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晔不知道他心中所想,瞥见牧夕璟面露诧异,只以为是被自己这句话给怼楞了。


    之后,两人许久都没再说话。


    只剩下时不时传来的鸟叫、以及嘈杂地蝉鸣声。


    转眼,两个小时流逝,天色逐渐暗沉。


    那些出去忙事情的男人们一个个都回来了,三三两两的围做在院子里吹着风扇休息,等着禾晔安排接下来的事情。


    但见禾晔丝毫没有要动身的意思,几个人也不由地闲聊起来,话题自然是与今晚的事情有关。


    三叔看了眼远处低头玩手机的年轻人,压着嗓子用方言问:“大哥,你说这个禾老板真的能招来咱爸的鬼魂吗?”


    老大抽着烟,叹气道:“这我哪儿知道。”


    三叔:“这不是你家永望找来的人嘛,他找人过来前没跟你商量商量?”


    老大低声道:“没有,他只说在网上找了个有本事的人,之前还协助过警察破了两桩命案上了热搜,算命也挺准的。”


    老四撇着嘴道:“我看着够呛,方才我家那口子说这两个年轻小子认钱的很,傍晚的时候她凑过去想让那个禾小子给算一卦,他张口就要卦金200,少一分都不给算。”


    老七:“那是人家的规矩,不能破也正常。”


    老四:“问题是咱们根本看不到那些东西,等会他比划几下,念几句咱们听不懂的咒语,说招来了就是招来了,说没招来就是没招来,咱们就跟个傻子似得听着。”


    老四:“大哥,虽然现在永望能挣钱了,但也不能当个冤大头啊,要不然咱们先试试?”


    三叔没听懂:“试什么?”


    老四:“永望不是说他算命准嘛,咱们谁过去算算,看他是有真本事,还是骗人的。”


    三叔有点犹豫:“卦金200,确实有点太贵了。”


    他们都是从穷苦日子过出来的人,习惯了节俭,200块钱对于他们来说,都可以买很多东西了。


    几个人互相对视,暗中推脱,看得出他们都不太想花钱做尝试。


    然而,他们不知道的是,远处被称为不靠谱的两个年轻小子听力太好,把他们的聊天内容全都听入耳中,在其中一个中年男人说不能当冤大头时,牧夕璟还与禾晔小声玩笑道:“你说我现在突然插一句,他们会有什么反应?”


    禾晔制止:“别乱来。”


    他们是来做生意的,对方看他们年轻,担心花冤枉钱也无可厚非,没必要把场面弄得太尴尬。


    牧夕璟也只是说笑,没打算真捅破这张窗户纸,只是那个提建议的中年男人和傍晚时分凑过来算命的中年女人一样讨人厌,难怪能成夫妻,可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牧夕璟问:“若是他们来了,你要算吗?”


    禾晔回答的毫不犹豫:“给钱就算。”


    没必要跟钱过不去。


    话音刚落下没多久,几个中年人就一起走了过来。


    其中冯永望的爸爸笑着说道:“禾老板,


    听永望说你算命很准。”


    禾晔倒也不谦虚:“嗯。”


    “那你能给我七弟算一卦吗?”


    他说着将几人中最年轻的中年男人拉出来:“这是永望的七叔,


    想让你给算一卦。”


    话音刚落,旁边的牧夕璟直接举起一张二维码的图片:“卦金200,扫微信还是支付宝?”


    几个中年人没料到年轻人会这么直接,差点没接住话。


    最后七叔先愣过神来,拿着手机赶忙说道:“微信就行。”


    牧夕璟将手机举到他面前,对方扫码支付,下一秒禾晔的手机震了下,提醒他微信上有新消息。


    禾晔打开查看,见是收款消息的提醒,不由惊愕地朝牧夕璟看去,他什么时候拿了自己的收款码?


    不过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禾晔也不好多问什么。


    他收起手机,认真询问:“七叔想算什么?”


    七叔想了想,说道:“算子女的姻缘吧,看他们几个都什么时候成家?”


