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打算修双学位。”秦誉话一出口，两位好友反应各不相同。
人来人往的食堂里，席洲瞪大眼睛，情绪十分激动，“靠，秦誉你想卷死老子吗。”
都是一个圈子的，年纪相仿，私下免不了被亲戚长辈比较几分。秦誉除了年少叛逆不着家，就是大人口中完美的“别人家孩子”，是同龄人里标杆一样的存在。
席洲长袖善舞，好不容易混到主席的位子领先一筹，每天忙成陀螺，现在对方说要双修，他已经能预想到自家爹妈的反应了。
秦誉略一沉吟，如实说道，“我有预感，过两年社会对人工智能的需求将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增加，革新这门技术，就等于拿到财富密码。”
傅清眠的反应相对平淡许多，“你想好了？”
秦誉点头，他是有考量的。
原因也简单，有些知识他学过了，重来一次除了浪费时间没有任何意义。
再者说，他记得前世坠河前那段时间，有家公司凭借最先进的技术异军突起，短短数月便赚得盆满钵满。
这辈子如不抢占先机分一杯羹，简直对不起重生二字。
要是能研究出季白渊脑子里的系统是什么来头，就更好了。
“会很辛苦。”傅清眠一双眼睛清凌凌的，好像无论秦誉说什么他都无条件支持，“需要帮忙的话尽管跟我们说。”
席洲越听这话越不对味，显得自己小心眼被比下去了似的，忙说，“没错，有困难尽管提，比方说翘个晚自习啦，打听哪位同学的联系方式啦——”
“嘶，你踹我干嘛？”
秦誉玩味地略一挑眉，“不是我。”
席洲便把狐疑的目光投向傅清眠，后者一脸坦然，像昆仑之巅的一捧清雪，总之席洲宁愿相信桌子长腿，也不敢想象他会做出踢人这般粗鲁的举动。
秦誉同样在看他，准确说，他在看傅清眠头顶的进度条。数值未变，这会儿却微微泛着红。
让他愈发好奇，傅清眠和其他人究竟哪里不同，为什么好感度一直存在，不消失呢？
＊
月上柳梢，恰如系统所说，晚间集合时并未训练，各班在班委组织下围坐成一圈，临时搭出一个平台，由社团、文艺部的学长学姐们组织演出，新生中有意愿的也能报名参与。
开场便是一段热舞，十八.九岁正是花一样的年纪，比起大一新生，高年级的学姐们早已褪去青涩，眉眼自信张扬，引得场下掌声与欢呼一浪高过一浪，不少人都看呆了。
秦誉兴致缺缺，坐在最后一排跟导员发消息。
随着他低头的动作，别在耳后的银白发丝散落，其中一缕不安分地滑过脸颊，落在睫羽上，遮住了半边灰蓝色的眼。
傅清眠不知从哪摸出一根细细的浅金色发圈递给他。
秦誉一眨眼，随手将发丝拢至脑后，“谢谢。”
“秦誉。”傅清眠突然喊了一声。
秦誉下意识转头，眼神茫然，在月光下显得尤为缱绻多情，“嗯？”
傅清眠指尖一动，飞速抓拍下来，晃了晃手机笑着说，“借你照片一用，凑九张发朋友圈。”
秦誉很自然的探过身瞥了一眼，然后用自己的号点赞。傅清眠喜欢记录生活，他也愿意配合朋友的习惯。
正要退出微信，一条来自段嘉忆的消息跳了出来：【秦哥，待会有我的表演，如果你有时间的话一定一定要留下来听完，拜托啦！[小狗作揖.jpg]】
伴奏声响起，秦誉一抬眼，顶着一头雾霾灰的男生刚好走上舞台。他换了身干净的白衬衫，睫毛低垂，握住话筒深深吸了口气。
段嘉忆的声音是干净的少年音，唱起情歌来真挚又热烈。
他的目光一寸寸扫过人群，发现秦誉的那刻笑容灿若骄阳，身后仿佛出现一条毛茸茸的狗勾尾巴，正疯狂摇来摇去。
秦誉微微勾唇，在输入栏敲下几个字，【嗯，好听。】
他从不吝啬对于美好事物的夸赞。
步入高潮时，秦誉耳边忽然多出一道哼唱的声音，清冽如泉，却不失磁性，藏着绵绵情意的尾音消失在月色中，像钩子，不轻不重地勾了他一下。
秦誉像第一次认识傅清眠那般看了他一眼又一眼，竟没出声打断，指尖轻轻打着节拍。
傅清眠有喜欢的人吗？
会是什么样的，为什么他上辈子从没有提起过？
直到现在秦誉才发现，他不够了解傅清眠。
比方说，他的感情。
歌是特意唱给秦誉的，段嘉忆在伴奏的间隙中听到台下起哄的声音，不少学生顺着他的视线向后看，猜测他喜欢的女生在哪里。
这样的认知让他有些羞涩地收回视线，直到一首歌结束，才在浪潮般的掌声里重新寻找秦誉的身影。
秦誉却没再看他，在傅清眠耳边悄声问，“你谈恋爱了？”
后者脸颊腾的烧了起来，指尖深深掐入掌心，才没叫自己露出异样的表情，“……没有。”
