比的屋内，酒瓶子混合着各种垃圾铺散在地。烟灰缸内，密密麻麻的掐满了烟尾，一旁堆满了各式各样的烟盒，也不知道是多久没有清理了，借着敞亮的灯光看去，竟然还蒙上了一层薄薄的灰尘。 “你如果跟我打个招呼，也许我会清理一下。” “或许你应该雇一个年轻的小保姆。”说着，他也不再顾虑，行走处或悦耳的玻璃撞击声，或罐子滚动的脆响声，把何云这一个死气沉沉的小屋添加了不少的生气。 “瞎了一眼，断了一臂，我已经废了。如果是以前，自然不好，但现在是现在，得过且过，苟且赖活吧。” “现在做什么？我是说工作。” “你…二十几岁的年轻人，怎么这么没有志气，做这种稳定求闲的活计？” 何云将燃到一半的烟掐掉，然后站起身环视一圈，指着屋内说道，“四五十平方的小屋，空空荡荡，远走他乡的一年来，我独自反省，不仅没有忘却，反而令我更加悲痛切骨。说到底，我就是一个失败的人。不仅害了自己，还害了他人。 “何光是一名值得尊重的战士，他很了不起。那是他的选择，正如你选择放弃任务，解救无辜的人一样。” “但我知道你心中还有着一丝火苗，那是属于战士特有的火苗。振作起来，燃起斗志，跨越战友的死亡！从过去挣脱出来向前看！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他不是一个严苛的人，相反更多时候总是采取人情做事。本来这已经是干涉到何云的人生价值观了，但作为长辈，他有责任从旁适时推动。 “战士也是人，又不是钢铁。况且，属于我的战场离我太远了。” “只要你敢于面对，而不是逃避，我相信你能够的。我今天来的目的，其一是来看看你过得怎么样，其次，我给你带来了一个东西。” “麻烦你了小王，你先下去吧，我一会也下来了。”吴叔从站在门口的英挺小伙子手中接过一个纸箱子，吩咐了几句后将门轻轻带上了。 “这个啊，我过来的路上顺手给你捎的。”说着，将茶几上的烟盒子如同掸灰尘一般，全部拍落在地。放下后，吴叔指着这个纸箱子说道，“是一款科幻战争题材的网络游戏，叫做命选。想必你也多少有过耳闻。” 原来这是Cjn集团发售的一款网游，利用意识共鸣体的先进技术，可以令玩家进入游戏世界，产生无限乐趣的意识体验。距今已经发售两年多了，其游戏寿命和热度非但没有式微，反而逐日焦点。平素里他走在路上，或者餐馆，商场，时常都能听到关于这款游戏的讯息。 何云将吴叔送到电梯口，俊冷的神色中多了一些自持，“吴叔，有空再来吧。” 满怀欣慰的笑容，冲淡了吴叔那充满刚性的气质。对于他来说，到了这天命之年，能够看到这样一副光景，也是人生一大幸事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