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3读书网 > 其他小说 > 上仙有劫 > 第117章 又逢栖弋
    这番言语通透又似无情,晏画还欲多言,忽觉席间微微躁动,一时寂静无声。抬首去,竟是苍部帝君不知何时已至,正落座于谢拂池身侧空座。


    晏画一时止声,倒是谢拂池刚刚饮了几盏酒,虽未醉,颇觉得心里酣畅,回眸冲他笑了笑,“我还以为你不来了。”


    这次宴饮当然并非纯粹为了洗尘,还是要商讨一下如何驱散城外魔军。魔族虽数日不动,但也不知怀了什么鬼胎。


    时嬴必然是会来的,此刻,他扫视过席下诸将,众将噤声。


    谢拂池不好意思大声说话,压低嗓音问道:“你药喝了吗?”


    少年神君抿下唇,并未作答。


    谢拂池顿觉莫名——


    她觉出时嬴是有些不悦了,但也不知他为何不悦,难道是下午与灵鸿交谈有了龃龉?不对,灵鸿又怎会反驳他?


    不过她现下对着时嬴耐心比平日好上许多,遂不着痕迹地朝他靠近些,垂在身侧的手伸进他袖子里,在他手腕上挠了一下,颇有些平时给沉黛顺毛的哄顺滋味。


    她忽然觉得神君就像一只很别扭的猫,总是莫名其妙的有些小脾气,但从来都是顺着她的,哄一哄就好。


    当然也不敢多捋,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呢!


    她随即又正襟危坐,从容地去斟酒,“请用,帝君。”


    沉默片刻之后,神君接过来,指尖却同样滑过她的掌心,平静道:“多谢司首。”


    外人看来,只是不得不坐在一起的两位,谢司首客客气气地为神君倒了杯灵饮,神君亦不好推辞。


    两个人虽是一派正经地,晏画左瞧瞧右看看,总觉得不对劲。


    太特爹不对劲了。


    然后晏画一低头,发觉这饭吃着吃着,两个人就越靠越近。她这个角度什么看不到?堂堂司首和堂堂帝君在她眼皮子底下,眉来眼去,难免令她唾弃。


    晏画城主沉默着给自己灌了口酒,这个位置实在太不妙了。


    不过想当年,他们同乘一船,一切还未发生时,她同那萧玄岭有过之而无不及。这么一想,倒也慈眉善目起来。


    谢拂池与时嬴之间肯定是发生过什么,不过她没想到,苍黎帝君会这样顺从谢拂池,即使听到那些令人不悦的话。


    谢拂池口是心非,晏画听得出,旁人却未必。时嬴竟也情绪稳定,未曾生气。


    不过她觉得也没什么不好。


    你若是对谢拂池疾声厉色,她只会同样报之以尖刀,反而是时嬴这种,让她手足无措,显出八百年都不曾有过的几许天真。


    嗯,天真。晏画没想到这个词也能有天用在谢拂池的身上。


    此时,奚云谷外。


    魔兵王帐里,金红色襦裙的女子靠在榻上,闭目浅眠,漫声道:“消息属实?”


    座下魔族斥候道:“是那位传来的。”


    女子微微睁眼,“卫队何在?”


    斥候道:“早已集结完毕,听候魔君差遣。”


    她点头:“本座前日已将傀儡放入画城,此时画城山河阵有缺,立刻突袭……这个方向!”


    长指一点,虚空中画城地图一晃,竟似要立刻破开一个缺口一样。


    “是!”


    酒过三巡,时嬴忽觉周身灵气涌动。这一动十分微妙,隐有些让人难以形容的天地变化。


    谢拂池发觉了,借着饮酒的间隙问:“怎么了?”


    他以指蘸酒,指尖缩过之处,冰霜浮现成一线银线,很快在桌面画下一个阵法。晏画目光微缩,正是护城山河阵的一角,时嬴仅凭感知竟能描绘细致到如此地步。


    “阴十三,山河阵灵气最弱的时刻。”时嬴眸光一沉。


    晏画自然意识到这点,不过数月来的阴十三日都未曾受到魔族攻击,她也不曾多加注意。


    此刻忽被点出,晏画也生出些不安,“怎么了?魔兵似乎并无进攻之意,就算有又怎么会这么巧?”


    “此时,正是最好的时刻。”


    如今苍灵二部齐聚城主府,城外驻地定然比平时空虚。哪里还有更好的时机?他蓦地站起身来。


    然此宴为聚集人心,柔化苍灵二部的矛盾故而知者除却天界诸人,也难以为外人所获知。


    ——这是晏画的本意,但千年积怨,岂是一时半会可以化解的。


    她刚刚一番言语,倒跟火上浇油似的。


    时嬴这一起身,诸仙立刻看来。


    此时离席,太过惊扰。谢拂池立刻惊讶道:“什么?帝君要同我比试一番?可是谢拂池剑气纵横,恐伤了在座各位,不如我们出去比。”


    时嬴轻轻瞄她一眼,“甚好,我也想向司首讨教一二。”


    于是在诸仙注视下,他们并肩离席,衣带翩翩,目不斜视地走了出去。


    唯有姬荀放下酒杯,亦面色凝重起来。


    出了门,谢拂池与时嬴急往西南城门而去,然而事实并未如时嬴所料,此刻那里安静如昔。


    她松口气,“会不会是你最近灵力没有恢复,多心了?”


    “没有。”


    神君眉眼沉下去,即使灵力不济,他的阵法推衍绝不会有错。


    谢拂池听他这两个字斩钉截铁,落地有声,不由看向他,见他神色笃定,也不由自主地应了,“那我们再找找,说不定已经悄无声息地潜进来了。”


    “本座岂是那等鼠辈?”


    谢拂池话音刚落,空中已传来一道有些耳熟的女声。她身形微微一僵,抬头一看。


    城墙上空的结界已豁出一个裂口,来人也不多,不过数十魔兵,抬着一顶金色的锦榻。榻上以层层纱幔遮蔽,金银丝线织成的纱幔垂坠感极好,反射着魔兵手中的灯笼光辉,十分耀眼。


    一只手微抬,立刻有魔兵上前跪着替掀开帘子,里面赫然躺着一个金红色锦绣襦裙的慵懒女子,眼角绯红,微微上挑。


    “又见面了,二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