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3读书网 > 玄幻小说 > 穿成亲妈十四岁 > 140-150
    正文 我有大房子


    苏木骑的自行车停在筒子楼下的时候, 林建明也推着车回家。


    看到父亲,林蕊立刻跳下车后座, 一溜烟地跑过去, 坚持要帮父亲拎手提包。


    她一边翻包里头有没有什么好吃的,一边抱怨“爸,你今晚又加班啦。”


    上次她费尽心机联合她姐在陈副厂长面前隐瞒她爸的去处, 结果她爸竟然自投罗网, 大晚上的赶回来听车间主任说领导找, 又直接跑去厂里头帮忙。


    哼, 当星期天工程师累了一天,就不能好好歇歇吗


    厂里头又不是没有其他工程师当班。


    林蕊翻出了一包梅花糕, 先抬脚塞给父亲一块,然后自己嘴里头叼一块, 再分给苏木一块。


    林建明咬着还温热的梅花糕,看女儿皱巴巴的苦瓜脸, 心中暖融融的。


    他摸摸女儿的脑袋,笑着摇摇头“没有,你就别跳脚了,厂里头没欺负你爸,我没加班。”


    林蕊一边吃香甜的梅花糕, 一边抱怨“本来就是嘛, 时工作制是最基本的。”


    让人干多少活,就得给人多少钱。


    哎哟,这个梅花糕味儿真地道。里头的红豆沙简直恰到好处, 甜而不腻,好吃死了。


    她爸是在哪个摊子上买的啊


    下次她可得去围观,看看老板的馅料是怎么调制的。


    林建明哭笑不得地拽了下女儿的小辫子,压低声音道“我们蕊蕊这个思想很有问题哦。还是要有大局观念的。”


    林蕊咽下嘴里头的糕点,同样压着嗓子说话“这充分说明我的思想与时俱进。专家早就论证了,一味的拉长工作时间,只会降低效率,浪费资源跟能源。就好像学校拖课加课一样。”


    林建明差点儿没笑喷口中的梅花糕“看来我们蕊蕊上学很辛苦啊,怨气不小。”


    林蕊不甘心被父亲将军,决心扳回一城,用口型示意“哼,爸,我知道你这么晚去干什么了。”


    嘿,她爸也真够小心的,生怕人们知道今天晚上不在家。


    居然这么晚了,他还特地又赶回来,明儿一大早再跑去金山县。


    林建明将袋子里头剩下的两块糕分给两个孩子。


    他锁好自行车,抬脚往楼上走,笑呵呵道“你知道了呀你干爹原本还说要给你个惊喜来着。这老何,自己先比我嘴上不把门。”


    林蕊顿时激动不已,几乎要跳起来“干爹我干爹回来了是不他又去哪儿了也对,孙教授那边的药膏快用完了”


    林建明调侃道“你也太高估你干爹的组织性跟纪律性了。孙教授又管不了他,他肯回来才怪。”


    待推开房门,放下公文包,他才一边拿棉拖鞋出来换,一边惋惜“原来你不知道啊,你干爹给你盖了栋小洋楼。”


    林建明心里头挺不是滋味的。


    看看,都是当爹。他这亲爹干得还不如何半仙这个干爹。


    他原本跟妻子商量好了,先踏踏实实挣个半年的钱再说。


    要盖楼,也给孩子盖的宽敞点儿,这样住起来才舒坦。


    三层小洋楼,自己夫妻住一层,两个女儿住一层。老何回来了也不能没地方住,带着苏木再住一层,正正好。


    谁知道他们才刚发现挣钱的门道,咂摸出点儿钞票的滋味,何半仙的电话就追到了他耳边,叮嘱他一定要帮着盯好小洋楼的装修。


    这房子好不好,装修可是个大头。


    林建明这时候才知道原来老何这家伙已经抢先一步,临走前就安排人给他家小女儿盖上了房子。


    当爹的人看着自家双眼亮晶晶的小女儿,十分担心单纯的宝贝千金,就这样被人给拐走了。


    呵,当初认苏木当儿子时,老何那叫一个心不甘情不愿,活像是被强买强送了一样。


    合着是故意做给他们夫妻看的,谋划事情丁点儿都没耽误。


    一想到这茬,林建明再看貌似满脸忠厚的小苏木,就不是那么的顺眼了。


    少年像是没察觉到姑爹意味深长的目光。


    他伸手拎拎暖水瓶,空的,立刻拿着水壶去水房接好水放在煤气灶口上,然后拧开阀门点火。


    姑爹工作忙顾不上,总是想不起来要从厂里带开水回家的事。


    淡蓝色的火苗腾起,舔舐着茶壶底。


    苏木扫了眼墙上的钟,他可得赶紧把水给烧好了。不然晚上大家不仅没水洗脸,蕊蕊润嗓子的蜜糖水也没的喝。


    林建明看男孩子进进出出,忙忙碌碌的,默默地收回了视线。


    他再扭头看自家满脸稚气的小女儿,下意识地强调了一句“房子是我盯着装修完的。”


    林蕊的眼睛亮得都快成灯泡了。


    天哪,居然这么快就盖好了。她完全难以置信。


    虽然三十年后,中国速度一向震惊世界,被媒体各种反复渲染宣扬。


    但现在距离机械化应该还比较遥远,盖楼好像基本上全靠人工啊。


    外婆家的小洋楼前前后后差不多盖了一年的功夫呢。


    林建明苦笑“好几个工程队给你盖楼,速度能不快嚒。”


    原本何半仙就找了一个工程队十来个人盖房子。


    结果后面老乡托老乡,陆陆续续来了足足大几十号人跟着忙碌。


    旁人不清楚到底怎么回事,还以为这边要建什么国家重要工程项目呢。


    等到房子盖起来,三天两头有人过来探头探脑,希冀能够发现什么惊天动地的东西。


    何半仙是无所谓的,反正不管来多少人,工钱就是那么多。他们自己爱怎么分就怎么分。


    结账的时候,包工头还抽着烟,愁眉苦脸地跟林建明抱怨。


    这栋楼盖完了,他都不知道明天的口粮从哪里挣。


    现在基本上所有的大工地都停工了,连打好地基盖了半截的也放在那里。


    他带着这么一帮兄弟,都不知道接下来该去哪儿找工作。


    林建明没办法,只能泛泛地安慰他们。


    天都这么冷啊,既然找不到活,就暂且回家去呗。


    现在乡镇企业发展得也不错,暂时先干着。等再过一段时间,工地重新开工了,他们再上来就是。


    国家总不可能一直停着项目。


    然而不知道为什么,这些话林建明说出口的时候,自己都不相信。


    他隐隐约约的,有种不安的感觉,好像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


    这些忧虑,当父亲的人无法对满脸天真的小女儿说出口。


    他只能笑着调侃小女儿“这下子高兴了,有大房子给你住了。不过咱们暂时还不能搬,得好好散散味道。”


    下面两层楼的桌椅板凳都是原先开饭店的人转让的,八成新,不用特地再翻新,也不怕有味道。


    三楼不行,三楼的家具都是新做的,起码得散个个月的味道。


    “真打算开饭店当老板了”林建明拍拍女儿的脑袋,笑着调侃。


    林蕊拼命点头,激动得连话都说不出来。


    她爱死她爸爸了,这可真是最好的圣诞节礼物。


    林工,你就是圣诞老公公


    林建明故意逗女儿“那你上学怎么办这生意你不盯着可不行啊。”


    林蕊不假思索“前期我打算以房租入股,还是二八分利。一楼给王奶奶经营串串香跟小火锅,二楼让玲玲姐卖寿司跟甜品。后期他们想付房租的时候,再另外订合同。”


    她姐跟她谈过之后,她仔细想了。


    财帛动人心,用金钱考验人性是最没有意义的事情。


    开饭店,门面店址固然重要,但管理经营以及饭菜质量更加重要。


    她单纯凭借店面想要一直吃红利的话,时间久了,难免会生嫌隙。


    到时候饭店另外选址,反而双方都有损失。


    还不如一开始就大大方方地将条件摆出来,这样大家都有各退一步的余地。


    后面就是将泡椒凤爪什么的,放在店里头寄卖,她也打算采取相同的策略。大家都有的赚,这生意才能长久下去。


    林建明听小女儿一套一套的,忍俊不禁“你可想好了啊。做买卖可没你想的那么简单。开饭店也是有亏有赚的。不然人家为什么不继续开下去”


    苏木一边从米缸里头舀米,准备明早熬粥;一边接姑爹的话题“那家店的生意还行,但原先的老板好赌,直接把店输给了人家。接手的人不喜欢开饭店,直接改建成旅馆了。”


    林蕊听得直感慨“那工程量可就大了。动手改建没有没的话,要不要让这边的包工头去争取一下”


    苏木舀好了米,站起身来,叹了口气“他刚把桌椅板凳什么的卖出去,就在赌桌上把这饭店也给输了。”


    因为债主不止一家,到现在还在扯皮饭店的归属权问题。


    林蕊听了急得一个劲儿直跺脚,这会儿要是店主卖掉店面就好了。


    急着还赌债的人最容易被压价,三文不值两文就能出手。


    “那可不能买。谁知道没拿到钱的债主会不会认准了这家店,三天两头过来泼油漆讨债到时候生意都做不下去。哎,姑爹,我来,我把米泡上就好。”


    林建明默默端着盛米的电饭煲内胆出去,感觉自己在屋里头很多余。


    苏木无辜地看了眼林蕊,哎,姑爹怎么了


    林蕊双手一摊,摇摇头,她也不知道老父亲在想什么。


    等泡完脚,林蕊舒舒服服坐在床上,床单下垫着暖和和的电热毯时,她才惊悚地发现,原来摸不清心思的大人多了去。


    薛老师也不知道究竟怎么想的,居然给她安排了个学霸的角色。


    看看那些台词,大段大段的,看得林蕊本能地脑壳痛。


    这个设定会不会有点儿奇怪,反主流啊,学霸女拯救学渣男的故事。按照常规,难道不应该是反过来吗


    第二天上学前,林蕊还特地跑到巷子口挂了个电话给薛老师,怀疑她是不是安排错了角色。


    女主角的学渣死党形象其实跟她挺契合的。


    虽说死党的戏份少一些,但作为一个每集都要露脸的大配角,林蕊觉得自己还是很可以挑战一下。


    这样训练的时间肯定短不了。


    薛老师还没起床,打着呵欠接电话,奇怪道“安妮最后可是战在学习上战胜了基尔伯特,还拿到了大学的奖学金。她的成绩已经非常好了啊。”


    林蕊瞠目结舌“可是,那个,她一开始不怎么样啊。”


    “人总归要进步的。当广播剧演员也应该不断地前进。安妮都已经进化到奖学金获得者的地步了,为什么还要重复一遍当然是站在现有的基础上,进一步充实自己。”


    薛老师的呵欠一个接着一个,说话声音都模模糊糊起来,好像下一秒钟就又会被睡魔绑架回棉被王国。


    “你不要想那么多,先好好体会角色。咱们不能像红楼梦剧组似的,专门为演员请老师一个个单独辅导。好在这个角色和你一样,你就在学校好好体会。”


    林蕊囧囧有神地挂了电话,总觉得薛老师的话有哪儿不太对劲。


    等到了学校,她足足盯着苏木发了十分钟的呆之后,少年终于忍不可忍“你仔细想想,施小雅上早自习会这么发呆嚒”


    林蕊瞪眼“观察懂不我这在认真观察好好学习的孩子到底是个什么状态来着。”


