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便是得了清闲，一轮圆月挂于天上，园子里的枝丫张牙舞爪的，算算时间今也是一个十五了，诺大的刘府冷清的害怕，久不住的房子到底是失了人气和烟火气。
整个人倚坐在窗口榻上欣赏着景色，心慢慢放空尽有些孤寂，说起来自己因意外穿过来也有好几年了，架空的朝代架空的世界，却不变的是天上的那轮月亮，韶华依旧不复当年，身前身后更是孤身一人，自己还是怕闲下来这般胡思乱想。
一只黑猫不知从何处跃上墙头，转过头一双橙黄色的双瞳死死的盯着窦苗，眨眼的功夫消失在夜月下，如同幻象。
忽然，眼前的驴子翻身站起，或是睡得不舒服蹄子不安的在地上刨了好几下。
窦苗还没酝酿起来的愁思，被这个长脸弄出来的动静打破了，看着突兀的出现在溶溶月色中的牲口，窦苗竟然觉得有点好笑。
金玉在那头看着心思深沉的小姐突然笑了起来，便是走了过来也看到了那张驴脸。
“你可再别劝我把驴子牵走，这院子现在也没个看护要是来个贼给牵走了，那可是我们财产损失啊。”
“这事随你，我也不与你争。”窦苗并不戳破金玉的那点小心思，说到底金玉只是因为自己的怂恿住下的，她心底还是有顾忌的，竟然将她们带进府的驴子拴在她们住的的院子里面作伴。“你不听我的，它要吃要拉的你可要自己收拾。”
“这些可都是小事。”金玉又续了几支蜡烛，试图让房间里更加的光亮，然后拉上了窦苗前面的窗户。“入夜天凉，把窗关上小姐早些休息吧。”
说完拿着其中的一支烛光到外屋去睡，窦苗也是挑灯看了会账目，拿灭烛勾推到了灯芯盖上棉被入睡。
春夜寂静，因为入住的比较仓促，窦苗身下的褥子有点薄，后背感觉又硬又冷，入睡后，却冷汗直冒气息沉重，忽睡忽醒的不踏实，但是眼皮沉沉难以清醒。
自己这不怕是遇到鬼压床？
窦苗拼命转动自己的眼睛，想要唤起身体的主动，然而一阵冷风拂过她的面颊，朦胧间，似有一瘦长的人影晃过。
只是感觉而已却让窦苗心惊肉跳，意识和身体在沉浮中挣扎。
“叮当——”
屋外驴子脖子上的铃铛响了一声，惊的人头脑清醒，窦苗的指尖终于动了一下，身体回到肉身，手慢慢摸到藏匿在手边的匕首！
屋内有个人！
纵使对方十万分的小心，窦苗也是听到了浅浅的脚步声。
窦苗佯装自己睡的很沉，被下的匕首自己握的死死的，她耐心的蛰伏，要是对方走掉最好，要是他不知死活的靠过来，自己先发制人定让对方措手不及。
对方也是察觉到房间里面有其他人，步伐只是顿了顿，还是往窦苗的方向而来，这人必定不怀好意。
窦苗心中凉了几分。
仇家？还是盗贼？这宅子到底有什么好，发生过命案还有人再次光顾！
千头万绪交织在一起，并不能阻止对方的靠近，只是感觉到对方带着深夜的冷气已经凑近，感受到对方灼热的眼神和听到几乎近无的气息。
真近！窦苗手中发汗但就是现在！
窦苗倏然睁眼，全力挥出手中的匕首，似乎对方比她更加的观察入微，在她睁开眼的瞬间也是往后撤开，速度比她的动作更快，堪堪避过窦苗必杀的一击，只划破了他脖子上的皮肤渗出一串血珠。
不好！没能致命窦苗心中突然慌乱。
对方当然不会放过窦苗，伸出手迅速攥住了窦苗握着匕首的手，力气大的窦苗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自己持着刀却被一个冰凉的手挟持着，反架在她自己的脖子上。
