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3读书网 > 其他小说 > 思慕卿卿 > 第 62 章
    沈栀栀跟着裴沅祯上到二楼, 正如方冀所说,二楼“更精彩”也更热闹。


    一上楼就听见一阵又一阵地高呼,而且颇齐整规律。


    “打死他!”


    “打死他!”


    “打死他!”


    沈栀栀寻着声音望过去。宽敞的大厅中央有一处高台,高台四周立着粗壮的木柱, 而木柱旁围着像网一样的铁笼。


    其中, 两个衣衫褴褛的人正在笼子里扭打成一团。两人似乎打了许久体力不支, 皆滚在地上奄奄一息。


    而周围男男女女坐在高矮不一的条凳上,个个目露精光,热血沸腾。


    沈栀栀不解:“那是在做什么?”


    方冀说:“这叫相搏,是这里最受欢迎的节目。只要有勇气和胆量,谁人都可以去高台上较量, 旁人会对其下注,若是打赢了, 会得到一笔丰厚的酬劳。”


    沈栀栀见那两人已经各自打得头破血流,不禁问:“就不怕打死人吗?”


    方冀笑了:“敢上高台的,就是要钱不要命的, 生死不论。”


    他又说:“若是将对方打死,赢的钱会更多。所以,这里每天都要打死一两个人。”


    听到这些话,再看周围各样兴奋的面孔,沈栀栀只觉恍惚而陌生。


    她从未见过这样一个吵闹又冷酷无情的世界,几乎令人窒息。


    沈栀栀捂着胸口, 尝试呼吸新鲜空气,可周围人太多,到处弥漫着一股腐烂发霉的气味。


    裴沅祯察觉到她的不对劲,转头轻声问:“怎么了?”


    “难受。”她说。


    裴沅祯抬手扶住她胳膊。


    方冀也看过来:“嫂嫂怎么了?”


    裴沅祯笑道:“许是身子不适。”


    “哦。”方冀恍然:“瞧我,倒是忘了嫂嫂还有身孕, 见不得这些血腥残暴的事。”


    他面上几分愧疚,说:“不然我带你们去别的地方看看。”


    裴沅祯谢过他:“出门时见方兄弟推却了许多事,想来私下很忙。既如此方兄弟不必见外,你只管去忙,我带内子回去歇息。”


    方冀忖了片刻,点头:“好,择日我再好生宴请肖大哥和嫂嫂。”


    裴沅祯颔首。


    .


    出了门口,沈栀栀才觉得呼吸顺畅了些。


    她问:“我们现在回别院?”


    “你不是身子不适?”裴沅祯说:“既如此,先回去歇息。”


    “也没有不适,就是觉得里头太闷透不过来气。”


    裴沅祯静默看了她一会,眸色轻柔。


    沈栀栀被他看得莫名其妙:“怎么了?”


    “没怎么。”裴沅祯道:“走,带你去酒楼吃些好吃的。”


    说起这个,沈栀栀来了点精神:“我听别院的小厮说鸡汤氽海蚌是荆城最出名的菜,那我们去尝尝?”


    裴沅祯勾唇,抬手捏她脸:“馋猫,依你便是。”


    “......”


    依就依,又捏她做什么!


    没过多久,两人乘马车来到荆城最奢华的一家酒楼。


    酒楼装潢别具特色,许是跟此地有许多异国商人有关,酒楼大堂里也装饰了许多异国的东西。


    比如砗磲镶嵌的挂画,又比如印有希腊神的巨型屏风。


    两人一下马车,就有跑堂迎上来:“客官里面请,在大堂还是去雅间?”


