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3读书网 > 其他小说 > 无领导小组作战 > 第 4 章 第 4 章
    不知不觉,时间在摩登丛林里被无情遗弃,酒吧的歌单像是没有尽头,一首接着一首,永远都是新鲜又刺激的。


    大厅墙上挂着一个设计成废弃工业风的机械钟,撑着一副装饰大过实用的花架子,悄无声息转过了零点。


    等于天意拿起手边空空的酒瓶时,才发觉桌上的酒瓶全都空了,身边坐着的人好像进入了一个很古怪的状态。


    于天意自己喝得克制,毕竟打工人意识强烈,知道明晚要值班,不敢乱来,何况今晚的主角不是他,所以现在还算清醒。


    “昂哥?”于天意伸手在华景昂面前晃了晃,不知试探了多久,华景昂才勉强给了他一个回应的眼神,可眸子里已经没有东西了。


    即便如此,华景昂喝酒的动作也还没停,他似乎不知道自己正在做什么。


    脑海中有无数岁月的记忆交织在一起,他试着认真审阅,然后给出一个反馈,可串起一切的那根线突然断了,眼前变得一片混乱,他只好原地不动,望着漫天纷纷扬扬的记忆碎片,以为自己不过是在看一场雪。


    “我去,大哥你这样太吓人了!”于天意赶紧拽了调酒师一手,“宝贝儿你在这里千万看好他,我去后厨拿点水和毛巾过来。”


    调酒师懵懵地点头,也有些微醺。


    华景昂喝完杯子里仅剩的酒,开始在桌上搜寻新的,全程一言不发,直到一个空酒瓶被他不小心碰倒在地,玻璃碎了,他总算停下了一切无意识的动作。


    调酒师被碎响惊得起身:“昂哥你、你别动,我马上来打扫一下。”


    调酒师去到角落的储物柜里取出扫帚,但桌边仍传出了动静——华景昂缓缓站起身来,好像没有想象中那样歪歪倒倒,只见他顿了一下,又开始移向包房门口。


    “哎……”调酒师出声叫住他。


    “我,去趟洗手间。”华景昂说完捡起帽子开门离去,调酒师见他还能好好说话,放心了许多,赶紧将地上的碎玻璃清理干净。


    华景昂关门之后先是静静地靠在门上,好像费了很大力气需要歇息。


    他仰起头,走廊晦暗的灯光映在瞳孔里,却让他记起了比赛场地的强光。他已经很熟悉,所以不觉得刺眼,有时候还总会拿这样的强光和阳光做比较,区别就是,前者是冷的。


    可他又觉得很不舍,因为相处的日子太久,强光好像已经是他的阳光了。


    这很矛盾。


    华景昂戴上了帽子,低头贴着走廊边缘前行,也许有些困惑在行走中就会被解答。


    他无比精准地找到了洗手间的位置,甚至还可以有意识地礼让与他擦肩而过的人,只是这条路实在太过漫长,包房外充斥的喧哗和强震朝他不断涌来,让他不得不在半路停下来休息。


    就在脚步脱离直行轨迹的一刻,他与背后一个正在喝酒的人撞在了一起——


    言崇飞好不容易才将瓶口对准了自己的嘴,这一撞,酒直接朝下哗啦啦倒进了领口,刺骨的冰水瞬间浸湿了一大片,言崇飞当场僵住。


    华景昂回过身怔怔地望着他,显然已经失去了说“对不起”的语言能力。当然,对于眼前这个没有一步是走在直线上的人,谁该说对不起还不一定。


    两人在昏暗的走廊里视线相对,黯淡的光落在模糊的面孔上,隐隐约约催人一步步靠近。


    就在这个时候,言崇飞觉得自己好像发出了类似于“靠”的一声,具体记不清了,总之湿透的衣裳还在滴水,带走了他最后的理智。


    言崇飞一把揪住眼前人的衣领,手劲重得像一种示威,也像一种求救,但最后的事实证明只是一种报复,他趁对方没有任何闪躲,抬手就将剩余的半瓶酒水从人家衣领里倒了进去。


    “咣!”


