泛着银光的刀尖刺破单薄的寝衣,却在快刺进皮肤时,她握着匕首的手却如同被强制冻结一般,再下不去半分。


    怎么回事?


    她两只手交叠握住刀柄,可即便使出浑身力气,刀尖与他胸膛之间也如同隔着一层厚厚的墙。


    马上就要得手了,怎么这个时候掉链子!


    完蛋了……


    初蕴浅惊恐抬眸。


    不出意外,宋昀棠死死盯着她,眼底闪着森冷的杀意。


    她眼睛一转,咬咬牙,把这辈子所有悲伤的事都想了一遍。


    最后无力地低下头,手中的匕首也“哐当”一声掉落在地。


    “是从前那个对你言听计从的初蕴浅,还是现在这个想杀你的初蕴浅?”


    ***


    后半夜时,初蕴浅总算回了初家。


    好在云知绾是歇在厢房,并不在她的房间里。


    “姑娘?”


    眠月从外头走进来,面带歉疚。


    “奴婢还以为姑娘今夜不回来了,方才就去小憩了一会儿。奴婢擅离职守,还请姑娘责罚。”


    初蕴浅目光意味深长地打量着她。


    衣物穿戴整齐,脸上也没有一丝倦容,不像是小憩后方才醒来的模样啊。


    “算了,大晚上的也辛苦你帮我溜出去。回去歇着吧。”


    眠月走后,她将匕首放在梳妆台上,恨铁不成钢地轻拍了一下那只握刀的手。


    “都怪你,死手,你要害死我啊!”


    还好刚才自己脑子转得快,把所有酸涩虐文的套路融会贯通,再配合悲痛欲绝的哭泣,算是勉强把大魔头糊弄过去了。


    初蕴浅想不明白,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刚才多好的机会啊,难得他没对自己设防还靠得那么近,本该一击致命的。


    她再次拿起匕首,对着榻上的枕头戳下去,直接划出一道口子。


    这不是挺好用的么。


    太折磨人了,继起死回生之后,这家伙居然又多了层致命伤防御的buff。


    她颓废地瘫坐在榻上,双眼无神地盯着地面。


    这该不会真的是一本玄幻小说吧?


    初蕴浅沉重地叹了口气,起身将匕首放回梳妆台的暗格里。


    正准备收拾收拾先睡一觉,目光无意间瞥向旁边铜镜里原身的脸。


    借着微弱的月光,她忍不住凑近。


    她与原身不仅名字一样,就连长相也高度相似。


    唯一不同的是,自己右眼尾下有一颗不怎么起眼的朱砂痣,而原身没有。


    “如果不是这样,我真害怕我会在还没完成任务的这段时间里,分不清自己究竟是谁。”


    在现代,初蕴浅是个孤儿,有记忆以来就没有任何亲人与朋友。


    平日里除了看各种古言小说外,几乎没什么爱好。


    孤单的日子过久了,她也不是什么多愁善感的人。


    但自从穿到这里,似乎总是被一股沉重的悲伤笼罩着。


    或许是因为原身的关系吧。


    即便她用三百万作信念,也免不了莫名的惆怅。


    情绪一上来,她忍不住对镜子里的人吐槽这段时间的烦恼。


    “还有你那未过门的老公,我都不想说他!”


    初蕴浅指着镜面,愤恨道。


    “你们夫妇俩相爱相杀,凭什么遭罪的都是我?也不给我安排个系统什么的……”


    说着说着,不小心碰到了手边的妆奁。


    “诶,这是什么?”


    她拿起从妆奁里掉落的玉器。


    是一只不过掌心大小的鱼形玉佩,雕工精致,鳞甲如细浪层叠,在窗前泛着莹莹水色。


    看着还挺眼熟。


    初蕴浅在脑海里细细想了一遍,之前在簋村的时候,好像在宋昀棠腰间见过这样的玉佩。


    这应该是双鱼玉佩中的一半。


    怎么会在这里?


    她想起来了,那日自己完成首杀回到初家时,衣裳没来得及换。


    醒来后眠月曾问过这枚玉佩的事情,不过那时她心里藏着事,就让眠月随便放了个地方。


    原来是放在了妆奁盒里。


    前段时间自己几乎不出门,不甚妆扮,这才不曾发现。


    ***


    夜色下,宋昀棠只着一身里衣、披了件狐氅往竹屋走。


    守在门口的羌活吓了一跳,“主、主人,您什么时候出去的?”


    “方才送她回去,无妨。”


    进屋后,他锁上房门,重新点燃一盏烛灯,怅然若失地坐在桌边。


    那把银色匕首,是他送给初蕴浅的及笄礼。


    她说要藏在一个谁都想不到的地方,他也就两年不曾见她用过。


    没想到再次见到那把匕首,竟是她想用来杀了自己。


    宋昀棠闭上双眼,方才初蕴浅在竹屋内的模样再次浮现:


    “是从前那个对你言听计从的初蕴浅,还是现在这个想杀你的初蕴浅?”


