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天成……”
所有人倒吸一口凉气,目瞪口呆地看着倒在地上的剑宗长老。
灵界的宗门数万,即便剑宗乃众宗之首,却不是所有人都能记住这些长老,但是庄天成不一样。
他少了一条手臂,且气息暴戾,很少有人不认识剑宗这位大名鼎鼎的长老。
此时见到他现出身形,口吐鲜血。而剑宗的宗主一步一步地走下长阶,寒气外溢,所有人不由得头皮发麻。
剑宗到底出了何事,自家长老竟然当着宗主的面杀一个凡人?!
裘双双和郭昆的面色大变,就要走上前,但李青尘的长袖无风自动,所有人都被钉在了原地。
“庄天成。”
李青尘念出了对方的名字,“我赋予你长老的身份,就是让你对凡人出手的吗?”
庄天成躺在地上,他艰难喘息着,呼吸破如风箱。
李青尘不愧是化境大能,这一招看似随意,却让他面色灰败,经脉衰竭下去。
但他的神色平静,仿佛早就知道这一次刺杀会失败。
只是在视线飘到李青尘身后那个呼吸急促的女子身上时,微微一顿。
那女子的面色微白,似乎收到了惊吓,纤细瘦弱如同一截即碎玉枝。但投来的视线却十分复杂,惊讶之中带着一丝隐隐的熟悉,好像对他的出现有些意外,却对他的杀意却没有半点愤怒。
他内心一动,灵魂仿佛被对方的视线牵扯着,带着一点针扎般的疼痛。
恍惚中,李青尘如深渊降临般的俯视让他如梦初醒。
“宗主。”庄天成声音嘶哑,勉强起身,带着认命的麻木:
“我违反宗规,惊扰贵客。不配为剑宗长老,还请宗主降罪。”
他跪在地上,胸口带血,一侧的袖子空荡荡地坠下,像是被人折断脊梁的地龙。
李青尘问:
“仅是如此吗?”
他紧咬牙关,始终不肯承认自己杀凡人是错。
直到符骄挣脱祁寻的拦截,红着眼冲出来,“庄师叔,我只想知道你为何要杀凌七?!她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针对一个凡人?!”
见他跳出来,庄天成的眼底闪出一丝讥诮。
裘双双和郭昆倒吸一口凉气,其他宗门的人还没有走呢,他们怎么就闹起来了?
两人赶紧拉住符骄,沉声道:“宗主,庄师兄一心修炼,许久不现人前,应该是……练功练得走火入魔。如今众多前辈在场唯恐扰了大家清净,让我和郭昆师弟带他回去,容后发落如何?”
符骄咬着牙,又听祁寻道:
“两位师叔此言差矣。此事若不现场解决,恐会让旁宗认为咱们宗门不和,恃强凌弱、残杀凡人。”
裘双双一顿,看了一眼站在人后的凌七,对方看向这边,灰蒙蒙的双眼满是沉郁的氤氲,她就不由得心虚。
庄天成道:“我无话可说,宗主可以随意处罚。”
郭昆还想再说,李青尘已经抬手,“他并非是走火入魔。庄长老有意选在今日对凡人下杀手,就是为了给我看的。”
所有人呼吸一窒,不可置信地看向庄天成。
庄天成笑出了声,他缓缓抬起头,“不错。不愧是相处了百年的同门,宗主一如既往地了解我的……卑劣。我确实是故意在此地杀她,因为宗主将她保护得密不透风,别缘峰的禁制难以打破,就只能选在今天了。”
傅灵听着,指尖微微一动。
“虽然失败,但我并不后悔。我绝对不允许任何危险残存在宗门之中。宗主一而再、再而三地为她破除宗规,置人伦、宗誉于不顾,她必须死!”
符骄的额上青筋一冒,没想到凌七不仅要被困住,还要面临这样的危险!
李青尘缓缓垂下眸子,眸色若凝聚成墨的夜色,黑沉无比。
“是我将她从祁寻、符骄的身边带走,是我一意孤行将她困在洞府,是我不让她离开我一步。你有任何不满可以直接找我。对凡人下手,道心全无,与蝼蚁何异。”
随着李青尘的声声落下,所有人都瞠大了双目,这是、这是亲口承认了那些传言是真的?