    好像总是在看书做题,似乎生命中没有什么比书本习题更加能吸引他们的注意力。


    上辈子,她跟朋友一起坐在房间里头打游戏的时候,学霸小哥哥照样心无旁骛地刷奥赛题。


    天知道为什么偶像的门槛也要这么高,好好地当他的明星不好吗非得在学业上也要碾压别人。


    至于这辈子,林鑫同志在家的时候倒是没怎么在书山题海中遨游过,她的时间好像专门盯着自己学习了。


    林蕊立刻找到了感觉,转头注视睡眼惺忪的于兰“背一百个句型,昨晚龚老师交代了。”


    于兰的呵欠打了一半,愁眉苦脸地放下胳膊“课间再背成不昨晚我背单词来着,没顾上。”


    林蕊从善如流“那咱们默单词。”


    呵呵,她就知道学渣的热血上涌得快,退下去的也快。


    于兰默默地看了她一眼“咱们还是先背句子。”


    林蕊顿时心花怒放,感觉当学霸的滋味似乎很不错。


    她也真是傻,广播剧又没写女主角到底是如何从学渣逆袭成学霸的。


    她还纠结个什么,好好享受学霸压着学渣学习的美妙不就结了。


    广播剧的里头的女主,主要任务可是盯着学渣男主好好学习啊。


    苏木看着眉飞色舞的蕊蕊,沉默着收回了视线。


    这情况,好像跟他们预想的不太一样啊。


    蕊蕊难道不应该先自己好好学习吗


    看来,广播剧的男女主的确应该调换一下情况。


    正文 先拿五千块


    晚上考完最后一门, 林蕊坚定地拒绝了邢磊对试卷答案的要求。


    开什么玩笑你一个单科成绩全年级第一的英语课代表在姐面前炫耀什么啊


    成绩好的小孩就这破毛病,非要跟人家对, 其实享受的就是分数碾压别人的快感。


    可阴险了


    追什么追别追, 大庭广众的,你追着姐影响多不好。


    林蕊得意洋洋地吹着口哨,心情好的不得了。


    早上她压着于兰背诵100个经典句型的时候, 因为懒得翻资料核验于兰到底背的对不对, 所以她顺便也将句型给背了下来。


    嘿, 考试的时候, 居然连着考到了十多条。


    龚老师连一个单词都没换,直接原句用在了试卷上。


    林蕊顿时有种大马路上捡了张彩票居然中到了奖的窃喜, 决定回家躺棉被窝里头好好乐呵会儿。


    苏木瞅了眼她那副小老鼠偷到灯油,硬憋着不想喜形于色, 但欢喜还是从眼角眉梢飞出来的模样,只能默默地戴上帽子、皮手套, 最后拉上口罩,推着自行车出车棚。


    今儿起天不亮,街道就动员了好多人出门扫雪,就连公安学校的大学生都出动了。


    下了一夜的大雪,早上他们出门的时候, 主干道愣是被扫得清清爽爽。


    林蕊戴好帽子口罩, 一边上车,还一边哼哼唧唧地抱怨。


    车后座实在太冷啦,她觉得自己都要冻僵了。


    骑在前头替她挡风的人, 唯有保持沉默。


    现在一张嘴,即使隔着口罩也是腾腾的白雾。


    “明天我们坐公交车,跟芬妮一道。”林蕊哆哆嗦嗦地提建议。


    大冬天的,骑自行车实在太考验人了。


    说着,她本能地打了个喷嚏。


    “好。”苏木加快了蹬车的频率。


    车子跟龙卷风似的冲过了巷子,直直停下筒子楼下面。


    林蕊跳下车,人才刚踏上楼梯,就开始一路嚷着“好冷”,酝酿回家开电热毯取暖的情绪。


    待步入屋中,少女一抬眼,惊讶地发现屋子里头除了他爸以外,竟然还有那位有过一面之缘的造纸厂厂长。


    对了,这人姓什么来着自己要不要傻笑糊弄过去


    好在林建明已经主动替女儿解围,笑着教训她“看到你许叔叔,还不打招呼。”


    许厂长连忙站起身,笑着一拍手“哎哟,不客气,这多久没见了,孩子肯定已经忘了。”


    林蕊可惦记着最伟大的百万富翁都是从推销员开始的,赶紧摇头“我当然记得,许叔叔,您是来找我推销纸手帕跟面巾纸的吗”


    许厂长愣了一下,旋即哈哈大笑“哎呀,林工,您家的千金可真是神通。居然连我们造纸厂刚出成品的事情都知道了。来,蕊蕊,你可是给我立过军令状的啊,那你帮叔叔出主意,怎么将市场全面打开”


    林蕊得意地眨眨眼睛“山人自有妙计。”


    林建明时刻不忘当爹的责任,立刻板起脸“你可不能耽误学习啊。该什么时候做什么事情。现在可是初三最关键,不能瞎耽误。”


    林蕊立刻撅起嘴巴,垂头丧气的“那好,不过爸你得帮我。”


    许厂长原本只是随口一提,现在越发来了兴趣,笑容满面的“你打算让林工怎么帮你呀”


    林蕊做鬼脸,一本正经道“我不告诉你,我就告诉我爸。”


    两个大人全笑了起来。


    林建明摸摸女儿的脑袋,催促道“赶紧吃饭去。我给你们带了煲仔饭,在锅里头焖着呢。”


    苏木已经盛好了煲仔饭送到林蕊面前。


    少女眉开眼笑,欢呼着奔过去。


    太棒了,这种时候腊味煲仔饭吃下去真是一碗满足。


    等到许厂长谈完事情告辞之后,林建明过来帮两个孩子收拾吃完的碗筷。


    苏木赶紧拦住姑爹,洗碗的事情他来就行。


    林建明瞟了眼少年,倒是没有推辞,而是直接撒开手,坐在女儿面前“你现在跟爸爸说说,你要爸爸怎么做啊”


    林蕊的眼珠子骨碌碌直转,立刻趁机谈条件“不行,爸,你还没告诉我许叔叔过来找你干什么。”


    她本来以为自己是个香饽饽,人家直接登门来求助推销呢。


    没想到人家压根就没想起自己这茬。


    少女觉得自己的自尊心受到了严重的伤害。


    林建明哭笑不得地摇摇头“没什么,就是那个造纸厂的污染排放问题。现在对他们的管理严格,老许想着能用什么法子来改善。”


    金山县原本是典型的农业县,以茶叶、大白鹅之类的农畜产品而著称。


    造纸厂的污染的确严重,废气、污水的排放一直困扰制约着造纸厂的发展。


    改革开放都十年了,老百姓的要求也从吃饱肚子进化为生活得更好。


    人活在垃圾堆里头,还谈什么更好


    林建明叹了口气“这问题的确严重,光那个造纸污泥,黑黢黢的,隔着老远就能被熏死。周围居民意见非常大。”


    为了处理这些污泥,造纸厂不得不将它们拖远了,然后挖坑填埋。


    可是现在天寒地冻,挖坑不简单不说,金山县也是个雨水充沛的地方。


    前段时间一场大雨,埋下去的污泥臭水又渗透出来,直接流进附近的一条河里头了。


    偏偏那条河附近的居民都是在这儿挑水回家用。


    这下子,忍无可忍的村民坚决不干了。


    他们直接闹到了县政府,要求政府出面把造纸厂赶走。


    影不影响县里头的经济发展和稳定,他们搞不懂。


    他们就知道,再这样下去,他们肯定都会被毒死了


    林蕊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原来他们的造纸厂不大啊,我还以为大厂没那么多问题呢。”


    以前她光听说要关停小造纸厂,就本能地认定大造纸厂没问题。


    既然许厂长的厂子都已经挂着县字头了,应该规模不小来着。


    林建明苦笑着摇摇头,在女儿面前叹了口气“就是大造纸厂,现在的问题也不少。要是处理干净污染问题,他们一年就白干了。”


    这个林蕊倒是能理解。如果解决污染问题成本低廉,那这么多厂子也不会冒着被关停罚款的风险不管不顾。


    经营者肯定要考虑投入产出比率的问题。


    苏木洗好了碗,冲了杯枇杷蜜糖水送到林蕊跟前。


    林建明看着自己面前摆着的是枸杞茶,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蕊蕊不是已经录完了广播剧了”


    他今天可是“不小心”跟好几个人都说了这事。


    林蕊立刻得意洋洋“薛老师相中我的人才了,还找我录其他广播剧呢。下一部我还是女主角,一个成绩特别好的学生。”


    林建明笑了起来“那我们蕊蕊可要当好学生了。”


    林蕊下巴都要抬到天上了“那当然,我绝对跟我姐学习,以后专门盯着芬妮还有苏木看书做题。”


    林建明愣了一下,等看到苏木一言难尽的表情时,他忍不住放声大笑“好,我们蕊蕊好样的。”


    “爸,许厂长给你多少钱解决污染问题。”林蕊盯着父亲,知识就是金钱啊。


    林建明哭笑不得地摇摇头,拍拍女儿的脑袋,试图于情于理说服自家的财迷丫头“老许能想到这些已经很不容易了。”


    大家都穷狠了,现在真有意识正儿八经去解决问题的人真不算多。


    解决事情多困难啊,不如解决人。


    政府下来搞调查,解决调查的人。


    有关部门上门看情况,那就解决政府的人。


    比起改变污染现状,显然是修改上报数据更简单。


    自古以来都是会做事不如会做人,事情总是做的越多,错的越多。


    可是现在,真正缺的就是做事的人啊。


    林蕊不假思索“您就告诉我,许厂长到底愿意出多少钱。”


    利国利民固然重要,可这事情跟利己未必冲突啊。


    林建明来了兴趣,笑眯眯地问女儿“你跟爸爸说说,你有什么灵丹妙药”


    “烧砖头啊”林蕊理所当然,“烧砖头不是要用泥土吗,而且好像要的还是熟土。造纸厂的污泥够熟了。”


    林建明愣了下,这倒是个出路。


    可是他仔细思考之后,还是摇摇头,从技术层面上指出女儿想法的不可行之处。


    “不行,污泥里头有机物含量过高,会烧起来的。”


    林蕊惊讶地瞪大眼“难不成里头发酵形成了沼气都能烧起来了那就直接制造沼气得了。”


    林建明笑着摆手,调侃女儿“你都不清楚造纸的流程,也敢给人家许厂长出主意生产新产品。”


    所谓的造纸污泥可不是真正的泥巴,而是造纸过程中产生的碎屑子。灰尘是土,这碎屑却是木头、麦草、芦苇纤维。


    用这些烧砖头,那砖窑里头的温度一上来,就直接成灰了。


    屋子门从外头打开了,冻得哆哆嗦嗦的林鑫赶紧冲进屋子。


    今天江州没下雪,还出了大太阳。可是化雪天比下雪天冷真不是心理作用。


    林建明心疼大女儿,赶紧招呼她喝热乎乎的枸杞茶“这么冷的天,你就直接回学校好了。这样大晚上的跑回家,明天早上还要再冻一回。”


    林鑫一边脱下帽子口罩,一边摇头“没事,刚出火车站就有班公交车。”


    她无奈地看了眼妹妹,从书包里头拿出一个保温桶。


    拧开盖子,里头是热气腾腾的鸡血汤。


    玉白的鸡肠配着深红色的血汤以及橙黄的鸡卵,里头还有豆腐块以及切得细碎的青蒜叶。


    林蕊立刻发出一声欢呼“姐,我爱你。你去城隍庙啦”


    汤还温热着,她拿了碗过来盛好,一人面前一个碗。


    林鑫没好气地白了眼妹妹“不给你带这个,你还不得闹翻天。”


    林蕊哼哼唧唧“锅贴呢你都没给我带锅贴。”


    林鑫作势要揍妹妹,苏木赶紧拦在前头打岔“我听说这个鸡鸭血汤可是招待过哈赤亲王的。”


    林建明笑道“可不是,当年为了找到合适的鸡卵子,一连杀了一百零八只上海草鸡。”


