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娴早在陈母让她离婚时就泣不成声，听完这话，再忍不住扑到母亲怀里放声痛哭。
她想将这些年的委屈尽数倾诉给母亲，可抬眼看着母亲早已苍白的头发，面上深深纵横着的纹路，到了嘴边的诉说又说不出口了。
母亲……又如何不是另一个她呢，甚至比她被困在那个名为家庭的牢笼中更久，更难。
哭够了，母女俩坐在沙发上互相看着，陈母帮陈娴整理了下头发，再郑重的道，“离婚吧，妈陪着你，需要什么手续，要请什么律师你说，妈可能没多少钱能帮你……”陈母小声的说着，想起什么，在脖子上摸索一阵。
递出来一个金吊坠，不大，且看上去已经年代久远。
陈母叹了口气，“这个，这是你爸结婚时候给我的，可能不值什么钱，但我知道离婚要是请律师的话很费钱，多少也能算点，你别嫌弃……”
陈母说着说着就垂下了头，声音越来越小。
顾城安看着手机外的母女。
陈母穿着一身不知道是几年前买的衣服，虽然干净整洁，可袖子和领子磨的有些变色的痕迹无一不在告诉别人，这个母亲过的并不如意。她脖子上的金吊坠，已经是她能拿出来的最值钱的东西了。
再看陈娴，顾城安穿过来对陈娴的第一印象，就是一个光鲜亮丽穿着时髦的中年女性。
可这一番折腾下来，顾城安也算看清楚。
陈娴的衣服首饰新颖，价格不菲，但……那都不属于她，她和陈母唯一的差别大概是：陈娴的丈夫还顾着面子，可陈父却是半点面子也不顾的。
想到这儿，顾城安重重叹气，靠着椅背上懒羊羊的喊，“统统啊统统，你说人这一辈子结婚干啥呢？”
统统无话可说，并给他加了一格音量。
“诶！”
顾城安再次叹气，“我以后一定不去祸害小姑娘，不婚不育，福寿永昌啊~”
他音调七拐八拐的来了句京剧腔。
成精的app在小黑屋感慨，外面的陈娴已经收拾好心情。
她没要母亲的金吊坠，母亲说离婚的时候，她是真的很想一冲动就打电话给刘宇提离婚。
可哭过了，情绪发泄完了，又难免回到现实。
如果真的要离婚，孩子怎么办？钱怎么办？
她不想孩子跟着刘宇那个出|轨男，可她没有工作没有存款，结婚十几年年，银行卡没有一点流水。
真要离婚，孩子会判给谁可想而知。
想到这儿，她方才松快一些的心又被沉甸甸的石头压上了。
——
陈母陪着陈娴呆了会儿，就开始给收拾家里弄卫生，收拾到一半，刘宇终于赶了回来。
见陈娴在客厅坐着，也没料到陈母在，鞋子也不脱黑着脸冲过去将手机和车钥匙往沙发上一摔。
“陈娴你是不是吃饱了撑的啊！我在外面拼死拼活赚钱养家，你倒好，想方设法把家里的钱往骗子手里送！”
刘宇气的原地喘粗气，说完恶狠狠的瞪了陈娴一眼，抢过她的包将里头的银行卡和金条都拿出来，“从今天开始保险柜的密码我不会再给你，银行卡的密码我也会换一个，以后要生活费直接从绿信转！”
陈娴面无表情的扯了扯嘴角，一声没吭。
刘宇气急败坏的进了房间，然后“砰”的关上门。
陈母从厨房走出来，面带忧色的看了陈娴一眼。
陈娴扯着嘴角冲陈母摇头，“没事，妈。”
顾城安看的实在是牙痒痒，舌尖抵了抵小虎牙尖，瞄了眼外面压抑的气氛，悄咪|咪戳进了刘宇的会话框，点击交易查看转账。
刘宇的转账都很细，细到什么程度呢。
最大两百块，对方还备注个电费，最小一块，备注公交车费。
顾城安从头看到尾，从一开始的：让我来看看是多大的款爷。
到，(ΩДΩ)，再到，(⊙_⊙)?。
他怎么敢啊！他怎么敢的啊！给生活费都是每天陈娴买多少菜转多少。