    郝侍卫跟在后头,问:“我家爷用雅间,准备个上好的雅间来。”


    “哎哎哎,雅间有,后院请。”


    酒楼颇大,出了大堂后面连着一片荷池,此时是冬季,池里凋零着几根荷茎。


    九曲游廊建于池上,四面八方连着亭台楼阁,而楼阁之上便是雅间了。


    沈栀栀边走边到处打量,这里的建筑还真是别致,连经营的特色也与众不同,至少她从未见过这么雅致又热闹的地方。


    穿过游廊时,见池中央有个开阔的凉亭,那里有一群穿着艳丽的女子正在翩翩起舞,旁边坐着几人奏乐。


    亭中不设帷幔,八方食客皆可欣赏歌舞。


    沈栀栀跟着裴沅祯到了一处阁楼雅间,从楼上的窗户望出去,能俯瞰整个莲池景致,还能瞧见亭中央的舞姬们。


    “我喜欢这里。”她说:“比那个什么赌庄好几千几万倍。”


    裴沅祯正在饮茶,闻言,浅笑瞥了她一眼。


    离用膳还早,跑堂先送了几盘糕点进来。


    沈栀栀端着一盘坐去窗下,边赏歌舞边吃。而裴沅祯阖眼靠在椅子上,手指随着舞曲不徐不疾地轻敲扶手。


    似在听曲,又似在思忖事情。


    没过一会儿,外头传来阵喧闹,是隔壁雅间来人了。


    “对了,下个月初胜爷娶妻,你们知道吗?”


    “全荆城都知道啊,据说娶的是方爷的妹妹。方爷我倒是见过几次,方爷的妹妹是何人?”


    “我此前见过一次,这女子也是个厉害人物。听说跟在胜爷身边许多年了。而且......”那人压低了些声音,语气暧昧:“胜爷前头夫人还在的时候,两人就已经......嘿嘿......现在前头夫人没了,可不正好名正言顺娶进门吗?”


    “胜爷这次娶妻排场可不一般啊,我前两日见码头上停的船,全是方家从各地运来的嫁妆。绫罗绸缎,珠宝玉石、红木家私,皆是难得的好货。”


    “你也不看看是谁人娶妻,这是胜爷。北边京城有皇帝,南边荆城有胜爷。胜爷就是荆城的天,即便娶继室也跟皇帝册封继后一样。”


    隔壁雅间里,几人哈哈笑。


    裴沅祯缓缓睁眼,静默听着。


    “在咱们荆城胜爷说了算。有胜爷罩着,咱们能光明正大出海跟真腊做买卖。如若不然,官府追究下来可是要掉脑袋的。”


    “提官府做什么?别说荆城的官,就是整个岱梁的官也得给胜爷面子,有胜爷在,谁人还敢动我们不成?”


    “这次胜爷娶妻兄弟们都孝敬上去了,也不知有没有机会见一见胜爷。”


    “这就别想了,我们是什么人,胜爷的座上宾岂会简单?来来,吃酒吃酒!”


    裴沅祯招手喊郝侍卫过来,在他耳边吩咐了几句,然后郝侍卫出门了。


    沈栀栀闲闲地吃着糕点,不知他吩咐人去做什么。


    过了会,郝侍卫回来,对裴沅祯道:“爷,属下去打听了。这个胜爷在荆城权势极大,也很神秘,没人见过他长什么样。而胜爷本名叫什么也没人知晓,大家都只知道他是胜爷。”


    裴沅祯若有所思。


    没人见过,却人人闻名。


    还真有意思!


    .


    用过午膳后,沈栀栀还惦记着上午救的那个小姑娘,想回去看看。


    裴沅祯带沈栀栀出了酒楼。


    然而才上马车没一会儿,突然有什么东西撞上来。


    整个车身晃了晃。


    裴沅祯掀眼:“发生了何事?”


    “回二爷,”外头,车夫说:“街上有人闹事。”


    车夫话落,就听得一阵叱喝:“不长眼的狗东西!居然敢来我们这撒野,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沈栀栀诧异,还以为有人胆大包天骂裴沅祯,她悄悄掀帘去瞧。


    却看见马车旁躺着个人。


    他衣袍华丽看着是个有钱的贵公子,可此时却被人打得鼻青脸肿。


    贵公子身边围着几个身形彪壮的男人,像是打手。


    其中一个打手上前狠狠踢了他一脚:“看清楚了,这里是荆城,是胜爷的地盘,来这赌钱也敢耍赖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他从怀里掏出张字据来,扯着那人的手指:“识相点就乖乖摁手印,不然有你好果子吃。”


    “我不按!你们下套骗我输钱怂恿我借高利。我也就借了二十两,为何才一夜过去就变成了欠债一百两?你们简直是强盗所为!我要报官!我要报官!”