    “好。”


    禾晔随口答应,打开手机备忘录,问:“叔的生辰八字是什么?”


    七叔:“七五年7月23日午时。”


    禾晔快速敲击键盘,将日期记下后,开始解盘。


    他敲字的速度很快,几个人的注意力都落在他身上,可能是这边围着一群人,吸引了其他人的注意力,原本待在房间里的女人们也都凑了过来,小声询问旁边人:“三叔,这是干啥呢?”


    三叔小声回复:“禾老板给老七算卦呢。”


    一听算卦,这些人都来了兴致,一个个站在旁边等着看戏。


    十几个男男女女围了两三层,弄得牧夕璟很不舒服,忍不住出言提醒:“大家能不能往后撤一撤,或者拿个凳子坐着等?”


    这些人顶着大太阳跑了一天,身上全是尘土和汗臭味,结果他们还不自知地一直凑近,以至于牧夕璟鼻息间全是难闻的气味,他几乎要抑制不住想对他们动手的冲动。


    可能是牧夕璟周身的戾气让周围人感觉到了畏惧,人群渐渐后退几步,各自会房间搬了张凳子坐下。


    这会儿太阳已经落山,周围环境迅速蒙上了一层黑纱,大概过了三五分钟的样子,禾晔抬起头,望向面前坐在不远处的七叔,不疾不徐地说道:“七叔你家有三个孩子,两个女儿一个儿子,大女儿已经出嫁,孕有一个双胞胎,男孩;二儿子也结婚有几年时间;三女儿还在上学期间,请问你刚刚说的成家是……?”


    七叔直接听楞了,没想到这男生看着年纪轻轻,本事这么大:“啊……我……”


    他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能求助旁边的中年男人:“大哥,你说。”


    冯永望的爸爸黝黑的脸上露出几分尴尬,实话实说道:“禾老板,不好意思啊,我们刚刚其实是想试探一下你的本事,毕竟我们没见过这么年轻的风水师,迁坟不是小事儿,我们


    不敢马虎。”


    禾晔没有露出半点怒意,


    “”


    “?,


    刚刚我……那什么,能再帮我算算吗?”


    刚刚禾晔说的全对,家里两个孩子都已经成家,甚至有了小孩,最小的女儿还在上学。


    虽然他们试探禾大师不对,但200块钱就这么打水漂,他也心疼。


    禾晔知道他的心思,倒也没为难对方,点头应道:“可以。”


    七叔神情一亮,赶忙说:“那禾大师能不能帮我算算小女儿明年的高考成绩?”


    禾晔生出几分犹豫:“这个是有变数的,要是我现在告诉了你们结果,可能会让你们的心态发生变化,最后的结果也会受到影响。”


    这时坐在远处的一个中年女人站起身连连摆手道:“不会的,不管高考的结果是好是坏,这一年我们都会认真监督,让她拼命努力一年的。”


    这女人与七叔之间有姻缘线,两人是夫妻关系。


    禾晔思忖许久,才稍微松口道:“算这个也可以,但你们要答应我,暂时不要把卦象告诉当事人,一切等她高考之后再说。”


    两人一起点头:“好。”


    禾晔又盘算了两三分钟,给出答案:“卦象显示结果是好的,顺利的话她能考上理想学校。”


    “真的!”两夫妻脸上立即露出欣喜的神色:“那真是太好了!”


    禾晔再次提醒:“暂时保密。”


    两人齐声应道:“嗯嗯,我们记住了。”


    随后中年女人又对周围坐着的十几人叮嘱一句:“大家都先别跟茜茜说啊。”


    十几人同时点头,出声保证说不会外传。


    正当七叔七婶两人心满意足地准备坐下时,禾晔再次开口:“还有一个事情恭喜你们。”


    七叔面露疑惑:“什么事儿?”


    禾晔说道:“你家即将增添一个新生儿。”


    七叔有些反应不过来这是什么意思。


    禾晔解释:“你们家儿媳怀孕了。”


    “啊!”刚坐下的中年女人又弹了起来,满脸激动道:“真的假的?”


