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等在大门口的年锦嫣在白清走近时问。
白清牵着还在抽噎着的白吟，抿了下唇，摇头。
这一会儿时间发生了什么吗？年锦嫣感觉出白清的情绪似乎很低落，可她没有任何询问，只是半弯下腰抱起白吟，然后摸了摸白清的脑袋，“回来就好了，有什么事吃完饭再说。”
听了这句话，白清沉寂的面容上漾出一缕浅淡的笑，略带调侃地道：“你还真喜欢像人一样生活呢。”
她们一个是鬼，一个是妖，就算外表再像人也改变不了她们不是人的事实，然而她们却像玩过家家的小女孩一般，热衷于用常人的方式生活。
“挺有意思的呀。”年锦嫣调笑着说。
白清只微微勾起唇角，没有说话。
沉默一直延续到用餐结束。
擦了擦嘴，年锦嫣问：“你这边已经好了？”她问的是协助教会的人。
“还差些。”白清回答。这些人多是有权有钱有名望的人物，既不能逼得太紧，也不能让他们捉着尾巴。慕画之那个黑客师傅丢给她的黑料太多，要从中挑出几件勒的力度合适又不会让那些大佬太难受的事可是一个大工程。
循线发现的主要协助者有五人，包含官员、企业家、警署高层以及地头蛇。除了企业家之外，其他人基本上都已经搞定了。
“干的不错嘛。”听了白清的话，年锦嫣奖励似的揉了揉白清的脑袋。
白清抽了下脸，拍掉她的手，边整理自己的头发边说：“这个企业家完全不理会我的威胁和黑料。”一副雷打不动的模样，白清觉得他相当的棘手。
就连巧舌如簧的两个官员都屈服了，偏偏对这个企业家毫无作用，对她寄送的一切消息充耳不闻，一点回音都没有，白清也摸不清他到底是害怕还是无畏。
年锦嫣略微思索了下，“你知道他的位置吗？”
“知道。”白清点头，“但我没有去过。”直接去见对方是下下策，毕竟是伙跟教会打交道的人，周遭或许会有教会的人暗中保护。
“从网络中呢？”
白清沉思了片刻，“也不是不行，不过比较花时间。”
顺着网络痕迹固然可以直接神不知鬼不觉的入侵到对方的生活中，可网络世界过于庞大复杂，稍不注意就容易迷失。
“今晚就行动吧。”时不待我，白清决定了。
年锦嫣摸了摸她的头，没有异议，“小心点。”
“嗯。”
当夜。
白清先在电脑上为自己开好一条通路，并把意外发生时的处理方法告诉了年锦嫣。
“以防万一，我也会派人前往。”年锦嫣伸手替白清整了整衣领上的皱褶。
白清点头，接着将手覆上电脑屏幕，伴随着一道光芒消失在原地。
纯白的无垠空间里是数字之海，顺着架设好的蓝色通道穿行，白清很快就到达了目的地。
某间房里，一台闲置已久了的电脑突然亮起，紧接着，一只半透明的手臂从屏幕中穿出，然后是头、上身以及下/身。
啪嗒。
刚踩上地面，白清便听到了一声轻响，她回头看去，只见房门处站着一个年纪大约十来岁小女孩。
女孩的玩具掉在了脚边，一双黑亮的眼睛正紧紧盯着她，里面溢满了好奇与震惊。
白清朝她微微一笑，竖起食指贴在唇上，随即隐去了身形。
孩子的灵魂通常都十分纯粹，只要一点契机或引导就容易看到些常人看不到的存在，显然，刚才那名孩子能看见她。
这不是件稀罕事，白清很快便把它抛在了脑后，专注于她要做的正事上。
这栋洋房面积不算大，要找出那个企业家并不难，而白清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利用幻觉吓吓对方。
当然，这是最简单的方法，如果能顺利的话自然是最好不过了。
可白清没想到，一个意外出现了——
在看到目标人物搀扶着向梓瑜进门时，白清感觉到一股莫名的冷意。
“抱歉，这个时间点来打扰你。”
脸蛋微红，向梓瑜含着醉意说道。
那人毫不在意的摆手，很是温和地笑了笑，“没关系，只是，这样好吗？”
向后仰在沙发，向梓瑜抚着额头长长地吁了口气，“嗯，就是有些对不起你了。”
那人爽朗地笑出声，“我不看重名声，无所谓。再说优秀又美丽的下属难得提了要求，我这个做老板的怎么能不应呢？”
“谢谢你，商……樊。”
商樊倒了杯水放在向梓瑜面前，边调笑道：“嘿，总算肯改口喊名字了啊。”
向梓瑜坐起身，呷了一口水，苦笑道：“不这样，怎么能让人相信呢？”
沉思了下，商樊认真道：“你真的不改变主意吗？”
“嗯。”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一直保持着面部肌肉紧绷的向梓瑜表情顿时柔软了许多。