至于为什么这么猜测……问就是不懂有什么东西需要每天买还都是有零有整的……
顾城安看了一半就看不下去，靠在椅背上掐人中急救，等再抬头就发现交易界面已经退出。
嗯？只疑惑一瞬，他就反应过来。
“统统是你吗？”
画面再度返回到绿信的主页面。
顾城安有些惊喜的亮起了双眼。
返回这个功能系统之前是没有的，这代表系统在一点点进步啊！
依据是啥？有自己起死回生的经验，顾城安第一反应就是他成功阻止陈娴被骗，所以系统得到了升级。
不过看屋里也没有变化，难道这次升级只针对系统？
有些想不通，顾城安甩甩脑袋索性不想了，竖起大拇指夸赞了下系统的新功能。
直把系统夸的音量格乱跳。
陈母在刘宇还没出来的时候被陈娴推走。
等刘宇一出来，直接岔开腿往沙发上一坐，双手抱着胸，往旁边的位置一指，颐指气使，“坐那儿。”
陈娴面无表情的坐过去，然后刘宇就开始了他的长篇大论。
先是用不争气的言论将陈娴贬低到一无是处。
车轱辘话来回说，表达的中心意思无非就是一个：陈娴一个大学都没毕业的人能有什么智商，怎么敢相信天上掉馅饼这种事。
最后刘宇一句话总结：“我在外面随便找条狗都知道是问我要吃的，而不是问老天爷要，但你居然相信天上掉钱！？”
那质问的语气，那眼神就差没直接说陈娴连狗都不如了。
顾城安：……我刀呢！
贬低完就开始教陈娴应该怎么做，让以后就老老实实当家庭主妇，不要随便跟社会上的人联系，说她没那个脑子，只会给家庭惹事……
顾城安越听越觉得这个话术熟悉。
最后直接拍桌而起，指着屏幕被那个洞挡住的刘宇的脸怒斥，“这不就是PUA吗！！！”
小黑屋寂静无声……
几秒后，音量格减小，画面转回绿信。
系统仿佛无声在劝他不要生气。
顾城安捏紧拳头，压制住一圈拳将刘宇嘴给打歪的想法重新坐回椅子上。
“不行，我不能让陈娴继续呆在这个火坑里！她必须离开刘宇！离开这个房子！“
只有离开困住她的房子，她才能有机会看看外面的世界。
四十岁正好年华，还有大把好时光，凭什么要蹉跎在一个垃圾男人身上！
看两人还在说话，顾城安点进绿信。
他记得绿信除了能玩游戏还能刷短视频。
现在这个年代想要改变一个人的思想，已经不用人耳提命点，只需要让大数据监听。
熟熟门熟路的找到功能页面，果然看见了视频号，点进去直接进入搜索栏。
其他什么都不管，直接搜索离婚两个字，然后把跳出来的视频挨个点着看了，一秒都不漏过。
视频种类很杂，除了科普离婚法典，离婚方式，离婚如何请律师，如何让另一半净身出户等等等等。
顾城安甚至看见了一些因为离婚发生的刑事案件，他实在是好奇，没忍住点进去看了。
然后被各类杀妻杀夫案件刺激的头皮发麻，麻溜关掉视频重新搜索“全职主妇如何在离婚中索要赔偿。”
是的，赔偿。
陈娴当家庭主妇十几年，为垃圾男人放弃学业放弃社交，家里里里外外都是陈娴打理，不把垃圾男人赔死，他白上几年警校！
大数据时代的监听是非常恐怖的。
当顾城安在绿信上搜索离婚相关，等陈娴应付完刘宇再拿到手机时，后台推送的就都是离婚相关的图文、视频了。
陈娴捧着手机看了看，清除后台坐到梳妆桌前，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看了良久，忽然又拿出手机，点出如今最大的互联网平台，搜索“全职主妇离婚案例。”
作为一个app，顾城安只能看见本体的操作页面，和摄像头的可见范围。
所以他并不知道陈娴都做了什么，只是见她瞥了门口几眼忽然带上耳机。
年轻警察好奇的扒着屏幕，看半天看不出所以然来。他拉长音调喊“统统~”