    真的杀鸡取卵,要的就是鸡肚里头珍珠大小的鸡卵。


    林鑫的笑容淡了下去“是啊,第一天人家忙着打网球顾不上吃。第二天再杀一百零八只老母鸡。红楼梦里头的茄鲞算什么啊。真正的大手笔,饿得浮肿了也能送上两百一十八只鸡。”


    “姐,你算错了,是两百一十六只鸡。”林蕊一边喝汤一边纠正她姐。


    那个年代,两只鸡可不便宜。谁敢贪污掉两只,会被当成现行的。


    林鑫哭笑不得,拍了下妹妹的脑袋“好好吃你的。”


    “可以烧污泥发电啊。”苏木突然间开口。


    林鑫愣了一下“什么”


    林建明倒是笑了“我们正说造纸厂的污泥得怎么处理的问题呢。那位许厂长已经被这事儿折腾得一个头两个大,不知道如何是好。”


    林鑫听妹妹连比带划地给她说明完情况,侧头想了想,摇头道“我觉得这事悬。首先,金山县有没有火力发电厂如果没有的话,这个污泥的运输成本怎么算其次,污泥的燃烧效果如何如果欠佳的话,反而影响发电效率。”


    还有一点,林鑫没有说出口。


    电力可是电老虎,发电厂地位超然,会搭理你一个人微言轻的小造纸厂


    真要协调好这件事,那牵扯的相关部门可就多了。


    按照国情特色,恐怕没个两三年都是纸上谈兵。


    “那就当肥料啊。”苏木又试探着提出了第二个主意。


    以前不都是挖河泥扑在田里头肥土地的吗现在人不愿意吃这个苦,但是有现成的淤泥岂不是省却了挖的过程。


    林建明也算了解过这件事,摇摇头道“不行,这造纸污泥里头金属含量高,而且干了以后容易板结。人家以后还怎么种庄稼”


    “傻啊你。”林蕊一言难尽地白了眼苏木,“要是这么好解决,人家早就想到了。”


    她呼呼啦啦地喝完了一碗鸡鸭血汤,放下勺子,认真地看她爸,“许厂长到底打算出多少钱。”


    林鑫被自己妹妹搞得一点儿脾气都没有。


    现在还在谈怎么解决事情呢。产品还没出来,她先谈价钱。


    “产品在这儿啊。”林蕊指指自己的脑袋瓜子,眉飞色舞,“请叫我点子大王,我的点子可是要卖钱的。”


    林建明逗女儿“你要卖多少钱啊”


    “五千,起码五千块拿来。”林蕊一本正经,“我这个星期天工程师也不赖的。”


    林建明瞪眼,下意识地侧耳听隔壁屋里头的动静。


    “嗐,别听了,爸。没人,左右家里头都没人。”


    林鑫拍了下妹妹的脑袋,正色道“不许嘴上不把门。”


    林蕊吐吐舌头“总之,你跟许厂长说。拿五千块出来,大学教授就有妙招帮他解决难题。”


    林鑫冷笑“你又想坑哪位教授啊我警告你,郝教授、薛副教授他们现在除了正常工作外,基本上都扎根在港镇不挪窝了,忙得不可开交。陆教授还有王教授也到了蓄电池的关键时候,一点儿岔都不能打。”


    “姐,你也太小看人了。”林蕊骄傲地指着自己的鼻子,“有林教授在此,哪里需要兴师动众。”


    这下子,就连一向毫无原则捧林蕊臭脚的苏木都沉默了。


    林家老父亲跟大女儿全都笑得直不起腰。


    “妹妹哎,姐姐现在发现你的一大优点就是脸皮厚。”林鑫刮刮妹妹的小脸,逗她道,“脸皮这么结实,我看你也不必用雪花膏了,正好省钱。”


    还林教授,姑娘哎,你先给我中考过后还有学上才是真的。


    林蕊立刻撒娇“不行,我的脸蛋可值钱了,一定要好好保养。”


    她转头看父亲,“爸,我可没吹牛。我真有法子解决造纸污泥的问题。”


    怎么解决养蚯蚓呗。


    蚯蚓能吃草吃树叶吃锯木屑子还有稻壳,还怕解决不掉这些纤维


    蚯蚓喜欢阴暗潮湿的环境,造纸厂的污泥堆就是现成的养殖场。


    “养蚯蚓不需要任何任何单位配合随时都能开始。”


    林蕊得意洋洋,“他们的垃圾场就能用。养出的蚯蚓可以加工成饲料喂猪喂鸡喂鱼喂鸭子,悉听尊便。蚯蚓粪刚好可以肥田,种庄稼还是经济作物,随他们自己高兴。”


    金山县不是还有茶园吗蚯蚓与茶叶树复合养殖,效果不要太好哦。


    林蕊遗憾地摇头。


    这么多聪明人,她爸跟她姐还都看过舅妈的蚯蚓养殖成果,竟然对这项伟大的事业视而不见。


    蚯蚓产生的经济效应,可远远胜过于清理垃圾本身。


    同志们,世事洞察皆学问啊。要善于从生活中提取经验


    作者有话要说  早上好


    正文 当好推销员


    林鑫默默地注视了半晌臭美上天的妹妹, 决定小小地打击她一下,省得她成天净琢磨这些事, 连上学都心不在焉。


    “蚯蚓也挑嘴, 不爱臭烘烘的东西。”


    江州农大就有教授专门做了实验,发现蚯蚓爱甜食。


    一般的污泥跟人畜粪便,因为没有经过熟化发酵的过程, 臭不可闻。蚯蚓压根不爱吃, 还会逃跑。


    林蕊丁点儿都不放在心上“人不也一样。单给你白饭你也吃不下啊, 得搭配着菜来。”


    菜市场那么多烂水果烂蔬菜还有杀鸡杀鸭杀鱼剩下的杂碎, 那都是蚯蚓的最爱。


    统统拖过去啊,一并给蚯蚓加餐。


    舅妈养的那些蚯蚓, 可喜欢菜市场的垃圾了。


    “他们要是不知道该怎样养殖蚯蚓,那就请教农大的教授啊。”林蕊眉毛眼睛齐齐往天上飞。


    金山县距离农大这么近, 要是现成的资源他们都不会利用的话,那真是神仙就救不了他们了。


    林鑫摇摇头, 叹了口气“说来说去,你还是指望别人给你干活。那你打算五千块钱怎么跟人家分啊”


    “当然是我自己一个人拿着。”林蕊理所当然。


    开始什么玩笑,五千块钱是创意的报酬,她想到了用蚯蚓解决造纸污泥的点子。


    这才是问题的关键。


    至于要怎么养,那是造纸厂自己的事情。


    她拿一份工钱, 难不成还得打两份工啊那不成了资本主义剥削。


    “那资本家还真够可怜的。”林鑫无奈地摇摇头, “你也好意思打着教授的旗号。”


    林蕊理直气壮“我是为了让他们的造纸厂污泥处理工程早日顺利走上正轨。”


    人类都有慕强心态,本能地信任权威以及地位高的人。否则为啥领导人一句话比什么法律都管用


    上次她跟着去厂里头的时候,建议制造电动自行车以及纸手帕、面巾纸还有纸碗纸杯, 如果没有两位教授以及她爸林工程师点头认可;那些大人嘴上说的再好听,也不会搭理她一个小丫头片子的。


    扯虎皮做大旗,古已有之,过去、现在以及未来都不会消失。


    她这么做还给江州大学教授群体脸上贴金了呢。


    林鑫看着大言不惭的妹妹,老半天都没话说。


    林蕊正得意洋洋地哼起歌曲“我们的家乡,在希望的田野上”


    冷不丁的,她就遭遇了姐姐的温柔一击“养出来的蚯蚓你打算怎么办”


    “养殖啊。”林蕊觉得她姐钻进死胡同里头去了,蚯蚓可是好饲料


    对了,她隐约记得那本农学院教授编的手册上还说过蚯蚓是好药材。


    林鑫摇摇头“你忘了一个很关键的问题,污泥里头富含重金属。蚯蚓以污泥为养殖饲料,那它体内势必也蓄积了重金属。请问,这样的蚯蚓能养家禽家畜吗重金属可是有毒的。”


    晴空霹雳一道雷,劈得林蕊直接傻眼了。


    她完全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老实说,她连重金属蓄积到底是个什么概念都搞不清楚。


    林建明看着跟被针尖扎破了的气球一样瞬间瘪下去的小女儿,顿时乐不可支“哎哟,咱家蕊蕊的五千块飞咯。”


    林蕊的嘴巴快要撅到天上去了。


    她爸跟她姐都好坏,专门想办法打击她。


    林鑫摸摸妹妹垂头丧气的小脑袋,轻轻弹了一下,正色道“你以为单凭着小聪明就能解决问题了。不学习的话,凡事想当然,最后只能一场空。”


    林蕊的脑袋要埋到桌子底下去了,强行挽尊“可你们得承认,起码我先解决掉了污泥,不臭了。”


    至于养出来的蚯蚓怎么办,那是下一个问题。


    “嗯。”林鑫冷笑,“你再让人家出另外一笔钱,专门从蚯蚓里头提炼重金属”


    林蕊立刻竖起大拇指,与有荣焉“姐,你真不愧是我姐,脑袋瓜子转得可真够快的。”


    林鑫瞪眼“人家那是造纸厂”


    林蕊识相地缩下脑袋。


    这个时代哦,小龙女也会变异成哥斯拉的。


    苏木怯生生地举起手“污泥中的重金属含量到底有多高啊要是不高的话,那就没问题啊。”


    这就好像吃多了会七窍流血而死,但是少量的可是能治病的。


    即使没有蚯蚓这么个中间商,土壤跟植物体内是不是也都含有一定量的重金属。


    怕蚯蚓吃的都是污泥有问题的话,那就加入菜市场的垃圾啊。


    每天从菜市场拖出来的垃圾有那么多,不是可以稀释污泥作为食物的占有比率吗


    林蕊眼前一亮,高兴地跳起来去拉苏木的手,在她姐面前显摆“苏木说的没错。地球上的重金属总不可能消失。动物饲料也不会完全是蚯蚓,只要不超标就成。”


    好比谁都知道农药肯定会残留在果蔬当中,削皮都不能完全消除。


    可是农药就没有存在的意义了农药残留量控制在一定的范围内就好。


    “水至清则无鱼嘛。”林蕊理直气壮。


    林鑫拽了下妹妹的小辫子,无语地摇摇头“对,反正你什么时候都是最有道理的。”


    她在心中叹了口气。


    少不得她得去找环境工程方面以及农学的教授详细咨询这个方案可行性了。


    这五千块钱,还真是不怎么好挣。


    不过五千块作为本金的话,去金山县周边买一趟国库券再转手到上海,就是六千多。


    林鑫赶紧摇摇头,感觉自己挣钱也挣到魔怔了。


    当姐姐的人看着妹妹从自己的包里头翻出来糖炒栗子,吃得腮帮子一鼓一鼓的,跟只无忧无虑的小松鼠一样的德性,忍不住拍了下她的脑门“还吃还不赶紧刷牙洗脸去。”


    林蕊委屈“姐,你这是嫉妒。你不长个子了,就不让我吃了长个子。”


    林鑫作势要揪她耳朵,林蕊立刻嗷嗷叫着跟她爸告状“爸,有人欺负你家小女儿了。”


    作为人到中年的老父亲,林建明相当识相地置身事外“那个,我该打水泡脚了啊。”


    林蕊悲愤地躲在苏木身后“还没过河你们就拆桥,你们就不想知道我是怎样推销纸手帕跟面巾纸的吗”


    林鑫冷笑“这回打算收人家多少钱啊”


    林蕊指责姐姐“物质决定意识,姐,你不能本末倒置。人类本来就是为了生活得更好,才积极努力工作的。”


