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今兆刚靠近外厅的大门,就听见门后传来愤怒的质问声。


    “凭什么不让我进去!你们有什么资格拦我!”


    “我都说了!我是来找人的!”


    “我现在坐着轮椅,你们敢动我一下试试看!”


    站在边上的酒店领班听见这些论调,神色更为难,“简总,你看这人一直拿自己的身体情况说事,我们实在是不敢动手啊。”


    万一不留神出了事,酒店方面可说不清楚。


    简今兆听见外厅完全陌生的声线,微微颔首,“开门吧,我看看情况。”


    领班迅速照做。


    只是门刚一打开,一水杯就猛然砸了过来。


    简今兆眼疾手快地拽着领班往边上一躲,下一秒,装满水的玻璃杯就砸在了宴厅大门上。


    ——砰!


    杯身摔裂成了好几块,水花四溅。


    负责堵人的两名服务生震惊,“你干什么呢!”


    差点被砸脑袋的酒店领班被吓得一哆嗦,反应过来后立刻询问简今兆的情况。


    “简总,你没事吧?赶紧喊保安上来!”


    “……没事”


    简今兆眉心晃过一丝冷意,看向冲动的“罪魁祸首”——


    坐在轮椅上的年轻男子看上去很清瘦,五官算得上好看,过长的头发用皮筋扎在了脑后,只留下几缕凌乱的发丝。


    透过发缝才能看清他的双眸,带着点病恹恹的阴郁感,以及一种游离在失控边缘的偏执怒意。


    大概是察觉到了简今兆的冰冷审视,年轻男人的视线明显躲了一下,他借机撇开碍事的发丝,继续向酒店领班威胁。


    “你们尽管把保安喊来!我今天要是找不到我想见的人,我一定耗死在这里!”


    “喊保安是没用。”


    简今兆先制止了领班的想法,继而冷淡表态,“直接报警吧,这儿有监控,你刚才拿水杯砸人的威胁举动都已经被记录下来了。”


    “你今晚不一定会‘耗死’在这里,但你可以和警方好好聊聊。”


    “……”


    年轻男人的神色微变,原本还嚣张的气焰顿时消下去了大半,“我认识你,简……简老师,我刚才没想要砸人。”


    只是服务员一直拦着不放行,还把通往宴厅的大门给关上了。


    他坐着轮椅行动本来就不方便,气不过才想着发泄,但没料到门会突然打开,还差点砸到了领班和简今兆。


    “既然能好好说话,就别给我玩这套威胁人的话术。”


    年轻人哽了一口气,没吭声。


    简今兆视线微垂,看见他被毯子遮盖起来的下半身,心底隐隐有了猜想,“你叫什么名字?到底来找谁?”


    “……”


    “不说是吧?”


    “常鸣。”


    常鸣仰头看向简今兆,“闻潮声,我找他有私事,我知道这是你们剧组的杀青宴


    ,但他要是不来见我,我一定会……”


    “”


    常鸣又不吭声了,态度不算配合。


    简今兆眉眼间晃过一丝考究,如果他没猜错的话,常鸣应该就是闻潮声口中“当年意外出事的新人演员”。


    这里不是私人场所,杀青宴厅内随时有人进出,对方要发疯闹大事情再传出去——


    无论是对闻潮声本人,还是《烂泥》剧组的后续宣发都会有影响。


    当务之急,是先稳住对方。


    简今兆示意领班,“这层楼有休息室吗?带他先过去。”


    常鸣骤然反驳,“我不走!今天要是不见到他,我哪里都不去!”


    简今兆无视了他的拒绝,“你没得选,要么现在就报警,把你带去警局再聊;要么就先去休息室,至于你想见的人,我会先征询他本人的意见。”


    简今兆不清楚闻潮声和常鸣之间的情况,不想代替好友做出任何选择。


    常鸣神色变了又变,最终还是默认了简今兆的做法,由着工作人员将他推去了休息室。


    滋滋。


    口袋中的手机响起震动。


    简今兆暗松一口气,接通,“喂。”


    俞演的担忧声传来,“你怎么还没回来?没出什么事吧?是不是醉酒了难受?”


