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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辞率一众将士重新回到了越州城。


    魏珣也当场洒泪,之前江畔在越州时,他苦劝不住,只能尽力在兵败的前日将百姓送去了嘉州。


    今日能再回故地,心中不免唏嘘不已。


    陈辞下令驻军固守越州,不可冒进,派诸将士守住州城,密切关注渭南城中北齐的动态。


    因为粮草,医药不够,南梁军队中有很多伤兵,多数都留在嘉州养伤,盛京的驰援迟迟不到,陈辞也很忧心。


    前日接到陛下的旨意,说二殿下已经亲自率军来送粮草等物,陈辞这才松了一口气。


    两军交战,凡用兵之法,驰车千驷,革车千乘,带甲十万,千里馈粮。则内外之费,宾客之用,胶漆之材,车甲之奉,日费千金,然后十万之师举矣。


    然则如今南梁军队,既无援粮,又无援军,若非不得已,陈辞不会在这种情况下主动攻渭南。


    诸人再一次回到家州府,越州主街,州府诸物皆被毁坏殆尽,陈辞令众将士稍作整理,再命魏珣亲自去一趟嘉州,将越州百姓尽数接回。


    嘉州诸多人,鱼龙混杂,一则不利于嘉州郡守管理二则若是生出瘟疫,到时两城的百姓都会遭殃,那时北齐再攻城,岂不是两城尽失?南梁才是真正的完了。


    魏珣领命而去,一旁的亦鹤苦着脸道:“不知这战事何时能尽。”


    陈辞抬头看天,皱眉道:“ 兵者,凶器也,圣人不得已而用之。现下情况却与之截然而反。齐人挑战在先,我朝虽占着大义,陛下却不得民心。此战,不过是苦苦支撑。”


    那亦鹤一旁劝道:“小师弟,可想过放弃,你我会浮玉山修行,也算一条出路。”


    陈辞敛眉,看着亦鹤道:“我乃陈氏子孙,妻子亲族皆是南朝人,陛下可以不仁,我却不能不孝。”


    亦鹤叹气道:“我就知道!你这性子,只会难为死你自己!”


    陈辞不再多言,对亦鹤道:“师兄,我马上去城门查看,师兄辛苦些,去州府的粮仓去看看,还剩多少米粮,百姓入州,总不能不吃饭,派将士们分些粮食与百姓。”


    亦鹤道:“眼下军粮亦紧……”


    陈辞打断亦鹤道:“京中来信,二殿下已来送粮,想必不日便会到达。”


    亦鹤垂头丧气的去了。


    陈辞披上自己银白色的铠甲,起身去城楼。


    小满的车驾跟在运送粮食的马车中间,周围皆是士兵守着。


    最前头,是一身铠甲的二殿下,陈宜之。


    小满还记得,前世的陈宜之,不战而屈人之兵,早早的就向他的好妹夫,北齐皇帝单青城投了诚。


    小满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陈宜之是皇储,按理来说只要南梁还有一丝赢得希望,他都不会想着在北齐做亡国奴。


    他是皇族,日后史书上会如何评价他?南梁余众的口水就能将他淹死。


    所以,只有他知道南梁无论如何都会兵败,他觉着无论如何都会家破人亡,迟早在沦为北齐的败将,他才会投敌投的那么快,那么彻底。


    所以,是什么让他认定了南梁必输无疑呢?


    前些日子陈辞刚传来捷报,那就说明问题没有出在军队上,而是……粮草!


    小满心慌起来,这次送去越州的粮草是其他州府强行缴上来的。


    皇帝下了死命令,每个州府都被分摊上了数量,州府长官也曾恳求皇帝,说百姓无粮。奈何皇帝以州郡长官性命亲族相逼,这才如期缴纳了粮草。


    若是……粮草有假呢?


    小满不敢细想,浑身发抖起来,恰逢这时送粮军队停下休息,小满脑中都是刚才自己那骇人的想法,若是粮草有假,那么陈宜之知道,一切都可以解释的了了。


    马车暂停,小满克制着自己惊恐的心,抖着手聪明马车上下来。


    车一侧的未雨惊讶,她小声道:“姑娘,您怎么下来了!”


    小满冲她稍微摇了摇头,深吸一口气,努力保持面上的平静,她缓步走到正坐在一旁喝水的陈宜之面前,行礼道:“二殿下。”


    陈宜之面上并未有打了胜仗的喜气,也没有连日奔波的疲惫,只是整个人都显得很惊恐。


    见小满来了,他甚至手在轻微的抖动,他站起来,强行扯出来一个难看的笑来:“四弟妹,你怎么下车了?”


    小满面上露出苦恼的神色来,她双手交握道:“我想问问殿下,咱们这离盛京已经行了多远了?”


    陈宜之僵硬的笑道:“已……已经行了三日的路程了。四弟妹有事?”


    小满懊恼道:“此行来的匆忙,我……王爷曾托我一定带着给世子的鱼符,说是可以调令王府的隐卫,妾……一时情急,竟给忘记了。二殿下,可否您先行一步,妾带人回府取鱼符,晚一两日抵达越州。”


    陈宜之不说话,盯着小满看了许久,小满心中直打鼓,面上还是焦急的神色,甚至露出了丝丝哀求。


    陈宜之半响方道:“那鱼符很重要?”