    呵,谁说无所事事的人生太痛苦。


    开玩笑,人类生来就是好逸恶劳的生物。不然为什么要发明那么多东西让自己生活得更舒服。


    林建明拎了小半桶热水进来,坐在床边泡脚。


    他抬眼看了下墙上钟表玻璃后头的时针跟分针的位置,怕俩丫头没完没了下去,赶紧打岔“蕊蕊,你跟爸说说,你打算让爸爸给你干什么啊”


    “第一步,先问许厂长拿一千块的推广费,打广告。”


    林鑫忍不住又要给妹妹泼冷水“你以为现在打广告费用很低那都是要好几万的。”


    “姐,你听我说完。”林蕊不满道,“除了电视广告以外,还有报纸跟广播。”


    其中,最便宜的是报纸,尤其是当地报纸。


    “报纸因为讲究时效性,一般都是当天晚上编辑好,连夜印刷,第二天新鲜出炉。咱们的广告只需要真正连着登三天就行,版面也不用大。广播以及电视台,先签订好广告合同再说。”


    林鑫摇摇头,相当现实地告诉妹妹“这样子基本上没什么效果,读者压根还没形成多深的印象。广播还有电视广告,费用真的不低。”


    现在蜂拥而至的新鲜玩意儿可太多了,想要依靠小打小闹杀出条血路,那真是千难万难。


    林蕊不满道“姐,报纸存在的意义可不仅仅是为了宣传。”


    它是敲门砖,敲开各大商场超市的敲门砖。


    她转头看着自家帅得天怒人怨的父亲以及貌美如花的姐姐“接下来就需要二位登场了。”


    林建明同志负责拿着报纸以及跟电视台还有广播台签订的合同,找上商场、超市等等各个销售场所,推销面巾纸还有纸手帕。


    林鑫相当狐疑“你肯定人家就愿意进货”


    林蕊盯着姐姐“要是人家不肯进货,就该姐姐你粉墨登场了。”


    如此形象姣好的林鑫同志,自然得去店里头当托儿啊。


    “两个方案,一个你伪装成日本客人,专门去那些拒绝了爸爸的商场、超市,要求购买面巾纸以及纸手帕。反正你的日语溜得很,长得也像永吉小百合。”


    装起日本友人来,一点儿都不含糊。


    林蕊看姐姐瞪眼,立刻又强调,“别急啊,还有第二套方案呢。”


    第二套方案就是林鑫同学化身为接待外宾的学生代表。


    为了满足外交工作的需要,她必须得买进一批纸手帕以及面纸巾。


    “注意,你得跟他们强调一下,最好包装上有江州典型风景线绘图。这样才能满足外宾的需求。”


    林鑫的脸色更难看了“就非得扯上外国人的旗号。”


    林蕊摊手“在商言商,不要有过多的情绪。自关门那边的老字号卫生间可是只供外国人使用的了。”


    外宾的需求,高人一等。


    林鑫气得扬起手要揍妹妹,倒是难得被父亲拦下了“好了,这个事情不是蕊蕊的错。你别怪她了。”


    林建明叹了口气,看小女儿,“你是打算让纸巾跟纸手帕也打出江州的招牌来”


    这包装上印了江州十景,那意义可大不一样了。


    林蕊眉飞色舞,竖起大拇指夸奖父亲“知我者,林工也。”


    苏木也兑好了洗脚水,招呼林蕊泡脚“可是金山县不属于咱们江州啊它是安省的地界。”


    林蕊摊手“安省要卖的话,也可以在包装上印安省的标志性景点嘛。”


    年轻人,思想不要僵化,要因地制宜,融会贯通。


    她强调这个的重点为了增加她姐搞推销时话语的可信度啊。


    今年江州可是跟沈阳一道作为省会城市被划归为沿海开放区了。有外宾接待任务,理所当然。


    门口传来王奶奶跟玲玲姐的说话声“哎哟,小元元都睡着了。瞧这丫头睡得叫一个。下个礼拜,咱们趁着元旦就搬到店面中。”


    这天冷了,再在外头受冻,就是让玲玲站在馄饨摊子跟串串香炉子中间,人也吃不消。


    林蕊眼睛珠子骨碌碌地转“赶紧的,让许厂长立刻就将面巾纸拿来。奶奶跟玲玲姐他们新店开张,每桌都赠送纸手帕一袋。”


    夜市也是促销的重头戏,谁喜欢吃完了满嘴油还没个好东西擦嘴啊。


    等形成习惯,他们即使不是为了吃东西,也愿意身上有纸手帕随时能掏出来用。


    用惯了抽水马桶的人绝对不愿意再回归茅坑时代。


    等到江州市场被初步打开,造纸厂也有资金回笼了。那就各个城市都开始狂轰乱炸的铺广告模式啊。


    现在人们能够接触到的资讯极其有限,广告效果好到让三十年后的商人跪在地上吃手手,各种羡慕嫉妒恨。


    这个时候不打广告做什么


    还走老思维路线,请商场领导供销科长吃饭喝酒塞红包送出去的钱都未必能回本。


    傻,得反过来,让人家求着你要进货。


    看看,蝙蝠牌电风扇当初是怎么红起来的火爆的时候,人家进货商可是拿着提货单在厂门口排队,差点儿要打起来。


    这,就是广告的魅力。


    等有了钱,扩大生产线不说,造纸厂也有能力开发新产品啊。


    林蕊兴致勃勃“除了纸巾外,还得有消毒湿巾。那个照样有市场。”


    林鑫捏捏眉毛,没好气道“有了,我在上海就看到了。已经有厂商在生产。”


    林蕊从善如流“所以说商机稍纵即逝,必须得一把头赶紧拿下市场。不然人家吃肉,你恐怕连汤都喝不上。”


    比方她提议的尿不湿跟护翼卫生巾,就应该赶紧上马。


    林建明大声咳嗽了两句,拿自家说话嘴上从来不把门的小女儿没办法,只能催促苏木“快点过去,你也不给你王奶奶打水泡脚。”


    一个小姑娘家,竟然就这么肆无忌惮地在男孩子面前说什么卫生巾。


    “已经放好了。”苏木一点儿要走人的意思都没有,“奶奶回家的点儿都定着数呢。”


    他都是提前将热水放进木桶里头,好让王奶奶一进门就能刷牙洗脸,热乎乎地泡上脚。


    林建明瞪眼“那也不早了,还不赶紧刷牙洗脸睡觉去”


    少年默默地看了眼姑爹,小声道“再等五分钟,蕊蕊才泡了没两分钟呢。”


    泡得时间太短,身体根本热乎不起来。


    林建明差点儿没把擦脚巾砸到男孩的身上。


    这臭小子,还没完没了了


    他浓眉一横“睡觉去,一会儿洗脚水我来倒。”


    苏木这才站起身来,不忘叮嘱一句林蕊“抹上蛤蜊油啊,不然脚会开裂的。”


    蕊蕊皮肤娇嫩,偏偏一到冬天脚后跟就容易开裂。


    他爸说这是因为蕊蕊早产,先天不足,肾气匮乏,所以才这样。


    有啥好办法没抹蛤蜊油就是了。其他的,先天不足后天补,吃饱吃好穿暖和,就能改善很多。


    林建明额头上的青筋直跳。


    他真是受够了这对父子俩,他家的小女儿都要被人给拐走了。


    再看看小女儿欢天喜地地跟苏木挥手道别,强调明早她要吃泡白菜,老父亲的头更痛了。


    他家这算不算是引狼入室他怎么就养了这么个傻乎乎的小闺女。


    对了,凭什么是他给女儿倒洗脚水


    这完全反过来了啊,难道不应该是做女儿的人给当爹的他倒水吗


    作者有话要说  哎呀,要过年啦


    正文 热闹的元旦


    元旦恰逢礼拜天, 可怜的初三学生林蕊蕊同学却不得不背上书包上学堂。


    临出家门之前,她抓着门板眼巴巴地看爹妈“等我啊,今天一定要等我。”


    饭店开张大吉的好日子, 她这位灵魂人物怎能不隆重登场


    郑大夫不耐烦地挥挥手“行了, 赶紧给我上学去。别成天就想着逃课。”


    林蕊委屈, 昨晚上到底是谁搂着人家叫心肝小宝贝的还说在上海都快想死她了。


    一眨眼的功夫, 花骨朵就成了明日黄花。


    郑大夫,你这种喜新厌旧的行为会被人民群众唾弃的。


    要被唾沫星子淹死的女同志扬起手来。


    过气的花骨朵林蕊同学立刻刺溜一声, 拽着苏木就往楼下跑。


    这么长时间没见,郑大夫抓鸡毛掸子的姿势还是那么的潇洒而干脆。


    芬妮已经等在楼梯口,眼角眉梢都是掩不住的喜色, 又带着点儿忐忑不安“行吗蕊蕊, 换了地方之后会不会没客人过去”


    “哎哟,你放心。大冬天还有多少人愿意逛公园啊。去夜市买吃的,冲的都是吃食。”


    有了固定的店面, 什么都方便一些。


    何半仙出面买下的那栋旧房子侧边原先有个小棚子,里头摆着水缸之类的杂物。


    他让工程队给直接改了,伸出去一块,只盖了半截墙, 上头装窗户, 号称要当阳光房养花来着。


    林蕊大笔一挥, 直接改成了外卖窗口。专门供根生叔叔跟春妮卖吊炉烧烤。


    养什么花啊,她干爷爷可是连仙人掌都能养死的人。


    再说真要养花,上屋顶建造空中花园去。


    对了, 屋顶这么宝贵的空间资源,可不能光当晒台晾晒衣服被子。该搞的种植业以及养殖业,还是可以考虑的。


    回头得让她姐去找专家咨询无土栽培的事情,说不定还能建造个小菜园呢。


    上辈子,她家的阳台就种了不少青椒、茄子跟大蒜、小葱,图的就是个新鲜有趣,偶尔还能加个餐。


    林蕊朝门缝里头好奇张望自己的小元元做了个鬼脸,“元元,要不要跟姨姨上学去啊。”


    小丫头立刻一扭身子,扎到桂芬婶婶的腿上了,抱着大腿不看满脸堆笑的姨姨。


    她总觉得姨姨看她的目光很可怕。


    昨天晚上,王奶奶跟玲玲姐忙新店开张的事情就忙到一大晚。


    今儿早上,连着周会计一起,三人起天不亮就去店里头忙碌。


    小元元自然还是得托付给桂芬婶婶。


    林蕊乐不可支,摇头叹气“怎么办哦,这么小的孩子竟然不爱学习。不知道读书改变命运,只是成就未来吗要好好学习知识啊。”


    苏木忍无可忍,拖着她的胳膊往外走“要迟到了。”


    好话全被她说了,第一个不爱学习的人就是她自己。


    上了公交车,芬妮还是愁眉不展,担心父亲跟姐姐的生意做不开。


    王奶奶还有玲玲姐毕竟是做久了的,积攒了大批忠实顾客。


    自家的情况不一样啊,人家不过是顺道着过来吃点儿新鲜玩意头罢了。


    林蕊安慰忧心忡忡的姑娘“怕什么,肯定客似云来。我打包票。”


    她现在一颗心就飞到饭店里头,要不是苏木在边上虎视眈眈,她早就下车改乘另一班公交车了。


    新年新气象,同志们,在1989年的第一天,你们怎么能够将宝贵的时间荒废在无聊的补课上头呢


    奈何人民群众听不到她的呼声,大家坚持要在学习中度过充实的一天。


    坐在公交车上还不忘坚持政治学习的陈乐满脸严肃“一元复始,万物更新。这可是非常重要的一年。”


    林蕊朝他翻白眼,好心提醒“可以了啊,公交车上读报纸,这不叫学习,叫跟自己的眼睛有仇。”


