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刘备入川的消息,江东众人又起了心思。


    “主公,刘玄德此次带兵入川,我想他的目的必不是单纯为了助刘璋抵张鲁,定会趁此良机夺取西川之地,”张昭出列说道:“若待其得了益州,恐怕我江东就无法再与他刘玄德同起同坐了呀。”


    “子布之言,正是我所虑者啊,”孙权皱眉,“诸公以为当如何呢?”


    虽说欲问鼎天下,免不得要与刘玄德一战。然而当今之际,最大的敌手难道不是北方的曹操吗?


    曹操强而两地弱,再不思联盟抗曹,而只顾两地相争,岂不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这样浅显的道理怎么就是不懂,非要现在就和刘玄德过不去呢。


    鲁肃重重地叹了口气,愁容满面,决定还是要尽力劝上一劝,“主公,眼下最为棘手的是曹军啊。孔明等人仍在荆州,两地若起纷争,能否战胜荆州还要另说。再者就算是能夺得荆州,那我们将会直面宛城曹军,如此做显然有许多弊端。还请主公三思啊。”


    “子敬此言差矣,”张昭十分不赞成地摇摇头,“何故要长他人志气,而灭自己威风?那刘玄德入川定是带走了不少人马,此难道不是天赐良机乎?子敬只道曹军为患,他刘玄德就一定不会来攻我江东吗?子敬如何敢保证呢?用那个所谓的孙刘联盟吗?”


    “主公,”张昭眼神真切地看着孙权,“万万不可坐等祸患到来啊。待他刘玄德取了西川之地,必将实力大增,那时可还有我江东立足之地?依昭之见,不如我江东抢先一步,趁此时出兵攻荆州。”


    许多人赞成张昭之言,纷纷随之应和,认同鲁肃的只有寥寥几人。鲁肃心中忧虑万分,还想要再说上几句。


    然而孙权抬手止住堂内议论,“好了,就依子布之言。”


    孙权心意已决,鲁肃万般无奈,之后又寻了他许多次,却仍是劝诫不得。


    吴国太闻知他欲出兵攻荆州,因其女孙尚香仍在荆州,便招孙权至身前,并大骂他野心勃勃而不顾手足之情。


    孙权虽面有愧色,在国太面前喏喏称是,然其攻取荆州之心不死。张昭献计于孙权,道可谎称国太病重,遣人去荆州骗回孙尚香及刘备独子阿斗,说不定可以此来换取荆州之地。孙权大喜,允之,遂派手下周善前往荆州面见孙尚香。


    “什么?”孙尚香听完周善的话,心中大骇,急忙追问道:“我母亲得了何病?是什么时候的事?怎么不早报知于我?”


    “国太病势沉重,每日不进水米,只是念叨着要见夫人,”周善心里发虚,只好顾左右而言他,“夫人若不早回,恐难见国太最后一面呐。”


    “怎会如此严重,”孙尚香顿时红了眼眶,一时间有些无措,“你稍候片刻,待我收拾好行李,我们即刻就回江东。”


    她手脚发虚地进了房门,却不小心被门槛绊了一脚,身子一歪。好在是及时扶住了门框,跟着的侍女急忙上前查看。她摇摇头,心有余悸地抚了一下小腹。


    “母亲没事吧?”小阿斗原在院子里与侍从嬉戏,见她险些绊倒,慌忙扔下手中玩意儿,甩着小短腿蹬蹬蹬地跑过来。


    “阿斗,”孙尚香蹲下身子将他紧紧揽在怀里,瞬间落下两行泪来。


    阿斗被她这样子吓了一跳,忙拽着自己的袖子给她擦泪,奶声奶气地说道:“母亲不哭不哭,有阿斗在呢。”


    “好孩子,”孙尚香闻言怜爱地摸摸他的头发,声音哽咽:“你外祖母得了重病,母亲要回江东去侍候。你年岁还这么小,待在这儿恐无人照看,母亲带你一起去好不好?”


    “好,”阿斗环住她的脖颈,“我要和母亲一起去照顾外祖母。”


    侍女手脚麻利地替他二人收拾好东西,孙尚香心中万分焦急,来不及向军师大人通报,便带着阿斗坐上马车,直奔江岸而去。


    府上的管家直觉不妥,忙骑上马直奔诸葛亮府邸,将孙尚香与阿斗要去江东的消息报知于他。


    诸葛亮听他说完,立刻猜中孙权此番用意,他皱紧眉头,吩咐道:“速派人告知子龙,命他拦下孙夫人所乘车马。”


    小兵得了令飞奔至城中寻找赵云,恰巧刘琼今日办完公务,此时正与赵云一同巡城。得知消息后,二人对视一眼,皆策马扬鞭向江岸疾驰而去。


    他二人的脚步快,赶在孙尚香上船之前抵达江岸。刘琼飞身下马,大步跑至孙尚香面前:“祯祯,你要去哪儿?”