    “我人没事。”


    简今兆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只问,“俞演,你让潮声接个电话,我正好有事情和他说。”


    “哦。”


    电话那头的俞演乖乖照做,“等我一下。”


    …


    五分钟后。


    简今兆站在休息室的门口,看着向来慢性子的闻潮声小跑着而来。


    除此之外,俞演也跟着找了过来。


    “今兆。”


    闻潮声站定在简今兆的跟前,脸色有些异常的红,“他、他人呢?”


    没有任何多余的赘述,显然一心在意这事。


    简今兆用眼神示意了一下休息室,低声说,“在里面呢。”


    刚才通过电话交流时,简今兆就把情况和闻潮声说了个明白,还嘱咐后者:


    如果不想见人,可以先从酒店侧门离开。


    “你确定要见他?”


    “……”


    闻潮声一时没接话,犹豫浮动眉间。


    简今兆察觉出不对劲,只是没等开口,休息室的门就被人从里面打开了。


    轮椅声在地毯上摩挲着发出细微声响,伴随着常鸣激动的招呼声。


    “闻哥,我终于找到你了。”


    “……”


    简今兆捕捉到闻潮声骤然慌动的瞳孔,侧身看去。


    没有刚才在外厅时的疯狂和愤怒,现在的常鸣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但这样的反差无端让简今兆觉得怪异。


    闻潮声怔了半晌才问,“你怎么来了?”


    常鸣移动到了闻潮声的身


    边,


    ,


    “当然是来带你回家啊,不是说好就只给你八个月的时间吗?”


    “这段时间你都不怎么理我,我一心急就来了。”


    “……”


    心急就跑来杀青宴堵人?


    简今兆和俞演对上视线,察觉出不对劲的两人却默契没开口。


    “闻哥,我们进去聊聊?”常鸣拽着闻潮声的手不放。


    他见闻潮声没动作,视线轻瞥了一下边上的人,反问,“还是你想让你的朋友们也参与进来我们的事?”


    朋友们这三个字,咬得格外重。


    闻潮声闷声,“进去说吧。”


    简今兆下意识地关切,“潮声?”


    “没事。”


    闻潮声强撑着那点精力,冲着简今兆微微颔首,旋即带着一脸笑容的常鸣进了休息室。


    关门声响起。


    俞演靠近简今兆,低声询问,“简老师,这人谁啊?我怎么总觉得他和闻导之间怪怪的?”


    简今兆摇头,也没弄明白两人间的真正关系,“席追呢,你和潮声就这么跑出来,他没跟上?”


    俞演透露,“我看闻导接到你的电话后,肉眼可见变慌了,席哥第一时间就过问了,但他藏着掖着没说。”


    再然后,闻潮声就借着“上厕所”的名义跑了出来。


    俞演向来聪明,脑瓜子转得也快,“我感觉闻导很在意席哥会发现这事?你说他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我们要告诉席哥吗?”


    脚步声响起,说曹操曹操就到。


    远处的席追没找到自己想要的身影,没等走近就问,“潮声呢?”


    俞演微微撤开和简今兆的距离,无声指了指休息室。


    席追眉心微蹙,“和谁?”


    简今兆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事,只能先试探性询问,“席追,潮声有和你说过六年前发生的事情?”


    “六年前?”


    席追眉头骤然蹙紧,向来平稳的语气带上一丝起伏,“他和你说了什么?!”