    她好奇地扫了眼报刊的抬头,人民日报,顿时肃然起敬。


    到底是根正苗红的二代,这思想觉悟就是大不一样。


    上辈子,她家林主席看新闻联播和人民日报时,她都是在旁边打游戏。


    等到了教室里头,林蕊才知道究竟是什么吸引了小班长同学的注意力。


    元旦致辞,每年一月一日,人民日报上都会刊登国家领导人的新年致辞,今年也不例外。


    政治课代表正抓着报纸,站在人群中央大声朗读致辞内容。


    林蕊听到“通货膨胀、物价上涨幅度过大”时就竖起了耳朵。


    再听到“党政机关和社会上某些消极现象也使人触目惊心”,她不由得挑起眉毛“哎哟,说的还挺直接。”


    政治课代表激动地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还是会坚持改革的,你们看,国家领导人强调要继续改革不动摇。”


    现在社会上的声音太多了,她非常担忧会倒退回头。


    陈乐转过头看林蕊“你觉得呢”


    “觉得什么啊”林蕊莫名其妙,“我有什么好觉得。”


    陈乐狐疑“你就没有任何看法吗”


    “我最大的看法是到底什么时候才能不补课。”林蕊翻翻白眼,认命地拿出物理书。


    新年的第一天,她要在电路图中开始新篇章,想想都悲催。


    于兰也抓了张报纸过来,兴奋地朝林蕊招手“哎,蕊蕊,明年情况会好转。我小叔他们的厂也该重新开工了。”


    因为整顿,当年下放到农村的小叔所在的乡镇企业停产了。


    大冬天的,小婶婶非得来城里头找工作,说是家里头没进项过不下去了。


    于兰的妈不得不捏着鼻子接待,因为当年顶替公职回城的时候,是她爸占了这个便宜。


    可是现在城里的工作照样不好找。


    于兰的小姨帮忙介绍了一份当保姆的活。


    小婶婶坚持社会主义新中国,地主老财都被打倒了,自己坚决不伺候人。


    林蕊听了一耳朵的稀奇,每天都有的乐呵。


    于兰满怀期待“只要我叔叔他们厂重新开工,她就没理由还赖着不走了。”


    “行了,让你妈硬气点儿,惯的她呢。”林蕊对这种自己没能耐找工作还横挑鼻子竖挑眼的人实在懒得伺候。


    真嫌弃不好,自己来啊,谁该了她的。


    陈乐却敏锐地察觉到林蕊的言外之意“你觉得明年厂子也开不了工”


    “认真看新年致辞。”林蕊无奈地拿笔划重点,“这句,调整产业结构把当前的利益同长远的考虑结合起来。还有这儿治理经济环境,整顿经济秩序,治理整顿什么”


    “通货膨胀,物价上涨”陈乐恍然大悟,“还是采取缩紧政策。”


    如此一来,停产的厂子还想再开工,恐怕不容易。


    林蕊摊手“我胡说八道的啊,我平常都不爱看新闻的。”


    然而她的话已经足以说服于兰,少女沮丧地趴在桌上“完了,那她就赖在我家不走了。”


    她家住的也是筒子楼,照样一道门帘子隔开两边。婶婶总不可能跟于兰的父母睡,所以于兰被迫跟婶婶一张床。


    这短短的一个多礼拜,少女的人生简直沧桑了一个世纪。


    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下来的。


    “别跟我说她农村人不晓得规矩。”于兰指着芬妮道,“芬妮还比她小那么多呢,怎么就知道不能乱翻人家的东西这就是人品素质问题”


    她已经快被那不要脸的婶婶给气死了。


    “你傻啊你。”林蕊恨铁不成钢地戳戳于兰的肩膀,“跟你爸妈谈,他们还想不想让你参加中考了你这一天天的休息不好,你还上什么考场你就告诉你爸妈,你成宿成宿的睡不着觉。让他们自己看着办。”


    要林蕊自己碰上这种极品,她就直接换了家里头的锁,然后跟厂里房管科打招呼,千万不许让人随便进她家的屋子。


    什么亲戚都不成,亲兄弟还明算账呢。不见了任何东西,她一个不认,就盯着房管科要赔偿。


    然后他们在外头借住几天,不行的话直接住旅馆都成。长痛不如短痛,花钱买个痛快,先把人逼走再说。


    怕撕破脸人家根本就没打算给你脸。


    你再上赶着贴上去都没用。


    不过自古清官难断家务事,她还是在心里头想想得了,实在没必要淌于兰家的那场浑水。


    陈乐也同情地看着于兰那双熊猫眼,皱着眉头说了句实话“关键是你爸妈对你叔叔家存有愧疚心理。所以才下不了狠心。”


    换个其他人试试,就于兰她妈那脾气,早就大耳刮子上去伺候了。


    “世间安得两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林蕊拍拍于兰的肩膀,“就看你爸妈选谁了。”


    她头一转,眼睛瞥到过道里头的老李,吓得立刻端坐好,心里头反复过数,最近自己好像没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那个,政治课睡着了不算。


    她又没打呼,都不干扰同学学习的。


    那个,化学课吃饼干也不算。


    她没唧嘴巴,再说一整天都在上课,实在容易肚子饿。


    结果老李压根没看自作多情的林蕊,直接越过她,点名于兰“今天你父母在家吗我跟龚老师想去你们家找他们聊聊你的情况。”


    于兰吓得小脸惨白,整个人都打起了哆嗦,结结巴巴道“在”


    小姑娘都快哭了,老师肯定要说她上个礼拜月考不及格的事情。


    “别紧张,你的进步老师都看在眼里。就是你最近状态好像不太好,我们想跟你爸妈商量看看,是不是有什么办法调整一下。”


    林蕊立刻自投罗网“李老师,她家来了亲戚,她好久都睡不好了。”


    老李点点头“这样啊,那我们跟你父母说说。人情往来固然重要,但现在也是关键的时候。”


    老师走了,林蕊拍拍于兰的肩膀“放心,有老李出马,保准药到病除。”


    苏木正在看物理资料,闻声还给林蕊成语纠错“蕊蕊,药到病除用在这儿不太合适。”


    “边上去。”林蕊直接攘他脑袋,“马到功成,行了。”


    于兰还是怀疑“李老师真的能成吗我婶婶要的可是份旱涝保收的体面工作。”


    李老师要有这能耐,也不让他爱人在学校里头开小吃摊了。


    林蕊叹气“你就放心,做起人的思想工作来,老李那叫一个润物细无声啊。”


    没看你们一个个成天都充当老李的帮手,逼着我学习嘛。


    少女认命地翻开物理书,开始看着电路图发呆。


    熬了一上午,林蕊再也坐不住,坚持要去店里头看看。


    不让她看到营业情况的话,她要憋死在阶梯教室里了。


    苏木相当无奈“嬢嬢会生气的,咱们还是下午放学再去。”


    “哎呀,我就过去看一眼嘛。”林蕊眨巴眼睛,企图卖萌,“咱们过去吃午饭。今天我妈肯定没空烧饭。”


    于兰担心老李家访的事,没心思跟林蕊去凑热闹。


    芬妮也满心忐忑,满怀希冀地看着苏木。


    少年无奈地皱着眉头,拿起月票跟着欢欢喜喜的林蕊出门去。


    等冲到店门口,三人彻底傻眼。


    妈呀,这究竟发生了什么这距离饥荒应该已经有些年头了,怎么有这么多人排队。


    不仅吊炉烧烤外卖窗口排着一条长龙,就连二楼排队买寿司的人也拖到了楼梯口,更不用说一楼的串串香了。


    因为对客流量的预估不足,店里头人手远远不够用。郑大夫跟周会计还有林鑫都捋起袖子忙前忙后。


    见到三个中途从学校里头跑出来的孩子,当妈的人也顾不上埋怨,赶紧指挥他们去帮忙。


    芬妮去给她爸她姐打下手。


    蕊蕊跟苏木过来帮忙结账。


    先对付过这阵子高峰期再说。


    林蕊赶紧跑过去找忙得不可开交的王奶奶“怎么会这样啊”


    “哎哟,我也说不清楚,非说我们这儿是什么国家重点项目。”王奶奶叮嘱两个小的,“按照钎子算账,今儿都是一毛钱一根。”


    她扭过头,又赶紧去后厨忙碌。


    林蕊和苏木对视一眼,赶紧开始埋头算账找钱。


    等到下午一点半的时候,人流高峰期总算趋于平缓。


    装收银款的抽屉已经被塞满。


    林蕊看着账本上的数字,头晕目眩。


    光是串串香这一项,中午就卖出了五百多块。


    妈呀,就算刨除所有的成本,这也是要一个月就成万元户的节奏啊。


    不行,她头晕,楼下的店面才二十来张桌子而已。


    王奶奶连午饭都顾不上吃,赶紧打电话催人送货。她准备用的食材,一中午的功夫就卖光了。


    “早上就有点儿邪乎。”累得说话都没力气的周会计大口喘着粗气,“本来就是试探着卖粥的,结果不到半个小时,两大电饭锅的粥卖的一干二净。后来我们都不得不说今儿先只做中午跟晚上。”


    苏木试着给分析“估计是前头盖房子的时候,有人传岔了,说这儿是国家重点项目。旁边人见开门了,就想过来看热闹。”


    今天是元旦,又恰好是礼拜天。大家伙儿都有出门打牙祭庆祝一下的心思,见这店里头的人多,自然也愿意过来凑热闹。


    等进门一看,哎哟,开业酬宾,给打折,那就坐下来尝尝呗。


    于是,人群形成了集聚效应。越是人多,后面来的人就更多。吃完了串串香吃烧烤,上头还有寿司跟甜品,索性每样都来一点。


    “不行,得赶紧再添人手。”周会计挣扎着起身,“上面三个,下面三个,外卖两个,恐怕真忙不赢。”


    林母安慰她道“估计前几天就是新鲜劲儿正上头,过段日子客流量稳了,就会好些。”


    外卖那边倒是好解决,桂芬现在就是被孩子拖着。


    但小元元已经要两岁了,小宝生过了年也差不多有六个月,可以想办法放托儿所。


    他们这种没人盯着的孩子反而好办,找找门路托托关系,不声不吭,也就把事情给解决了。


    她一扭头,看到小女儿正在捶腿,立刻皱眉“赶紧吃饭,吃过饭上学去。”


    林蕊目瞪口呆。


    郑大夫,你这么做合适吗你这种行为叫过河拆桥。


    当妈的人扬起手掌要拍自家姑娘,林蕊吓得立刻一刺溜跑开了。


    正好店里头的电话机响了,林蕊赶紧跑过去接电话,朝她妈做鬼脸。


    林鑫拿萝卜牛骨头汤煮了烫饭,端过来舀了口送到妹妹嘴里头。


    林蕊一边往下咽饭,一边接电话“您好,这里是八里鲜串串香跟品味寿司,请问您有什么需要。”


    何半仙哈哈大笑“我们蕊蕊不上学了终于开店做生意啦”


    林蕊大喜过望“干爹你什么时候回来啊蕊蕊都想死你了苏木啊,苏木当然没我想了,我最想你。”


    何半仙乐呵呵的“那不成,我这边还有点儿事情要做。等我回来,给你带礼物。”


    “什么啊是椰子吗”林蕊兴致勃勃,“还是榴莲”


    要是榴莲的话,郑大夫肯定会崩溃的。哈哈,她的鼻子那么灵验。


    “那个太重了,我老人家可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怎么能拿这个。”何半仙大言不惭,“我可是新潮的文化人。你不是喜欢股票吗我给你买了点儿。”


    那天他老人家上菜市场看有什么时鲜货没有,结果看到有人在摆摊卖股票。


    哎哟,天上正下着小雨呢。


    看看这群官老爷被迫深入群众,何半仙的心情非常微妙。


    刚好他身上有个大信封,里头是前一天晚上给人相面收的两万块。


    于是,他就出手买了。


    林蕊又吃了口她姐喂她的汤饭,好奇道“是什么股票啊都上菜市场去卖了。”


