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3读书网 > 玄幻小说 > 双佩行 > 鹤唳华亭
    小满悠悠转醒。


    她口中苦涩难忍,想要喝水,一张嘴却只能发出嘶哑声来。


    一旁的陈辞见她行了,忙将她轻扶起身,靠在枕头上,见她皱眉,手上的动作越发的轻了。


    他猜测小满昏睡了良久,现下应该已经渴了,转身去给她倒茶水,却被她从身后拉住手。


    陈辞回头,就见小满红着眼眶,泪滴大颗大颗的落在被面上。


    陈辞没有再执着去给她倒水,而是坐在床榻旁,将她抱在怀里,口中安慰道:“一切都过去了,小满。这次是我不好,弄丢了你。”


    小满将面颊搁在他肩膀上,吸了吸鼻子,她鼻中和喉中皆如同被泥浆堵住,难受的紧。


    陈辞将她松开一些,温声道:“你睡了许久,应当渴了,我给你倒水,好不好?”


    小满松开抱着他的手,点了点头,陈辞倒了温水,小满就这他的手喝了许多水。


    陈辞心疼的看着她,吩咐侍女将温着的米粥端上来,她好几日没吃过东西,现在只能用一些好克化的米粥。


    小满就这陈辞的手用了半碗粥,就摇头表示够了,陈辞本想劝她再吃一些,可看她实在难受,便也不忍再逼迫她。


    陈辞将碗放下,准备去净手,一旁的小满以为他有事要走,慌忙间扯住了他的袖子。


    她神色着急,陈辞只好停下脚步,小满用气音对陈辞道:“世子,我有要是要说……”


    陈辞让她不要着急,起身吩咐侍从取来纸笔。


    小满足上有伤,不能下地,便在榻上支了一个小几。小满心中着急,子也写的笔走龙蛇。


    陈辞看她在纸上写道:“仇明月化身暮晚,实则本名为单青城,是北齐的储君。”


    储君二字笔墨尤重,看的出执笔者心中犹豫。


    陈辞握住小满的手,平静道:“你说的,我已经全部知晓,此时单青城已经北齐君主。”


    他从榻上拿了一个薄毯子,给小满盖在肩膀上,又对小满道:“是单青城掳走了你,又将你扔在了嘉州,这是私仇,小满,我是你的丈夫,此仇此怨,他日我必定讨回公道。”


    陈辞又道:“小满,你好好休息,不要再挂怀这些事,好好养伤,我一定会保护好你。”


    陈辞猜想,必定是单青城掳走小满时,向小满透露了身份,虽然他实在不明白单青城为何要恩将仇报,独独对他的救命恩人恩将仇报,但是,此事小满是最大的受害者。


    若是他日相见,必然要让单青城也付出代价。


    小满心中长舒一口气,看来陈辞从未怀疑过自己,只是眼前一切都按照前世的轨迹发展,并无多少不同,单青城和武帝都还好好的活着,自己怎么样才能改变这局势呢?


    是否要告诉陈辞前世之事?小满思忖良久,觉得还是暂时不说好了。


    以他的性格,说了也是白说,徒增自己的烦恼。


    而且小满实在害怕,若是陈辞知道自己有着前世的记忆,会不会怀疑她对他的感情。


    小满自己也说不清,自己到底是喜欢前世的陈辞,还是今生的世子。


    在她心里,他们始终都是一个人罢了。


    可是,陈辞会这样想么?


    他会不会在乎?自己着实不敢冒险。


    陈辞安抚好小满,心中也不再着急,他这才想起应该去给师兄去信一封,让他不必再在嘉州逗留寻找。


    陈辞扶着小满躺下,看着她缓缓缓缓闭了双眼,逐渐进入梦乡。


    这才就这刚才的纸笔,给师兄写了一封信,让他不必再找。


    亦鹤还在嘉州的州府里和郡守一起断案,寻找线索。


    他已经如那对夫妻所言,去了他们家周围寻找,却并未找到任何踪迹。


    那对夫妻的女儿倒是说世子妃趁雨逃走了,她追了上去,还被砸伤了头。


    可惜当时天下大雨,将周小满留下的一切踪迹都冲走了,仿佛一切又陷入了死胡同。


    亦鹤烦恼的抓抓头,深觉头痛。


    不妨此时有越州士兵送来了书信。


    亦鹤一听到书信就是一个头两个大,师弟几乎日日派人来送信问线索,他颇有些愧疚的拿了信打开来看,没想到竟然是好消息。


    世子妃竟然自己去了越州,这下子亦鹤都对她有些刮目相看的意思来了。自己刚刚还因为那农家姑娘头上的伤口而觉得这周小满可真是有些心狠手辣,对着一个小姑娘也能下此狠手。


    如今也觉得她颇有些能耐在身上,山高水远,又是恶劣天气,也能自救,比堪男子了。


    虽则亦鹤一直都觉得这单青城之事,多少有世子妃一些责任,倘若那日世子妃没有再皇觉寺将人救下,也就没有后面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儿了。