    简今兆瞧见席追的反应,就明白了对方同样是被瞒在鼓里的人员之一。


    只是闻潮声出于信任和他倾诉,他更不能随便将别人的“秘密”往外传。


    简今兆只好提点,“潮声这些年过得不容易,找机会你自己问问他吧。”


    休息室的门重新打开,轮椅声再次出现。


    常鸣依旧坐在轮椅上,而这回的闻潮声就站在他的身后、控着轮椅把手,他脸上的红意尽褪,看着有些煞白。


    周围的空气凝结了一瞬。


    还是简今兆最先开口,“潮声,没事吧?”


    闻潮声避开正前方的目光,“嗯,常鸣他不太方便,我先送他回去,今兆,杀青宴我就不回去了。”


    常鸣似乎很满意闻潮声的决定,“是啊,麻烦各位让让,我和我哥就先回去了。”


    “你哥?”


    席追回味着这个称呼


    ,目光直逼闻潮声,“我怎么不知道闻导还有个行动不方便的弟弟?”


    常鸣第一时间就认出了席追,笑意里藏着刺,“席先生不知道我很正常,毕竟闻哥和你们只是工作搭档,他这人向来不喜欢把私事往外说。”


    “……”


    “……”


    简今兆感受到了空气里的阴霾,眸光微晃。


    他一心只想着好友,从中提议,“潮声今晚喝了酒,你们就这样出门不安全,席追,你让你司机帮忙送一下?”


    比起一个来路不明的外人,他显然更信得过席追。


    对面的席追眼色变了变,飞速应了话,“当然没问题。”


    常鸣脸色一变,“不必了!”


    席追完全无视了常鸣的拒绝,只对着闻潮声意有所指,“闻哥,走吧?”


    闻潮声的视线来回偏了偏,最终默认,“好。”


    半分钟后,简今兆看着三人消失在拐角处的身影,这才彻底卸下一口气——


    席追和闻潮声之间存在的那点关系,他不是看不出来,面对这个突然“多”出来的常鸣,目前的处理方式才是最稳妥的。


    俞演看出简今兆的卸力,“累了吧?头疼吗?”


    简今兆叹了口气,“有点,太阳穴胀得慌。”


    俞演说,“等回去我给你揉揉。”


    简今兆笑着接收了自家小男朋友的提议,也往电梯间的方向走去。


    “我看杀青宴也差不多了,你发微信和小赵、可赢他们说一声,就说我们先走了。”


    俞演巴不得早点回去和简今兆单独黏在一块,应得响亮,“好!”


    …


    夜色渐浓。


    俞演从浴室里出来时,简今兆就靠在床上低头看手机,神色不见放松。


    俞演猜到简今兆正在担忧的事情,趁机坐上床,“席哥他们还是没回复啊?”


    简今兆颔首,“嗯,我有点担心。”


    俞演抽走他的手机,劝道,“别想了,他们现在没回消息,说不定只是还在忙,等空了就回了,就算那常鸣再不对劲,但他在行动上不可能比得过席哥。”


    “也是,你说得有道理。”


    “那是,我给你准备的解酒药片吃了吧?”俞演将简今兆半圈在怀中,主动伸手揉上他的太阳穴,“来,给你揉揉再睡觉。”


    简今兆任由他体贴,笑道,“你今晚是又打算赖在这里不走了?”


    交往的这小半个月里,俞演每天变着法地找理由留宿,赶都赶不走。


    俞演应得理直气壮。


    简今兆无奈,“你说说你租隔壁那套间干嘛?钱多的没地方花?”


    俞演顺着杆子就爬,“你说得对!要不然我明天找酒店经理退了,搬过来和你一起住?”


    简今兆差点没气笑,“对什么对?就你脑袋瓜转得快?”


