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3读书网 > 玄幻小说 > [综]血液之惑 > 1. 第 1 章
    阿莱格罗醒来的时候天地一片白茫茫。


    他脸朝下地趴伏在雪堆上,飞雪如刀,无情地击打在他裸露出来的皮肤上,随即细细密密地扑盖在他身上,将他整个人几乎要掩埋起来。


    冷,很冷。


    阿莱格罗的手指扣在雪堆里,冰冷僵硬不能动。


    他的斗篷被雪水浸湿,沉沉地压在他身上,让人喘不过气。


    更糟糕的是,自他身下渗出大片鲜红的血液,全来自他的体内,被人类对吸血鬼专用兵器轰出的致命伤,让他只能咽着嘴里的鲜血,被迫感受着身体的残破和无法止住的出血,动弹不得地伏在雪堆里,等待着死亡。


    阿莱格罗意识昏沉。


    他最后的记忆是眼前倔强脆弱的人类女孩,虽然脆弱却意外顽强,三番五次从他手中逃脱,一心要见到、救到芬恩。


    芬恩,他陪着她长大的吸血鬼女王,纵情欢乐的外表下是无法被治愈的伤痕。


    从相见的第一面起,他便跪下,为年幼的她戴上代表女王身份的戒指,发誓要保护好她,守护她的土地和子民,守护她的骄傲和荣誉。


    但是,他不够强大,他没法保护好芬恩。


    他眼睁睁看着芬恩残酷地见证了爱着的人类女人被杀死,芬恩的心破碎了。


    芬恩独自了承受失去心爱之人的痛苦。


    他无法忘掉他对自身无力的痛恨,他无法保护芬恩,他能做的是接受元老院的指令,发动战争、保护子民,维护好芬恩的缓冲空间,芬恩不理政务纵情欢乐也好,不肯吸血以维持人类吸血鬼和平共处的幻想也好,他都会一一为她承担后果。


    他希望,芬恩能忘掉那段过去,成为一个真正地、能带领她的子民战胜人类的吸血鬼女王。


    他也希望她能骄傲,她能快乐,她能够毫无痛苦地在舞池里和她选中的人共舞,不必半途故作厌烦地退出舞会,独自一人在卧房喘息着痛苦,被渴血的痛苦、回忆再次漫上心头的痛苦淹没。


    在他维持着他的希望之际,又一个和那人类女人长得相像、爱好相像的人类女人出现了。


    名为茉茉的少女。


    同样怀抱着在和平之地独自生活的梦想,不必杀戮,不必被禁止音乐和跳舞,再次迷惑了芬恩,将芬恩带入了绝望的希冀中。


    痛苦、受伤、理解、欢乐、希望、追寻、破灭、分别、再见、绝望,芬恩为茉茉抛掉了自己吸血鬼女王的身份,逃离着人类的追杀和他的追捕,和茉茉共同追寻着人类和吸血鬼和平共处的乌托邦之地,翻过深山,穿过冰原,却又是骗局,又是惨痛的教训。


    无法再次被挽回的教训。


    既不愿吸血、奴役人类,也无法找到和平之地的芬恩,最终,在死亡中得到平静。


    带着终于保护好了爱人的叹息,带着与人类和平共处的依旧希望,芬恩握着爱人的手,平静离开人间。


    名为茉茉的少女,和芬恩一样怀抱着无谓的幻想,带着芬恩一同走入美妙却布满杀机的幻想舞池中狂舞,却被芬恩以生命为代价保护着活了下来。


    芬恩始终如一的愿望,让他无法下手扼断她的喉咙。


    他只能以最后的力气去保护她,在死亡之际,祈求这个可恨的人类少女,再去见芬恩最后一面,不要让芬恩一个人孤独地死去。


    他如此悔恨,一直以来让芬恩独自承担着痛苦。


    要是,他能够再强大、再强大一点......


    死亡如毯,盖在他的身上,带去万古的寂静。


    阿莱格罗,人类与吸血鬼、暖血人与冷血人战争中的败者,闭上了眼,永久伏在血泊中。


    雪花厚重地飘着,冷风如刀地刮着。


    如死地般的万里雪地中,忽然轱辘轱辘地驶来一辆马车。


    车外很冷,车里却很暖。


    车内坐着一个俊美却落拓的青年人,并非因为穿着随便、衣衫不整而落拓,而是周身那种万事万物皆只是云烟,再漂亮的美人、再难得的珍宝都难入他眼的包容气质。


    虽然经历过大起大落,再难激起他心波澜,但依旧神采潇洒,目光亮得像是秋夜的寒星,会温柔地注视着眼前人,这般气质奇异、让人愉快的落拓客。


    车内的青年人慢慢灌着自己酒,时不时咳嗽着,只有那双年轻柔和的眼睛表明着他的意识十分清醒。


    清醒而忧伤。正因为清醒,所以更加忧伤。


    李寻欢大口吞着烈酒,目光轻柔注视着被搁放在自己腿上的人像雕像。


    一个女人的人像雕像,曲线曼妙却不失优雅,面部虽没被雕刻,却也看得出是一个绝世的美人,线条处处精妙而被久久摩挲,无一不体现着其主人的深刻珍惜之情。


    李寻欢微微闭上眼,人像的线条却还在他脑子里显现,与实际的人像分毫不差。


    他亲手雕刻的人像,不知刻了多少个,每当心爱之人的身影从他回忆里浮现,让他痛得无法呼吸,他便拿出刻刀慢慢刻着那道身影,刻完便痴痴地看着,再亲手埋葬在雪地中、树木下,如同埋葬那不该再有的眷恋。


