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3读书网 > 其他小说 > 轻声呼唤我姓名 > 第26章 暴风雪里的相拥

第26章 暴风雪里的相拥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奥列格气得浑身发抖:“就这样好奇我的伤疤吗?你这愚蠢的家伙到底在干些什么蠢事?我真的会把你掐死的!”


    “嘿!你吓着她了!冷静一下!”达米亚诺把乔榆从地上扶起来,原本惊魂未定的女孩被奥列格吼了两声,眼泪像是水龙头一样被打开,流得满脸都是。


    “我只是想替你擦擦腿,让你好过一点。”乔榆为自己分辩:“止痛的药必须每天都敷,可是你睡着了,我就想帮你……”


    “帮我?你是觉得我没有自理能力了吗?嗯?我看上去像是那种伤残老兵,需要眼巴巴地等着扎辫子的小姑娘来慰问吗?”奥列格的眼瞪着,像是要将女孩瞪穿一般:“收起你的怜悯吧,圣母玛利亚,我还没落魄到需要一个小偷来可怜!”


    “她也是好意,别这样说……”达米亚诺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奥列格什么都好,就是发起脾气来什么话都说得出来。


    乔榆破天荒地止住了眼泪,奥列格的一番话让她原本惊魂未定的小脸一下子僵住了,现在她的表情就像是外面飘雪的天气。


    “行。”乔榆用手臂抹了把脸,一脚把水盆踢出老远,“行。”她解开围裙摔在餐桌上,语气从未这样冰冷过,她一把拉开车门,走进了雪里。猫萨沙见状慌忙从床上下来,在她关门之前窜到了女孩的脚边。


    “喂!你要去哪儿?!”达米亚诺慌忙问,但回应他的只有沉闷的关门声。他想要安抚暴怒的奥列格,又想安慰被奥列格伤了心的乔榆,着急地在原地打转。


    奥列格将他按到卡座上:“让她去吧,猫萨沙跟着呢。”


    “你就不能收一收你那臭脾气吗?外面下着雪呢!”达米亚诺埋怨道:“自从到了函夏境内,我们简直没有过过一天安生的日子,空气里总是弥漫着一股子怨气,不是你的就是她的。算我求求你们了,情绪稳定些,像一家人一样和和睦睦地过日子不好吗?”


    “你有没有想过,我们本来就不是一家人?”奥列格紧紧拽着他那条疼得厉害的伤腿,撇着眼睛看达米亚诺。


    “天哪,你可真刻薄,什么时候你能坦率地接受别人对你的爱呢?”


    “等我长出两条新腿的时候。”奥列格没好气地说。


    达米亚诺一直提醒自己奥列格是令人尊敬的指挥官,他只是因为身体难受才变得这样惹人生气,才勉强忍住了想要往奥列格脸上揍一拳的欲望。他把奥列格用来提神的浓茶一口气喝了个精光,然后坐在窗前等着乔榆回家。


    一直到过了四点零五分,奥列格再次沉沉睡去后,乔榆才从外面回来。她的两只眼睛完全肿了,眯成一条细细的缝,嘴唇在寒风中冻得青紫。


    “冷死猫了冷死猫了!”猫萨沙也窜了进来,他迅速地在炉火旁盘成一个巨大的卷,舒舒服服地叹了口气。


    达米亚诺把煮好的浓汤哄着小姑娘喝下,在拥抱过后,他亲眼看着乔榆躺在了上铺,亲耳听到了她均匀的呼吸声后,才松了一口气。


    接下里的旅程是有史以来最糟糕的日子了,乔榆再也不和奥列格说话了,她像是看不到奥列格一样,每当她想提醒奥列格换药或是吃饭,都会让达米亚诺来传话。可怜的达米亚诺夹在两人中间,简直快要疯了。