    俞演笑了两声,手里的按摩没停过。


    简今兆舒服地眯了眯眼


    ,


    转而想起月末的正事,


    “对了,《特殊行动》官方的人物小传已经下来了,你明天打印出来好好研究,有问题可以和我讨论。”


    试镜就定在一十七号,听说这次公开选角,各家公司都推荐了自家演员。


    哪怕是配角,竞争也不小。


    “好,我知道。”在对待正事上,俞演还是很靠谱的,“你别担心,我一定会全力以赴的。”


    “行了,别按了,躺下睡觉吧。”


    简今兆没了将俞演“赶”回去的心思,躺下。


    俞演调整了一下床头灯的亮度,自然而然地挨上了简今兆,“简老师,你转过来让我看看,我酒劲上来了正燥着呢,睡不着。”


    简今兆心有所动,“怎么?你还想着泄泄火?我……”


    “嗯唔!”


    玩笑的撩拨被堵在了口中,俞演轻车熟路地撬开了简今兆的牙关。


    没了之前每个夜晚的克制,他借着今晚那点微不足道的酒意肆意扫荡,连带着手也没了往常的安分。


    呜咽声夹杂着气息溢出,徒增心动。


    俞演的呼吸很急,也很重,他干脆翻身将怀中人压制。


    过分的深吻带动了空气中的热度,俞演口中的“燥热”像是会传染。


    简今兆只觉得全身上下都叫嚣着不对劲,他勉强仰头挣出一点儿空间,“俞、俞演。”


    俞演听见简今兆又一次喊了自己的名字,延迟了好几秒才不情不愿地停了下来。


    他抵在简今兆的肩头,低声喊道,“简今兆。”


    简今兆敏锐察觉出俞演低落的情绪,想要去看清他的脸,“嗯?怎么了?”


    俞演偏不抬头,问得很轻,“我是不是真的太黏着你了?”


    简今兆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


    俞演匀了匀自己的呼吸,有种说不上来的挫败,“还是我对你压根就没什么吸引力?”


    “……”


    简今兆这下明白了俞演的意思,面露诧异。


    俞演翻身松开了他,耷拉着脑袋起身,“算了,你先睡吧,我去冲个澡。”


    “欸,等等!”


    简今兆将俞演拽回到了自己的身侧,含笑试探,“生气了?”


    俞演正憋着呢,偏偏还不敢对简今兆真做些什么,“没,是我年轻气盛,我反思。”


    简今兆听出口是心非,主动凑上去吻了吻他的嘴角,哄道,“谁说你对我没有吸引力的?”


    俞演小声咕噜,“那你还每次都喊停?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你哪儿就看出我没反应了?”简今兆好气又好笑,“我只是不像你这么冲动,会赶在‘失控’前喊停,谁让你那么听话?”


    除了去年圣诞节那次手上的强制,在一起后的这小半个月里——


    无论俞演怎么胡闹,只要简今兆用仅存的一丝理智喊停,对方就会乖乖压住冲动,从没例外。


    俞演没忍住蹭咬了一下他的唇,“那我硬来,你让吗?”


    简今兆挑眉,“你敢?”


    “……”


    俞演实话实说,“不敢,怕你疼。”


    简今兆伸手摸了摸他的后颈,袒露心声,“俞演,或许为人处事方面比你理智一些,但这不代表——”


    “我面对自己喜欢的人,会没有一点儿反应,我只是三十岁,又不是七老八十。”


    俞演没在意他的玩笑,只抓关键词,“那你有多喜欢我?”


    “你猜?”简今兆偏头亲了亲他的耳垂,哄他,“好了,别生气了。”


    “没和你生气,我只是和我自己置气呢。”


    俞演不敢乱动弹,但还是认真保证,“你不喜欢的事、没准备好的事,我都不会逼你。”


    “嗯,但也不能真叫我的小狗憋坏了。”


    简今兆轻笑揶揄,游来荡去的呼吸,像是另外一种撩拨,“今天太晚了,我们先……好不好?”


    耳畔传递着只有彼此才明确的话语。


    说着,简今兆手上就有了行动,用自己的方式安抚着憋火许久的小男朋友。


    俞演的身形一顿,在确认了不是自己的幻觉后——


    他猛地咬在了简今兆的肩头,迅速放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