音量格跳了下示意他说。
“你，要不再升级升级，让我在去其他APP那儿窜窜门？”
一阵沉默。
统统炸了。
音量炸了。
忽然拔高的音量将顾城安吓了一跳的同时，还诉说了系统的无能为力。
顾城安捂着耳朵一蹦三米远，盯着屏幕上加加减减反复横跳的音量加无语凝噎。
继而微微哽咽，“好了，我知道你不行了，你停吧，你莫作孽了啊统统！屏幕已经炸了，音量再炸这小黑屋没法住了就！”
反复横跳终于停止，音量键默默减小到让人舒适的大小，退了。
安静退场的样子莫名还让人感觉到了一丝委屈巴巴。
刚刚捂了耳朵的顾城安又开始捂脑袋。
他大概是傻了，居然会在一根音量条上看出委屈来。
甩甩脑袋，顾城安决定用空余时间去会会骗子。
顾城安之所以添加骗子倒没有别的用意，主打的就是一个稳住骗子拖延时间。
如果能把骗子骗出来，那肯定再好不过了。
点开绿信，戳进骗子对话框，确定陈娴不会忽然点进来，顾城安撸起休袖子开始了他的表演。
用陈娴的语气先是和骗子拉近感情，再用刘宇莫须有的奖金当鱼饵，最后再用一副淡淡的语气表示：没想到自家居然有一天不靠炒股也能赚到这么钱作为炫耀。
等看见对方反应极快的发来一句：“妹子，就这么点钱你就知足了吗？！我亲戚那边可是刚有一个客户赚了一千多万呢！”
哦~上钩了~
顾城安漫不经心的敲字：“真的吗？我不信。”
对方显然没品出这句话里的味。
“不信你等着。”
然后甩出来一个截图，是价值一千五百万的汇款账单。
紧接着陈姐又开始了她絮絮叨叨的劝说。
陈娴应该跟这个陈姐说过不少自己的事情，比如老公出|轨，迫切需要钱离婚这一点。
陈姐就专抓着这点说。
什么：“只要你有钱了，孩子还不是只能跟着你！”
“女人只有手里有钱了才能想干嘛干嘛！”
句句戳陈娴的点，但凡现在跟他聊天的是陈娴，对方早就得逞了。
顾城安打了个哈切，继续钓鱼。
“哎呀陈姐，我也很想，可是因为我之前跟你转账被警察发现了，我老公现在把我银行卡都收走了，家里保险柜密码也没告诉我，我也没办法啊，要不你等等我？我劝劝我老公？”
他说的煞有其事。
陈姐那边十分天真的信了，并出谋划策。
出什么床头吵架床尾和，什么填饱他的胃消除他的气……
顾城安琢磨着，有这能耐，去街道当个劝架的公务员也比当骗子好啊。
他啧啧摇头，敷衍的表示自己一定按照“陈姐”说的去劝劝自家老公，然后找借口停止聊天，顺便再叮嘱对方不要主动找自己。
清除记录删除对话框一气呵成，做完这些顾城安打了个哈切。
切出去看了看陈娴，见她还一心专注手机，也没准备打扰，往床上一扑，将自己陷进软乎乎的被子里，然后用被子一裹，安详睡去。
随着顾城安进入睡眠，小黑屋也像拥有自主意识一样，音量键默默减小，屏幕亮度变暗，最后屋内主灯自动关闭，只余下屏幕微暗的光线，为顾城安提供了十分舒适的睡眠环境。
小黑屋彻底陷入寂静，就在顾城安进入梦乡畅游的时候，他旁边的墙壁再一次呈现出透明状。
与小黑屋不同的是，那边灯光大亮，亮如白昼。几乎和小黑屋一样长的桌子前站着一个身形修长的男人。
察觉墙壁透明的第一时间，男人抬头望过来，透明防护眼罩遮住了男人半张脸。
他扫了眼透明墙壁，视线挪到墙角已经进入深睡的顾城安身上，有些薄的唇瓣微微抿紧，小黑屋里忽的响起一道低沉的声音。
“倒是睡的挺好。”
他放下手中布满电线的一块电板，脱下白色手套，缓步朝顾城安所在的墙角走过来。
男人穿着白大褂，扣子扣到了最顶上一颗，堪堪抵在喉结下。分明只是个白大褂，可男人走动时，身高腿长硬是将白大褂衬成秀场的时尚风衣。