商樊不由得叹了口气，接着摊开双手调侃道：“好吧，看你的表情就知道我已经输了，有点不甘心呢。”
“你会遇到更适合的人的。”向梓瑜笑了笑。
站在阴影处，白清一动不动地盯着两人，虽然听出向梓瑜只是有求于对方，可看着两人言笑晏晏的模样，她还是有些……不愉快。
手抚上胸口，白清敛眸，这也是感情所带来的情绪吗？
就在这时，一个娇小的身影从楼上奔下，扑进了商樊的怀里。
是方才在房间里看见白清的小女孩。
“爸爸你回来啦！”女孩开心地说道，很快又转头看向向梓瑜，甜甜地喊：“阿姨好。”
“你好。”向梓瑜微笑着回应。
商樊慈爱地摸了摸女儿的头顶，“作业写完了？”
“嗯！”女孩欢快地应着，然后回头看了看坐在另一侧的向梓瑜，扯着商樊的衣袖问：“爸爸，她是我以后的妈妈吗？”
两个大人一愣。
商樊率先回过神，被女儿的童言逗笑了，“闺女喜欢这个阿姨吗？”
女孩乖巧地点头，眼睛滴溜溜地转了转，挣脱了爸爸的怀抱，跑到了向梓瑜跟前，仰头问：“阿姨我喜欢你，你可以当我的妈妈吗？”
看着眼前的孩子纯澈的双眼，向梓瑜有些无奈，又不忍心直言，怕伤了孩子的心，只得比较委婉地说：“对不起呢，阿姨已经有喜欢的人了，不能当你的妈妈。”
“哦，好吧——”早熟的小女孩没有哭闹，只是嘟起嘴，看起来很是失望。
商樊见状把女孩抱了过来，安慰道：“乖，阿姨虽然不能当你的妈妈，但可以当你的大姐姐呀。”
向梓瑜的笑容僵了下，暗想商樊竟然忽悠孩子，她的年纪和商樊差的不多，与这孩子可是隔了快两代，还大姐姐呢。
女孩泪眼汪汪地瞅着商樊不说话，可怜巴巴的模样让商樊心疼得连声哄着。
有些哭笑不得听着那对父女两的对话，向梓瑜想了想，轻声开口：“如果你不嫌弃，我倒是可以认你做义女。”
一大一小顿时消了声，齐刷刷地看向向梓瑜。
“闺女觉得呢？爸爸听你的。”商樊摸了摸她的头发。
女孩双眼发亮，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喊：“干妈！”
向梓瑜不由得笑了，三人之间充斥着和谐的气氛。
白清安静的注视这一切，之后她跟着向梓瑜来到了客房，默默地待在她的身边，视线紧紧粘着，寸步不离。
你的伤好了吗？
唇瓣轻轻翕动，白清终究没有出声。
虽然知道只要自己肯，对方就能看得见她，但是那种感觉，与先前一直能看得见她的感觉是不同的。
像是横隔着一条无法跨越的鸿沟。
真正看清这个事实的白清觉得自己的心在微微的颤抖着，有些惶恐与无措。
如果向梓瑜真的就这么看不见她、甚至忘记她了怎么办？双手捂住脸，指缝里流泄出一声轻不可闻的叹息。
却正好有一道叹息声与她的叹息重合了。
白清放下手，朝向梓瑜望去。
倚靠着墙，向梓瑜双眼直盯着手机，可她似乎在想别的事情，视线有些飘忽。
“你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呢……”
伴随着这句话语落下的，还有一声幽幽的叹息。
白清的心一紧。
垂下头，向梓瑜的拇指轻抚着手机屏幕，唇边露出了苦笑，低声自语着：“连个念想都不留给我……有时候我都有些分不清和你在一起的那些日子究竟是真实发生过的，还是只是我的臆想而已。”
白清不是生者，没有身体，现有的电子道具对她也几乎都不起作用，在她离开后，除了回忆，向梓瑜完全没有任何可以用来睹物思人的东西。
自向家那位决定将她唤回后，向梓瑜过起了比以往更加忙碌的生活。
应接不暇的合作者，前来探风观望的各家人以及心怀鬼胎的某些人，多亏有了商樊支持，她才能榨出点时间喘口气。
然而每到夜深人静的时候，她总是不由自主地想起那抹黑色的丽影。
没有任何可以当作念想的物什，向梓瑜只能抱着被子沉入回忆聊以自/慰。
她不知道那人在哪里，什么时候回来，也不知道那人能和她在一起多久，更不知道那人什么时候会不见，心时时刻刻的悬着，那种无从安放的感觉大概只有经历过类似事件的人才能够体会。
不好受，也充满了不确定。
可向梓瑜依旧选择这条路，义无反顾的，哪怕最后的结果不是她期望的那个。
“希望今晚能够梦见你。”
她对着窗外的明月轻吐诉求，然后进入了梦乡。
在向梓瑜完全睡着了以后，白清走到了床边，她单膝跪地，指尖轻抚开她的刘海，动作温柔无比。
“好梦。”
她说。
然后站了起来，背对着向梓瑜，一步一步的朝房门走去。
最后，消失在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