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空气中有了片刻的凝滞,直到电话那头传来一声冷静的反问。


    “我们父子间的第一通电话,你就是为了确认这事?”


    “谁和你是父子了?”俞演听见这个称呼,气息起伏了一瞬,“别废话,是不是你做的!”


    电话那头的余毅没否认,“是。”


    爆料照片中是清一色的资本圈的内围酒局,而上面的资本高层们全都打上了马赛克。


    很显然,策划这一切的人肯定和资本圈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而且还得顾着一定的面子利益。


    “……”


    俞演得到这个肯定的答案,并不领情,“你插手做什么?”


    余毅回答得轻巧,“你就当我闲着没事……”


    “少拿这个借口来搪塞我,你这人向来以自身的利益为重。”俞演打断他的敷衍,语气中全是冷漠和生硬。


    京也影视这些年发展得再好,和余毅手底下的北斗影视比起来,那还是小巫见大巫。


    俞演心里明白,他和简今兆所厌恶的资本圈里,余毅也身在其中。


    电话那头似乎有了打火机的声响,半晌后,余毅才悠悠回答,“《烂泥》演得不错,你在表演上确实有点天赋,也算没白费我和你妈的基因。”


    “……”


    这是余毅第二次夸奖他的演技。


    俞演不认账,轻驳,“我的演技是简今兆、闻潮声他们教出来的,是我自己钻研剧本悟出的,和你、你们没有半点关系,少往自己脸上贴金。”


    面对俞演完全不客气的说辞,余毅却显示出了前所未有的耐心。


    “你现在靠着《烂泥》走红,知不知道多少人在暗中盯着你?当然,京也影视的齐洲是最蠢的那个。”


    “俞演,我和你说过,简今兆现在的公司能给你带来的保障很有限,资本圈的人最忌讳娱乐圈里有不属于自己阵营的演员出头。”


    很显然,以前的简今兆是,现在的俞演同样是。


    “我这么做,不过是替你和鲸影杀鸡儆猴,给那些蠢蠢欲动的资本方们一些警示。”


    俞演的身后不止有鲸影这一方的小力量,让他们不要轻举妄动。


    “何况,你还出演了《极限营救》,你的角色在将来第二三部里还有大戏份。”


    “……”


    俞演释出一声冷笑,“说来说去,你还是怕影响了自己的利益。”


    余毅回答,“你非要这么理解也可以,俞演,我承认我之前是对你太忽略了一些,但既然你有想法在这个圈子里长久地走下去,我可以助你一臂之力。”


    “我还是那句话,要是你想来北斗,随时欢迎,不会有一点麻烦。”


    俞演斩钉截铁,“我不会去的。”


    余毅似乎早就察觉出了什么,语气微冷,“就因为简今兆?”


    俞演不回答,是默认。


    电话那头的


    余毅冷笑一声,“蠢货,蠢不可及!”


    俞演的眼色骤然沉下,用同样冷硬的语气反驳,“轮得到你来教训我?”


    “……”


    余毅沉默了两秒,“我派人深入查过,简今兆从出道到退影的这些年,确实一心扑在电影上、没和幕后的资本圈有过任何利益接触。”


    “我不否认他是个好演员,但越是像他这样的人,越会有人看不顺眼。”


    “得亏他现在歇影暂退了幕后,不然再过两年,一定会有人想尽办法将他拉下马!”


    幕后资本们需要的是蛇鼠一窝、是表面的相互制衡,但凡有人脱离于他们制定的规则外,要么拉入阵营、要么想办法解决。


    “……”


    面对余毅这一连串的分析。


    俞演冷沉的眸色里忽地浮动一丝幽光,胸膛无声起伏,“我知道。”


    “你知道?”


    余毅显然不信他的反应,犀利反问,“你能知道什么?哪怕他现在退居了幕后,哪怕现在的鲸影暂不具备威胁。”


    “但只要你带着鲸影艺人的身份在圈内立于巅峰,只要你一心一意地留在鲸影,再被针对那就是早晚的事!”


    余毅从不觉得自己是个好父亲,以往的二十多年也不愿对外承认俞演的身份,可他是个深谙圈内规则和运作的资本家——


    他希望俞演加入北斗。


    一来是看重了对方的演技天赋、认定了他的潜力,二来是为了自己阵营的利益,三来才是那稍稍觉醒的“父亲”身份。


    “我今天能轻松让京也吃到这点小苦头,未来就会有其他公司去对付简今兆、对付你、对付鲸影,让你们栽大跟头!”