他走到墙角，摁下墙上的一个开关，视线紧盯着顾城安，又是一道轻声，“好梦。”
——
顾城安做了个十分美妙的梦。
梦里他成功复活，和父母大哥一起过团圆年，席间和和美美，仿佛回到了从前再平凡不过一个夜晚。
但，饭吃着吃着……房间的样貌忽然发生巨大转变，温馨的小家变成了小黑屋，他爸他|妈他哥围在那张桌子前。
梦里的自己还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乐呵呵的招呼他们做坐，但很快被三人摁在椅子上坐下，然后……他看见对面那张往日空荡荡的椅子忽然冒出了一个系统……
是的，系统，梦里他清楚的意识到那个白刷刷一团看不清长相的男人是系统。
对方张口就是熟悉的音量加减“滴滴滴”声，明明什么人类语言也没说，可顾城安硬是听出了他滴滴滴的意思。
对方说：“你好，我是你素未蒙面的对象，APP分配，品质保障！”
有一说一，系统的声音很好听，低沉磁性，一听就觉得对方会是个帅哥，但顾城安直接给吓醒了。
一个激灵从床上坐起来，屋内灯光也随着他的动作逐渐增强。
摸了摸脑门的虚汗，顾城安抬头望着天花板，回忆起梦里的细节，打了个哆嗦。
他这是怎么了！就空虚到这种程度吗！居然会做这么离谱的梦！
这让他以后还怎么使唤系统啊！
顾城安痛苦捂脸，诚然不知道此时的小黑屋已经不仅仅只有他一个人。
在床上兀自翻滚了一阵，顾城安才慢吞吞爬起来，甩甩脑袋将令人胆颤的“噩梦”甩出脑海。
他只睡了一觉，外面却是已经过了好几天。
这些日子陈娴和刘宇的关系一度降到了冰点。
同一屋檐下，谁也不理谁，刘宇不主动给钱，陈娴也没上赶着去做饭，自己家里有啥做啥。
每次刘宇一回家陈娴早就吃了饭在客卧躺下了。
今天又是这样，回到家迎接他的再次是冷锅冷灶，还有黑漆漆的屋子，刘宇终于热忍不住跑来敲陈娴的门。
问她到底要无理取闹到什么时候。
陈娴眼皮都没抬一下，翻个身继续在手机上敲打。
没得到回复刘宇更恼了，开始在外面骂，试图推门而入。
但陈娴早锁了门，也随他骂。
没人附和，刘宇骂出去的话得不到反馈很快就骂骂咧咧离开。
顾城安唾弃了一声，这才注意到陈娴在干什么。
她在跟人聊天，对方……是个律师？
他有些意外，没想到几天不见陈娴居然已经开始咨询律师了。
点进去一看，果然咨询的是离婚的事。
但……结果不是很好。
陈娴离婚想要带着孩子离开，可律师给出的答案却不甚理想。
一个没有工作，当了十几年全职主妇的妈妈，尤其是在孩子即将上高中这个时候，法院是极大可能不会把孩子判给她的。
从法庭那边的考虑，一个没有工作十几年没接触社会的女性，很难在短时间内找到能够负担起孩子学费生活费的工作。
所以还是工作问题。
顾城安明显察觉到陈娴的情绪更低落了。
原本想要坚决离婚的心因为这次的咨询也开始摇摆。
顾城安暗自着急，但目前他能做的都已经做了，做决定的到底还是陈娴。
不过，在离婚事情尚还没得出结论的时候，顾城安一直没见过的刘擎，也就是陈娴的儿子从学校回家了。
初三，也刚好卡在人生比较重要的时刻。
陈娴因为儿子犹豫离婚顾城安能表示理解，但并不赞同。
如果是顾城安自己，他作为儿子，并不想母亲因为顾忌自己就一直活在痛苦了里。
借着摄像头看了眼已经人高马大的刘擎一眼，顾城安切回app又开始搜索相关的短视频。
找到视频的同时，顾城安还被推送了一个专门接受咨询两性关系的律师直播间。
主播是个女律师，顾城安翻了下她的视频，发现她很多地方都说的很中肯，立马开始在短视频搜索框搜索该律师的名字，点进去观看视频。
