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你是陆家的少爷?”


    张逢安问陆长弓。


    陆长弓一身墨绿的直裰,上面绣着竹子的花纹,他整个人也和衣服透出来的气质一样俊秀,隐隐还有些挺拔的苗头。


    “回先生,是的,晚辈陆长弓。”


    张逢安望着他笑了笑。


    这些年他带过的学生,没有一千,也有几百了,倒是练出了一些看面相的本事。


    学生什么性格,他一看便心里有个大概了。


    张逢安又跟陆长弓多说了几句话,也不问学业,只是随便聊一聊,说一说笔墨纸砚,说一说日常起居的事情。


    陆长弓知道面前的人是位有名的老师,想着自己的嫡母,爱屋及乌,也十分尊重。


    他很得体地回话:“晚辈习惯早起……厨房做什么就吃什么,没什么特别的喜好……”


    张逢安满意地点点头。


    勤奋不挑食,是个乖孩子。


    陆长弓说:“先生,晚辈要去给母亲请安了。”


    张逢安笑笑,放他去了。


    这孩子是根好苗子,还以为他教的可能是个纨绔,倒是意外之喜了。


    他回到自己的客房里,还十分高兴,就跟捡了宝贝似的。


    “母亲,我来的时候碰到一位先生,应该就是张先生了。”


    到了垂丝堂,陆长弓和蔺云婉说了早上发生的事。


    蔺云婉淡淡一笑:“你觉得张先生怎么样?”


    他回忆了一下张逢安的面相。


    “脸颊过于消瘦,白头发不少,以先生的年纪,不该长这么多白头发的。”


    最后下结论:“虽然严肃,却是个会关心学生的好老师。”


    蔺云婉听了直笑。


    “母亲,您、您笑什么?”


    陆长弓连早膳都不敢吃了。


    蔺云婉说:“觉得你观察得很仔细而已,快吃吧。这段日子你难得长圆润了些,多吃些,以后还要长身子的。”


    等到陆长弓吃完了,才问他:“张先生毕竟考过科举,比我更通科场上的事,你想不想让张先生也教你?”


    陆长弓摇摇头。


    “母亲,您不是说,学非一日之功吗。儿子不过在您面前学一段日子而已,以后还是要去学塾,不差这一会儿。”


    “张先生懂的,学塾里的先生也会。”


    蔺云婉惊讶地看着他,这孩子……


    虽然不管她教什么,都一点就透,没想到已经开始有自己的主意了!


    陆长弓起身说:“儿子先去书房里练字了。”


    蔺云婉点头。


    陆长弓跨过门槛,又忽然回了半个头,却又什么都没说,红着脸走的。


    蔺云婉虽不知道他想说什么,大概也猜到,应该是让她心里高兴的话,但这孩子内敛,不好意思说而已。


    “桃叶,你看着院子。萍叶,跟我去一趟侯爷和太太屋里。”


    葛宝儿在府里的待遇还没有定下来,老夫人想让她从公账中拨出银子,还要看卫氏肯不肯。


    到了卫氏这里,蔺云婉关心道:“久不给婆母请安,不知公爹近来怎么样了?”


    卫氏叹道:“还不是老样子,一会子清醒,一会子糊涂的。不过现在不怎么伤人了。”


    蔺云婉点点头。


    那倒好。


    不然丫鬟婆子们受伤,也是难受的。


    “婆母,我这里有一件事裁夺不了,还要请您帮忙斟酌。”


    “什么事?”


    萍叶递过来一个册子,蔺云婉说:“老夫人让我给表姑娘定下月例,不知照着庶出大姑奶奶的待遇来,会不会委屈了表姑娘,毕竟是好些年前的旧例了。”


    卫氏顿时怒道:“她一个外人,怎么能跟表姑奶奶比?!”


    “晦气的小蹄子,一进咱们家,就把府里搅得鸡飞狗跳。”


    卫氏一把夺了册子,说:“这事你不要管了,我来处置。”


    蔺云婉当然要推辞一下:“婆母,这毕竟是老夫人……”


    “那我就更要料理。府里的事大小都是你管,我难得为老夫人分一次忧,好了,你回去吧。”


    蔺云婉轻轻松松地走了。


    卫氏身边的妈妈过来和她说:“太太,您何必掺和老夫人的事呢。这不好。”


    “有什么不好!”


    卫氏固执道:“没什么不好的!”


    立刻就派人去给葛宝儿布置房间,指派丫鬟。


    她是不如蔺云婉会管家,但是也是官家出身的小姐,这些事还是会料理的。


    与寿堂里,几个粗使婆子往葛宝儿房搬家具,老旧掉漆的箱子、桌椅,两个还没开脸的黄毛丫鬟,口齿都不伶俐,别说服侍主子了,不给主子添乱都是好的。苏丹小说网


    送来就是白领月例银子的。


    葛宝儿都傻眼了,拦下婆子问:“这、这些是什么?”


    婆子说:“还能是什么?给姑娘用的家具啊。”


    五儿也愣了,这……从哪里翻出来的?


    葛宝儿指着发黄的地方,说:“这里已经掉漆了。”


    “哎哟,掉漆了补了就是了。姑娘小声些,老夫人还在歇息,您要这么吵嚷,闹醒了老夫人,算谁的?”


    葛宝儿咬着唇,等下人一走,眼睛都红了。


    下人往她身上泼粪不用受罚,让她住下人似的屋子,这就是她和儿子在外面苦了七年的结果?


    找她们母子的时候,拼尽全力,接回来了却是这样待她。


    “呜呜。”


    葛宝儿伏在床上哭,五儿过来劝:“姑娘,快别哭了。姑娘……”


    “姑娘,严妈妈来了。”


    严妈妈早听到了动静,怕惊动老夫人,自己先过来了。


    “溪柳,你先出去。”


    “是。”


    严妈妈冷着脸,道:“姑娘这是哭给谁看的?”


    葛宝儿从床上坐起来,委屈地道:“严妈妈我不怕吃苦,我打小也是吃苦惯了的,但是陆家也不能这么侮辱人!一个两个的,当我是什么人了!”


    严妈妈嗤笑一声。


    “姑娘是什么人,还用得着我说吗?又不是黄花大闺女了。”


    葛宝儿气得哆嗦,白着脸说:“我要去找世子,找老夫人!”


    严妈妈劝道:“姑娘,这些都是太太的人送来的,是太太的意思。太太的是世子的母亲,您真要这会儿就去得罪太太不成?”


    葛宝儿抿了抿唇。


    她当然不想。


    老夫人寿元难料,卫氏却还有好长时间的活头,万一真成了她正经婆婆,和她计较起来……


    严妈妈道:“姑娘想明白了就好。”


    还提醒她:“姑娘别忘了自己的身份,平日里少招摇。少爷都事自然有人操心,别什么事都想插一脚。姑娘也看到了,按你的主意来,那没有一件事有好结果。”


    “姑娘要真是为了庆少爷好,也为了你自己好,姑且安分些。大家都好过!”


    一番话,把葛宝儿说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