    更糟糕的还在后面,当他们即将进入图伯特时,天空突然刮起了暴风雪,他们不得不停下来,等到暴风雪停息再走。


    第一天,众人并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大家都以为暴风雪会很快停歇,生活依旧和往常一样悠闲。达米亚诺煮了一锅香喷喷的汤,众人围在噼啪作响的温暖炉火旁,吃着饭聊着天。虽然乔榆现在还是不理奥列格,但她不再板着一张脸了。奥列格的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他在吃饭时多次假装不小心碰了乔榆的碗或者是碟子,试图碰撞出什么话题,可乔榆铁了心不去理他。


    “只要你开口哄哄她,我保准她会立刻原谅你。”在乔榆戴着耳机听歌的时候,达米亚诺悄悄跑到奥列格身边为他支招:“去哄哄吧,你不是也想找她搭话吗?”


    “是她自作主张冒犯了我,为什么要让我去低下头和好?”奥列格感到很奇怪:“再说你为什么会确定我哄了她,她就一定会开心?”


    达米亚诺做了个夸张至极的表情,他上下打量着奥列格,砸了咂嘴:“你是装糊涂还是看不出来?你没发现她很依赖你吗?说不定她已经爱上你了。”


    奥列格大吃一惊,惊讶得简直要从座位上跌下去了。他从未发觉这个问题,他一直把乔榆当成小妹妹来看的,奥列格仔细回想了一下乔榆看他的眼神,似乎也并没有什么不同啊。该死,达米亚诺到底是怎么看出来的?


    奥列格想着,脸色阴沉了下来。如果再年轻个十几岁,他或许会很高兴听到这样的消息,甚至可能为自己的个人魅力欢呼。


    但如今的他不想与人有过多交流,恨不得找个深山老林挖个洞自己过,更何况是发展恋爱这种长远关系呢。他没有心思也没有兴趣再去了解别人或是让别人去了解他,而且对方还是个不到二十岁的小姑娘,这对于道德标兵奥列格来说简直是大逆不道。


    他决定要在源头上掐断这种苗头——从此之后离乔榆远远的,让她逐渐断了这个念想。


    于是第二天,奥列格便开始施行自己的计划,他把头扬得高高的,假装自己看不到乔榆。这可把小姑娘气了个半死,她的好心好意都被奥列格当成了驴肝肺,这令她烦躁又委屈。


    但这不是最重要的,暴风雪仍然没有停歇,而他们的存粮只够两顿吃的了。在达米亚诺想要原路返回去公路商超采购些物资时,却绝望地发现车胎被冻爆了两个,这也就意味着车子抛锚在了这荒无人烟的雪原上。他们的燃料所剩无几,木材也只有寥寥几根,如果暴风雪不停歇,无人发现他们的话,过不了多久他们就会被饿死冻死在这荒原上。


    达米亚诺将这个坏消息告诉了车上的两人,一时间大家都沉默了,在晚饭的时候奥列格吃的东西比平时少了一半。他想着万一没人来救援,自己储存的脂肪够他撑上一段时间,再不济他还可以选择冬眠来减少热量的消耗。而乔榆瘦胳膊瘦腿的,那些粮食还是留给她吃比较好……该死,怎么又开始关心起她了?


    第三天的早晨,最后一根木柴燃尽了,愉快的炉火熄灭了,车内的空气一下子降了好几度。达米亚诺把车载空调打开,从外面挖了点雪用最后的燃料做了顿饭,烧了壶水。众人吃了一顿热乎乎的饭,身上才暖和了起来,大家都蔫蔫的,缩在自己的座位上不愿意动弹。


    到了傍晚的时候,燃料也熄灭了,这就意味着车上再也没有了供暖设备。外面的暴风雪仍然刮着,丝毫都没有停歇的意思,车里的温度迅速降了下来,即使是穿着厚衣服也挡不住瑟瑟发抖。