    “俞演,我问你,你有什么能力去保护自己?还是你觉得自己有能力去保护简今兆?”


    “……”


    “娱乐圈的情情爱爱,那都是需要筹码的,别等到出事后才知道后悔!”


    “……”


    俞演骤然挂断电话,神色晦暗。


    过往种种忽然浮现在了他的脑海里,太阳穴更是狂跳得厉害。


    俞演拿起包厢桌上剩余的红酒,仰头对瓶一饮而尽,冷意顺着喉咙一路下滑,这才镇住了那点不安的燥意。


    …


    俞演回到酒店套房时,简今兆已经洗漱好了,就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等他。


    “回来了?”


    四目相对,俞演的反应难得慢了半拍,“啊?嗯,简老师,我先去洗澡。”


    简今兆察觉到他的异常失神,暂时不提,“好。”


    俞演不着痕迹地调整着自己的呼吸,进了浴室,等到再出来时,简今兆依旧坐在沙发上。


    俞演愣了愣,“简老师?”


    简今兆拍了拍自己身边的空位,“洗完了?过来坐。”


    俞演压住心头纷乱的思绪,扬起一抹笑意,“怎么了?今晚还不困啊?”


    简今兆看向他,温声询问,“你留在


    包厢里是不是给余董打电话了?”


    他知道余毅和俞演间不融洽的父子关系,所以才折中用了这声称呼。


    “……”


    俞演的笑容微僵。


    简今兆瞧见他的反应,就知道自己猜测得大差不差。


    他拉住俞演的手将对方拽到了自己的身边,“我只是随便问问,你别紧张,今晚京也的事情,是余董的手笔?”


    俞演反问,“你怎么猜到的?”


    “能拥有那么酒宴上的照片和消息,十有八/九是资本圈内的人,这波偏偏又针对了京也。”


    这世上没有任何一种‘针对’,会来得无缘无故。


    “鲸影和京也明面上的关系确实不好,但这事不是我们做的,那就必然存在着其他的利益牵扯。”


    “京也那么多有名有姓的艺人都被爆出了丑闻、黑料,唯独覃野和最近势头正猛的宋遇一点儿事都没有。”


    “如果说覃野是因为和其他资本方有牵连,暂时不好动,那么宋遇呢?”


    思来想去,简今兆就只想到了一种可能性——


    宋遇前几天公开转发俞演的澄清微博、替他说过话,所以幕后之人才勉强出于私情没有动他。


    俞演听见简今兆的分析猜测,闷哼,“我倒真希望他来个干脆利落,将覃野这些人全部都一网打尽。”


    简今兆听见他的反应,“看来我猜对了?”


    俞演将恋人圈在怀中,将余毅的想法和动机说给了他听,只不过暂时隐藏了电话中最后一段的警告。


    “简老师。”


    “嗯?”


    “我是不是成长得太慢了?”


    “……”


    简今兆察觉到他凝结的心绪,忍不住侧身看他,“为什么这么想?”


    俞演笑回,“没,就是随口问问。”


    简今兆对上他的双眼,认真回答,“你才出道一年,现在第一部作品才上映,已经远超于同龄层的很多演员了。”


    “俞演。”


    “嗯?”


    “别给自己太大压力,我们现在这样就很好。”


    俞演重新拥住简今兆,将自己抵在对方的颈窝处深吸了一口气息,“好。”


    简今兆揉了揉他的脑袋,带着点温声哄意,“阿演,我总觉得你今晚情绪不对?”


    “没,可能酒喝多了吧。”


    俞演稳住情绪,一把将简今兆搂抱了起来。


    两人回到卧室的床上,俞演重新调整了姿势,圈紧了简今兆,“时间不早了,简老师,我们睡觉吧。”


    “……”


    简今兆愣了愣,“现在就睡?”


