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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hapter 96


    三天后, 江州的雪化得干干净净,燕羽出院回家了。


    次日一早,黎里去他家探望, 还顺路帮何莲青送了单货。她骑车路上,想起第一次给他家送货那晚,她瞥见他垂在床边的手,那时想不到,之后这手的主人会和她的命运纠缠至深。


    黎里敲响大门。是燕回南开的门, 他牵着燕圣雨正要去店子里。于佩敏留下守着燕羽。


    燕圣雨很热情地冲黎里招手:“姐姐好。”还塞给她两颗果冻。黎里道了谢。


    燕圣雨又软糯道:“幺爸, 我不想去五金店, 想跟哥哥玩。”


    燕回南说:“哥哥生病了,要睡觉,你找他玩, 会吵他。”


    小孩“哦”一声:“那哥哥快点好了, 我再跟他玩。”


    “好。佩敏, 家里有事给我打电话。”“诶。”


    于佩敏给黎里倒了杯水, 小声:“不知道他醒没醒。”


    “我去看看。”黎里轻溜进房间。窗帘拉着,屋里光线很暗,她蹑手蹑脚潜到沙发边,刚缓慢坐下,他微喘了口气:“你来了?”


    她手扶去床边:“把你吵醒了?”


    他声音很低:“本来就要醒了。”


    光线太暗,她看不太清,只听被子窸窣, 他揉了下眼睛, 又沉寂下去。


    “好些了吗?”


    “嗯。”他有些气短。


    黎里说悄悄话:“你睡吧,不用管我。我只是想过来跟你待着。昨天你出院我没来,去看我哥哥了……”


    燕羽的手从被子里伸出来, 握住她。他的手异常滚烫,而她从寒风中来,冰凉的手瞬间被温暖。


    “我手太冷。”她要抽走,他却攥紧,将她的手捂进热乎的被子里。他什么也没说,沉沉地呼出一口气,像是又睡了。


    黎里趴在沙发上陪了许久,猜他睡熟了,悄悄抽开手。他一下惊醒,抓紧了她,呼吸也急促。她小声安抚:“我不走,在这儿看书。”


    他这才缓和下去,依赖地说:“你别走。”


    “不走。”


    他又问:“你哥哥好吗?”


    “都好,他减刑了,明年能出来。”


    他微笑了。


    “你再睡会儿。”


    她坐去书桌前,拧开台灯。一转头看见柜子里满当当的奖杯证书,他的人生写在里面。当初看见只觉厉害震撼,如今再看,想到他的经历,更觉怆然不易。琵琶是他的解药吗?


    她看见某样东西,前去细看。当初她在屋顶上给他折的乌篷纸船,被他放在柜子里,静静停泊在几座弦望杯奖杯旁。


    她扭头,燕羽睡着了,那枚硬币吊坠贴在他脖子上,闪着微光。


    她这样陪了他几天。头两天,他很疲累,也低沉,不愿讲话,但也不愿她离开他视线。于是,她坐在他书桌前看书学习,他躺在床上睡觉。那时,他睡不太安稳,随时能醒,随时能眠。