主动希望大数据监听，大概也就只有他了。
顾城安一边看一边摇头晃脑的叹气。
“我真的是付出太多啦！”
刘擎的回家，让陈娴和刘宇都收起了对待各自时的恶劣态度。
他们将刚刚有过破痕的婚姻勉强用502粘起来，尽可能将没有痕迹的那一面展现给刘擎看。
但在刘擎看不见的地方，两人又会横眉冷对。
刘宇坚信陈娴忍不了太久就会因为没钱跟自己低头，所以半点不带怕的，在背着刘擎时，对陈娴依旧颐指气使，出言不逊。
但大概是这次看到了太多这间房子以外的世界，虽然还在犹豫离婚，但面对刘宇，陈娴并没有要收敛的意思。
为了不让儿子发现不对，陈娴搬回了卧室，这天忙到晚上十点将家里收拾完，陈娴趁着父子俩下楼又打开手机。
后台的大数据监听做的十分到位。
陈娴才打开社交软件，就被推送了女律师直播间。
咨询是要收费的。
可看着直播间的标题，“全职主妇专场，提供离婚意见，离婚指导。”
陈娴犹犹豫豫的，转身在床垫下翻找，几秒后从垫子中间找出一张银行卡。
顾城安瞧她咬了咬牙，然后点开绿信把银行卡绑定。
成了！
这一步成了！
接下来，就是真的看陈娴自己了。
顾城安重重的松了口气。
陈娴又带上了耳机，顾城安只能听见她的话，陈娴担心的依旧是孩子的抚养权。
不知道女律师说了什么，陈娴的表情一下子轻松起来。
随后问，“那如果我老公有出|轨，且我有明确证据呢？在孩子的抚养权上面，是不是就可以……”
“砰！”
卧室门忽然被大力踹开。
顾城安随着摄像头视转动，就看见刘宇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门口，正一脸怒气的瞪着陈娴。
那双眼睛像是要凸出来，恶狠狠的，活像是随时都会冲上来将陈娴打一顿一样。
“你刚才在说什么！你要离婚？！陈娴你长本事了啊！”
陈娴有一瞬间的慌乱，但很快她镇定起来，保持着视频连线，异常郑重的看着刘宇说，“是，我要离婚，因为你出|轨。如果你答应，我们就坐下来好好聊刘擎的抚养权，如果你不答应我们就法院见。”
顾城安能听出陈娴说出这番话时的颤抖，看向刘擎不安的眼神。
可以想象她用了多大的勇气才说出这番话。
刘宇气急怒急。
他和陈娴结婚十几年，大概是从来没有被反抗过的，陈娴只一句离婚，就让他觉得颜面大失，冲过来像是要动手。
把顾城安吓了一跳。
毕竟男人女人天生有体力悬殊在，真要动手陈娴得完。
年轻警察着急的整个人都贴到了屏幕上。
但还好，跟着刘宇一到回来的刘擎在第一时间挡在了陈娴面前。
“爸。”
听见儿子的声音，刘宇这才冷静下来。
他试图替自己狡辩，“儿子你别听你|妈胡说，你|妈那就是生气一时胡言乱语，你放心我们绝对不会离婚的。”
“不，我们一定会离婚的！”大概是紧张，陈娴喊的破了音。
她不敢去看儿子的眼睛，只能恨恨的盯着刘宇，“从你出|轨的时候就该想到我们的家庭会走到这一步！”
刘宇整张脸都气红了。
“放屁！谁他娘的出|轨了！那是那女的自己贴上来！又不是我主动的！”
然后又慌忙去看刘擎，“儿子你听爸说，我心里还是爱你|妈的，就是那个女人他自己凑上来，爸一时没把控住！但你放心，爸……”
“爸，离婚吧。”
刘宇的声音卡在嗓子眼，整个人像是忽然被抓住脖子的公鸡，脸颊通红，嘴里发出“咴儿咴儿”的气声。
顾城安有些意外。
他没想到最先接受的居然是孩子。
“儿子……”陈娴有些茫然的握住刘擎的胳膊。
被十几岁的少年揽到了身后。
“正好妈妈先提出来，我就直接说了。”