    那些人像听到什么好笑的笑话,哈哈大笑起来!


    笑完,一人说:“什么是高利?自然是利滚利,一个时辰十倍利钱。


    想报官?正好,你去报,看官府会不会管你。老子不跟你啰嗦,你不按也得按!”


    说完,打手不顾那人挣扎,一脚踩在他胳膊上,在那人尖锐的惨叫声中,拖着他的手指蘸印泥摁了上去。


    摁完,他扬了扬手上的欠条:“一共一百六十两,回去准备好钱,限你三日,若是还不上......”


    他猥琐地笑了笑:“就把你那新娶的美娇娘拿来抵押。”


    沈栀栀看向地上那人,他匍匐在地上后悔痛哭。


    许是察觉到马车上有人看热闹,那打手走了两步又转回头,恶狠狠地对上沈栀栀的眼睛。


    “臭娘们,看什么?小心挖你眼睛!”


    沈栀栀一缩,赶紧拉上车帘。


    裴沅祯听了,脸色一沉,吩咐道:“郝靳,将他舌头拔了!”


    “是。”


    沈栀栀还没来得及坐稳,下一刻,就听到凄厉的惨叫声,随即街上人群惊恐地大喊。


    “天啊!第一次见活生生的人拔舌头!”


    “拔掉了!真拔掉了!”


    “啊!好多血!”


    也有人惶恐议论:“马车上是何人?连胜爷的人都敢动?”


    “兴许是外地来的,不得了,他闯下大祸了!”


    沈栀栀捂住耳朵,愣愣看向裴沅祯。


    而裴沅祯始终阖着眼,连睫毛都未曾动半分。


    很快,马车启动,渐渐远离喧闹的人群。


    等走了一会,裴沅祯才睁眼,见她面色些许发白,问:“身子不适?”


    沈栀栀摇头,她只是想起那声惨叫,就觉得疼。


    她问:“我听那些人说是胜爷的人,你把胜爷的人杀了不会有事吗?”


    “有什么事?”


    沈栀栀一想,也是。能有什么事?他是裴沅祯,这天底下还没几个敢把他怎么样。


    不过......


    “我们现在不是乔装来查案嘛,会不会影响?”


    裴沅祯道:“我来荆城就是要见这个胜爷,不略送点薄礼,恐怕还见不到这位。”


    “......”


    不愧是裴奸臣!


    嚣张!


    太嚣张了!


    “这么说来,”沈栀栀说:“即便那人不骂我,你也会出手教训是吗?”


    “何意?”


    “我就问问,不然大人对我这么好,我心里还过意不去呢。”


    “......”


    裴沅祯似笑非笑睨她:“你觉得我对你好?”


    沈栀栀点头:“就拿上午救小女孩的事来说,我原本以为希望渺茫,殊料大人还是帮我了。”


    想到这,她问:“我今日救下那小女孩会不会拖累你?”


    裴沅祯反问:“若是我今日不答应,你会如何?”


    “不如何。”沈栀栀说:“总归是我自己想救,可我没能力那是我的事,怨不得你。那你为何答应我了?”


    “不为何。”裴沅祯呷了口茶:“凡你所求,我自会应你。”


    沈栀栀心下感动,她手指一下一下地戳着车窗雕花,愧疚地问:“大人,你到底为何对我这么好啊。”


    裴沅祯动作一顿:“你不知道?”


    “啊?”沈栀栀茫然了下,说:“难道是因为我是你最贴心最....唔——”


    后头的话没说完,嘴巴就被裴沅祯毫不客气捂住。


    他面无表情:“不会说话就闭嘴!”


    “......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