    可只要醒来一睁眼,就能看见她。


    有时窗帘拉着,只开了盏小台灯,像处在一个朦胧温暖的灯笼里。黎里的身影逆着灯,她的发丝、脖颈散着暖黄的光。


    有时候,窗帘拉开了,天气仍不太好。玻璃窗外,天空白蒙蒙的。黎里的背影静静地坐守在那儿,笔尖在纸张上细腻地唰唰。


    燕羽有时会看她许久,觉得这样的时刻像是永恒。尤其当天光白亮的时候,窗子雪茫茫的,他们好像静静地待在玻璃世界里。只有他和她。


    渐渐,他身体恢复,能陪她看书帮她解题了,也开始弹琵琶了。只是仍格外依赖她,坐着坐着,就总爱靠贴她身上。黎里笑他是燕圣雨吃的那种软糖。


    春节近了,曾经的同学们早都回了江州,张罗各种聚会。


    黎里一要学习、二要陪燕羽,一直没空。但那天谢菡又叫了她,黎里想着学了那么久,该放松下,且燕羽也恢复了,就同意了。


    头天晚上,她问他要不要去同学聚会。


    燕羽老实答:「不太想去。」


    黎里意料之中,说:「不想去就不去。但我要去,明天就不去找你了。」


    「好。」


    临近过年,街道上张灯结彩,一片喜庆。各店播放着过年音乐,热热闹闹,这家唱着“恭喜你发财,恭喜你精彩”,那家唤着“好运来祝你好运来”。


    谢菡挽着黎里胳膊在音浪爆炸的步行街里穿梭,钻入一家奶茶店,点了两杯奶茶。


    黎里抢着结单,谢菡还要争,被她一只手摁住。


    谢菡叫:“你力气大了不起哦。”


    黎里:“矫情。”


    正值寒假,奶茶店要排队,两人拿了单子,去窗边等待。


    谢菡点开短视频:“阿黎,你粉丝量都三百多万了耶,好厉害。”


    黎里折着手中的小票单,说:“视频看的人多,有钱分,我都给我妈妈了。”


    “这么多粉丝,不运营下?”


    “现在学习、考大学更重要。我以前没见过更好的舞台,更好的世界,怎么说呢,没开眼吧。现在开了,就很后悔以前没好好学习。第二次机会,绝对不想再错过。”


    谢菡嘤嘤两声:“阿黎宝贝,还是你清醒。诶,帝音海音初试怎么样?”


    “还行吧。”


    “希望你都考上。不过,要是你只考上海音,跟燕羽是不是得异地了?”


    “……嗯。”


    当初报考,是燕羽替她选的学校;她尽全力为自己规划,燕羽也希望她能去她实力范围内最好的学校,不论那学校在哪个城市。


    她笑:“燕羽说,哪怕我去海城,他也每周会去看我。”


    谢菡嗷嗷叫,扭成麻花。


    一道影子透过玻璃落在黎里头上。她扭头,青雾缭绕中,程宇帆双眼瞪大,笑出八颗牙。讲实话,这人穿着皮夹克,站在淡金色冬阳里朗笑的样子还挺生动。


    “哟,里姐!跟你什么缘分呐。”程宇帆扔掉手里的烟,走进店,一屁股坐到窗边长台上。邻桌人越界塞了堆袋子,他坐下时将松泛放置的袋子挤走。邻座还不太乐意,翻了个白眼。


    程宇帆凉声:“再给老子翻个试试。”


    对方没料他这么凶,不吭声地拎起袋子就走了。


    程宇帆又笑眯眯地瞧黎里:“里姐又变漂亮了。不对,又飒了。帝洲混过的人呐,这气质。”他往玻璃窗上一靠,双手抄兜,将她上下扫了眼。


    黎里今天一身皮衣短裤,过膝软靴,很漂亮。


    “啧,知道今天会碰见我,特地跟我穿情侣装。”他讲话太逗,谢菡没忍住笑。


    黎里:“这天气你不怕冷,脸皮太厚。”


    程宇帆脸一偏,凑道:“厚不厚你捏捏。”


    “滚。程宇帆你兄弟们都在外头,别回回搞得他们以为你对我图谋不轨。”


    程宇帆眼睛一亮:“我心有不轨啊。天地可鉴。”他一只手肘摁在小桌上,桌子一晃,黎里给摁住。


    “过去这么久了,我还恋恋不忘呢。这一年多没谈恋爱,为你独守空房,挂树上都快风干了。”


    谢菡本就笑点低,笑得弯下腰。


    黎里叹气:“你没事干去外头帮清洁工阿姨扫地行吗?废话多得一箱垃圾桶装不尽。”


    程宇帆哈哈笑,又冲笑得不行的谢菡扬了扬下巴:“黎里朋友,你好。”


