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琼华心情悲凉,要怎么告诉老人,其实朝廷来的只有她一个人,只能别过头,绝然离开。
眼泪滑过干裂的面颊,在空中留下一滴晶莹的泪珠。
又走出几公里,终于远远地看见帐篷,然而这营地破败得让人不敢想象。
叶琼华被门口的守卫拦住,布条缠着额头,鲜血在一点一点的渗出来。
粗着嗓子呵斥,“干什么的?闲杂人等勿进!”
还没等叶琼华把令牌拿出来,突然被人撞了个踉跄,从营地大门口被撞开。
抬头看见是一个小队打完仗刚回来。
一队丢盔卸甲的兵卒踉踉跄跄地进来,失魂落魄,一个个满身血污,污渍斑驳的面孔上透着掩饰不住的慌张神色,血红的眼睛里满是失败后的恐惧,还有一抹对未来的绝望之色。
他们的头发散落,身上的伤口还在隐隐地作痛,喉咙里难以遏制地发出痛苦的呻吟,浸透鲜血的战甲不停地往地上淌落血滴,在身后留下一串血腥的印迹。
所谓的人连问都没问,就直接打开围栏让他们进去。
又何必再问呢?这满身的颓丧气息就已经证明一切。更何况那么多天了,他们有过一次胜仗吗?守卫本想苦笑,却发现唇角勾不出一丝笑意,干裂皲皮。
血腥味直冲鼻腔,呛得叶琼华连连咳嗽。撞开她的那个人满头满脸全是布条,漏出来的本该是眼睛的位置空洞洞的,还有腐肉。
叶琼华撑不住,跑到一边大声呕吐。惹得那守卫的人更是满脸鄙夷。
“快滚开,这不是你该来玩的地!”
叶琼华吐到连胆汁都没有了,才撑起手臂站起来,拿出父亲给自己的令牌。
父亲交给她时曾说,此令能统领全军!
那守卫见了这令牌,果然脸色大变。和旁边人交流一番,一言不发地开围栏,带她进去。
踏进这的第一步,死亡和绝望就紧紧包裹住她。
一路上有坐着生死不知的人,也有浑身是伤躺在地上不省人事的人,甚至还有人躺在一具尸体上,血水将衣衫浸湿,粘在身上的部分还在不断往外冒着血水,看样子应当是死去很久。
叶琼华打了个冷颤,不由自主加快脚步。
一直走了许久才走到最大的帐篷前面。
帐篷前躺着一群人,每个人都低垂着头,看不清表情。
这些就是叶家的兵,叶琼华的手指在轻轻颤抖,她怕自己会忍不住哭出来。
一阵寒风吹来,卷起一层薄雾,笼罩着整个营地。帐篷里传来男人粗重的呼吸声,叶琼华不知道是不是听错了,觉得那喘息声里充满了愤怒。
"你们这群废物!都给老夫起来!不杀几百个人不准休息!"
怒气冲冲的咆哮声在空旷的大帐中响起。
"都尉,我等真的杀不动啊"
“将军还困在里面生死不知,你等有何颜面退军!”
老者冷哼一声,一挥袍袖,众兵将立刻跪下,低着头不语,但从他们颤抖的肩膀,可以看出这些兵将内心也在挣扎。
"哼!”
叶琼华在门口止步,听了一会后,场面陷入僵局,终于掀开帘子进去。
帐篷里的气氛十分凝滞。没人关注到有人溜进来,叶琼华安静站到一边,没有声响。
叶琼华看着坐在椅子上的老人,他一头白发苍苍,面目狰狞,身材魁梧高大,腰间挎着佩剑。
这位就是叶家军中威震一方的都尉孙文山,也是好友孙允熙的父亲。
"都尉,您还是下令撤军吧,您这一身伤,实在是太严重了。而且已经半个月过去了,将军和少将还没消息,很可能已经…"
一个士卒战战兢兢地提醒,他的双腿微微发抖。
孙文山一拍桌子,怒吼,"闭嘴!"
"你们就不能盼他们点儿好?"
"都尉,我等只盼将军和少将平安归来,可若是真的"
"闭嘴!"
孙文山又是一拍桌子,气得胸膛起伏不定,"一群饭桶!"
"都尉大人,求您下令吧。真的,这些将士们撑不住了。"外无援兵,内无粮草。这些将士们已经半个月没有进粮,靠着点稀米粥和野草填肚,这哪里是长久之计啊。
进言的人跪在地上,语气哽咽,铮铮铁骨此刻竟然快哭出来。
孙文山深深吸了口气,看着面前的几十个人,心中一片荒芜。
"老夫也知道你们都在担心士卒,可是你们知不知道,将军和少将军是为了救老夫,才会陷入险境,老夫这条命是将军的,老夫若是不能带他们活着回去,老夫死不瞑目!"
"孙都尉都尉"
"都别叫老夫,老夫现在没脸面见他们。"
"可是"
"别说了。你们先回去,让老夫一个人静一静。"
众人互相对视一眼,最终无奈地退下。
众人退下后,只留下孙文山一个人,他坐在椅子上,背靠着冰凉的木桩,闭上了眼睛。
他猛地睁开眼,
然后转头望向门口处,目光如鹰隼般锐利,"谁!"
叶琼华站到中央。
孙文山看清来人之后,眉头皱得更深,"怎么是你!"
"将军。"叶琼华缓缓地走过去,将手里的令牌放在孙文山的案台上。
"你是叶琼华"孙文山有些迟疑,他有好几年没见过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