“我本来也准备等我初中毕业后让我妈对你提离婚的。”
刘宇愣愣的说不出话。
从少年冷漠的语气里，顾城安才知道这个刘宇居然是个出|轨惯犯了，除了被陈娴看到，刘擎也不知道看见多少次刘宇带着女人出去。
“读高中后我就十六岁了，即将成年，我会在法庭强烈要求把我的抚养权判给我妈，所以爸，你如果心里还有我这个儿子，不要跟我妈争抚养权，我不会跟你的。”
说完要扯着陈娴离开。
刘宇猛然惊醒，猛地一把抓住陈娴。
“不行，你们不能走，离什么婚！我不允许！四十多岁的人了，现在离婚多难看！陈娴！你想刘擎以后都被人说是单亲家庭的孩子吗！”
他眼珠子左右乱转，忽然看向陈娴手里的银行卡。
“对！你手里还有我的钱！你不能走！”
说完竟是要上手抢，只是还没碰到就被刘擎一把推开，顺便将银行卡拿在自己手里，再次将母亲拨到身后。
“儿子……”
“这里面是我从小到大参加各种活动、竞赛获得的奖金，里面没有一分一厘属于你。”
少年定定的看着自己的父亲，眼里没有一丝对父亲的仰望崇拜。
刘宇再度愣住，“怎么会……我怎么不知道。”
“你从小到大都没管过我，又怎么知道？我是被我妈一点点拉扯大的，这些年你除了施舍一点生活费、学费、这个家里你知道些什么？”
刘擎撞开呆愣的刘宇，带着陈娴收拾了一些衣服很快离开。
作为陈娴手机里的APP，顾城安随着两人一路走出小区，才终于反应过来。
冷不丁一拍桌子，“帅啊！”
“少年，干得好！”
他竖起大拇指，眼睛笑成了月牙。
原本以为陈娴想要离婚会很难，但万万没想到中间跑出来个刘擎。
从他的话里可以听出，对刘宇那个不负责任的父亲他早就看不不惯了，但碍于自己年纪小，没办法带着母亲离开所以一直选择隐忍。
但这些年，努力学习，参加各种竞赛，只要手里有点钱就拿回来交给母亲……
想到这儿，顾城安又是一声轻叹。
这对母子还真的是……
陈娴的那张银行卡他是第一次见，也就是说当初被骗的时候，再缺钱她也没想过用儿子的奖学金填进去。
顾城安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但看着母子俩的相携的背影，他又开始想家了……
诶。
情绪低落的叹了口气，他刚要emo。
屏幕忽然跳转回绿信，然后就看见页面上多了一个对话框。
是那位陈姐的姐夫。
眼皮猛地一跳，顾城安“唰”就冲了过去。
点开对话框一看，对方大概是忍不住了，开始询问她这边什么时候能拿出钱。
顾城安看了看外面的母子俩。
拖延到这个时候，似乎也没什么骗子的事了。
只是有些可惜对方的详细信息没套到。
想到这儿，他噼里啪啦开始打字。
“姐夫啊！不是我不找你们，实在是最近太忙了，我老公准备接受我的提议在你们那儿购入股票了，但现在还不答应我把全部的钱拿出来，我正在劝呢，你们在等我一下？”
对方已经被顾城安好几次聊天里的几百位万养大了胃口，见状当即答应下来。
看对方老老实实不再发送信息过来。
顾城安哼着小歌，利落点击拉黑删除，然后再去设置里面将陈娴的账号设置成不可添加。
做完这些，他就听见刘擎在外面说，“对了妈，我把外婆也接出来了，我跟……”
话没听完，整个小黑屋忽然发生了剧烈的地震。
就像上次小黑屋被炸那样的动静，吓的顾城安一把把住了椅背。
小黑屋还在摇晃，桌子椅子都在抖。
屏幕也不知在何时熄灭，灯泡在顶上晃啊晃啊晃。
顾城安原本心里有点小别扭不想理会系统的，但小黑屋这样子实在是有点慌。
扯着嗓子就喊，“统啊！统啊！”
统：……
看着不停摇晃的房子，看着手里又一次断掉的芯片。
