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统是记仇的系统,李清瑶晾了它这么多天,它小小地说了一句风凉话。


    就一句话的时间,李清瑶听见“扑通”一声,她心中刚冒出一个不好的想法,就听见系统叫起来:“顾旻被扔下去了。”


    “所以你还不想办法!”李清瑶无声地在脑中大喊,话音刚落,就被人拽了起来,往不明方向拖。


    李清瑶心凉了一大半,不知道会不会把她敲晕了再扔下去,毕竟原身水性不错,林总管为了以防万一,很可能在她脑袋上来那么一下。


    “那个!把食指掐在中指的第二个关节上是李清瑶和她父亲约定过的求救暗号。”系统急道。


    在水上行走,难免会遇到一些不能说话的特殊时候,李清瑶作为总跟在帮主身后的人,两人有一些约定好的手语暗号,只是现在帮主已经起了杀心,不一定有兴致看一眼他们这种小喽啰行刑,就算李清瑶把手都掐肿了,帮主不看一眼也是没用!


    可现在也想不到别的办法,李清瑶忙趁着自己还没被拖下水,摆出系统说的手势,在拖行的路上腿碰到一个东西就死死勾住,想要以此拖延时间。


    “贱奴贪生,夫君你看是不是很好笑。”辛夫人自以为李清瑶葬身江中已成定局,恨不得让帮主亲眼看着她是怎么挣扎而死的。


    不过是一个卖唱的歌女生的孩子,居然也能和她的儿子争高低,还受了帮主的青眼,辛夫人想起帮主说李清瑶比她的儿子有用的场景就恨得牙痒痒,她何尝没有让儿子从小学武,可是哪里比得上李清瑶这种天生神力的怪物,儿子辛辛苦苦、起早贪黑地练武,最后还是屈居于一个女子之下,这让她岂能甘心?


    等到李清瑶死了,邹氏就没有依仗了,到时候邹氏和她那个六岁的孩子还不是她的股掌之物?


    辛夫人盯着帮主的侧脸,艳丽的脸上闪过一丝快意,心中恶狠狠地想:看吧,这就是你喜欢的女儿,马上就要死了,是你亲自处死了她!


    青岩帮帮主李业兴顺着辛夫人的话看过去,损失两艘船的火气还没消,目光却在触到那垂死挣扎的人的手时一怔,他大脑还没反应过来,已经开口喝道:“慢着!”


    揪着李清瑶的壮汉堪堪要把她扔下去,闻言立马停下动作。


    在场的人都向李业兴投来疑问的目光,只有辛夫人心中咯噔一下,暗叫不妙,她看向林主管,林主管更是两股颤颤,心里骂着行刑的人不长眼,为什么不把李清瑶先扔下去。


    “林二,你说这是监造泥龟的人?”李业兴鹰眼一扫,林总管原本就发软的腿“扑通”一下跪在地上。


    辛夫人也朝着他投来警告的目光,林总管一咬牙,心一狠,回道:“是。”


    李业兴扫视全场一圈,坏了两船货是家丑,码头的二十几个人全是他的心腹,自然是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的。


    “把她的脸露出来,让我看看。”李业兴心中已经有了决断,但是见李总管还是咬死了这是浇筑泥龟的人,心里升起不满来。


    林总管心凉了大半,他知道李业兴是个专断的人,这下完了!


    辛夫人的脸色也难看起来。


    押着李清瑶的人听从李业兴的指示拉下头套,在见到光的一瞬李清瑶闭上眼睛,再睁开,努力地憋出一点眼泪来,可在看到码头上聚集在一起的二十几个人时,条件反射地往后移了两步:怎么这么多人!自己刚才居然在这么多人面前蹬腿,现在还哭了。


    李清瑶立马脸憋得通红,低下头——太丢人了。


    而在她这么一抬头又低头的动作里,李业兴已经看清楚她的脸,一直沉默的、倔强的女儿居然当众哭了,一定是受了很大的委屈,李业兴心中微微一酸,他当初把李清瑶扔在棚户区固然有青虎帮的原因,可是还有一个原因他一直没有说,青岩帮和青虎帮中间有血海深仇还能在一起做生意少不了青龙帮的调停,而青龙帮愿意插手这一烂摊子多半是因为青龙帮的大少爷对李清瑶有意。


    李业兴心中总有个疑影,当初李清瑶失手杀死青虎帮帮主的儿子真的是失手吗?还是说她已经和青龙帮的大少爷暗通款曲,想要帮助他抢夺势力?


    李业兴无法忍受有人背叛自己,于是他把这个女儿丢弃在棚户区自生自灭,这些年来她没有联系任何人,尤其是青龙帮的人,也没有说出自己的身份,足以体现出她还是向着青岩帮的,李业兴心中生出些愧疚。


    “这就是你说的造泥牛的人?”李业兴动了火,“我倒要看看,你有多大的胆子,把水里那个也捞上来!”