    黎里无语:“你好意思跟她打招呼,你当初莫名其妙加她Q,朱静瑶差点打她。”


    “是吗?”程宇帆很惊讶,立马起身,“对不起,给你买杯奶茶赔罪。”


    谢菡忙摆手:“不用不用,我们已经买了。”


    黎里:“别装了,整个店看你演戏了。”


    程宇帆笑着坐下,正经了点儿:“诶,里姐,帝洲过得怎么样?我看你现在快成名人了。鼓打得是真飒。”


    黎里拨了下手指:“还行吧,有那么点儿厉害。”


    程宇帆哈哈笑:“帝洲挺好的。里姐在那边如鱼得水啊。”


    “是挺好,人都很规矩。”


    程宇帆眉一挑:“你这话点我?”


    “真话。但……不规矩的人,也有他们更高级的不规矩的方式方法。”也是在这一刻,黎里忽然怀念江州底层那些老旧的、生猛的、野蛮的、以牙还牙以血还血的交换方式。


    这想法叫黎里心头一寒:把人逼到想走不规矩的歪路子,竟这么容易。


    当初,她的父亲、她的哥哥……她或许真有黎家的疯血。


    她眼神飘忽了下,道:“帝洲很好,但偶尔觉得,你这么过,也有你的好。当然,只是偶尔。”


    程宇帆目色深了点:“里姐有烦心事?”


    黎里定了定,摇头。


    程宇帆挑眉,掏出烟盒敲了敲:“我之前说的话还作数,要帮忙,吱一声。我帝洲兄弟们也一堆。”


    黎里鼻子里哼出一声笑,说不出什么意味。她看向窗外,街道上,人来人往。


    程宇帆:“别不信啊。”


    黎里随口玩笑:“杀人你杀吗?”


    “我还得给我妈养老送终呢,教训教训不成问题。”


    黎里笑一声。


    程宇帆咂舌:“不是,真有人惹你啦?谁这么不识相?”


    “开玩笑呢。”


    谢菡去取奶茶了;程宇帆的几个兄弟汇聚在外头,抽着烟等他。


    黎里看一眼,说:“走吧,我们也要走了。”


    程宇帆道:“寒假什么时候一起吃个饭呗。”


    “没空。忙。”


    “行吧。”程宇帆起身,放了根烟在嘴里,“里姐,什么时候跟男朋友分了,来找我。大门随时为你敞开。”说着冲她眨了个眼。


    “……”黎里做了个口型,“滚。”


    程宇帆笑着出门去,点了烟,跟朋友们走了。


    同学聚会是下午两点,约在一处桌游店。可谢菡还想逛首饰店,说迟点不要紧。两人便又晃荡了会儿,磨磨蹭蹭到桌游店,快三点了。


    进去主题包间,一帮同学正玩得不亦乐乎,燕羽竟也在,坐在向小阳和崔让中间。


    他原侧着头听崔让发言,察觉有人开门,转过头来便看见黎里,眼里光芒微闪了下。


    黎里讶道:“你怎么来了?我以为你不来。”


    向小阳很得意,拍拍胸脯:“我一约,他就来了。给我向总面子。”


    黎里往里头走:“是。向总面子大,”


    燕羽目光随着她走。


    小笔道:“里姐今天好潮啊,搞这么漂亮。”


    “逛街不穿漂亮点。”黎里简短结束对话,让崔让继续发言。她拖了把椅子坐在燕羽对面,眼中含笑,做口型,“你怎么样?”