“那就是有喜欢的人？”
“嗯。”
“她不知道？”
“……嗯。”
“是我认识的吗？”
傅清眠似乎轻轻吸了口气，“你别问了。”
秦誉像每个探寻秘密的人那样上半身倾斜，一下子靠了过来，他深邃漂亮的眼睛，挺直的鼻梁在他眼中不断放大，连睫毛的走向都看得清清楚楚。
夜风送来了一点海水湿润清朗的气息，卷着揉碎的薄荷，像秦誉的人一样，看似温柔，实则尾调辛辣，带着少许入侵性。
傅清眠双手环住膝盖，和他拉开距离，俏皮地笑了笑，“自己猜，我才不告诉你。”
他有些怕秦誉听见他心脏跳动的声音。
这样激烈的心跳，不该存在于朋友之间。
“好吧”，秦誉暂时按下好奇，“时间不早了，我送你到校门口。”
两人先后起身，秦誉察觉到段嘉忆的视线，朝他略一点头。
下一位表演者已经在准备了，似乎是隔壁班的学生，他听到系里的喝彩声，下意识打量过去。
男生一身汉服，长相勉强称得上端正，身段却是极好的，动作轻盈流畅，大开大合，飘逸的袖摆颇具美感。
最重要的是，他身上有一种熟悉的感觉，像圣洁的天使落入凡尘，让人仰慕，怜爱。
秦誉勾起一抹冷笑，他很确定自己从未见过或接触过他，但对方头顶却有一根紫红色的进度条，好感度更是高达百分之五十，真是奇哉怪也。
不同颜色的好感度，究竟代表什么呢？
秦誉压下思绪，只稍一打听，便获得了对方的名字，闻西鸣。
很陌生，但有上辈子“被攻略”的经验，他十分怀疑对方也是一名携带系统的任务者。
傅清眠同样目光沉沉，唇瓣微启，几不可闻地吐出三个字，“又是他……”
又是下午盯着秦誉看的人，又是那种势在必得的眼神，很难不让他联想到前世某个讨人厌的家伙。
某个害死秦誉的罪魁祸首。
闻西鸣在系统帮助下精准找到秦誉的位置，眼波流转，尽数朝他抛去。
和前世一样，他打算先制造几场偶遇，给秦誉留下足够印象跟好感，再攻心。
下一秒，闻西鸣看到了站在秦誉身边的人。
视线相撞的瞬间，傅清眠唇边浮现一抹奇怪的笑。
病态，带着歇斯底里的疯狂。
闻西鸣心脏重重一跳，仿佛又回到那间不见天日的暗房，听到他轻柔且疑惑的声音，“为什么死掉的人不是你呢？”
然后浑身上下都疼了起来。
他陷于前世的梦魇中，完全不知道这支舞是怎么结束的，又是怎么走到台下，回过神，他们二人早就离开了。
倒是室友拍了拍闻西鸣的胳膊，“深藏不露啊兄弟，往后的优先择偶权可算让你给捞着了。”
他竟没演砸？
闻西鸣来不及窃喜，就听见系统半死不活的声音，【攻略目标秦誉当前好感：0】
闻西鸣：？？？
【这怎么可能？你又出bug了吧，还是功能卡有问题？】
【检测……检测，结果无误。】
积分和卡片用一点少一点，‘万人迷光环’失效，闻西鸣一阵肉疼，恼恨道，【要不是那个神经病无缘无故朝我笑，我才不会跳错舞步！】
【宿主，您的心理素质有待增强，世界重启后只有0.001%的可能，傅清眠会认出你。】
闻西鸣擦掉额头的冷汗，电光火石间想起另一件事，【刚刚唱歌的那个叫什么名字？】
【一个世界不会出现两个任务者吧？】
他记得，白天对方和秦誉说过话，几分钟前又朝秦誉挥手，一副亲密熟稔的表情。
系统半天没吭声，像是心虚了，半晌后才报出一个名字，【段嘉忆。】
＊
校园里共享单车随处可见，秦誉随手扫开一辆，傅清眠便选了旁边的，一路始终和他保持在同一水平线上，
“上一次这样骑车应该还是高一吧，那时候不用赶时间，也没有写不完的卷子，悠闲得很。”
“是”，秦誉眼神透着怀念，“要不等周末回去看看？”
“好啊，正好我回家取点东西。”
都说高中苦，但那几乎是秦誉最幸福温暖的一段时光。
几年前他从秦家搬了出来，新买的公寓恰好和傅清眠家在同一个小区，他们又是同班同学，顺理成章地成为好朋友。
因为不会做饭，秦誉放了学通常和傅清眠在张姨那吃完，再一块写了作业回家。
偶尔傅清眠父母在，会留他住一晚，吃过早饭，各自拿着傅妈妈塞的温牛奶骑单车上学。
前后两辈子加起来，竟有七八年没回去了。
“对了”，傅清眠说，“美院明年才军训，我想闲着也是闲着，就报了个社团，国庆可能要去祟山。”
秦誉眉尖一动，“听说那里的日出很壮观。”
傅清眠握着车把的手紧了紧，又骤然放松，“嗯，到时候拍照片发你。”
很难用语言描述他此刻的心情，硬要说的话大概是松口气的成分居多，当秦誉解释修双学位的时候，他险些以为对方也是重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