男人有些头疼的捏了捏鼻根。
“你，动静小点。”
说来也奇怪，男人说完这句话，房子的抖动就瞬间停止了。
震动停的戛然而止，顾城安抱着椅子等了好久才敢松开。
“嘶，统啊，这咋回事啊。”
统没有回复，但在顾城安的视线里，靠着床的那面墙壁，又开始了闪烁。
就像是看电影忽然卡碟，画面一闪一闪。
那墙壁在透明和实心里不停闪转换，间隙中，顾城安好像看见了一个人。
揉揉眼睛，等再想细看的时候那面墙又恢复了原样。
嗯？
嗯嗯嗯？
那堵墙里面是有个人吧？！
不对，那堵墙后面是有个人吧！
他瞪圆了眼睛冲过去，一寸一寸的摸着墙壁，整面墙都摸完了也没看见什么不对。
“我又眼花了？！”
顾城安不敢相信。
“我才多大年纪我就又近视又老花了？！”
不可能，顾城安打死不相信自己眼睛出了问题。
他眯着眼睛站在墙壁前，想到那个白色的人影，不知道为什么就跟梦里那团白刷刷的系统对上了。
舌尖抵着小虎牙，他试探着开口，“统？是你吗？”
没有回应。
屏幕依旧是熄灭的。
他舔了舔嘴唇，因为动作露出了嘴角两边的小酒窝。
思考一番，顾城安换了个问法，“系统，你也是人吗？”
话出口就觉得有点怪，但很符合当下情况。
依旧是什么回复都没有，但顾城安再不相信是自己眼花了。
这个APP内部，好像还有很多值得他去探索的东西。
顾城安盯着这面墙出了神。
一墙之隔，男人站在顾城安的对面，看着已经变成实心的墙壁，听着顾城安小心翼翼的试探，伸手在墙壁上敲了敲。
终是无言，转身又带上了手套，只留下一片白色的衣角。
“滋啦。”
屏幕忽然恢复。
顾城安正一心研究墙壁，闻声吓了个激灵。
反应过来是屏幕后立马将墙壁的事情抛到脑后。
反正从变成app到现在，也没见系统对他做什么，就算系统真的是人，也一定是一个对他友好的人！
既然没有敌意那就先不管了。
他冲到屏幕前准备看看外面进展到了哪儿。
但划开视频界面一看。
“……这，是不是有点不对？”
陈娴所在的梧州是个一线大城市，就算是最偏僻的郊区也不会有面前这样的环境。
低矮的平房交错在一起，楼顶再有人家私自搭建的小二层，各种木料拼接的，实在称不上好看，比梧州的城中村还不如。
除了这些，还有远远传来有些嘈杂的说话音调。
浓重的带着方言的味道。
他又换手机了。
这个脑子里冒出的第一个念头。
是穿成骗子了？
顾城安忙不迭划进绿信。
一连串的用猪命名的备注出现在眼帘。
后面的括号里记录着这个人的资料背景，待宰杀日期。
如果刨除那些资料背景，这些备注仿佛就是一个肉厂的杀猪信息栏。
可如果加上那些资料……
三个大字猛然跳进顾城安的脑海中。
“杀猪盘。”
不等他有什么想法，忽然一道近距离贴近的惨叫传来。
就像是杀猪，猪仔在死之前发出的最后一声哀嚎。
“他nn的，最近的业绩又没完成，这些人都从哪儿弄来的？一个个是一点业绩也不给我啊，再这样下去光打有什么用！”
“没钱啊！没钱才是最要紧的啊！”
与此同时，手机翻转，他在屏幕看见了发出惨叫的来源。
一个被按在地上，已经被打到看不出样貌的男人。
说话的是个光头，从左脸的眉角到右脸的下巴有一条长长的刀疤。
说完那话，他指着地上躺着的人，满脸恶气“来，再给我打，另一条腿也给我打了，把其他猪仔都拎过来看着，再没有业绩这就是你们的下场！”
视线猛然拉近，下一秒一根棍子重重砸在地上男人的腿上。
布满灰尘和罪恶的上空，再次响彻了那声惨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