这刀有多锋利窦苗是知道的，何况是自己脆弱的喉管，她可是一点儿也不敢乱动。
“你是谁？”
“你是谁？”
两人的声音重叠在一起，手上微微松懈的力道能感觉到对方的困惑。
黑暗中窦苗听到冰冷低沉的声线，对方掏出火折子吹燃照亮了黑暗，对上的却是一双狭长的丹凤眼，在火光的照射下炯炯有神，健眉薄唇下颌线流畅精致。
一时之间窦苗看愣了神。
江淮舟对着她上下打量了一番，似乎确认不是自己的目标之后，然后冷冷说道：“这凶宅怎么会住进一个小姑娘？”
窦苗怒瞪着眼睛觉得这人真是好笑：“是你私闯民宅在先。”
窦苗乘对方手下稍许放松的功夫，挣扎着力气想要坐起来，却又被对方持着匕首的压制了回去，那冰凉的刀刃架在窦苗心中苦不堪言。
江淮舟稍加思索说道：“这房子似乎还没有在官府更换房契吧，而我又听说刘远财一家已经搬到城外的庄子上住了。”
窦苗被人拿捏着性命，没有什么闲情和一个歹人闲聊：“你倒是耳听四方，那你有没有听说刘家已经将这宅子委托与西市万宝堂出售，我是那家的牙婆。”
“万宝堂？”江淮舟抬眸勾了勾薄唇，其实不信，那有这么年轻的女儿家作牙婆的，“牙行万宝堂听说过，不过刘家出售宅子的的消息确实没听说。”
“你没听说不能说就没有，还让这刀架在我的脖子上。”窦苗蹙着眉斜睨着坐在自己旁侧不知方寸的男子，她都已经说的这么清楚了还不知道适可而止，也不懂得男女授受不亲吗？
“是你先用刀差点杀了我，我若是放手你应该还会捅我一刀。”江淮舟看着眼睛冒着火的女孩还是不敢大意。
不过，男人也说的没错，他若是真放手窦苗定拼命刺上一刀，解自己心头不满。
奈何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窦苗慢慢冷静了下来，定下神发现对方身上穿着一身熟悉的服制，才施施然道：“据律，诸夜无故入人家，鞭笞，主人登时杀者，勿论。你快些放手就算现在我没有伤到你，我去官老爷那儿告你一状，也能让你皮开肉绽，现在放了我，我不追究罢了。”
江淮舟盯着自己身上的六扇门捕快服饰，也是知道自己的身份暴露，叹口气无奈的耸耸肩说道：“告状的话姑娘必将名节不保。”
这人，这人自己该说是执拗还是不懂变通？自己退一步他找个台阶下就行了，还多来一句蹬鼻子上脸，窦苗气的发抖，“那我们可以试试，刚刚几下你便知道我手上没有功夫，要是贼人早就抹了你的脖子逃之夭夭，还能和你在这里好声好气的交谈？倒是你，想占我便宜直说！”
两人的手交叠在一起有了些汗意，而窦苗红着面颊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羞的，气氛逐渐焦灼且尴尬。
江淮舟只是过于谨慎些，自己的行为确实不太妥当，把匕首从窦苗手中扣出，然后退出几丈远背过身去。“是江某冒犯了，这刀太过锋利我先代为保管。”
窦苗这才从塌上起身，几下穿好衣服，看着站在对面身形挺拔的陌生男子，既已经对她有所冒犯表现的假惺惺的样子，生气之中更多的是无可奈何。
“小姐？发生什么事了。”金玉的声音从外屋传来，双手握着棍棒慌里慌张的冲了进来，就看到屋里出现了一个陌生人。
男人看着又有一人手持械具冲了进来，寒眸冷对手握在腰间的刀柄上，窦苗就觉得不妙连忙打破这带着肃杀的气氛：“金玉，这是上京捕快夜探问询不必紧张。”