剑宗宗主真的为了一个女子威慑了两名弟子?!
傅灵也不由得转过头,她的呼吸急促,视线落在了李青尘的背上。
对方乌发及地,逆光白影中瞳孔微侧,若破晓寒星:
“且她从未放弃回到人界,对仙法长生毫无兴趣,是我以法术强行将她留下。你却因莫须有罪名杀她,更是有违天道,罪无可恕。”
傅灵的呼吸一窒。
庄天成的面色不变,“那么请问宗主大人,如果我找您,您就会放手吗?”
“……”
李青尘的沉默像是绷紧的琴弦,无声地发出讽刺与沉重的嗡鸣。
符骄挣脱束缚就要冲上去,“有什么冲我来!是我擅自缠上凌姑娘,是我害她被带上剑宗!即便师父要放手我也不会放弃的!”
祁寻一手虚虚拦着符骄,边道:“庄师叔,我也有此意。修仙之路漫漫,我们二十年还是等得起的。”
傅灵的喉咙干涩,她下意识对上李青尘的视线,对方看了一眼两个弟子,竟是没说什么。
而众人已经被这一系列发展惊得说不出话来,本以为参加屠妖大会,能见证传言被证实已经是意外收获了,没想到还会接连听到师徒三人对一个凡人女子的真情流露!?
这是何等的违反人伦、何等的离经叛道,又是何等的喜闻乐见……
今日发生的事,其流传程度恐怕不下于百年前妖王魔尊抢亲吧……
秦钟始终不发一言,而郭昆裘双双已经麻木得做不出表情了。只求今日尽快过去,不要再让剑宗再成为别人的谈资了。
庄天成低下了头,然后肩膀震颤,他笑得不能自已,然后用嘲讽而又怜悯的目光看着两个弟子:
“你们以为你们的师父抢夺这个凡女,是因为喜欢吗?”
两个人一愣,庄天成的视线落在李青尘的脸上,声音倏然变大:
“难道不是因为,她像傅灵吗?!”
“傅灵”这两个字一脱出口,就如同化境修士的灵力震荡,层层撞在剑宗石壁上,一声声地回荡着。
傅灵本人本来一直沉默,然后她就像是被刺中了灵魂,猛然抬起了头。
而众人的反应比她还要夸张,有的不可置信地叫出了声,有的脑袋甚至“轰”的一声,出现了嗡鸣。
对百年前那场混乱熟知的人,无一不知道三个男人的名字:李青尘、苏傲、厉修宁。
还有一个最不能忽视的名字:“傅灵”。没有她,就没有那一场差点波及三界的斗争。没有她,就没有这百年来的战战兢兢。
因为涉及三界三主,这个名字就成了不能触碰的存在,仿佛谁说出了就会引起灭顶之灾。
如今听到庄天成喊出这个名字,所有人震惊之余,却也不可置信。
傅灵?和那个凡女,到底有何相像?
再一看也只是普通的女子,难道是李青尘昏了头不成?
又一想李青尘竟然还念着死去的傅灵,看来那女子伤他至深却也让他念念不忘,真是孽缘啊……
符骄两人一震惊,一几不可查地咬了一下牙关。
所有人都下意识地去看李青尘的反应。
傅灵此时多么希望自己真是一个聋子,那么她就可以当做听不见,要么做一个完全的瞎子,就能看不到李青尘的反应。
对方背对着她,身形笔直若留云劲竹,身上的气息收敛,如同翻涌的海浪蒸腾成晦暗的阴云,混沌幽深让人更是难以看清。
他默认了。
郭昆如遭雷击,秦钟骤然睁开了眼,只有裘双双露出毫不意外而又覆水难收的表情。
符骄喘着粗气,刚要质问自己的师父,是不是把凌七当做替身,却倏然察觉不对。
他一转头,瞳孔一缩:
“凌七?”
