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离了听潮阁。


    陆沉一路鬼鬼祟祟地来到黄蓉的闺阁之中。


    一进门便迎头砸来个大枕头,只听黄蓉梨花带雨地哭诉道:“你走,走啊!我再也不要见到你了!”


    “靖哥哥是坏人!”


    陆沉手捧带着少女幽香的枕头,倚靠在门上,静静欣赏着这幅破碎的美人画卷。


    只能说不愧是黄蓉,即使是哭红了双眼的她,身上也兼具着海洋的神秘与桃花的娇艳。


    或许是从小失去母亲的缘故,伤心的黄蓉更加楚楚可怜,一举一动之间让人只想把她搂在怀里,静静地给她疼爱和温暖。


    一人哭,一人静静地等,这幅怪异的画面持续了两个多时辰。


    直等到黄蓉哭得累了,抬起头来方才错愕地发现,走进自己闺阁的,并不是郭靖,而是那个毁了自己所有幸福的男人。


    “哭完了?”


    陆沉主动打破沉默问道。


    “怎么是你?”黄蓉反问道,“靖哥哥呢?我爹呢?”


    陆沉将枕头丢回给黄蓉,回答道:“你靖哥哥被打出去了,你爹说要把你许配给我。”


    对于陆沉说的话,黄蓉心里倒是没太多意外,自己的爹爹脾气本就邪得紧,如今靖哥哥恼怒了他,再加上他又看陆沉比较顺眼,一气之下将自己许配给陆沉并不是不可能。


    而令陆沉感到惊异的是,黄蓉并没有显得多么抗拒,反倒是咬着唇,抽抽搭搭地说道:“许配就许配嘛,只许他作驸马,难道不许我另嫁他人?”


    “你在赌气?”


    陆沉问道。


    “没有!谁要和那种笨蛋坏人赌气?”


    黄蓉跪坐在床上,抱着枕头,虽然嘴上很硬,眼神中却透露着从未有过的迷惘。


    陆沉劝慰道:“你现在还小,最好不要因为一时冲动去盲目做一些未来会让自己后悔的事情。”


    “你这人怎么婆婆妈妈的?全不像个出来闯江湖的,倒像是个书院里教书的老夫子!”


    黄蓉很光棍儿地躺倒在床上,木头似的说道,“过来吧,我爹不是将我许配给你了吗?做你该做的事情吧。”


    江湖儿女都这么豪放直接吗?


    陆沉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蹑手蹑脚地走到黄蓉的绣榻前,静静坐下。


    这个平日里古灵精怪如山中精灵一般的女孩儿,此时此刻身上绷得紧紧的,像是一只被猎人抓住的小鹿一般微微发抖。


    然而陆沉所没有察觉到的是,黄蓉微微颤抖的小手下面,正用力捏着一根毒针,就等着他放松警惕,试图将他一击致命。


    黄蓉心里暗暗纠结:虽然是我先使坏,故意欠了这人的钱不还,可若要我以身相许,那断不可能。


    不过,就连爹爹的功力也不能伤到此人分毫,我若贸然攻击他,激发了他的坏心,可怎么办才好?


    我便是死,也不能这样不清不楚做了陌生男子的女人。


    桃花岛湿润的海风吹动着碧绿色的纱帐,轻轻拂在二人脸上,撩拨着少男少女复杂的心思。


    眼见陆沉迟迟不肯露出破绽,黄蓉不由得有些百爪挠心,催促道:“你还是不是男人?洞房花烛夜也不肯动一动吗?”


    陆沉猜不透古灵精怪的黄蓉心里在想些什么,淡淡道:“我要是因为钱就和你睡觉,那跟去怡红院有什么两样?”


    “我不爱去那种地方,跟没有感情的女人做不来。”


    黄蓉的脸瞬间变得通红:“什、什么做不来?!小流氓!登徒子!我爹怎么会把我许配给你这种人?”


    “小流氓,出去,出去!”


    就在她挣扎的时候,陆沉见到黄蓉手中隐隐闪烁着银光,心中顿时了然,手攀附上前,将她手里的毒针夺了过来,戏谑道:“成婚头一天就想谋杀亲夫啊?”