    燕羽定睛一秒,没看懂,温温一笑。


    黎里于是拿手机打字。对面,他低头看手机,很快回复:「蛮好。」


    lili:「你怎么来了?」


    燕羽抬头看她,又看看身边的崔让,彼时崔让停了一下,他以为到自己了。但崔让又继续分析了。他便低下头,很快,黎里的手机一亮。


    yanyu:「想见你。」


    黎里手撑桌上,拨弄着耳边的头发,一副和所有人一样认真听发言的模样,认真不过三秒,嘴角开始扬起,又忍下去。


    桌子对面,燕羽微侧着脸,耳朵有点儿红。


    黎里见状,更想逗他了,打字:「唐逸煊说你恋爱脑。」


    他有点纳闷:「没有吧。」


    崔让讲完,燕羽放下手机,开始发言。他无论观察、思维、逻辑都很强,分析有理有据,推理环环相扣,其他人忽略了的细枝末节也一一抓到。一番发言,把后面站错边的几个好人都拉了回来。最后,好人赢了。


    向小阳加了两张角色牌,重新开局。


    黎里抽到女巫,不动声色地闭了眼。第一晚,狼人讨论了很久,不知道在搞什么战术,最终杀掉谢菡。黎里将她救了,平安夜。


    白天到来,真预言家谢菡拿到警徽,但很快被杀,身份不明的小笔被票推出局。


    黎里观测下来,感觉向小阳、小砚和王晗雪像狼,但剩下一个她不确定是已死掉的小笔,还是另有其人。


    而接下来,局面变得扑朔迷离,徐灿灿归票小砚是狼,小砚竟全票出局;而唯一怀疑过徐灿灿是狼的崔让在夜里被杀。次日,黎里呼吁大家谨慎,留着徐灿灿,先搞清楚向小阳和王晗雪的身份。但她发言太靠前,后续被王晗雪扳回。结果徐灿灿被公投出去。可她是猎人,开枪带走王晗雪。


    夜里,村民小纸被杀,黎里毒死向小阳;最后一天醒来,只剩燕羽、黎里、陈茵三人。


    陈茵认为燕羽全程有条有理,怀疑黎里是狼。燕羽则认为,陈茵每轮发言都变来变去,她是狼。


    到了最后关头,黎里也不确定了。觉得他俩都像好人,一个聪明的好人,一个懵圈的好人。


    她实在拿不准了,往桌上一趴,切切看着燕羽:“燕羽你骗我了吗?”


    “……”燕羽抿唇,盯着她看。


    同学们开始起哄:“哦~~~”


    向小阳笑:“他真不是狼。”


    燕羽很轻地咬了下牙齿,看看向小阳,又看向她。目光安静。


    周围人哈哈笑:“黎里你好意思哦。”


    黎里不管,执拗盯着他:“我相信你是好人,你没骗我吧?你要是骗我……”


    燕羽下巴幅度很小地动了一下,似乎想摇头,但终于,他看向小阳,有点无奈地笑了笑,放弃了:“真的不行。”


    一下子满场笑闹:“啊哟~~~”


    陈茵叫:“你是最后一匹狼啊,藏那么深!”


    燕羽低头单手捂脸,笑得肩膀微颤。


    小砚叫:“刚黎里一问,我就知道他要露馅了。”


    “黎里没来之前,他玩得挺好的。黎里是他死穴吧。”


    谢菡笑得要打滚。


    燕羽脸已通红,同学们还在闹:“所有人啊所有人!你们记住了,下次有燕羽,第一个先杀黎里。第一个杀她!”


    燕羽说:“我的错,杀我吧。”


    众人疯了:“我天!啊啊啊啊!”“疯了疯了!”“哈哈哈!”


    向小阳拍桌嚎道:“第一晚我就要杀黎里,他不肯呐!”


    满屋爆笑。


    “我说你们第一晚磨蹭那么久。”


    “要真杀到女巫,飞天开局!”


    燕羽双手合十:“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狼同伴。”


    “游戏,没事儿。”


    黎里也举手:“这局是我对不起,不该那么问。算狼赢。”


    “啧啧啧。燕羽耳朵都红了。”


    “哎哟喂。”


    “这狗粮撒的。”


    “下局开局就先杀他俩,狼人们杀一人,好人公投投一个。”


    “行!”


    黎里笑得脸热心跳,隔着桌子看去,他亦看着她,眼睛里星光闪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