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拉住衣角,秋儿哆哆嗦嗦的身体颤动通过她温热的身体传递给叶琼华,她想扶着秋儿站起来,却发现秋儿现在腿软得厉害,根本扶不起来。


    秋儿跪在地上砰砰砰地磕头,就一个错眼没拉住,额头上已经红肿一片,眼泪、鼻涕糊了一头一脸。


    叶琼华不可能不帮她,低声问她,“发生什么事了?”


    秋儿还是恍惚,手里紧紧攥着一个东西,说不出话。


    不想浪费时间,叶琼华直接抽走她手里的东西,抖落开来,原来是一封血书。


    “秋儿,见信如唔。”笔法圆转,笔锋内含,力透纸外,血迹点点浸透,像是傲然开放的梅花。


    “汝睹此封书,则吾可得已矣。”


    “彼污蔑之师私也,幽我于祠堂,逼以不实谢。身不走,须得太公讨公道。”


    “虽吾死,吾亦欲汝信之,汝姊为一行高洁之士,其死有道也。”


    “愧负之,家之重交于子者矣。惭愧负且!”


    一个拖着残躯踽踽独行的形象跃然纸上,不受强权压迫,不惜以死去争夫子一个公道,俯仰天地之间,无愧于任何人,只唯独在最后,表露出对妹妹的抱歉,愧欠于自己先死,将家庭重任交于她。


    叶琼华拿着那封血书,默不作声地看了好一会儿,心里沉甸甸的。


    许多人都说女子柔弱怕死,不堪托付,这些是真的,但他们没想过,世上九成九的人都这样,都贪生怕死,不独女性而已,而女性要比他们所想的更加无坚不摧。


    叶琼华折起纸条,看向刚才挣扎着爬起来,屏息注视着自己读信的秋儿,她盯着她,眼里全是自己不知道的期望和预料到有什么灾难降临的绝望。


    不再耽搁,叶琼华鹰戾般的眸子锁定秋儿,“你姐姐叫什么?”


    她颤抖着嗓子回,“晏桃。”


    晏桃,好!叶琼华仰头,只要人现在没死,这人她叶琼华救定了!


    “给我拿个帷幕,快!”叶琼华往这寺院的马厩跑,转头对还愣在原地的秋儿吼,看见她跑去客房,叶琼华宽心。


    蹬地,一个翻身,已然稳稳坐在马背上,看守马厩的小厮惊诧得说不出话,


    直到叶琼华一拽缰绳,马昂首跃出马厩,小厮才从震惊中反应过来,无意识跟着跑了几步,“别,有人抢马啊!”


    叶琼华坐在马背上大喊,“找叶府叶琼华,全数赔偿!”转瞬,人已经到客房。


    秋儿把帷幕扔给她,叶琼华凌空握住,往头上一扣,“等着我的好消息。”


    再回神,秋儿只能看见小姐的背影,心中的担心忐忑已然全数消失,看着她就好像看见了自己的救世主。


    她抬头望天,今天天气很好,阳光明媚,也必然会有一个好结局,她坚信。


    姐姐,坚持住。小姐去救你了。


    烈日当空,街道上人头攒动,百姓熙熙攘攘。


    欢闹的场景被一声疾呼打破,“让开!快让开!”清亮的女声怒喝,随之而来的是破空的马蹄落下声。


    百姓们你推我搡中匆匆离开,留出一条道来。


    叶琼华戴着黑色的帷幕骑着红棕马飞奔,鬃毛飞扬在空中,每一根毛都闪烁着阳光的恣意。马尾随着马儿奔跑而上跃动。


    看到有穿着黑白相间衣裳的衙役来,在京城,当街纵马是犯罪。叶琼华一手控制住缰绳,另一手从腰中掏出令牌,“叶家军办事,何人敢扰!”


    衙役纷纷往后退,避让不及,叶琼华直接从他们头上跃了过去。衙役抬头望,阳光从马匹其他地方照下,宛如一道金色的线。


    终于到官府门前,一拉缰绳,马嘶鸣出声,惊动门口的守卫,叶琼华翻身下马,手里的令牌高举着,众人避退,她就这么直直闯进大堂。


    晏桃正被架着瘫软在大堂中间,一盆冷水从头泼下,她一激灵,从昏迷中醒来,抬眼看着这满堂的人,以为自己终于见到青天大老爷,能给夫子申冤。


    挣扎着就要开口申冤,还没来得及张口,就看见坐在高堂之上的、穿着官服的知府连睁眼看她都不愿意,直接挥手,“来人!给她上夹板!”


    “胆敢敲登闻鼓,谎报冤情!”知府不屑的眼光好像针一样扎在她身上,晏桃嘴无声张开,想说不是谎报,却发不出声音,全身像被抽去骨头一样无力。


    死如死灰,夹板已经夹在她柔嫩的手指上,晏桃觉得就这样吧,女子本就不该妄想那青云之路,随着那夹板不断收紧,晏桃也觉得有点可惜,可惜她日日夜夜在夫子教导下练出的一手好字。


    就是这时,叶琼华带着光闯进大堂,一脚踹翻正准备施刑的衙役,他被踹飞出去,撞到知府面前的案桌上,发出“嘭”一声巨响。


    知府大惊,站起来躲避,全员震惊,来不及反应,只有他声历内茬指着呆愣在两侧的衙役大喊,“还不把她拿下!”


    “我倒要看看,谁敢把她拿下!”


    衙役正围成一个圈,准备把叶琼华困住,还没来得及围上去,只听见一声厉呵。


    知府顺着声音抬头看,日耀灼灼从高天之下漫射而下,变成浅浅一笼纱光,恰好落在她光辉漫天的珠钗上,足金银泥国色天香纹彩绘画罗裙,景云霓缓步进来,尊贵之气显而易见。


    他连忙从高位小步跑上前迎接,“下官拜见长公主。”


    景云霓没吱声,


    知府跪在地上,只看得见那裙裾上刺绣的缠枝花纹由深至浅,杂花交错,闪烁着浅浅的银光,似一丛昙花在月下怒放,带着让人害怕的肃杀。


    景云霓冷哼一声,眼里寒意凌峭,“知府大人,真是好大的派头。”


    “你要把谁拿下?”


    拖着的尾音不带半点旖旎,景云霓的神色逐渐缓缓地变了,她盯着他,眼神寒下来,让人透着头皮开始发凉。


    知府心里咯噔一下,后背冷汗浸湿后背,头皮凉麻,甚至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要趟这摊浑水,可这也由不得他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