    空酒瓶滑出掌心掉落在地。


    言崇飞感到前所未有的乏力,实在是有些站不稳了,只好往前踉跄半步,靠在了华景昂怀里。


    华景昂还来不及对自己惨遭横祸的衬衫作出反应,转眼就被这种乏力传染了,两人莫名其妙成为了对方的支撑,在这里彼此依靠。


    走廊的陌生人还在来来往往,他们仿佛一起失散在现实里。


    某一刻,似乎可以听见城市边缘传来旷远的呼喊,很吊诡,但是莫名让人欣喜。


    那声音不属于任何世界,只存于两颗心脏之间。


    热浪就这么从心海里翻了出来,两人好像格外默契,拥抱因此变得越发缠绵,甚至不经意地掀起了更强的欲望。


    华景昂情不自禁伸出手,轻轻搭在言崇飞背后,试图去慰藉什么,可指尖却逐渐失了章法。


    如同漫漫长夜里对光明的一次试探,有且仅有唯一的机会,所以一切章法都是累赘。


    不需要,不在乎。


    在这样的试探里,言崇飞觉得怎么样都无所谓了,竟不知不觉,开始迎合这样的毫无章法。


    紧接着,不知道是谁绊到了谁,两人摇摇晃晃的拥抱撞上了墙壁。言崇飞前后都有了支撑,所有思绪彻底放空,唯有手还死死揪住人家的衣领不放。


    华景昂缓缓抬起手,掠过发烫的脖颈,捧住了他的脸。颊边有泪痕残留,他顺势替他抹去。一贯冰凉的指尖感受到了久违的温热,让人忍不住越靠越近,直到呼吸相撞,成全了一种隐秘的诉说。


    于是,进退的试探结束,两人吻在了一起。


    右手小指的尾戒不断撞在耳钉上,摩擦出微弱却挠人的清响,竟是越来越动情。一不小心失去控制,唇被咬破了,渗出血的味道,可相互的给予仍未止息。


    也许,音乐声、酒香、带着腥甜的吻,本就是夜晚最好的良药。


    第不知道多少轮的蹦迪结束,邵轻志搂着包蕊再次兴奋地回到吧台。


    “言哥呢?”邵轻志见座位上没人。


    包蕊努力平复呼吸:“估计上洗手间去了吧!”


    邵轻志一摸高脚凳,早已凉透,赶紧四处张望:“不对不对,哪有上这么久洗手间的。”


    “你怎么连人家上洗手间都要管?”包蕊没好气地笑他,邵轻志倒是一脸认真,转身朝洗手间的方向追去了。


    调酒师在包房里也迟迟没等到华景昂回来,此刻门一开,进来的却是于天意。


    “昂哥呢?”于天意见房间里的贵客不见了,一脸惶恐。


    调酒师也很疑惑:“老于?你看见昂哥了吗?他刚才去洗手间了,后厨和洗手间还挺近的……”


    “你把他放出去了啊!”于天意当即绝望地叫出了声,就像听闻野生动物园放跑了什么危险动物一样。


    “可是人家是要去洗手间……”


    “唉,就他刚才那人畜不分的鬼样子,要是在外面被别人认出来就完了。”


    于天意将手里的热水壶和毛巾一丢,急匆匆就往外追。


    两边几乎同时朝一个目的地追了过去,直到在走廊的两头相遇,眼前的景象堪比直接目击陨石坠落。


    邵轻志:“卧槽?”


    于天意:“卧槽?”


    华景昂的手刚滑到仅剩的两颗衬衫扣子上,解开的一瞬立马被于天意抓住。下一秒,于天意迅速将他从这位衣服湿透的帅哥身上拉开,还特地将他的脸挡得严严实实。


    “我去,哥你真行……”于天意欲哭无泪,这离一个明星战士的社会性死亡基本上没差几步了。


    言崇飞迷迷糊糊往前追,邵轻志也崩溃地将他拖住:“别别别……咱转个方向!听话啊!”


    于天意完全不敢直视前方,解释道:“对不起啊两位哥,这、这真是喝醉了!”