    “我始终不明白你。从前即便我做出那件事你也包容我,可一旦遇上云知绾和裴隽,哪怕我做得再好你也有错处可挑。”


    “那日遭遇山贼,你明知道我也受了惊吓,却做出神像降罪那样一场大戏栽赃我。”


    自己太了解她了。


    即便她那样义愤填膺地指摘他的不是,他也能看出她眼里的心虚。


    “宋昀棠,”她一只手覆上他的心口,“其它的一切我都不在乎。只有你这儿,在我眼里是家的方向。”


    宋昀棠嘴角的冷笑有些不屑,甚至还想开口讽刺她拙劣的演技。


    可不巧的是,她话音刚落,眼角便垂下两滴泪水。


    像乍落的雨珠般砸了下来,让人毫无防备。


    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心里很不是滋味,将人轻轻搂进自己怀里,学着记忆里那副模样,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天色不早了,就寝吧。”


    宋昀棠抬手为她擦去眼泪。


    “作为补偿,我将我的床榻分一半给你?”


    怀里的小姑娘身形一震,连忙推开他,警觉道:“不了,云姐姐还宿在我院子里呢。今晚我是将她灌醉才溜了出来,若她明早发现我不在,怎么跟我阿耶阿娘解释?”


    果然是骗他的。


    宋昀棠心中轻笑。


    “好,那我送你回去。”


    他以更深露重为由,牢牢牵着她的手,明显地察觉到她手心沁出的一层冷汗。


    初家大门紧锁,初蕴浅本想从后门进,可发出信号后却迟迟没等来眠月给她开门。


    “要不要试试我的办法?”宋昀棠笑着对她说。


    他的办法,就是搂住她的腰际,用轻功带她翻墙。


    初蕴浅头也不回地往红蓝阙的方向一路小跑而去。


    他沉默地站在原地,直到她的背影完全消失在他的视线中。


    回到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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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屋的宋昀棠,心中并不怎么痛快。


    他拿出另一半鱼形玉佩,凝望着出神。


    记忆里,的确是自己在带着初蕴浅躲进祭祀台的柜子里时,偷偷将玉佩塞到她身上的。


    可他不记得为何会做出这么愚蠢的举动。


    那日原本只是想着初家夫妇回来了,去拜访一下而已,怎么就顺嘴提了亲呢?


    对方受自己胁迫答应后,他非但不觉得怪异,反而……


    感到一丝欣喜。


    怪事。


    宋昀棠自己都没察觉到,他的嘴角微微上扬。


    ***


    那晚之后,二人一连好几日不曾见面。


    宋昀棠忙着处理一些不可告人的事,期间曾抽出空来初家拜访,都被初蕴浅装睡躲了过去。


    好不容易清净了几日,也赶上了一个难得的晴天,她正坐在秋千上悠闲地晒太阳。


    眠月和云知绾一前一后地朝她这边快速走来。


    走在前头的眠月似有些不安,“姑娘,后门处有一个自称是您朋友的年轻公子,说是特意来给姑娘拜年的。”


    云知绾对她无声做了个口型:“长顺。”


    接收到对方在眠月看不见的角度抛过来的眼神暗示,初蕴浅站起身,“你去把人安顿在醉仙楼。”


    待眠月走后,她和云知绾立刻赶到主母院。


    初父今日不在家,只剩初母一人坐在堂屋,双目无神地盯着手里一件孩童肚兜,谁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阿娘。”


    初蕴浅骤然出声,把她吓了一跳,连忙将手里的肚兜收好。


    “我和云姐姐想出门逛逛,顺便买些过年的小玩意。”


    初母笑着拿出一袋银子递给她,叮嘱她注意安全,早些回来。


    结果钱袋子后,她冷不丁问起:“阿娘,你刚刚拿着的肚兜,是我儿时的吗?”


    “啊,对、对。你这不是要嫁人了么,阿娘拿出些你的旧衣物,随便看看而已。”


    她笑了笑,没再说什么,带着云知绾出门了。


    到了醉仙楼,等在那儿的眠月将她俩带去了二楼包厢门前。


    “姑娘,奴婢实在怕您有危险,要不先告知宋公子?”


    初蕴浅木着脸说:“告诉他做什么?你就守在这里,我随时会喊你。”


    随后便和云知绾进到包厢内,只剩眠月独自在门外焦急地跺着脚。


    “二位姐姐好,不知道你们还记不记得我。”


    长顺站起身,有些拘谨地问好。


    “你怎么知道我们是墨梨镇人?”云知绾问。


    “那日你们来簋村,明明宋公子从未仔细介绍蕴浅姐姐,我阿娘却能在后来脱口而出她是初家的孩子。对于初家,我并不陌生,自我有记忆开始,阿耶阿娘就没少念叨。”


    初蕴浅看出他眼底的惶惑。


    “你来找我们,不单单只是来拜年的吧。究竟有何要事如此急迫?”


    一下说到重点,长顺眼睛瞪得溜圆。


    “二位应该知道,我们簋村人身上都会刺上蛇形刺青。那日埋葬我父母时我也看见了他们的,可就在前些日,我发现我的刺青有些不太一样。”


    初蕴浅与云知绾对视一眼,道:“你们是两代人,没准早已更换了刺青师。”


    “不不,我们的刺青都是由村里的大祭司亲自上手的,”他咽了咽口水,“大祭司十五年不曾回来了。可偏偏那么巧,我只记得最近十年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