    “人生得意需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李寻欢喃喃念着诗,又是一口酒闷进了肺腑。


    离李园的路越来越近,虽还远至千里,但已隐隐张牙舞爪在他的眼前。他只想再醉些,麻醉身体中的痛苦。


    “少爷。”


    马车忽然地停了下来。


    架着马车的虬髯大汉用力勒住缰绳,停住赶路的白马。


    “路边有个死人。”


    若是普通地死了人,虬髯大汉必不会停下马车,耽误李寻欢的行程。


    但那路边趴伏着的是个少年。


    头发银白,比刚落下的雪更洁白更引人注目,带着月色般的柔和之美,一眼看去是怪异而纯粹的惊艳。


    雪堆中露出的半张脸俊美却线条柔和,并未完全长开,恐怕只有十六七岁,正是未来大好的年纪。


    与那满目银白形成冲击的是少年身下大片的血。


    血迹鲜红,尚未干涸,深深浸入雪层中,少年人大概是受伤不久,甚至可能还有一线生机,但那身下大量的出血,明显是他一个人涌出的,他必不会有活着的可能。


    除此以外,少年的尸身周围也无打斗的痕迹,尸身周围的雪层干净而洁白,除非是杀手将武功修炼到踏雪无痕的地步,彻底隐藏了自己的踪迹。


    但究竟是哪位武功大师,要隐藏自己的存在在雪地中杀掉一个少年,少年的身份又是如何,引来如此杀机。


    李寻欢并没有想很多,只是叹息和遗憾,世间也许少了一个可爱的少年人,若没有这一遭,少年人也许会意气风发地活着,也许会娶妻生子,继承家业,活个精彩不虚度的一生。


    看到掀起车帘的李寻欢的表情,虬髯大汉放下缰绳,跳下马车走到少年的尸身旁。


    “我将他好好埋葬,免得被寻味而来的动物糟践了。”


    触碰上手的感觉是死人的冰凉刺骨,虬髯大汉将少年的尸身翻起,欲擦干净少年脸上的血迹,却猛地一惊。


    “他还活着!”


    少年半眯着的眼睛里还聚着光,随着搬动他的人的动作而移动。


    虬髯大汉握着少年肩膀的手微颤,伸手探到少年还有鼻息,脉搏虽虚弱却确实存在,便赶紧将少年打横抱起,解开自己身上的披风将少年裹紧。


    推开车门,接过少年将人安置在暖炉旁,李寻欢的忧伤苦痛全数不再,此刻他全心关注着这陌生少年的安危,点穴止住少年腹部最大的伤口出血,掀起少年的上衣,被满目残破的身躯一惊,李寻欢无言地清理干净伤口周围的沙砾脏物,用酒水消毒撒上金疮药。


    人事已尽,李寻欢只能祈祷少年被上天眷顾,挺过这次劫难。


    能做的已经都做了,车外的虬髯大汉也全力赶起了马车,在茫茫白雪中寻找着人烟,希望能找到药物和大夫。


    李寻欢抱着奄奄一息的少年,心中叹息,紧紧握着少年的手腕为他输送内力,尽量用轻柔的内力游走在少年的经脉里,阻止着伤口的出血,努力修复少年身上各处大大小小的伤口。


    伤口处血肉模糊,身躯上几乎没一处好皮,少年到现在还没死去,全拜他惊人的毅力,居然还能坚持着一口气。


    大多数的伤口是爆破伤,翻着的血肉边缘周围沾着火药粉末,加上少年偏西域的立体五官,被悄无声息地袭击在离关口不远的雪地中,恐怕身份复杂。


    李寻欢长长叹了口气,无论这少年的身份背景如何,他毕竟只是个孩子,还没看过人世间最美的风景,还没能带着父母的期望成长长大,却几乎凋零在这苍白的天地间。


    车外的虬髯大汉也暗自叹息,叹少爷总是孤独一人、却还依旧在意着别人的孤独可怜,叹如这少年一般,世间也总还有无穷的不平事。


    车内,少年昏迷不醒,一头显眼银白的卷发,苍白凄冷的肌肤,灰黑的斗篷裹着少年单薄的身躯,连手上都戴着手套,绝不露出一丝皮肤。


    只有一张脸暴露在空气中,少年半合着的眼睛低垂,嘴角也低低地抿着,表露着他最后深切的不甘。


    李寻欢维持着抱着少年的姿势,传输到少年身体里的内力忽地猛地一颤。


    李寻欢的内力还来不及收回,他怀里的少年就猛地扑倒了他,对准他的脖子张开了口。


    少年嘴里锋利的尖牙闪着寒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