众人回头,看那凡女的面上已无一点血色,却缓缓踏出带着暖意的法阵,一步步走下台阶。
祁寻要去扶她,却被她抬手按在一边。
身形纤瘦,双眼迷蒙,却沉稳得像是在这个大殿上走了千百回。
她从流云高座,终于走到了人前。
李青尘看向她,瞳孔的墨色骤然消散,化成融水般的暗涌。他的指尖缓缓抬起,却最终落了下来。
庄天成眼睁睁地看着她走来,他莫名不敢对上她的视线。
“庄长老。”傅灵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咙的震颤。
“我只是一介凡人,你为何要说我与那名女子相似?”
“因为眼睛。”他恍惚而又悲哀地回答:“当初我并未将你和傅灵联系到一起,直到看到了裘师妹的异样,这才明白了过来,宗主为何会对一个凡女执着。因为你的眼睛……”
这个凌厉而又苍老的长老,终于露出一丝微笑:“虽然你的双眼瞎了,但你不知道你平静看人时,和百年前的傅灵有多么相像。她维护宗主的时候,就是如此看我的。”
“他在你身上看到了傅灵的影子。”
李青尘的视线落在傅灵的身上,如同灰暗聚散。
傅灵尤未察觉,她只是在大脑一片空白之后想执着地找出一个答案。即便她知道自己的反应可能会暴露身份,但冥冥之中的不安让她继续追问下去。
她有种预感,最终的答案就是李青尘困住“凌七”的根源。
“所以,你就要杀我吗?”
她声音嘶哑地问。
“邪宗人,有何杀不得的。”庄天成道,“与傅灵相似、迷惑宗门。不是邪魔就是邪宗人,这百年难道这样的事发生得少吗?”
裘双双懊悔又复杂地叫了一声,“庄师兄,莫要说了……”
“不,让我说完。”
庄天成的视线扫过所有宗门,“你们莫要以为我不在宗门就丝毫不知。这百年来,为了攀附宗门,为了打探消息。各大宗门、妖界、魔界里,和傅灵有一丝相似的混入剑宗者不知凡几。但从未有一个能让宗主侧目,托秦钟的福,大多都没了音讯……”
有些宗门的长老讪讪地躲开视线。
秦钟闭目叹了一口气。
傅灵的身形一颤,她此时说不出自己是什么滋味,回过头缓缓看向李青尘。
对方也寸寸抬眸,那双向来平静的双眸此时却倏然垂下长睫,藏着她看不清的情绪和亘古不化的固执。
仿佛一百年,所有的秘密和经历,都被对方用沉寂抹去。
“你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但你是唯一一个让李青尘上当的一个,所以我不会……让剑宗出现第二个傅灵。”
傅灵想问就是如此就认定她是邪宗的人吗?但她想到系统说的话。
对方并不在乎真相,也不在乎证据。只是因为她的出现扰乱了整个剑宗,所以她就必须是“邪宗人”。
她失笑,上辈子欺骗了李青尘,也骗过这些同门,她口口声声地说着“同门之情”,转瞬就成了邪宗的一员,最大的讽刺不过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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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天成对“傅灵”如何痛恨,都是理所当然的。
只是前世还有“系统暴露”这个证据,这辈子……
她的喉咙梗了梗。
却听李青尘道:“凌七目盲体弱,身上没有半点灵力。自从进入剑宗就一直被我困于别缘峰,她若是邪宗人,早该撕裂空间,何必在此承受杀意。”
他的神色平静,全然没有强行解释的滞涩感,众人也都恍然,确实如此。
傅灵下意识地抬头,却发现李青尘也看着她。
瞳孔若乌云涌动,似乎带着一种后知后觉的震颤,然后嘴角一敛,强行收敛了所有情绪。
她的内心一动,倏然发现了不对劲。
上辈子她以为自己被误会成“邪宗”是因为系统的暴露,让李青尘认为她别有用心,与邪宗联系起来。
但对方为何会直接联想到邪宗,如果是……早就怀疑了呢?