    好歹人家金杯还辗转着去了中南海。


    “万什么来着万科,好像是叫万科。”


    林蕊一口饭直接喷了出去,呛得死去活来。


    她姐给她拍背顺气的时候,她结结巴巴追问“真是万科吗”


    “对啊,怎么了”何半仙挑眉,“这名字不好听我也觉得他家股票印得不怎么好看。”


    大佬哎,现在还管什么好看不好看。


    钱啊,关键问题是钱。


    她唯一敢肯定没几年就会上市的股票只有万科。


    咳咳,主要是人家的创始人私生活比较精彩,上辈子让她看了不少八卦。


    林蕊冲着电话机喊“干爹,你要有钱就再买点儿。等到它上市,咱们立刻就出手。”


    有了钱,我们好好建设社会主义新农村,发展农业养殖事业。


    作者有话要说  同心同德 艰苦奋斗


    一九年元旦献词


    19。9年来到了


    刚刚过去的19年是难忘的。在这一年,我们继续沿着中国十一届三中全会开辟的道路前进,在建设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的伟大事业中取得了新的成就。在这一年,我们继续坚定不移地贯彻执行改革开放的总方针和总政策,在经济体制改革、政治体制改革和对外开放中进行了新的探索,积累了新的经验。在这一年,我们也遇到了前所未遇的严重问题,最突出的就是经济生活中明显的通货膨胀、物价上涨幅度过大,党政机关和社会上的某些消极现象也使人触目惊心。这一年的秋天,针对前进中遇到的新问题,我们党召开了十三届三中全会,确定了治理经济环境、整顿经济秩序、全面深化改革的指导方针。中国的航船正迎着风浪,向着既定的目标前进


    对于在改革的第十年遇到的严重困难和问题,上上下下、党内党外绝大多数人缺乏足够的思想准备,一时间议论纷纷,这是很自然的。不管人们有什么样的歧见,有什么样的牢骚,有一点则是共识要实现四化、振兴中华,唯有改革一途。倒退回去,重新回到封闭僵化的旧躯壳中,只能使中华民族重归贫弱,难以振兴。解决改革中遇到的难题,答案决不是知难而退、半途而废,而是认真总结经验,采取有力的配套措施,继续深化改革。


    如果问,过去一年中最大的收获是什么可以说,那就是全党同志、全国人民更深切地认识到,在改革初始释放出来的“能量”起到明显的推动作用之后,要使改革进入更深的层次,达到确立新体制主导地位的目的,需要解决一系列极其错综复杂的问题。改革的确是一场非常复杂、非常艰巨的革命,理想化的方案是没有的,不可能一帆风顺,不可能一改就灵。在我们面前,既没有现成的模式可搬,也没有现成的方案可循,只能靠我们自己循着实践、认识、再实践、再认识的道路探索前进。因此,从某种意义上说,困难就是课堂,问题就是老师。暂时的曲折能够使我们学到很多在顺境中学不到的东西。当前最需要的是,认真总结经验,提高对改革的规律性的认识,从而坚定改革的信心,紧紧团结在党中央的周围,同心同德,振奋精神,艰苦奋斗。


    历史不会割断。199年是19年的继续,正面的、反面的,积极的、消极的,欢快的、沉重的东西,都不可避免地会继续。“一元复始,万象更新”,毕竟只是良好的祝愿。我们要通过团结一致的奋斗,发展正面的、积极的、欢快的东西,使它们的比重越来越大;克服反面的、消极的、沉重的东西,使它们的比重逐渐降低。199年一定会胜过19年。


    在新的一年里,我们一定要更加坚决地贯彻党的十三届三中全会的方针,在治理经济环境、整顿经济秩序中采取更有力的措施,取得更明显的成效。


    在新的一年里,我们一定要扎扎实实地把经济体制改革推向前进,把治理、整顿同调整产业结构、深化改革结合起来,把当前的效益同长远的考虑结合起来,为建立社会主义商品经济的新秩序而不懈地努力。


    在新的一年里,我们一定要大力发展农业特别是粮食生产,增加农副产品的有效供给,努力打破持续几年的粮食生产徘徊不前的局面,争取农业丰收。


    在新的一年里,我们一定要积极稳妥地推进政治体制改革,加强社会主义民主和社会主义法制建设,坚决维护安定团结的面,以保证和推动经济体制改革和四化建设的顺利进行。


    在新的一年里,我们一定要进一步从严治党、从严治政,特别是在廉政方面采取更切实有力的措施,把消极现象限制在最小的范围之内,努力维护和提高党和政府的威信,增强党和政府的凝聚力、号召力,为改革开放的顺利进行创造更为良好、更为健康的政治环境,并推动整个社会的精神文明建设。


    在新的一年里,我们一定要进一步推进科技体制和教育体制的改革,更好地调动广大科技人员和教育工作者的积极性,推动科技事业和教育事业的发展。


    199年我们面临的任务是巨大而繁重的。完成这些任务的条件也是具备的。从国际条件来看,全世界正从对抗转向对话,由紧张转向缓和,这种变化总的来说对我国是很有利的。我国有可能争取到一个长期稳定的国际环境,以集中力量搞好改革和四化建设。关键在于我们抓紧这个有利条件,克服种种不利因素,做好自己的工作,决不可贻误发展的良机。


    199年将是我们的人民共和国诞生40周年。让我们以更加勤奋扎实的工作,以改革和建设的新成就,迎接这个光辉节日的到来。


    正文 姐姐去干嘛


    林蕊挂了电话就开始美滋滋地算, 今天到底送出去了多少纸手帕,又消耗了多少面巾纸。


    哈哈,江州城里头每签下一位客户, 就是十块钱的提成啊。


    蚊子再小也是肉, 这十块十块的积攒下来, 可是好大一笔钱。


    赶紧将纸杯子纸碗也给生产出来, 她有好大的推广计划要实行。


    还有电动自行车,那个提成可比这些都高。


    等有了钱, 她还不是想养蚯蚓就养蚯蚓,想养小龙虾就养小龙虾。


    蒌蒿大棚给姐盖起来,虾菜共生新姿态。


    郑大夫一言难尽地看着自家小女儿。


    这姑娘到底是怎么回事一门心思就想着种田搞养殖。


    乡下孩子基本上从小都被耳提面命, 好好学习, 改变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命运。


    到她这儿好了,成天不想学习,光琢磨着要怎么从土里头挖出金疙瘩。


    林鑫将饭碗往妹妹手上一塞, 冷笑道“让她去挑几回圩埂,她就知道厉害了。”


    林蕊嘴巴里头塞得鼓鼓的,不服气地强调“早就该实现机械现代化了,人才是最宝贵的。”


    还四个现代化呢, 居然还将宝贵的人力浪费在如此低效率的事情上。


    林鑫眼睛一瞪“现在最大的矛盾就是基建项目全部叫停, 大批企业停产, 大量工人失业,劳动力富余。”


    “所以要加快农业建设啊。”林蕊眨巴眼睛,“从事建筑业的主流不都是农民嘛。”


    最苦最累的活从来都是农民干。


    城市需要他们的时候, 他们就是进城务工者,欢迎为城市服务。


    城市嫌他们占用资源的时候,他们就成了盲流,作为低端人口被驱逐出去。


    知识青年上山下乡委屈,为了回城可以不惜卧轨自杀写血书上访对抗。


    被他们嫌弃的农民却用远低于市场价格的农产品供应给国家,来养活这么多非农业人口。


    农民凭什么不能过上好日子难道就因为他们的户口本上标明了是农业人口,他们是沉默又善于忍耐的大多数吗


    林鑫看着满脸稚气又倔强的妹妹,一时间竟然无言以对。


    林母过来摸摸女儿的脑袋,放柔了声音“那你说怎么办啊”


    “推进生态化农业,搞复合种植跟养殖啊,实现农业产业化啊。”林蕊眼睛闪闪发亮,“现在农村不是有大量闲置劳动力嘛,动起来啊。”


    到现在国家都没取消粮票,说明什么说明粮食产量不够。


    可是鉴于现在的粮食价格,单纯种粮食就算逆天也挣不了多少钱。所以得复合种植经济作物,加快养殖业发展,并且种养加工、产供销售后一条龙服务。


    苏木默默地看了眼墙上的钟,放下手中的饭碗“要上课了。”


    林母立刻一巴掌胡噜上小女儿的后背“我让你跟我胡咧咧,还不扒完饭,赶紧上学去。”


    别以为打马虎眼儿就能逃过下午的课。


    林蕊愤怒地试图用眼光杀死故意拆台的苏木,一边扒饭一边替自己辩解“我说的可都是正儿八经的话。”


    国家现在既然缩紧经济政策以应对通货膨胀,国家又强调发展农业,那当然得走农业产业化道路,赶紧抢占市场啊。


    反正人不能一直闲着。


    闲人多了,社会治安就会成问题,会出乱子的。


    前头为什么严打啊,不就是回城青年太多,可社会没能给他们那么多工作岗位嘛。


    林母瞪眼“就你话多,还不赶紧吃你的饭。”


    正说话间,店门口有人进来。


    林鑫下意识地跟风尘仆仆的客人解释“不好意思,我们中午准备的东西已经卖完了。”


    待抬眼看清楚人的脸,她才疑虑重重地试探着问,“大军哥你回来了”


    林蕊跟苏木立刻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


    天啦,果然瘦身如整容。


    王大军同志再脱了一层膘的结果就是已经接近形销骨立的仙风道骨风格。


    简单点儿形容就是套着大棉袄的骨头架子,真叫人担心那棉袄会压垮了他。


    沧桑如经历了一个世纪的青年哭丧着脸“我可算是活着回来了。”


    他泫然欲泣地盯着自家祖母,奶奶,你还忍心让你孙子出去跑运输不


    跟灰堆里头钻出来似的青年身后蹿出个戴着毛线帽子的小男孩,手上抓着只热气腾腾的烤猪蹄,也不怕烫坏他的手。


    小和尚无苦刚站在吊炉烧烤外卖窗口前,愣是靠吮吸手指的馋样让根生叔叔白送了根烤猪蹄,但这并不能挽救他投向王奶奶目光的失望“没有饭了吗奶奶,我肚子饿了。”


    王大军张开胳膊,要拥抱他奶奶。


    他肚子也饿,只是他对奶奶的思念压倒了腹中的饥肠。


    然而王奶奶竟然直接越过了他这个宝贝大孙子,直接蹲下身子,一把搂住小和尚“哎哟,叫奶奶好好瞧瞧。我们无苦吃大亏咯,辛苦死的唻。饿坏了奶奶给我们无苦下面条打蛋好不”


    王大军风中凌乱,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嫡嫡亲的亲奶奶哎,你孙子就站在你前面呢,你怎么能跟没看见一个样儿。


    林蕊同情地瞥了眼备受打击的年轻人,暗自摇摇头。


    呵,八十年代的新青年,你也该好好感受一下生活的残酷无情。


    无苦对于妈妈婆婆辈的杀伤力,简直堪称偶像秒杀粉丝,满屏都是“妈妈爱你”


    没看到他们家郑大夫还有周会计跟玲玲姐都跑过来,摸着小和尚不晓得多少天没洗的小脏脸一个劲儿心疼嘛。


    王奶奶捧着小和尚的脸瞧了又瞧,心疼不已“哎呦,我们无辜受罪的唻,奶奶开饭店了,以后无苦什么时候想吃就敞开来吃。咱以后不出去了啊,外头吃苦的很哎。”


    王大军满腔悲愤“奶奶,你知道外头吃苦你还逼着我出去。”


