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永一边穿着衣服一边往门外跑。


    即日,也便是即刻的意思。


    他必须尽快找徐凤先和王介甫寻求解决办法,否则那几十口人就死定了。


    方永疯狂的奔跑着,台阶上的冰使得他脚下一滑,狠狠地摔在了雪地里。


    他爬起来继续奔跑。


    大门外铁甲铮铮的声音传进了他的耳朵。


    方永还没靠近大门,右手持刀的李信便上前一步,带着将士挡在了方永面前。


    “方大人请留步。”


    “王爷有令!”


    “苏家惨案彻底了结之前,方大人不得踏出方府半步。”


    李信侧过身用力一撞,把冲上来的方永撞倒在了雪地中。


    “你我都是在为王爷效力。”


    “同僚一场,还请方大人莫要让我为难。”


    人命关天,方永哪儿听得进去那么多。


    方永情绪激动得仰天长啸。


    “家兵何在?”


    “方府血性男儿何在?”


    话音落下。


    季心语带着一众女兵率先赶到。


    定彦平带着家兵快步赶来。


    正在方府做事的奴仆丫鬟和种地的农夫,也相继拿着工具走到前院。


    李信惊愕的扫视着围上来的人群。


    方家的奴仆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齐心了。


    他在方府待了这么久居然都没发现。


    李信心慌意乱的拔出了刀。


    “方大


    人。”


    “一切都是王爷的命令。”


    “王爷是在为你好。”


    “若是强行出府,只会害了你自己和整个方家。”


    方永现在脑子里都是那几十条无辜平民的性命,哪儿还听得进李信的话。


    “把李信等人给我拿下……”


    话音未落,季心语飞身向前。


    李信还没来得及举刀,季心语的弯刀便已经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为了李将军和您部下的安全,还是不要轻举妄动的好。”


    “你这么做就不怕王爷怪罪吗?”李信声音胆颤的质问道。


    季心语无畏一笑。


    “王爷?”


    “我们眼里没有王爷。”


    “我们十姐妹已经发过毒誓了。”


    “此生只效忠方家主公一人,无论身死。”


    “主人声音所指,便是我等刀锋所向。”


    方永无视周围人的举动,理了理官服,快步向方家大门走去。


    就在方永取下门上木锁之际。


    大门从外面打开了。


    迎面而来的人,让方永再不敢做出任何举动。


    徐凤先剑眉紧皱,冷眼望向季心语等一众女兵。


    “把刀放下!”


    冰冷的声音让所有人都胆颤三分。


    季心语不为所动。


    方永一身脾气突然泄了下去。


    他还没有和一朝亲王作对的能力。


    “放下……”


    季心


    语微微一愣,向其它女兵使了个眼神,低着头退到一旁。


    与此同时,徐凤先举起的双掌猛地甩在了方永的脸上。


    啪!


    啪!啪!


    沉重的巴掌声在院子里传出阵阵回音。


    “混账!”


    “你可知李信将军官居几品,是何身份?”


    “又岂是你这种黄毛小儿可以随便威胁的?”


    徐凤先一直认为方永是个堪当大用的可造之才。


    但方永今天的表现。


    让他很不满意。


    若非那足以解决天下人温饱的红薯和马铃薯。


    若非当初对这厮许下过给予台阶的承诺。


    他绝不会大费周章来保证一个蝼蚁的周全。


    “况大人拒绝了朝廷封赏,既不肯进食也不肯吃药。”


    “况大人的一生挚爱也一病不起,时日无多。”


    “金陵怨声载道,崔家推波助澜。”


    “但凡你还有一点活下去的念头,就给本王好好龟缩在方府。”


    徐凤先咬牙切齿的说着,恨不得一脚送地上的方永归西。


    本来大好的局面,偏偏因为一场冤案荒废了所有布局。


    就连他也因为崔家的有意传谣名声受损。


    他从没有想过苏家冤案会牵扯出这么大的麻烦。


    或者说,在升堂审案之前,他就没有想过方永会破案。


    事实证明,他低估了方永的能力


    。


    “况大人临走之前,本王不希望提到任何关于你踏出方府的消息。”


    “否则的话……”


    “本王亲自送你去和况大人陪葬。”


    “哼!”


    徐凤先沉声冷哼,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方府。


    年关在即,他没工夫和区区蝼蚁纠缠太久。


    一车车满载的红薯和干辣椒一类的海上商船货物在李信的指挥下运送进了方府。


    方永颓废的坐在地上,好似癫狂。


    定彦平挥退了院子里的下人,脸色平静的走到了方永身旁。


    “痛苦吗?”


    “悔恨吗?”


    “是不是感觉这个世道很不公平?”


    “是不是感觉自己的雄心壮志都用在狗身上去了?”


    他恢复了以往当乞丐的懒散模样,吊儿郎当的坐到了方永身边。


    “当初你兴致勃勃邀请我的时候,我就已经说过,你是在痴人说梦。”


    “有的人啊。”


    “骨子里要强,也很有本事,自以为天不怕地不怕,世界上没有自己做不到的事。”


    “只有遇到了真正的挫折以后,他才会重新审视自己的能力和地位。”


    “你遇到一件事,犯了一个错。”


    “你想弥补,想还清。”


    “到最后才发现你根本无力回天。”


    “你我皆是人间一缕惊鸿客,却也只是凡尘中可有可无的俗人


    。”


    “人呐!”


    “不要把自己看的太重要。”


    “面吃腻了可以换口味。”


    “但有些事,一旦犯下错。”


    “永生永世都无法挽回。”


    “认命吧。”


    “天下间的事,不是凭你一时意气就可以改变的。”


    终究是安居一隅没有见过大风大浪的愣头青。


    经此一事,这小子想要成长起来恐怕会更加困难。


    不过这些都和他无关。


    浑浑噩噩的度过余生,才是他当下所向往的生活。


    定彦平从地上站了起来,自顾自的哼唱起了当初方永在百花楼唱过的歌曲。


    “你说江南烟胧雨,塞北孤天际荒冢,新坟谁留意,史官已提笔……”


    “我可以挽回!”


    带着强大意志力的声音迫使定彦平停下了脚步,


    一股清气直冲云霄,驱散了漫天的乌云。


    定彦平扭过头来,向来平淡的脸上出现了些许震惊之意。


    “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


    “我可以挽回!”


    方永掷地有声道,“不认命!”


    “就是我方永的命。”


    “总有一天,我会改变这个不公平的世界。”


    “但就像之前我和你说的。”


    “我需要时间!”


    方永双眸坚毅,再次向定彦平跑出了橄榄枝。


    “还需要一批值得托付重任的心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