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宁眼中闪过一丝沉色。


    这条律令确实是不严谨。


    其一是因为当初颁布律令不久后,顾清照从朝堂辞退了,所以也没有多少官员真的去落实此事。


    其二是因为当初经过圣上考量,最终只确定了不得未经本人同意的买卖,但若是本人同意,那也是可以卖的。


    因为现在还有很多的丫头也是签的卖身契,若是完全禁止人口买卖,不太现实。


    二人相视,安宁对着顾清照点了点头,随后望向那妇人:“大娘,您看看,您的夫君是谁?”


    这个阵仗闹的如此大,她的夫君想必也在现场。


    那大娘立马朝人群中望去,突然就看见一个正在慌张剥开人群的背影,她指着那个背影大声道:“是他!”


    安宁点点头。


    人群中的萧决立马将人拎了出来甩在地上。


    那男人被摔在地上痛声道:“哎哟!”


    他揉了揉屁股,对着那妇女凶神恶煞道:“你这个臭婆娘,敢害老子,等回家了老子打死你。”


    众人只见那母女俩眼中闪过惊惧,她们求助的看向安宁。


    安宁沉声道:“你就是那个孩子的父亲?你可知道未经同意买卖人口是犯法的。”


    那男人站起来,收起了刚刚那副凶神恶煞的模样,而是一脸讨好道:“安大小姐,顾大人。我是那丫头的老子,这天底下老子要小子做的,哪还有她们不同意的道理,您说是不是?”


    安宁冷笑出声。


    好一个不要脸的男人!


    看看旁边那大娘穿的破破烂烂一身被打的是伤,再看看这个男子,除了刚才摔在地方衣服上落了些尘埃,全身上下都被洗的干干净净,那布料也比方才那大娘穿的不知强上了多少倍。


    安宁走到那妇人和孩子身边轻声问道:“你们想让他坐牢吗?”


    她们眼中闪过犹豫,那妇人出声道:“这···安大小姐,他毕竟···是我夫君,是我孩子的爹。”


    安宁毫不意外的点了点头,“那你们有想过,若是以后他再去赌,再将孩子卖了呢?”


    “这···我相信经过这次,她不敢了。”


    不敢?她这样想无非是因为安宁和顾清照开口了而已,但是她们在家中的境况不会改变丝毫。


    “或许是不敢再把孩子卖进这种地方了,但是若是以后她嫁人了呢?”


    那妇人身躯一震。


    是啊,这次桃子能够死里逃生是因为遇到眼前的贵人了,可倘若有朝一日到了桃子的成婚年龄,她夫君为了钱,万一把女儿卖给了七老八十的老头子做妾,这也是他做的出来的事。


    可是她还是有些犹豫。


    “可是,安大小姐,孩子她父亲要是去坐牢了,万一落得不孝的名声该怎么办?以后要是他出狱了又怎么办?”


    终归是魄力不够。


    安宁点点头,“所以,还有第二个选择,休夫。”


    什么?


    休夫!


    人群中瞬间又掀起热议,这是他们第二次听到惊世骇俗的言论了。


    天底下只有休妻,哪有休夫?


    在场的都是惊惧的眼神,唯有顾清照与苍浮云带了丝丝笑意。


    那男人突然一脸横肉的指着那妇人。


    “你敢休了老子!看老子不打死你。”


    说完他就想上前动手,被萧决一脚又踹了回去。


    安宁见妇人犹豫又出声道:


    “大娘,你考虑考虑。若是不摆脱他,你们一辈子都会如此了。你休了他,可以让他不去坐牢,也可以让他继续坐牢,全凭你们。”


    妇人犹豫道:“可···休夫,有用吗?”


    安宁笑着坚定的点了点头。


    那妇人咬了咬牙,“好!我休!我这辈子已经算是踏入了火坑,我不能让我女儿也踏进去!我要休了他,我要让他坐牢,然后我要带着女儿走!”


    闻此安宁笑意更浓郁了。


    “好!”


    那妇人想起什么既而犹豫道:“安大小姐,可我不会写字。”


    安宁的目光移向顾清照。


    顾清照点了点头走向了老鸨,“可否借纸币一用?”


    老鸨连忙点头,“借借借。”


    她能不借吗,丞相都开口了,真是什么事情都能让她遇到,休夫的事情居然都能遇到···


    不一会儿就有人呈现纸墨笔砚上前。


    安宁上前磨墨,顾清照朝那妇人问道:“大娘,您叫什么?”


    “我···我叫王艳之。”


    已经太久太久没有人问过她的名字了,几十年了,自从她嫁人后,被人叫的最多的就是余夫人和桃子娘。


    “他呢?”


    这个他无疑指的她的夫君。


    “余望祖。”


    好一个望祖,是丢祖才是。


    顾清照提笔沾墨写下。


    不一会儿一张休书就写好了。


    他将纸拿起来,笔墨未干。


    苍浮云过来看了一眼,她立马大声笑道:“哈哈哈哈,好一个不忠不义不贤不孝哈哈哈哈哈哈,没看出来,顾相你还有讽刺天赋。”


    顾清照朝那个妇人点点头。


    那妇人喘着粗气,做了人生中最勇敢的一件事,她咬破了自己的手指,在上面盖了章,随后拿起那张休书甩在了那男人脸上。


    “余望祖,你我夫妻情谊已尽,从此之后天高路远,再不相见!”


    余望祖气急败坏,脸上的筋都在隐隐的抽动。


    “你!老子不认,天底下哪有女子能休夫的,这份休书不作数!”


    说完他就想动手撕了手上那份休书。


    “你敢!”安宁严声厉道,“这是顾大人亲自写的,你敢撕试试看!”


    “你!你们!就算是大人,也不能欺人太甚!”


    那妇人顿时大声嘶吼道:“是你欺人太甚!从我嫁给你,就没有过过一天的好日子,我烧水洗衣做饭,还得去给别人家洗衣服赚钱,你在家什么都不做,只知道喝酒,喝多了还一直动手,如今喝酒不够了,还开始赌了,还将我唯一的女儿卖进青楼!”


    “余望祖,是你太过分!”


    余望祖被王艳之用手指着歇斯底里的指责着一时半会儿连话都说不出来。


    “你!你给老子记着!”


    就连官府派来抓人的官差都看不过眼了,这样的男人,简直不配称为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