金玉顿住脚，她本就胆小护主心切也没多想就冲了出来，就凭着一口气撑着，听到安心的话手中的棍子握也握不紧了，反而浑身发软摊在地上。
窦苗倒是淡定很多，点燃了桌上烛火让屋内亮堂了些，说道：“大人深夜翻墙来访总要给个理由吧。”
江淮舟忽略窦苗的发问，反而沉稳的发问，“刘家买宅子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直接切入主题，仿佛刚刚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般，这般，反倒是让心中膈应的窦苗觉得不占理的变成了她。
“刘氏约万宝堂不足月，今日与我签了契，房子从现在暂由我说了算。”窦苗不卑不亢一一作答，看着对方陷入沉思中，继续说道：“大人一上来就像是审犯人般，可未见自报家门。”
这下看对方倒是无话可说了，毕竟有大门不走非要做那飞檐客，应该是不太方便正常出入，她窦苗也不是什么良善宽容之辈，自是不轻易放过啧啧逼人。
江淮舟的身份确实难以启齿，自己只是整理案卷时看到了一些蛛丝马迹，但作为六扇门的书吏，无据无职权就空口凭说有问题，让都快结案半年的案子重新复审，那不是打六扇门的脸吗。
家中老夫人、主母被杀，紧接着刘家大肆分家，刘远财中风，月余一个家天翻地覆，贼人只认杀人不吐赃物，犯人未正法，刘氏要卖房桩桩件件看似顺其自然，但是过于仓促总觉得另有隐情，就光那些多的不知所踪的财物就足够让人心生疑虑。
江淮舟只能带着疑问，自己穿着这身跑过来探查，只不过自己的信息确实比较滞后，都不知道这宅子居然要卖了，才遇到今日这般令人误会的事情。
江淮舟薄唇微抿，就是自己不管怎么隐瞒早晚有天会被发觉，编谎话徒劳无用，探口气弯腰作揖坦诚说道：“姑娘敏锐，吾乃六扇门的一小书吏，名叫江淮舟，只是案卷有些疑点过来亲自走访，只不过没料想到姑娘在此，多有得罪。”
一个小小书吏？自个儿查案倒是胆大。窦苗绕着江淮舟走了一圈，在旁边的凳子上坐下，看着脖子上的血珠都蹭在衣领上，看着生疼但眉毛也不皱一下，文质彬彬的身手倒是不错。
“哼。”窦苗冷哼，“不管是夜闯私宅，还是书吏查案，不占理的你，在你身上看到的是理直气壮。”
江淮舟被说的哑口无言，“那姑娘想让江淮舟做什么，只要能做到定是赔罪。”
窦苗看着对方越发低下姿态，也不想过于为难，突然心生一记：“本姑娘也不是什么恶毒之人，也不是死缠不休，帮我个忙。”
看对方眼神有一丝拒绝赶忙说道：“今晚本就你不对，加上本姑娘名节，你有三罪，我大方的原谅你，宅子呢我也允你大方查案，以后不用翻墙来直接大门进出，只要不损坏物品我也不会妄加干涉，作为要求帮个忙。”
江淮舟还是微微警惕。
“放心非作奸犯科，也不利用你的职权，是个人私事什么也不牵扯，你放心吧。”窦苗循循善诱，既然撞在自己的案板上怎么能有轻易放过之理。
江淮舟也是没有退路，听窦苗这么保证也只能硬着头皮应下，“好，我江淮舟能办到便帮你。”
窦苗俏皮一笑伸出手讨要。
江淮舟了然，将属于窦苗的匕首还了回去，道：“姑娘这匕首还是不要轻易使用，没有拳脚功夫防身会被歹人反被利用。”
“我知道了。”窦苗撇撇嘴，要不是他这么肆无忌惮自己怎么会轻易亮出匕首，自己当时计划的可是弄伤吓走的，可没想到遇到练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