    王奶奶压根就不理会他的控诉“你一大小伙子怕什么吃苦啊。咱无苦还小呢,成天在外头奔波,还怎么长身体啊。”


    林蕊在边上啧啧叹气,瞧瞧,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比起大军哥这张沧桑的老脸,明显是小和尚更得广大妇女同胞的心。


    小和尚心有余悸,连连点头应下“奶奶你都不知道,外头好吓人的嘞。砰砰,还有那个轰轰,全是灰,全是火星子。”


    郑大夫听得眼皮子直跳,不明白这孩子究竟经历了什么哪儿来的这些稀奇古怪的描述。


    “对了,孙泽呢无苦,孙泽没带着你”


    这孩子把无苦都带到哪儿去了,净是些奇奇怪怪的声音。


    “孙泽回家去了。”周师傅走进门来,伸手摸摸无苦的脑袋,“我们在路上碰到,有人炸山采石头,吓到这孩子了。”


    林蕊感慨,地球果然是圆的。


    这一个号称要重走长征路的,一个沿着东西线去跑运输的,居然也能叫孙泽搭上顺风车。


    王奶奶抱怨道“小孙也真是见外,人都回江州了,怎么也不过来吃顿饭啊。”


    林蕊笑嘻嘻的“他可没空跟我们吃饭。”


    这都几个月没见了,孙少还不得错开了时间赶场似的去赴红颜知己的约。


    周师傅笑了笑“小孙说自己身上都臭了,急着回家洗澡。”


    林蕊正要好奇他们这段时间都干什么去了,孙泽又是在哪儿碰到大军哥他们的。


    苏木终于按耐不住,催促她道“赶紧走,再不走真迟到了。”


    少女被众人齐心协力推出店门,只得带着一肚子的疑惑跑出去赶公交车。


    好不容易熬过了下午漫长的课程,放学以后上了公交车,她还非要跟苏木讨论“你说,孙泽出去究竟干什么了”


    苏木一向看孙泽很不顺眼,提起他自然没好气“还能干什么呀反正不会是什么能敞开来说的好事呗。”


    重走长征路,他怎么听都怎么不相信。那就不是一个甘于吃苦的人。


    林蕊眼前一亮,悄悄地跟苏木咬耳朵“你也这么想对”


    这长征的路线上面,肯定有什么其他东西勾了这人的魂。


    她今儿晚上可得好好问问小和尚。把他打包送出去跟着孙泽,可不是光让他一路吃光地主家余粮的。


    公交车到站了,林蕊目光扫到前面一辆正欲启动的车时,愣住了。


    她姐这会儿上17路公交车做什么手上拎着个保温桶。


    17路公交车跟饭店完全是相反的方向。


    “给卢哥送饭去了”苏木看着公交车绝尘而去的身影。


    林蕊摇摇头“没可能,我卢哥要是现在回江州城了,肯定不会让我姐给他送饭的。”


    按照卢哥为人处世的风格,但凡他能抽出身,肯定要上饭店恭喜王奶奶跟玲玲姐还有根生叔叔他们。


    “你想啊,中午都忙成那样了。晚上只会更忙。大家都恨不得三头六臂呢,卢哥怎么会这时候让我姐出来奔波”


    肯定有什么重要的人或者事情,这才逼得她姐不得不出面。


    林蕊本能地警觉起来,又想到了那个曾经困惑过她的谜题。


    上辈子,林鑫跟卢定安为什么没有大学毕业就结婚反而错过了那么多年。


    “走。”苏木直接推出杂物间里头的自行车,示意林蕊坐后面,“到底什么事,去看看就知道了。”


    林蕊瞪大眼睛,苏木这行动力比她还可怕啊。


    车轮子一转,少女冲肩膀上背着个书包,左右手又各拿了一个书包的芬妮喊“你们先过去,回头我们跟我姐一道儿走。”


    他们放学后没有直接去饭店,就是想回来接桂芬婶婶还有小元元跟小宝生一并儿过去热闹热闹。


    郑大夫还请了托儿所方面的人吃饭。


    大不了多花点儿钱,先把孩子送去托儿所有个照应了,大人才好脱开手正经做事。


    苏木奋力蹬着车。


    自行车两个轮子肯定不是公交车四个轮子的对手,但是自行车有路线灵活的优势。


    大街小巷,只要容得下一人走过的路,车子就能呼啸而过。


    苏木抄了小道,直接去17路车的下一站。


    待看清楚林鑫没有下车,还稳稳当当地坐在后排靠窗的位置,他又蹬着车穿过小径,继续拦截下一站。


    林蕊又忐忑又兴奋,到后面简直忍不住在车后座上尖叫,有种做坏事的刺激。


    她一路唱着歌,跟随她姐的行踪抵达医院大门口时,傻眼了。


    苏木也满脸懵“谁生病了啊”


    两人面面相觑,同时脸色煞白。


    中午大家伙儿都好好的,就林工一个人去了西板桥没露脸。


    要说出事,在工厂里头看生产看机器的林工出事的风险最高。


    前段时间,纺织厂那边有人整张头皮都被扯掉了,抢救了大半天才保住性命。


    两人越想越害怕,郑大夫为什么没有同时露脸啊,肯定是已经在医院里头待着了。


    所以姐姐才没有直接从饭店打包吃的过来,而是特地回了一趟家。


    林蕊手软腿软,再看她姐去的骨外科所在的楼层,顿时浑身都使不出丁点儿力气。


    苏木知道她晕乎的毛病又犯了,赶紧从口袋里头摸出大白兔奶糖,给她先吃下去。


    两人在后头耽搁了一下,没看到她姐究竟进的是哪间病房,只能哆哆嗦嗦地跑去护士站询问。


    孙教授的研究生拿着病历过来,招呼护士执行医嘱。


    他抬头见两个脸色惨淡的孩子,惊讶地挑挑眉毛“你俩怎么来了不是说不告诉你的嚒。”


    林蕊眼睛一红,鼻子一抽就扯开嗓子嚎啕。


    “哥哥,我”


    她爸去挣什么钱啊,太太平平的最重要。


    研究生叫这姑娘的动静给吓坏了,赶紧安慰人“没大事,就是小腿肚子而已。”


    苏木倒是三个人当中最冷静的一位“哥哥,哪个房间”


    “顶头的那个单间。”


    研究生的手刚伸出去,俩小孩就瞬间漂移。


    他疑惑地抬起头,下意识问了句护士“孙泽跟他俩关系真这么好”


    林蕊他说不清楚,大概的确关系不错。


    可这个叫苏木的小男孩不是一直讨厌孙泽么


    看来,小孩子果然都口是心非。


    作者有话要说  大年三十,新年快乐啊


    为两本预收文打广告一觉醒来成了过气奶爸、七零妇产圣手。据说要经常宣传,才有可能增长预收。


    一觉醒来成了过气奶爸


    一觉醒来穿越到五年后,当红小鲜肉陈泽发现,自己不仅沦为十八线糊比,竟然还多了个娃不情不愿地叫他爹。


    作为一个刚拿到最佳新人奖的灵气演员,陈泽握拳,他一定要奋斗到娱乐圈巅峰。


    经纪人冷笑“先去接了亲子探险节目。”


    陈泽挣扎“我觉得单亲奶爸跟我十亿少女的梦定位不符。”


    经纪人抓狂醒醒,这是你唯一能接到的工作。


    儿子扑克脸说的我好像高兴跟你上节目装傻一样。


    过气奶爸x毒舌经纪人


    这是一个十八线糊比妄图通过儿子翻红的故事。


    食用说明


    1主亲情事业向


    2男主常被儿子虐,真虐


    本文转自晋江文学城,原文地址etonebookhnoveid3904753


    七零妇产圣手


    产科博士余秋坐了个地铁,竟然一路回到了七十年代的小山村。


    七零年代医学落后,女人生孩子全靠运气。


    东头小儿媳胎位不正,西边大婶子宝宝头下来了身子出不来。


    赤脚大夫只会扁鹊三连治不了,等死,告辞。


    村尾的新媳妇有佝偻病,骨盆畸形,疼了三天三夜也没生出来个小哪吒。


    一片凄风苦雨中,余秋闪亮登场。


    “能救,我来。”


    这世界上还没我余秋治不了的病


    才怪


    食用指南


    1西医产科女博士x祖传针灸老划掉中医


    2日更


    3架空


    本文转自晋江文学城,原文地址etonebookhnoveid3887792


    正文 倒霉的孙泽


    单人病房里, 孙泽看着不住打嗝的林蕊,轻声叹气,近乎于炫耀的抱怨“我都跟你们说了, 千万别告诉蕊蕊。”


    看看, 把小姑娘给吓成什么样儿了, 哭得稀里哗啦, 小脸都皱得没法叫人看了。


    哎哟,吓坏了蕊蕊还是他心疼。


    林蕊因为惊讶过度, 打嗝一直不断,连震惊他的自作多情都顾不上。


    她姐连着教了她好几个治疗打嗝的小办法,也没有办法抑止住嗝逆。


    少女一边打嗝, 一边双眼圆溜溜地瞪着床上侧躺的年轻人。


    即使是小腿肚子叫子弹掀翻了大片皮肉, 脸上也被匕首划了道深深的口子,照样不耽误孙泽凹出个类似于名画大宫女姿势的风流贵公子造型。


    林蕊看着那纱布有点儿头晕,叫苏木跟她姐搀扶着坐在小沙发上, 才想起来结结巴巴地问“这,这是怎么回事”


    不是重走长征路吗难道现在长征路线已经被土匪给占领了


    孙泽重重地叹了口气“这就叫小孩没娘说来话长。我就不该一时心软,带那小子去吃烤全羊。”


    原本按照他们分工好的安排,小和尚老实待在火车上就好, 反正也没短他吃穿用度。


    偏生那天刚好平安夜, 孙泽在火车站接到了小家伙。


    他一想今儿也算是过年, 再看那孩子眼巴巴盯着街上烤羊肉串的馋样,他眼前就蓦地浮现出小蕊蕊瞅着雪糕不挪眼的样儿,于是就心软了。


    林蕊疑惑“你没跟无苦在一块儿你让他一个人坐火车去干嘛”


    无苦才多大点儿的孩子, 怎么能自己单独坐车


    孙泽咳嗽两声,哎哟哟的叫唤腿疼。


    林蕊只得跳过这个环节,只愤怒地强调,她才没有跟无苦一样嘴馋呢。


    她那次明明就是好奇那雪糕的模样。


    看小丫头气急败坏的样子,孙泽嘿嘿干笑,顿时腿也不疼了,继续往下说自己的生死奇遇。


    在街边吃完烤羊肉串之后,小和尚仍然不满足,两只眼睛一错不错地瞅着孙泽,活像打了多少年饥荒似的。


    孙泽生怕路上行人误以为他是拐卖小孩的,所以才对弟弟如此心狠;只得捏捏鼻子直接把人带着去乡政府。


    林蕊又忍不住疑惑“你去乡政府做什么”


    难不成还仗着自己军二代的身份让人家给你派车


    孙泽眼睛快速得眨动两下,煞有介事“给他找吃东西的地儿啊。”