    七叔赶紧说道:“快,你去给儿子他们打个电话问问。”


    “欸,好好好!”


    中年女人一边掏手机拨打电话一边急慌慌地朝旁边走。


    等人走远了,他们这边也都小声议论起来。


    “这人看着才二十出头的年纪,算命算这么准吗?”


    “这谁知道呢,老七家的小女儿明年才高考呢,要想知道这卦准不准,也要等明年了。”


    “说起来老七家的儿子结婚也有五六年了,一直没动静,怎么就这么巧,一算命给算出怀孕了?”


    “这谁知道呢,不过我听说老七媳妇这几年一直在找怀孕的偏方,估计是有点……”


    后面的话大家没敢再聊下去,毕竟七叔的人还在这儿坐着呢。


    禾晔没兴趣参


    与这种家长里短的话题,也不想跟这群人大眼瞪小眼,便低着头看手机,大概等了三四分钟,去旁边打电话的老七媳妇回来了,激动地说道:“真的真的,是真的!”


    “范玫真的怀上了,说是才怀孕七周,前几天刚查出来的,本打算三个月后再告诉我们呢。”


    得知要抱孙子孙女的老两口高兴的合不拢嘴,不停地夸赞禾晔厉害,有真本事。


    这么一弄,原本坐在旁边看戏的其他人也都生出了算一卦的心思。


    得知禾晔算得准,也就不觉得200卦金贵了,纷纷上前说道。


    “禾大师,麻烦你帮我算一卦呗。”


    “我也想算一卦”


    “禾大师能不能给我算算财运呀。”


    “禾大师我先说的,要不你先帮我算吧。”


    ……


    禾晔在这些争抢的人中,挑出一人,询问对方想算什么?


    二卦结束,大家再次争抢,禾晔只好再选一个人。


    第三卦再结束,对于那些还想卜卦的人,他拒绝道:“抱歉,今日的三卦结束了。”


    争抢了两次都没争抢上的老四媳妇满脸谄笑道:“禾大师,你看你给他们都算了,能不能宽容宽容,帮我也算一卦?”


    禾晔语气坚定:“规矩不能破。”


    其实刚刚他是故意不点她的,下午她走时骂骂咧咧说的那些话,以及刚刚她老公说的那些话,禾晔全都记得。


    中年女人不死心:“禾老板,要说找你算卦,我可比他们都早,下午吃过饭我就来找过你算卦,你忘了。”


    没等禾晔开口,旁边的牧夕璟就接过话头,冷声道:“当然记得,嫌弃我们卦金200太贵,非要讨价还价说20,我们不肯,你走的时候嘴里一直骂骂咧咧地,被你说了那么多难听话,怎么可能忘了。”


    老四媳妇:“……”


    正好冯永望从外面回来,听到这话脸色一变,语气变得严肃:“四婶,你对禾老板说什么难听话了?”


    老四媳妇被大家盯着显得有点难为情,支支吾吾道:“也没说什么,就是抱怨了两句卦金有点贵。”


    冯永望生气地皱起眉头,刚想张嘴训斥几句,但随即想到这是长辈,又硬生生给忍了回去,转头去给禾晔道歉:“对不起禾老板,我四婶就是嘴上不饶人,但没什么坏心眼,您别跟她计较行嘛。”


    禾晔摇头表示没事。


    可旁边的人都不由地出声指责,他们都是同辈份,训斥两句也没什么,只是冯永望听着,神情依旧难看,眸中多了几分担忧。


    禾晔知道他在担心什么,老话常说得罪谁都不要得罪风水先生,不然到最后落个家破人亡的下场,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禾晔若想计较,在他们冯家祖坟上稍微动点手脚,就够他们狠狠喝一壶的。


    他走到冯永望跟前,低声与他说了句:“放心,我不屑做那些缺德事。”


    说完,他绕过男人,朝着正屋门口


    走去,


    同时说道:“时间差不多了,


    开始吧。”


