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早,禾晔醒来,感觉到腰间搭着一只胳膊,身后是温热强壮的胸膛,甚至能听到砰砰砰地心跳声。


    他的理智还未完全清醒,大脑胡乱地想,牧夕璟不是厉鬼吗,为什么会有心跳?


    难道牧夕璟也是活死人?


    他那么有钱,应该能买很多寿命。


    想到这儿,禾晔下意识地嗅了嗅鼻子,酒店房间里,除了有一股淡淡的木质香外,并没有其他难闻的气味。


    在其他活死人身上,禾晔能闻到一股难闻的腐烂尸臭味,但牧夕璟身上没有,他身上只有沐浴液、洗发水的味道。


    所以,牧夕璟现在是活人?


    可活人又怎么能闯入地府,况且他肩头的阳火那么弱……


    禾晔胡思乱想了一会儿,却没想出什么头绪。


    他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掀开被子,准备起床。


    可禾晔刚有动作,就感觉到腰间的手臂一紧,身后传来一道悠长的呼吸声,吗,牧夕璟的下巴抵在男生的后脑处,因为刚睡醒,低沉的声音里带着毫无防备的慵懒沙哑,打招呼道:“醒这么早。”


    禾晔轻声应了句:“嗯。”


    身后传来衣服与被子摩擦的声音。


    牧夕璟撑起上身,去拿床柜上的手机,看了眼时间,早上六点十三分。


    “时间还早。”


    男人重新躺回被窝,将禾晔揽入怀中,亲了下他的耳垂,见男生没了睡意,便开始交代今天的拍摄流程。


    “今天还是与前几期一样,九点下楼做妆造,十点大巴车带你们去召灵地点,进行三次召灵。”


    “下午你们需要抽签,将七人分成三组,分别去三套房子进行探查。”


    “上期节目播出后,反响不太好,都说不如前面两期精彩,估计后面节目组轻易不敢再乱搞事情。”


    牧夕璟说的是节目组胡乱塞嘉宾的事情。


    禾晔:“嗯。”


    没有多余的嘉宾骚扰,对他来说是好事儿。


    牧夕璟察觉到他心情不错,也跟着勾了勾唇角,伸手探上他的额头,关心问:“今天还感觉乏力吗?”


    禾晔撑起身,将枕头调整位置,半倚半靠着说:“好多了。”


    前两天他大部分时间都在打盹、精神萎靡,在飞机上牧夕璟还与他商量要不要取消这期节目的拍摄,被禾晔拒绝了。


    牧夕璟坐起身,拿起旁边一个枕头垫在他身后,也调整了一下自己枕头,与禾晔一样倚靠着,拿起手机询问:“早餐想吃什么?”


    禾晔脱口而出:“火锅。”


    这两天生病没什么胃口,吃的饭食也清淡,嘴里全是药的苦涩,很想吃一些口味重的东西。


    牧夕璟提醒道:“早上不能吃太重口,刺激肠胃。”


    他说完,见禾晔不太高兴,商量道:“晚上我陪你去吃火锅,早上先吃点蛋饼,或者清汤面?”


    禾晔思索


    半秒,说道:“馄饨吧。”


    牧夕璟爽快答应:“好。”


    男人打了前台电话,让服务员八点送餐上来。


    两人窝在床上闲来无事,打开电视,随便放了一部电影,闲聊起天。


    这次话题,是禾晔主动挑起。


    “牧夕璟。”


    “嗯?”


    “你是活人吗?”


    牧夕璟被一时问住,思索道:“不算是。”


    禾晔:“你有心跳。”


    有心跳、有体温、像正常人一样吃饭、睡觉,不怕阳光……


    怎么看都不像是一只厉鬼。


    正因如此,前期两人相处那么长时间,禾晔都没有质疑过牧夕璟不是活人。


    牧夕璟应道:“嗯,有生命体征,但不算是活人。”


    禾晔仰头看向男人英俊的侧颜,问:“会变老吗?”


    牧夕璟:“不会。”


    三四十年前,他就是这幅模样。


    禾晔:“活死人?”


    牧夕璟猜出对方的想法,解释道:“算是溯本同源。”


    “我是被你救活的。”


    禾晔挑眉,问:“怎么救活的?”


    牧夕璟摇头,表示不清楚。


    “你没告诉过我,不过现在这些不入流的借尸还魂术,应该是借鉴了你的东西。”


    禾晔心底生出一种猜测,问男人:“我也是博道院里的人?”


    牧夕璟:“不是。”


    那就好,至少他前世不是一个无恶不作、草芥人命的术士。


    牧夕璟:“不过,博道院这个名字,是你给起的。”


    禾晔:“……”


    到底没脱开关系。


    禾晔侧头觑了他一眼,示意男人继续往下说。


    “你说,道法不应该有正邪、高低之分,术法好坏全看术士如何运用,道法众多,不应该被一家独大,然后就给一处新道观起了这个名字。”


    禾晔问:“哪个道观?”