在对方黑沉的瞳色中,她倏然被拽入回忆的漩涡。
那时的邪宗以轻易夺取他人灵力为名,以恐怖的速度壮大力量。李青尘不知疲倦,夜以继日地追杀他们只为了找出当初屠杀藏锋谷的幕后黑手。
当时傅灵正在人界开展第三项“业务”,没曾想撞到了李青尘去人界边缘追杀一首领。
她想到原文的剧情,就是在这里李青尘因为看到首领的脸,心神一震,被对方一剑贯穿胸口。
她当时骗李青尘她一直在宗门闭关,此时也顾不得许多,倏然冲了上去。
趁着李青尘打碎对方面具的一瞬间,用阵法锁住了灵力。
千钧一发之际,李青尘握住对方的长剑,手心鲜血淋漓,一字一顿:
“怎么会是你……叔叔。”
没想到,面具之下的邪宗人竟然是他的亲叔叔李奉天。
准确地说是已经“死去”的李奉天。当初李青尘以为李奉天和爹娘一起战死,没想到对方是假死逃脱。怪不得藏锋谷的护宗大阵被轻易击破,怪不得对方那么容易知道爹娘所有的弱点……
李奉天亮出惨白的牙齿,“别来无恙啊,我的好侄子。”
李青尘的眼角微红,最后所有的情绪都化作杀意:
“为何,要背叛藏锋谷?!”
“什么叫背叛?!我只是将不属于我们的东西还回去罢了!这世上的灵气、法宝、秘籍,都是属于元宗的!你们资质愚钝,没有受到感召,是不懂什么是受命于天的!”
李青尘用阵法束缚住对方,刚想搜魂。李奉天却瞳孔突出,惊讶地低头看了一眼,自爆了。
灵气震荡之时,李青尘将傅灵紧紧抱在怀里。
小姑娘被吓得面色苍白,却反而检查他的胸口,问他有没有受伤。
他不由得柔了眸色。
“无事。如果不是你出现得正好,恐怕我此时已受重伤了。”
傅灵松了一口气,“没事就好。”
李青尘回头看了一眼漫天的血雾,闭了闭目。然后问:
“人界与剑宗相隔万里,你之前传来玉简不是说在剑宗吗,若想来此地找我,为何会如此快?”
傅灵的脸色一僵,她低下头挠了挠脸颊,“其实我……我早就偷偷跑出来,没告诉你。”
李青尘眸色一闪,并没有说什么。
他侧目,发现在血肉模糊中有一道金光,于是快步走去捡起。
傅灵站在原地,还对屡次欺骗李青尘有些愧疚。暗道也不知道系统抽什么风让她同时攻略三个男人,要是翻车了可怎么好?
李青尘久久没有动静,她疑惑地靠近,却看到对方握紧了金光,骤然回头。
那眼神,即便隔着血色和长风,也混乱冷冽如海下寒冰,被阳光照得凌冽,生出刺目般的疼来。
傅灵不知为何喉咙一动,“怎么了?”
“没什么。”李青尘垂眸,眸色又恢复如初。
他走过来将她指尖的血渍擦了,“只是想到你如今总是用逃命的阵法,真有一天逃不掉怎么办?以后再遇到危险,莫要管我,顾好自己。”
“怎么可能不管你……”傅灵嘀咕着,没注意到对方深沉而又复杂的目光。
如果她能看到,她就能明白那是怀疑的萌芽。
而往日的记忆经过百年时光的长河冲刷,终于让她看清了他手中的东西。
那是一个令牌,令牌上清楚地写着一个横平竖直、让她十分熟悉的简笔字:
“灵”。
“灵”,是邪宗人使用阵法的灵力聚集标志,也是天道为了剧情自动补全的“细节”。
就如同那个秘境里刻在墙上的几个字。
如果没有意外,它只是最普通的符号,但它偏偏也是傅灵的名字。
被她写在过话本里,被她刻在过石碑上。
没想到当初的玩闹之举都成了指向自己的“证据”。
时隔百年,她终于明白了为何李青尘会因为一次暴露就笃定她是邪宗人,因为她的名字,因为她的名字!!
因为她总是能撕碎空间,因为她熟悉阵法,因为她对邪宗熟悉……
所以她就成了邪宗人。
傅灵从回忆里抽离,前几日看到的那个盒子里的令牌恐怕也是带着灵字。
怪不得当然李青尘的气息那么冷,原来是想到了她的欺骗。
怪不得庄天成说对方因为一双眼睛就困住她,因为她和“傅灵”相像。
但庄天成想错了,那不是因为思念,不是因为执着。
是因为恨啊,是因为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