    冯永望瞅着他纤瘦挺拔地背影,暗松口气,提起地上自己买回来的东西跟了上去。


    冯家十几口人浩浩荡荡地跟在他们身后,一起停在了正屋门前的位置。


    禾晔站在中间,淡淡开口:“小孩、孕妇、生病体弱者进屋回避。”


    十几人互相转头查看,最后让几个女人、三个男人进了屋子。


    禾晔又说:“不想见,或者害怕见老爷子的人,也进屋去。”


    这次倒是没人动。


    禾晔继续说道:“属相为龙、虎的人,进屋避让。”


    又有四个人进了房间,最后院子里只剩下老爷子的六个子女,以及冯永望这个长孙。


    “去把大门关上,不要锁,虚掩着留条缝,再把准备好的桌案、香炉搬过来,”


    禾晔一边吩咐着,一边拿起放在旁边椅子上的背包打开。


    等人搬来了桌案,他从包里面拿出黄纸、毛笔、以及朱砂墨,直接现场画了几张招魂符,然后说道:“为了避免我说什么就是什么哄骗你们,我可以为你们之中的一个人开阴阳眼,让他见一见老爷子,但有一点,不能大声惊叫,以免吓到老爷子的鬼魂。”


    冯永望说:“我来吧,我爸和叔叔他们年纪大了,情绪不能太激动,以免……”


    禾晔拒绝:“你不行,身上的阳气太重。”


    他抬起头在几个中年男人身上扫视一圈,随后指向一人:“你来吧。”


    “我……我不行啊。”那中年人赶忙推辞。


    冯永望见禾老板指名点姓让他来,便也跟着上前规劝:“四叔,禾老板点了你,说明你合适。”


    中年男人连连摆手:“我不行!”


    牧夕璟忽然出声:“你是在害怕吗?”


    “虽然老爷子去世了,但那也是你亲爹,又不会害你,你怕什么呢?”


    “我……”被叫四叔的中年男人噎住。


    虽然是亲爹,但他也是真的害怕,只是当着其他兄弟姐妹面,他不好直接承认。


    牧夕璟继续询问:“老爷子的魂魄与生前的模样应该没什么太大区别,要是这样你都害怕,是不是因为做了什么亏心事?”


    “你胡说什么呢,我能有什么亏心事!”


    冯永望的四叔瞬间沉了脸,刚想灾回怼两句,立马被冯永望给拦下,拉到旁边小声说了几句,让刚准备发怒的四叔熄了火气,紧绷着脸,神情难看地站在旁边一言不发。


    禾晔朝牧夕璟睨了眼,正好与对方的视线撞上,从对方眸底捕捉到了半分挑衅得逞的狡黠,但在察觉到禾晔的视线后,他的笑意才稍微收敛几分。


    禾晔的唇角也不动声色地微微扬了扬,继续低头写下老爷子的生辰八字,让人关了院子里照明的灯。


    周围瞬间陷入昏暗,只能通过窗户的光亮隐约看清四周。


    禾晔走到冯永望的四叔面前,默念咒语的同时,手指点在了他眼睛周围的几个穴位上,最后道了一句:“开。”


    四叔立即感觉到眼睛传来一股温热酸胀的感觉,但看向四周时,并没有感觉有什么区别。


    禾晔转身回到桌案后,点燃香火、引魂灯、口中默念咒语,同时将老爷子的生辰八字、引魂符同时点燃。


    之后的一分钟,周围陷入寂静,留下的九人中,除了禾晔、牧夕璟,其他七人连大气都不敢喘,不停地打量四周,脸上都带着忐忑之色。


    树上的蝉鸣,一声接着一声,就像是在催促着什么。


    时间又过去了一分钟,周围还是没什么动静。


    旁边有人按捺不住地小声询问:“禾老板,来了吗?”


    禾晔神色镇定,冷冷道:“马上就来了。”


    说完这话不到半分钟,虚掩的大门响起一道有节奏的啪啪啪啪敲击声。


    这道声音很轻,就像是树叶被风吹打在门上。


    禾晔提高声音,回应道:“门没锁,进来吧。”


    “吱呀——”


    话音刚落,大门被慢慢推开。


    门外空空荡荡,空无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