    再说嘛单青城怎么不将别的女子掳走,却单单掳走她呢,此事看起来也有些猫腻。


    亦鹤哀叹一声,他一直以来对周小满就谈不上喜欢,觉得她心思深沉,而自己师弟又过于直正,恐她一朝不慎,害了师弟。


    亦鹤强迫自己不再多想,反正此事也算终结,于他也算是好事一桩了,便作揖与嘉州郡守作别,低声相告事情已了,世子妃已然寻回,便带着士兵准备返回越州。


    郡守也长舒一口气,自从得知此事。他心中便一直惴惴不安,若是贵人在他管辖之地失踪,不管什么原因,总是难辞其咎,所以对于亦鹤的诸多请求,总是尽力而为。如今真是大幸。


    二人拜别,亦鹤不敢耽搁,打马返回越州。


    而赶往越州的,不仅有亦鹤,还有江畔大军和一路跟随的陈朝辞,随军辛苦,陈朝辞平日里虽然娇蛮,这一路上却没有抱怨喊累过。


    江畔怜她辛苦,因此行军的速度便慢了一些,因而军中不免有了一些声音。


    诸人议论大军赶赴边关,大将军若是带上将军夫人,也算能服众人,却带着未出阁的公主,这算怎么回事?


    而且诸人中有不少之前参过战的老兵,心中知道抵达越州大概需要多长时间,此番已经耽搁了一两日了,心中不免愤然,不管如何,他们是去为家国而战的,岂能因为一人而耽搁了时日?公主再是金尊玉贵,难道南梁众多百姓的命就不是命么?


    一众人虽则心中腹诽不止,却也未摆到明面上,陈朝辞自从太子薨逝后,便能感觉到身边人对她的态度的变化来,因而心思极为敏感,她能感觉到这几日军中诸人看她的眼神不太对劲。


    这日,照旧是找一地扎营休息,陈朝辞坐了一天的马车了,腰酸背痛,也下马车来。


    恰好江畔让士兵去打猎,打得诸多野兔之物,一众士兵纷纷围坐篝火旁,吃着干粮与烤兔等物,心想着明日又要是一日的路程,今晚可得好好休息,眼下还是在南梁境内,一旦到了越州,两军开战,人命如同草芥,人命如同蝼蚁。


    因而都格外珍惜每日的时光,一众人说着笑,相互调侃,也有年长一些的士兵相互讨论着家中妻儿老母。说着若是能有命回来,到时再相聚之类的话。


    陈朝辞不想与那些士兵打照面,也不想听见他们的粗鄙言语。她只想找到江畔,和他诉一诉这些日子的愁苦。


    她这几日茶不思饭不想,每日垂泪,虽然江畔也时常安慰,但自己总是走不出这种情绪。


    她穿过士兵,去了江畔的帐子,身后有年轻的小兵见她直直的走向主帅的帐子,小声嘀咕了一句:“公主之躯,竟不知何为礼数么?”


    陈朝辞听见了,她回头,泪眼朦胧的看着那个小兵,心里猜测他一定是周语冰的人,一瞬间脑中充满了周语冰那些嘲讽自己的话,更加委屈了。


    那小士兵见她看向自己,一瞬间知道了自己说错了话,得罪了贵人,慌忙跪下请罪,一旁的士兵皆是沉默下来,整个军中陷入了死寂。


    陈朝辞见众人皆是目光灼灼的看向自己,心里更委屈了,难道这低贱之人议论自己,自己还必须要原谅么?


    正僵持不下之际,一年长者,似乎是军长也跪下请罪道:“竖子无礼,请公主大人有大量,饶了他这一遭,来日他必定英勇杀敌,以感佩公主恩德。”


    陈朝辞冷眼旁观,并不回话。一众将士皆跪地求情。


    这时恰逢江畔从营帐里出来,见众人僵持,便去询问一旁的士官发生了何事?


    那副将一五一十的说了,陈朝辞委屈的看着江畔,自从她出生,还未受过这委屈。因而泪眼朦胧,掩面自泣起来。


    江畔蹙眉听罢,心中恼怒更甚,他自觉让陈朝辞跟着自己已经是让她委屈至极,奈何手下人还不尊重她,竟然敢私下议论于她。真是目无尊长,又无军纪。


    他抽出佩剑,走到那小兵身前,冷冷的看了他一眼,身后诸人皆是跪地求饶,让他放过那小士兵。


    那小兵也是两股战战的求饶,他今年刚满十七,刚参兵,心中也是存了大志向,盼着能上战场杀敌,取得军功,光耀门楣。


    江畔已经被愤怒冲击了理智,他听不到身后士兵的求情,只能听到陈朝辞可怜的啜泣声。


    江畔听的脑袋疼,心也跟着疼,因此执剑瞬间抹了那小兵的脖子。


    鲜血溅出,江畔离得近,手上和面上都染上了鲜血,陈朝辞离的也不愿,裙角还有斑驳的血点。


    在火光的映衬下,那血红的惊人,小士兵倒在地上,抽搐几下便永远失去了鲜活的生命。


    江畔收了剑,冷声道:“军中若再有对公主不敬者,便如此人,格杀勿论。”


    陈朝辞看得呆在了原地,她虽然也时常惩戒宫人,却从未亲手杀过人,而今日自己也并没有想取这小兵性命,只是想略施惩戒罢了,可江畔将人杀了。


    她心中也泛起一丝害怕来。


    突然后悔跟着他来越州,更想念宫中的父皇和母后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