    立马有两个熟识水性的汉子脱得赤条条的下去了,做水里的勾当总是怕人下去了没死透,他们在顾旻身上绑了绳子,原本等李清瑶下去两边再绑石头防止会水性的逃走,现在正好把绳子当成了寻人的工具,两个大汉很快把半死不活的顾旻捞了上来。


    李清瑶侧头看一眼软在地上的顾旻,心中生出一点愧疚的情绪,这个人也是命苦,无端卷入争斗中,差点丧了一条性命。


    一旁看着李清瑶的人有眼力见,一看风向有变,聪明地拿开堵住李清瑶嘴巴的布条,李清瑶咳嗽两声,哑声虚弱道:“帮主。”


    李业成哪里见过自己这个女儿这么虚弱的样子,眼神一动,心中不由地已经偏袒了几分,而且李清瑶开口只是喊他“帮主”,明显是帮着他避嫌,真是懂事过头了。


    这么想着,李业成连说话的声音都缓了些,“你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每月十五林总管会来收孝敬钱,今日林总管来的时候我没钱给,他就把我绑起来了。”李清瑶轻声细语道:“这个人因为可怜我家中没瓦,送了一些瓦来,也被他绑了过来。”


    李清瑶着重选了些体现自己可怜的话说了,没有半分直接说林总管的不好,可从微末爬到今天地位地李业成怎么不能什么是虎落平阳被犬欺,他以为自己这个女儿有一把子力气,总还是能够温饱,谁想到过得这样惨,被一个过去的下人踩在头上拿来顶罪都不敢吭一声。


    “你无辜被冤,怎么不反抗呢?”李业成忍不住出声,说完才意识到明明是自己让李清瑶不要暴露她天生神力的事情。


    “我一介女流,又想帮主绝对不会这么欺负弱小,一定是手下人心各异,会错了意,怎么敢闹起来,让人平白污了帮主声名。”李清瑶楚楚可怜道:“而且母亲曾经教导我要广结善缘,吃亏是福,如果自身无错,哪怕一时受些委屈,总是有深明大义的英雄替我剖白的。”


    宅女李清瑶最大的消遣就是看剧,剧中各种小白花的台词简直是信手拈来,既保全了李业成想要保守秘密的心思,又把李业成捧成一个为民做主的大英雄,这下李业成已经被架得高高的,想不给她做主都难。


    李业成果然很受用,威严道:“把他们两个解开,我倒要看看在我的地界,还有谁敢越过做主!”


    他说着,目光往林总管瞥了一眼,林总管已经知道自己难逃被罚,可是还是挣扎道:“帮主,一定是那两个造泥龟的混账趁着棚户区人流复杂,偷偷把自己和这两个人换了个个儿污蔑于我,我对帮主一直是忠心耿耿的啊!”


    林总管敢说自己带过去的手下不会有一个乱说话,再加上他在棚户区的威望,就算李业成前去查问也只会问到一样的答案,这场闹剧最坏也只是一场糊涂账,他有他的说法证人,李清瑶也有自己的说法和证人,况且,他还有一个得宠的辛夫人在呢。


    辛夫人趁此机会在旁边道:“夫君,林总管一向心细,将内宅打理得井井有条,这次一定是一时大意,才让奸人有了可乘之机。”


    李业成原本激愤的目光平缓下来:是了,林二总管内宅几十年,帮里一些脏事也免不了从他手里过,耳里听,他更是有一批自己的人手,如果把人逼狠了,做出破釜沉舟的事情,可就得不偿失了。


    清瑶固然可怜,可是不能为了她影响帮中大局,而且泥龟这些年都是林总管负责的,雨过之后还需要修补,不然怎么走船?林总管一时间还动不了。


    李业成平缓下来,对李清瑶道:“今日你受惊,帮中自然会有安抚,你先回去,过后……”


    他话还没说完,李清瑶轻轻打断他,“帮主大义,我等小民也不能白受帮中恩惠,我一弱女子无力攒孝敬钱,方才沿路听见帮主在为泥龟损坏忧愁,我有一计,不仅可以修补泥龟,还能保泥龟几十年屹立不倒。”


    “此话当真?”李业成惊喜道。


    “小女子敢以性命担保。”李清瑶道。


    “既然如此,那你就暂且随我住到总帮去。”李业成思忖一会,下了决断,“李总管总归识人不明,就浸在水笼中三日,以儆效尤。”


    水中置笼,涨潮没顶,退潮方显,人坐其中,日夜难安,这是漕帮里难熬的一项酷刑。


    李总管脸一白,整个人软在地上,再起来不得,可他也知道,捡回一条命已是大幸。


    他毒蛇一样的目光死死盯着李清瑶:都是她!都是这个女人!如果不是她,自己根本不会落到这么狼狈的下场。


    杀了她!杀了她!心中有一个声音不停地叫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