    阿斗见了她,忙伸出手要她抱,“阿姐阿姐。”


    刘琼对着阿斗扯出一抹笑,上前一步要抱走阿斗,“阿姐在呢。来,阿姐抱抱。”


    她才伸出手,孙尚香身旁的周善便将剑拔出,剑尖直指刘琼。刘琼因他这动作扬起眉毛,迅速从腰侧抽出佩剑,手腕轻轻一转,便将周善握着的剑打落在地,“哪来的无名小卒,也敢拿剑指着我?”


    赵云亦是面色一凛,一眨眼的功夫就移至周善身侧,手中宝剑稳稳地架在他的脖子上,眼见就要杀了他。


    “子龙住手,”孙尚香急忙出言打断赵云。见他不再有所动作,她转头看向刘琼,面容戚戚,“小祜,我母亲病重,若此番不回江东,恐难见她最后一面。”


    她的神色真挚无比,刘琼自然不疑她。只是这厢刘备方离了荆州没多久,孙权就遣人过来要接走孙尚香,是不是太巧合了点儿。


    这事儿十有八九是孙权胡说,只为骗她回去罢了。刘琼这样想着,却也不好说出口。万一吴国太真的病重,岂不是要孙尚香遗恨一生?


    可也不能就这么放她回去。若此事果真如她所料,那孙权这一计也太毒了些。


    待孙尚香回去之后,孙权要想对她荆州用兵,就再无所顾忌。况且如今刘备就阿斗这点骨血,把他带走,意图很明显了。


    说句不好听的,刘备现已年过半百,还要亲自上阵杀敌。若真是出了点儿什么意外,就剩下阿斗这么一个孩子,再被捏在江东手里,那荆州众人得有多么被动。


    而且,刘琼看了看孙尚香的小腹,孙尚香已怀有身孕,只是现在月份较小还不太明显。若是被孙权困住,再生下个男孩……刘琼思量片刻,上前走至孙尚香身旁,问道:“既如此,为何要带上阿斗?”


    “阿斗年岁尚小,我若不把他带走,谁来照看?”


    “这样啊,”刘琼细细察看孙尚香的表情,并未窥见她有一丝慌乱。确定她真的是为着阿斗考虑,而不是听从孙权之令才要如此。这也代表着她并没有想要背叛刘备和荆州,刘琼为此悄悄松了一口气。


    “小阿斗,”她换上一张笑脸,对着阿斗温声细语哄道:“你想去江东吗?”


    “母亲说,住在江东的外祖母病了,”阿斗看看她,又看看一旁的赵叔,心中不舍。可是他才答应了要和母亲一起去的,小脑袋里默默纠结一番,他对着孙尚香说道:“母亲,我们能不能快些回来呀?”


    “那怎是说回来就能回来的,”刘琼又伸出手。这次没人敢拦她,她从侍女手中接过阿斗抱在怀里,“这回若是去了,可就要好久都见不到你赵叔了。”


    那怎行?他可是一天见不到赵叔就要闹的。阿斗心中焦急,在她怀里挣扎起来。


    刘琼看向赵云,他会意点头,将阿斗接过来颠了颠,“赵叔也舍不得你啊。”


    见状,孙尚香上前一步,欲言又止。刘琼拉住她的胳膊,说道:“你现下还怀着身孕呢,又要去侍奉母亲,哪还有精力看顾阿斗啊?你放心,子龙会照顾好阿斗的。祯祯若是还觉得不妥,我叫他们把阿斗送到黄府,让蒯宁替你看一阵子,如何?”


    这……周善走上前,却被刘琼的冷眼钉住脚步,不敢再多说什么。


    “那好吧。”孙尚香捏捏阿斗的脸,悉心叮嘱道:“母亲先离开一些时日,阿斗可要乖乖听话,好好吃饭,不许乱跑啊。若是你赵叔忙着,就叫人把你送去蒯姨母家中玩,好不好?”


    待阿斗应了,孙尚香放下心,与刘琼等人告别,就要登船去江东。


    “等等,”刘琼跟上去,抬手轻轻揽住她,“就你一人去我也不放心。这样,我同你一起去。”


    什么?赵云皱眉,眼下去江东实在是不安全呐。他抱着阿斗踏出几步,开口叫住她:“你别去,那江东……”


    “让她去吧。”诸葛亮赶到时就听见她这句话,也知晓她的意思。


    吴国太病重这消息不知真假,孙尚香作为女儿,是一定要回去的。可若是让孙尚香一个人去,她又怀着孩子,孙权极有可能就把她留在江东。必得有人同去才是。


    听到他的声音,刘琼心中一喜。她给孙尚香匆忙撂下句“等我片刻”,就翩然跑至诸葛亮身边。


    自成婚以来,他们就没在一起待过多少日子。如今她又要去江东,不知何时才能回来。刘琼对他不舍,他又何尝不是。


    身边人多,诸葛亮的唇翕动几下,终是没说什么。他抬手将身上的披风解开给刘琼披上,手指翻转帮她系紧,声音低沉,“江上风寒,照顾好自己。”


    刘琼应了一声,又道让他也照顾好自己。见他不再说话,恐孙尚香等不及,便要转身上船去。


    然而军师大人忽然伸手拉住她,刘琼回过头。诸葛亮摩挲一下她的掌心,眼睛深深凝视着她,“我等你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