    诡计被识破的刹那,黄蓉顿时慌了,奶白色的皮肤因为紧张而变成粉红色:“我呃我这是”


    “行了,甭解释了,我告诉你爹爹去。”陆沉坏笑着捏住毒针,一路走出黄蓉的闺阁,松了口气。


    单凭实力来说,便是再来五十个、一百个黄蓉,手里拿着同样的毒针,也奈何不了陆沉。


    可他并不想依仗着武力,去强迫少女发生一些不好的事情——今天仰仗着武功高你压迫我,明天我仗着武功高再迫害回去,这样的江湖未免也忒无趣了一些。


    “哦?贤婿怎么没和蓉儿在一起?”


    黄药师心情似乎不太好,正拿着一壶酒自斟自饮,见到陆沉,主动招呼了一声。


    陆沉百无聊赖地说道:“嗐,见了两面就洞房花烛,感觉不太适应,黄蓉蓉儿她心里不乐意,我也不愿意强迫于她。”


    黄药师面色古怪,有些阴阳怪气地说道:“你一个放驴打滚的,却是个正人君子。”


    陆沉道:“您这话我不爱听,我放的贷利息可以说是非常之低了吧,那些越滚越多的,一般都是打定主意不还钱被我找上门的。”


    “江湖救急也得讲江湖道义嘛!”


    黄药师作为“被找上门”的人之一,尽管钱是黄蓉借的,面子上也有些挂不住,怒冲冲地唤了一声:“蓉儿!蓉儿!”


    正在闺阁中思绪万千的黄蓉顿时被叫慌了神,喃喃自语道:“这个人,不会真的去找我爹爹告状了吧?”


    尽管平时黄蓉一直都是黄药师的掌上明珠,可对于自己爹爹那喜怒无常的性格,黄蓉也是深深畏惧在心里的。


    他说将自己许配给陆沉,那必然是一言九鼎的事,自己蓄意用毒针害陆沉的事若是被爹爹知道了,少不得要挨一顿教训!


    唤了两声,黄蓉没有答应,这不由得让黄药师心里更为恼怒,更是提高了几个声调:“黄蓉!没听见爹爹唤你吗?”


    “啊?”黄蓉陡然惊醒,“马上到!”


    说罢,像个小兔子一样,一路逃窜似的来到黄药师身边,看着爹爹脸上的怒容,讪讪不敢言语,只能用眼神的余光,嗔怒地剜了陆沉一眼,意思是:你找我爹告状了?


    陆沉大致猜到了黄蓉的想法,顿时起了顽心,用几乎微不可查的幅度点了点头。


    黄蓉顿时更为恐慌,赶在黄药师再次开口之前,讪讪说道:“爹我不是故意的”


    黄药师本想让黄蓉出来做两个小菜,给自己和陆沉小酒,可宝贝闺女这一句“不是故意的”却让他一头雾水。


    “故意什么?你又顽皮了?”


    黄蓉见黄药师面露不解,还以为他是在诈自己,便坦然交代道:“我不是故意要用毒针去扎陆沉的再说,这不是也没扎到嘛”


    黄药师脸色一黑,愤怒地将桌子拍得四分五裂:“你居然用毒针去扎自己的夫君?黄蓉,你太无法无天了!”


    “啊?你不知道?”黄蓉呆立当场,“陆沉,你诈我?”


    陆沉乐呵呵地说道:“许你预备着毒针扎我,就不许我诈你么?现在咱们俩扯平了!”


    “谁和你扯平了,坏人!流氓!地痞!十恶不赦的大坏蛋!”


    黄蓉说着,佯作生气,试图偷偷溜回自己房间。


    “站住!”黄药师怒喝道,“从小到大我都宠着你,看来你有点不把爹爹放在眼里了!出去欠钱不还不说,还要谋杀自己的夫君,我今天非得给你点教训!”


    黄蓉呆立当场,酝酿了一会儿情绪,委屈巴巴地转过身来:“什么都向着他,到底谁是你亲生的?早知道我就跟我娘去了!谁要孤零零活着被你欺负!”


    她演技实在是太好,以至于陆沉和黄药师一时间都分不清她是真的委屈还是刻意演的。


    真是个倾国倾城的妖精。


    “黄岛主”


    “叫岳父。”


    “呃岳父大人,依我看,此事就算了吧,我与蓉儿开个玩笑而已,您还是不要苛责于她了。”


    “唉”黄药师看着地上的狼藉,长叹口气,“我老了,想给蓉儿找一个可靠的好归宿,她却这个样子,让我怎么放的下心来?”


    他话音刚落,只听窗外传来欧阳修的声音:“黄药师,我的侄子欧阳克一表人才,你既然赶走了郭靖,那是不是应该履行诺言,将蓉儿许配给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