    最后奥列格想了个办法,他将手机的手电筒打开,与几只手电一起绑在了车外面,从远处隐隐约约能看到暴风雪中有一道光柱。


    夜里的时候温度降得最厉害,几乎能将人身体里的血冻住,乔榆率先支撑不住,她开始发起了低烧。奥列格在这种时候果断降低了约束自己的那一套道德标准,他收集了车上所有的被褥衣服,在那张大床上做了个窝,然后招呼乔榆和达米亚诺钻进去。


    乔榆和达米亚诺一左一右地依偎在奥列格身边,奥列格像抱窝的老母鸡一样张开健壮的双臂搂住了他俩,猫萨沙也钻了进来躺在奥列格的腿上。


    在这一刻,大家完全忘记了所有的芥蒂,紧紧地依偎着,互相取暖。


    乔榆抱住奥列格的腰,几乎要哭了出来,她以为自己要死在这个冰原上了,但当奥列格拥住她的时候,她一下子变得非常平静。她把脸放在奥列格柔软的胸肌上,听着从他胸口传来的发条走动的咔咔声,说不出的安心,之前的争吵和闹脾气似乎也不存在了。


    奥列格低头看着紧紧抱住自己的女孩,她闭着眼睛,缩在他怀里瑟瑟发抖,这让他想起了自己的妹妹。在许多年前的那个雪夜,米莎也是这样依偎在自己的身边,发着高烧,奄奄一息。他紧了紧手臂,心中腾起了一股子愧疚,他开始觉得自己有些过分了,不该用那种态度来对待一个姑娘的赤诚之心。


    “喂,你别睡啊。”达米亚诺推了推乔榆:“睡了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乔榆支吾了一声,因为严寒,因为高烧,她的意识已经开始逐渐模糊了。


    “撑住了,”奥列格反手抱住乔榆,试图将自己的体温传递到她的身体里,“坚持住,我们会离开的。”


    “真的有人会来救我们吗?”乔榆细声细气地问。


    “会的,我前些天注意到这里有羊粪,这是牧羊人活动的区域。”奥列格这样说,其实他什么都没看到,这说辞全是为了安慰乔榆。


    “那就好。”乔榆贴着奥列格,他的体温比一般人高很多,为他们提供了源源不断的热量:“但我觉得我快死了,对不起啊,前两天惹得你那么生气。”


    “别说傻话。”奥列格这样说,心却沉了下来。十几年来他与外界几乎断绝了联系,只有达米亚诺一人愿意陪他说说话。而乔榆突然闯进了他的世界,给他单调的生活带来了一丝明媚,这两个人他一个都不愿意失去。


    外面冰雪纷飞,只有房车内的小窝还存留着一丝热气。三个人一只猫紧紧相拥着,奥列格抱着他们所有人,像是抓住了自己与世界的唯一联系。


    为了驱散徘徊在四人头顶的死神,三个人开始轮流讲故事,讲到最后乔榆和达米亚诺都没了说话的力气,只有奥列格一个人清醒着。乔榆的手被他紧紧握在掌心,她抬头去看,赏金猎人的眼像是最清澈的湖,里面带着倔强和希望。


    他哼着一首曲调悲凉的歌,歌声和胸腔的共鸣混合在一起,使乔榆和达米亚诺的精神都不再那么萎靡。


    乔榆抓着奥列格的手指,从皮肤相接处传递的不只是温暖,她感觉奥列格顽强的意志力和勇气也顺着他们相贴的地方传进了血管,这使她坚信自己一定能撑到获救。


    不知过了多久,乔榆和达米亚诺的精神再次恍惚了起来,这次连奥列格都有了困意,他低着头,明显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不如之前热乎了。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了踩雪的咯吱声,紧接着门被打开了,风和雪一下子灌了进来,冷空气令所有人都清醒了过来。


    然后,一个带着犄角的大头从门外探了进来,他愣愣地和屋内的大家对视,半晌后用口音浓重的普通话问:


    “老乡,要帮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