    如果只是三四十年前的事情,道观应该还存在。


    牧夕璟摇头:“不知道,后来那里面的两个道士结伴云游四海,道观慢慢荒废了。”


    怪不得华夏协会里的道士说,查了这么久,还不知道博道观到底在什么地方。


    禾晔问:“我与博道院的牵扯深吗?”


    牧夕璟:“不深。”


    之后,禾晔又问了几个问题,牧夕璟将他知道的事情一一告知,不过从男人不咸不淡地语气中听出,对于这个害人不浅的道观,他并不怎么熟悉。


    没一会儿,禾晔就失去了探究的兴趣,听着电视里播放的声音,打开了斗地主。


    牧夕璟伸手将人半揽入怀中,看着他在游戏里‘大展身手。’


    八点,服务生准时敲门,送来早餐、水果。


    两人起床洗漱,吃过早餐,收拾一番后下楼去做妆造。


    -


    中午10:43分。


    大巴车抵达召灵地点,禾晔等人从车上下来。


    这次召灵不是什么荒废仓库,也不是什么烂尾楼,而是一个非常破旧、脏乱,墙上写着大大‘拆’字的老小区。


    小区总共七层,窗户外用来防盗的铁栅栏全都生了铁锈,玻璃是非常老旧的那种蓝色玻璃,低层的住户为了隐私性,在窗户上贴了各种花色的贴纸。


    厨房的位置全是黑腻腻的油垢,红色墙皮也都脱落、开裂,看起来这小区的确有些年头了。


    经主持人韩烁介绍得知,这小区已经被列入危房名单,里面的住户已经全部搬走。


    一番开场介绍后,禾晔、郭路权、陈罗昌、谭梁山、萎衣、李华城,以及新加入的董罗元七人进行抽签。


    禾晔抽到了2楼202室。


    这是一间三室两厅的房子,装修破旧、杂乱,家具一看就是几十年前的老古董,上面的红漆已经脱落的七七八八,头顶是一盏昏黄的钨丝灯泡,发出昏暗橘黄的灯光,根本照不清房间。


    客厅、厨房、卧室的窗帘都紧紧拉着,透不进来一丝光线,将几个房间衬得漆黑无比,黑漆漆的门洞仿佛深不见底,让人心生怯意,总感觉屋子里随时会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突然冒出来。


    客厅中央,依旧摆着一张长木桌、两把椅子。


    桌上整齐摆放着招魂需要用到的物品。


    禾晔走上前,用打火机点燃两根蜡烛,坐在了里面的一把椅子上,背对着几个黑漆漆地门洞,面朝入户门方向。


    这次房间的灯没有关闭,就这么昏昏暗暗地亮着。


    等了大概半分钟左右,并没有幸运观众进来,反倒是身后一直有凉风吹过来。


    禾晔侧头朝身后瞥了一眼,不疾不徐地从托盘里拿起一张黄纸,执起毛笔,点蘸了朱砂墨汁,默念咒语,快速画出了一张镇宅符,随手贴在了自己的椅背上。


    原本还在凉气冒出的屋子,瞬间变得寂静,那股凉意也随之消失。


    反观其他房间的嘉宾,此时也在忙碌着。


    他们身为术士,对那些东西都十分敏感,几人在长木桌边坐下后,皆是后背发凉,身后那几个开着门的屋子里仿佛有什么东西,此时正一瞬不瞬地盯着他们,似乎做好了随时吓他们一跳的准备。


    他们虽有了心里准备,知道身后有不干净的东西,但并没有去理会。


    只有萎衣,放出了保家仙进去探查。


    一分钟后,摄像监控里,七道房门同时被人打开,进入房间的幸运观众,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进入禾晔房间的幸运观众,是一个上了年纪,身形佝偻的老头,满头银发,穿着老头衫,外面罩着一个深蓝色的中山服,拄着拐杖,颤巍巍地走进来,动作缓慢地在禾晔对面坐下,主动打招呼道:“禾老板,你好。”


    “你好。”禾晔直接询问:“老大爷想召谁来?”


    老大爷摆手道:“我不是来召魂的。”


    “禾老板,你上次给那个老大哥算出寿命将尽,你能不能也给我算算,看我还能活多久?”


    禾晔拧眉。


    怎么又来一个算寿命的。


    他毫不犹豫地拒绝道:“抱歉。”


    老大爷却继续道:“禾老板,我知道上次有人找过你算寿命,节目组也做出了警告,但我的情况与他们不太一样。”


    说着,他将一个纸条递过来:“你先看看这个生辰八字,再听我说。”


    禾晔闻言,垂眸朝桌面上的纸条瞥了一眼。


    上面记着一个名字,以及生辰八字。


    张美菊,像是一个女人的名字。


    禾晔的手指在桌下快速掐算,默默地在心底盘算一番,发觉这也是女人的八字,而且八字的主人已经去世多年。


    他不解地望向对方,没明白这老者到底什么意思。


    老头浑浊的眼睛与他对视,伸出犹如枯树皮般皱巴巴的手,指向自己,说道:“张美菊就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