    小满苦着脸道:“妾也不知,王爷说很重要,让妾带给四殿下。”


    陈宜之见她不像说谎或者发现了什么的样子,稍微松了一口气,又追问道:“四弟妹,你若是回去,要知道来时就没有这么多士兵一路相护了,此去越州之路,本就危险至极。”


    小满含泪拜谢他的关心。又哽咽道:“妾知晓,只是王爷曾谆谆嘱咐,妾不敢冒险。”


    陈宜之见她态度坚决,叹一口气,拨了十个士兵并南仪王府的府兵送小满回盛京。


    小满坐了一辆马车,其余装有药材,医书等的马车仍托付给陈宜之带去越州。


    等护粮的军队休息够,准备出发,小满已经在坐上马车调头回盛京方向了。


    小满佯装身体不适,责令陈宜之拨来的士兵去寻新鲜的山泉水,那一群士兵心中抱怨小满娇气,但是南仪王府的府兵站在一旁,到底也没敢多说什么,讪讪的去了。


    小满将陈辞留给自己的亲卫长叫到一旁道:“姜程,你派人快马追上二殿下的送粮队伍,现在天色已晚,他们必然会在前方驿站休整,我怀疑军粮……有假,这样,你亲自去一趟,务必检查真假。”


    姜程大惊。小满责令他尽快冷静下来,小满又道:“一定要小心,事关重大。若是粮草为真,我们便回头跟上,就说我在记错了,鱼符在手,若是粮草为假,我们立马回盛京筹粮,殿下在越州等着我们,不能让假粮寒了将士们的心,我们一定要带着粮草去越州。”


    姜程称是,却还有些犹豫道:“娘娘,殿下临行前,曾命令属下保护娘娘……”


    小满打断他道:“你快去,王府亲卫还有众人,不必担忧我的安危,姜大人,孰轻孰重要分的清。”


    姜程听罢,扯了一匹马,翻身上马,挥动着马鞭,呼啸着去追陈宜之的送粮队了。


    小满坐在荒野里一块大石头上,心内祈求,希望这批粮草为真。


    不然,回去她只有去找皇后了。


    这几年的天灾人祸导致百姓自己尚不能果腹,余粮全部都在世家贵族和米商,粮商手里握着。


    而这些大商号的背后,又都是权贵子弟,就连陛下,谁知道他手里有握着多少米铺呢?


    就算知道这批粮草是假的,皇帝也不会征集氏族的米铺,更不会将自己手中的粮食拿出来,只会继续责令郡守将粮草摊到百姓头上。


    因为得罪了权贵,皇帝怕政权不稳,自己的皇帝之位或许就岌岌可危了。


    不说百姓无粮了缴,就算有粮,也需要很长时间才能将三十六州的粮集齐,再拉去越州,就太久了。


    陈寻等不了这么久,最快的法子,就是从盛京直接调粮。


    陛下有很多儿子,皇后却唯独只剩下陈辞了,若是陈辞死了,她此生也就没有什么指望了。


    小满心里清楚,若是此次回盛京,唯一能帮她的,就是皇后。也只有她有能力得罪权贵,从他们手里把粮食拿出来。


    陛下也得惧皇后三分,她做了这么些年的国母,根基有多深,谁知道?


    一直到月上中天,小满还坐在那里等,时下已经降下露水,将人的衣服打湿,黏糊糊的很不舒服。


    一旁的莹然劝道:“小姐,要不去马车里坐坐?”


    小满摇摇头道:“不。”


    那几个士兵为小满找来了水,小满喝了几口,谢过他们,又以劳动他们很久为由,让他们在此地休息。


    那十人心中高兴,自从离开盛京,就每日行军,好不容易能休息,便一味躲懒,只有为首的副将目光灼灼的看着小满及王府亲卫诸人。


    二殿下派自己跟着这四娘娘时说过,万一有异动,便让自己快马追上送粮队伍,禀告于他。


    大概过来一个时辰,那姜程才骑着马气喘吁吁的回来,手上还拎着一只血糊糊的兔子和一只甲鱼。


    他翻身下马,将兔子奉于小满身前道:“娘娘想吃野味,属下便替娘娘寻了这兔子和这有甲之鱼来。”


    小满浑身颤抖,却知道此时不能打草惊蛇,便将姜程扶起来,唇角颤抖,仍旧对着那数十人的军队笑道:“好!姜副将辛苦了,只是现下夜深露重,我们还要抓紧赶赴盛京才是。”


    她回头对着那十人道:“不知诸位可曾休息好?”


    诸人虽然有怨言,觉得竟然还要夜间赶路,却也点头道:“休息好了。”


    小满软着腿上了马车,因为没站稳,差点从车上摔下来。幸亏一旁的未雨扶住了她。


    小满下意识的看向姜程,见他汗如雨下,面色苍白,手指在轻微的抖动着,却仍旧镇定的指挥诸人启程。


    小满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一定要镇定。既然陈宜之带不来粮草,那便她来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