    “不不不,我们也挺对不起的!”邵轻志跟着道歉,架起基本丧失行动能力的言崇飞赶紧撤退,回大厅叫上包蕊,收拾收拾离开了。


    于天意更不敢多停留,立刻带人逃离现场。他比华景昂矮了整整一个头,感觉像扛了块巨石在肩上,还不能让外人看清脸,回去的路上走得无比艰辛。


    好不容易带着人找回了包房,于天意已是满头大汗。调酒师没想到人出去之后变成了这样,赶紧拉住门,帮忙将人拽了进来。


    “宝贝儿你先扶着啊……”于天意马不停蹄,进门就开始找水和毛巾,谁知松手的瞬间,这块巨石就轰然倒在了沙发上,陷入昏睡。


    于天意:“……”


    调酒师:“……”


    调酒师紧张地和于天意对了个眼神:“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于天意无奈将手里的水壶放下,望着华景昂熟睡的模样,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咱昂哥呐,那可真是绝了,太绝了,比我还野,不,比我野多了……”


    调酒师更困惑了。


    黎明的酒吧终于到了入睡的时候,外面的天际已然泛出白光,客人们通宵之后推门而出,汇入零星的行人里。


    兜里的手机闹钟响了,宿醉的人相当准时地睁开了眼。


    华景昂伸手摁掉闹钟,于天意正在此时推门而入,看见人已经醒了,惊叹道:“你怎么这么早就醒了?”


    华景昂坐起身,眼神还有些朦胧,人却已足够精神。他开始在脑子里准确计算酒吧到公司的路线和所需的时间,站起身揉了揉肩背:“今天还要上班。”


    于天意目瞪口呆:“……”


    “不是吧大哥,”于天意给他递了杯热水,“你不是刚比完赛吗?有什么事非去不可啊?”


    华景昂从手机里调出昨晚的通知,于天意被屏幕上“领战计划”四个大字给堵住了嘴。


    华景昂刚沾上一口热水,嘴上就传来隐痛,他轻微“嘶”了一声。


    什么情况?


    于天意见他终于察觉了这件事,脸上立马浮出缺德的笑容:“哟,疼呐?”


    说着,他打开手机前置摄像头递给华景昂,一副看好戏的模样:“我猜你小子百分之五百断片了,还记得昨晚干什么了吗?”


    华景昂在镜头里看见了自己嘴上的伤,已经结痂了,他试图连结记忆——


    还是昏沉的光,还是溢满的酒香。一片混沌中,耳畔似乎有金属摩擦的声响,华景昂低头看了一眼右手的尾戒,依稀想起了什么。


    “好像记得一点……”华景昂不太确定,“一点……手感?”


    于天意差点没给他跪下,“手感”这个词简直比他的笑容要缺德多了。


    “算了,让本目击证人来回答吧,”于天意摆出深表同情的脸,“您,昨晚,在前面那走廊上,差点,把一个帅哥,那啥,了。”


    华景昂平静地听完整句话,只是单纯露出了“你说的那啥跟我理解的那啥是同一个东西吗”的疑惑表情。


    于天意以为他吓住了,赶紧厚脸皮地纠正回来:“我开玩笑的!不过我要是再晚到一步,你们也差不多了……但是你放心,完全是你情我愿的,没有任何犯罪或者背德的性质!”


    华景昂仰头干完一整杯水,将空水杯还给于天意,顺手拿起了自己的包,勉强给出一句评价:“那挺好的。”


    “得,心可真大……”于天意放弃调侃,也不再继续耽搁他赶去上班。


    华景昂从包里拿出一套备用的衣服换上,熟练地收拾一番,除了眸子里还残留着几根红血丝,其余已完全抹去了与酒吧相关的痕迹,看起来几乎一尘不染。


    他与于天意简单道别的时候,这位大厨已经开始哈欠连天。华景昂让他去睡觉,好好准备晚上工作,自己很快戴好帽子和口罩,从后门离开。


    海市清晨的凉风在开门那刻扑了进来,华景昂不知为何心情很不错,脚步全然不似昨天沉重。


    走出几步,他在口罩的掩护下偷偷抿了抿唇,还能尝到一点血的锈味。


    尽管他依然想不起昨晚的具体细节,可此刻回味起来,竟是由衷地觉得,挺好的。


    这种离谱的感觉真的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