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地,有一阵风吹来,树叶随着哗哗地响动,犹如无数张嘴在窃窃私语。
林希夕乌黑的瞳仁惊恐地四下张望。
“谁!”
眼前的那个大树后面,不知何时,露出来了半截黑色的皮鞋,上面沾满了泥土。
她不由地瞳孔放大,险些失声尖叫。
她稳了稳神,把手里的树枝横挡在脸前,低吼了一声,“出来!”
闻声,那双皮鞋微微挪动了一下,那人从树后蹑悄悄地走了出来。
林希夕瞳孔一缩,呼吸间几乎是要从肺部牵扯出思绪一般,头皮瞬间麻了半边。
那人双手稍抬至胸前,掌心向外,与她保持着安全距离。
声音憨厚,“姑娘,别怕,我不是坏人。”
林希夕这才掀足了眼皮,上下打量着眼前的这个人。
大概四五十岁的样子,两鬓斑白,皮肤黝黑,穿着也十分朴素,甚至衣服上还有几个明显的破洞。
“你……是这里的守陵人?”她还没有从刚刚的恐惧中回过神来。
牙缝里哆哆嗦嗦地挤出了这么一句话。
男人神色平静,舒展的眉头上,仿佛有些历经沧桑岁月洗礼之后的沉着与无奈。
“姑娘,你难道不记得我了吗?”
林希夕眉心猛地蹙起,眼睛瞪得大大的,“我们之前见过?”
她不禁仔细瞧了对方几眼,确实是有一丝眼熟。
而且,开口就叫她姑娘的陌生人,还真不多,那说话的语气,犹如是上个年代的人。
她试探性地问道,“你,是那天撞我的那个司机?”
那人瞳孔微微一缩,不动声色地脸庞上挂着略显生硬而机械的表情。
“那天,我要撞的人,不是你。”说话间,他的眼神变得空洞而遥远。
林希夕听到这,气性便翻涌直上。
那天她开的是白璟予之前的那辆丰田车,如果不是冲她来的,那无非就是冲白璟予。
撞白璟予也不行啊。
现在都什么年代了,撞死人难道他不用坐牢的吗?
这位大叔还真是想不开!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林希夕开口道。
她的脸色阴沉下来,握住树枝的手又紧了紧,再次警惕了起来。
男人泛红的眼珠几乎要在一瞬间迸射而出,露出浓浓的杀机,和刚刚简直判若两人。
“我要撞的,是白家的人!”
林希夕的眼神仍然惊魂未定,“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跟着我?”
片刻之后,男人仿佛冷静了下来,目光幽幽地望向她,“姑娘你别怕,我不会伤害你的。”
“而且我今天来,并不是跟踪你。”
他将目光移向外婆墓碑的方向,眼底浮上了一抹忧伤,“我,是来看姜医生的。”
林希夕惊愕地抬眸望向他,眼里流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你,认识我外婆?”
男人的眼神变得暗淡无光,唇角微微下垂,仿佛将要说出的话,分外艰难。
“当年,我的女儿得了一种罕见的病,我带着她到处求医,可那些畜生都告诉我说……”
说话间,他眉头紧锁,表情越来越沉重,“竟然说,我女儿活不了半年。”
不知怎的,听他这么一说,林希夕的心底竟然浮上了一丝怜悯之心。
不行!
她下意识的别过脸,让自己得到片刻的清醒。
一个杀人未遂的罪人,是不值得同情的!
男人的缓缓地闭了下眼睛,一股长长的叹息从他的喉咙里发出来。
“后来,我和小女便遇到了你外婆。”
林希夕呼吸一窒,原来这人的女儿,是外婆的一个病人。
男人继续讲着那个故事,“你外婆是个好人,她为了我能方便在家照顾我女儿。”
说话间,他的声音已经酸涩的不成样子。
“你外婆每天都走几公里的路,来到我和女儿租住的房子里,给我女儿针灸。”
听他的意思,对外婆应该是很感激才对。
林希夕脑海里也想到了当年的一个人,因为没钱看病,总是来外婆家里送一筐筐土鸡蛋。
“您就是当年那个崔叔叔?”
她虽然没见过几次面,但倒是听外婆提起过,这人为了救女儿已经倾家荡产,也是个可怜人。
“你终于记起来我是谁了。”那人眸光微暗,眼底染上了一抹自嘲。
林希夕:“那后来呢?”
男人嘴角微微上扬,挤出了一个欣慰的笑意,笑意却不达眼底。
“后来,通过你外婆的治疗,我女儿竟然奇迹般的活过了半年,而且身体状态也是在日益变好。”
林希夕竟然有些激动,外婆的医术终于得到了病人家属的认可,“那现在,您女儿?”
男人的双肩瞬间耷拉下来,眼眶也红得厉害,他喉咙里咕哝着像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半晌,他终于开口了,“就在你外婆出事之后的一个月,我女儿,她就去世了。”
声音里,仿佛带着无尽地哽咽。
林希夕大抵也猜到了,是因为外婆出事之后,被迫逃到了国外。
以至于,崔叔叔的女儿没有办法再持续治疗,所以才会不幸离世的。
她实在不明白,为什么眼前这个人对白家恨之入骨。
“崔叔叔,您说的这些,和白家又有什么关系啊?”
可她这一句话,像是直接扎在了崔叔叔的肺管子上,他脸上立刻蒙上了一层黑云。
“是白家间接害了我女儿的命,我也要杀了她儿子,一命抵一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