    “嗯,能就这么抱着你休息,我就很安心了。”


    俞演心乱如麻,没想着时刻做那种事,他对上简今兆暗含探究的意思,故意笑问,“还是说,你想要……”


    简今兆止住他的挑逗,“没,睡吧,晚安。”


    “晚安


    。”


    床头灯光停在最低档,光线柔和。


    半个月的异地工作,让两人都格外想念彼此的气息,哪怕只是简单的相拥,也能令人安心而轻易地坠入睡梦。


    也不知过了多久,俞演就醒了过来。


    睡意恍惚间,他察觉到酒店全然陌生的环境,而床正对面的投影屏幕还在播放着简今兆以往的影片剪辑。


    “……”


    俞演意识到不对劲,怔然。


    他望着满地的酒瓶,慢了好几秒才夺起床头柜上的手机。


    微博上的热搜已经彻底爆了,是铺天盖地的关于简今兆“被封杀”后的消息——


    从他的生平作品到实绩,从他的黑料到入狱,以及入狱后意外摔倒坠地、送入医院抢救、又被宣布脑死亡的消息。


    “简今兆?”


    俞演心脏猛缩,连滚带爬地从床上往外找,“不可能!简今兆……”


    “简老师!你在哪里!你出来!”


    “不,不对,不是这样的!我要回去,我要……”


    忽然间,似近似远的呼唤声传了过来,直击灵魂深处。


    “——俞演!醒醒!”


    “——阿演,我在这里,我在呢!”


    俞演猛地从梦中惊醒,额间布满了热汗,被梦魇扼住的喉咙像是顷刻间松开,“啊!”


    简今兆看着眼前惊魂未定的恋人,低声安抚,“没事了,是不是做什么噩梦了?”


    “……”


    俞演凝住了呼吸,掌心有些颤抖地触上简今兆的脸。


    直到确认了那真实而温暖的触感,他才急喘了两声,从那种虚无和惊恐中挣脱出来。


    简今兆主动拢住他的手,“好端端的,怎么做噩梦了?出了那么多汗,渴不渴?我去给你倒点水?”


    “不用。”


    俞演抱着简今兆不肯放,他抵在对方的颈窝处,一遍又一遍地蹭吻着熟悉的气息,以此来抚平狂跳不止的心脏。


    简今兆任由俞演紧紧抱着,耐心哄拍着他的后背。


    等到确认对方的紧绷有所放松后,才以玩笑的口吻问道,“梦见什么了?把你吓成这样?我不要你了?”


    俞演微微撤开身,嗓音沙哑,“不,比这事还严重,还好只是做梦,简老师,现在几点了?你还困吗?”


    简今兆笑问,“才睡了不到一小时,你这就想起床了?”


    俞演喉结微微一滚,他生怕自己又回到那令人绝望却真实的梦境中,不敢再睡下去。


    他吻了吻简今兆,不走漏一点儿恐惧,“没事,你继续睡吧,我看着你睡,不吵你了。”


    简今兆看穿了俞演的情绪,正想着怎么安慰,他的余光瞥见自己大肆敞开的睡衣领口,是俞演刚才无意识蹭拥的杰作。


    “……”


    简今兆掠过短暂的犹豫,在对上恋人难得藏着脆弱的双眸后做下了决定,轻轻挨了上去,“俞演。”


    “


    嗯?”


    “你留下的痕迹淡了。”


    “……”


    俞演一怔,


    视线准确落下。


    每回两人亲密时,


    他内心的占有欲总是会作祟,不管简今兆愿不愿意,他都要在对方的肩头狠狠“咬”吻下一点痕迹。


    如今半个月过去,简今兆肩上的吻痕又没了。


    简今兆压制住体内升腾的燥意,低声询问,“你要不要再补一个?”


    话音刚落,俞演就用力吻了上去。


    极力隐藏的恐惧在这一刻化为呼啸的爱意、欲望和占有,刚才起就鼓跳不止的太阳穴越发猖狂,情绪剧烈而混乱。


    俞演翻身将简今兆压制在床上,三下五除二就撕扯开了全部,如同野兽被逼出了最原始的野性。


    “你……”


    深吻霸占了全部的呼吸。


    俞演根本容不得简今兆任何反抗,他轻而易举地将对方的双手禁锢,动作和吻意一样粗暴而猛烈。


    简今兆只觉得体内的氧气越来越少,就在他以为就此晕厥的时候,俞演终于结束了近乎掠夺的深吻。


    下一秒,用力的啃咬和冲劲一并袭来。


    “啊!”


    简今兆的大脑瞬间空白,只有本能地向罪魁祸首寻求安全感,“俞演。”


    “我在。”


    俞演将他拉扯着拥坐在自己的怀中,持续而霸道地加深着属于自己的痕迹。


    一切的感观混乱而斑驳。


    简今兆意识濒临全散,仿佛间听见了一句低到尘埃里的哭腔恳求。


    “简今兆。”


    “别离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