    乡政府附近有家店专门卖烤羊肉,叫这小子吃,一整只烤全羊撑死他得了。


    结果这兔崽子愣是连根羊排都没给他留下,他就到边上抽了根烟的功夫,回过头来,桌上只剩下羊骨头。


    小和尚居然还有脸叨叨,这烤全羊的火候差了点儿。


    差点儿你还吃得一点儿不剩


    孙泽当时没揍他,绝对不是因为怕自己打不过他。


    反正孙少他还没付账,店里头那彪悍的老板娘绝对是位可以一把扫帚横扫天下武林高手。


    敢吃霸王餐试试。


    当时孙泽的目光叫斜对面院子里头的动静给吸引住了。


    一群人吵吵嚷嚷着将两个蓬头垢面的男人押送至乡政府的的治安室,说是抓到了偷鸭贼。


    这种事情在乡间常见的很,孙泽在外头奔波了小两个月,对这些早就见怪不怪。


    吸引到他注意力的是这两个男人随身携带的包。


    尽管孙泽同志已经纨绔多年,但他小时候真是在军队里头泡大的。


    没法子,爹是军官,娘是军医,没人管的孩子从小除了泡在军营里头还能干嘛


    这样的生活阅历练就了他的敏感,对枪支的敏感。


    那两人的包里头装着的东西,看着像枪。


    两人走路的姿态跟细微动作,明显提示他们是受过正规训练的军人。


    带着枪的大兵,其意味不言而喻。


    孙泽正犹豫要怎么不动声色地提醒治安室的人时,老板娘过来结账。


    还没等到她找完钱,孙泽就听到外头传来一声惊呼“枪”


    他顿觉不妙,下意识地就一把扯起无苦。


    果不其然,紧跟着这声惊呼的就是一串震耳欲聋的枪击声,伴随着人群的哀鸣与痛呼。


    孙泽哪里还顾得上等老板娘找钱。


    事实上老板娘都吓懵了,手上的钱掉了一地,压根也想不起来做生意的事。


    枪啊,妈呀,有人开枪杀人了。


    那从蒙纸的窗户缝隙里头渗透出来的红色,是血,是人的血。


    彪悍的老板娘腿一软,就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连无苦临出门之前,又从框里抓了把馕饼也也没能让锱铢必较的她有反应。


    枪声吸引了乡政府附近的人,有人以为这儿放炮仗庆祝什么事情,好奇地伸过头来张望,被一枪崩了脑袋。


    一向战无不胜的无苦都傻眼了,摸不清这黑管子到底是个啥玩意儿,竟然比神箭还厉害。


    孙泽满头冷汗,将小和尚往墙头一放,示意他马上出去。


    这是枪,号称神功护体的义和团都被打趴下的枪,再有什么功夫都对付不了枪。


    得赶紧疏散群众,立刻联系附近的公安局跟部队过来拦截。


    孙泽的脑袋飞快地运转着。


    人都有个心理底线,凶手也不例外。


    这两人一开始没反抗就叫农民们给押到保安室,说明他们暂时不想把事情闹大。


    可是在他们开了第一枪之后,就成了开弓没有回头箭的态势。


    这两个家伙蓬头垢面,代表他们已经露宿过一段时间。


    现在都到了十二月份下旬,此处天寒地冻,简直能够冻掉人的耳朵。


    他穿着军大衣都冷得吃不消,何况是在外头露宿的人。


    人在经历过恶劣的环境后,容易被激发暴戾情绪,更容易不管不顾地就爆发出来。


    一旦叫这两个持枪杀人的凶手跑出去,那么死伤群众会更多。


    现在最好的处理方式是将这两人困在治安室里头,立刻疏散乡政府里面的人,然后采取围剿策略,击毙凶手或者攻心战缴械两人。


    可惜的是,人算不如天算,孙泽一顿设想猛如虎,开局却是0:5。


    持枪歹徒照样想到了不能被困在保安室中,他们抓着枪一顿扫射,从屋里头冲了出来,一枪崩向正在努力关院子大门的孙泽。


    乡政府有后门,孙泽原本的设想是指挥人群经后门疏散。


    结果出师未捷身已残,幸亏他直觉尚存,一个就地翻滚,躲过了子弹的正面袭击,只叫弹壳弹到了小腿肚子上。


    孙泽没觉得疼。


    人在生死关头的强烈恐惧战胜了人类的其余任何情绪,他一路翻滚,躲到了大水缸后头。


    幸亏那两人无心久战,冲门而出。


    否则孙泽的这条命绝对就交代了那个破旧的乡政府院子里头了。


    自己都解释不清楚为什么会突然间热血上头的青年,爬起身时才意识到自己的小腿肚子血流不止。


    无苦从外头跳进来,看到孙泽淌血,赶紧从身上摸出个小药瓶,倒在他口子上。


    孙泽却顾不上自己,拖着伤腿追出去。


    那两个人没有交通工具肯定跑不远,他们势必会抢车子。


    无苦茫然地瞪大眼睛“摩托车,这周围二里地里头只有摩托车在开着。”


    孙泽变了脸色,两人再往前跑出不到百米远,就看到倒在地上的摩托车手。


    他戴着头盔倒在地上,眉心一点红,正往外头汩汩冒着鲜血。


    人的瞳孔已经散了。


    后面的哭泣声、口哨声、惊呼声不断。


    无苦直接将怀里头的馕饼塞给孙泽“你等着啊,我去抓那两个坏人。”


    他师父说了,抢人钱财还害人性命的最可恶,一定得拔了舌头下阿鼻地狱叫三味真火烧。


    他虽然也拿了店里头的馕饼,可是孙泽给钱了啊,不是偷。


    小和尚蹿上树,像只猴子似的,在树间奔走。


    他个子小吃亏,看不清摩托车的方向,好在树木上不受地形的限制,他倒是抢先了一步挡在了摩托车前头,的树上。


    无苦手上没枪,有枪他也不会用。


    小和尚搬了块足有他半个身子大的石头在怀里,直接朝摩托车砸去。


    那一声巨响,祸从天降。


    两位单兵作战素质相当过硬的持枪凶手,就这样被砸倒在地,翻下来的摩托车还压住了其中一人的腿。


    无苦想要跳下去好好教训一下这两个家伙时,一梭子弹冲出黑管子,差点儿没当场毙了这对枪支缺乏明确概念的小和尚。


    幸亏活动自如的歹徒急着救自己的同伴,没有继续再扫射,否则饶是小和尚艺高人胆大,估计也免不了被射成筛子的命运。


    他搬开了摩托车,背起腿受伤的同伴就往前头跑。


    无苦吓得缩在树上半晌不敢动弹,还是孙泽开了辆拖拉机追过来,带上了惊魂不定的小和尚。


    林蕊下意识地插话“你还会开拖拉机”


    “废话,最早拖拉机进来就是在军农场用的。”孙泽得意洋洋,“凭你哥哥我的人才,有什么是我不会的。”


    林蕊嫌弃地瞥了眼他,龇牙咧嘴“你可得了,你都毁容了。”


    腿上是叫子弹壳给擦掉的皮肉,那脸上呢子弹飞过去,估计得掀翻了整个天灵盖。


    孙泽忍不住点了下林蕊的脑袋。


    这丫头,就不知道说点儿哥哥的好。


    脸上的不是枪伤,而是一对一对抗时,叫对方的刀子给划的。


    孙泽开着拖拉机追过去的时候,恰好碰上那两个歹徒正要抢卡车。


    趴在同伴背上的人就像狼群中的那只狈,枪法准到吓人。


    孙泽差点儿也被他一枪毙头,只能放弃拖拉机,跳下去躲避。


    狈抓着枪支,想要一枪崩了卡车驾驶员。


    不想那驾驶员也是个训练有素的,立刻摁住副驾驶座上的人一块儿往后仰,子弹堪堪擦过他的大棉袄,将左右两扇窗户射了个对穿。


    那两人还想转换方向,哪里来得及,叫骑在孙泽肩膀上的无苦又是一块大石头给扔出去,砸到了狈的后背。


    无苦还埋怨孙泽个子太矮,他要是在树上,肯定能将这两人直接砸个脑袋开花。


    吃了一嘴灰尘草屑的孙泽一把掀翻了肩膀上的小兔崽子,结果竟然恰巧避开了对方射过来的子弹。


    孙泽见势不妙,立刻就地滚到狼狈二人脚边。


    枪支的劣势在于不方便短兵作战,只要就近抢下他们的枪就好办了。


    然而没想到这两人竟然不仅有枪,竟然还有刀。


    孙泽脸上的口子就是这般来的。


    当时刀子几乎戳穿了他的腮帮子,他牙齿都感受到了刀子的存在。


    不过也正因为这样,歹徒的行动受到了限制,被突然间打开的卡车门撞到了身体,一个踉跄往前冲。


    几乎于此同时,狈持枪的那只肩膀叫千斤顶直接砸碎了,背着人的狼被小和尚一石头砸烂了面门。


    后面紧急调来支援的警察跟民兵压着已经失去动弹能力的凶犯去公安局。


    到这会儿,卡车内外的人才算是真正打上照面。


    双方都面面相觑,竟然是你小子啊。


    孙泽被拖去当地的军医院处理伤口。


    饶是他百般坚持,仍然被麻药放倒了,脸上缝了几针。


    当地政府跟军方的意思是让他安心踏实住到出院,孙泽坚定地拒绝了。


    开什么玩笑,像他这样高风亮节的人,向来走的是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路线,怎么能一直留下来叨扰人家呢。


    匆匆赶到的卢定安摇摇头,残忍地塌了孙泽的人设“那边的水不太好喝。”


    “就是,跟肥皂水似的。”孙泽不假思索地嫌弃,“也不知道那小和尚每天到底怎么喝得下羊杂汤。”


    像他这种对生活有要求的人,都是只喝崂山矿泉水的。


    林蕊默默地看了他一眼,佩服这人竟然在如此情况下还能挑三拣四的心理素质。


    孙泽冲着林蕊长吁短叹“蕊蕊哎,哥哥破相了。”


    苏木在边上不以为然“你一个男的计较这些干嘛”


    “你小子懂个屁,卡西莫多为啥对艾丝美拉达再好都没用菲比斯为什么两句话就能让小姑娘投怀送抱看的就是脸。”


    苏木瞥了眼孙泽,点点头“哦,原来你是菲比斯啊,有未婚妻还骗人家姑娘。”


    孙泽直接啐了口“呸,怎么说话呢你。”


    自觉容颜受损的年轻人幽幽地看着林蕊,“蕊蕊啊,哥哥这样,以后讨不到老婆怎么办”


    林蕊从善如流“挺好的啊,无苦还说你倒霉就倒霉在桃花劫上。这一刀子下去,正好斩断了桃花孽。”


    孙泽眯起眼睛,看着林蕊要笑不笑“我们蕊蕊是吃醋了放心,哥哥心中最看重的就是蕊蕊。”


    林蕊惊恐地瞪大眼睛,不知道这人又想折腾什么。


    孙泽幽幽叹气“蕊蕊哎,没人要哥哥了。我们蕊蕊以后给哥哥当媳妇,好不好啊”


    少女捂住嘴巴,立刻躲到姐姐身后。


    天啦,这人丧心病狂,竟然要对豆蔻年华的小姑娘下手。


    正文 青年不寂寞


    要不是卢定安看在多年相识的份上,好歹在中间给拦了拦, 孙泽就要被苏木跟林鑫联手锤死了。


    住在骨科的病人怎么能不断胳膊断腿呢这传出去, 人家肯定要说孙教授假公济私的。


    没断的话, 他们帮忙打断就好。


    反正又不是没断过,一回生二回熟。


    孙泽被捶得嗷嗷直叫,一叠声地喊卢定安救命。


    卢定安在中间虚虚地拦着,商劝女友“今儿就值班医生在, 要真打断了, 人家哪里忙得过来。别增加刘医生的工作负担了。”


    孙泽差点没被老友的语气给气死。


    见色忘友的家伙, 合着他们从小同穿一条开裆裤的交情还比不上他讨林鑫高兴。


    到底是不是兄弟


    林蕊听的直摇头。


    这种显而易见的送命题, 但凡还有点儿求生欲的男性都知道要怎么回答。


    放弃治疗的除外。


    果不其然, 卢定安坚定地站在了女友这边,还强调自己帮理不帮亲。


    林蕊在边上优哉游哉地吃着暗红色的大樱桃。


    哎哟, 真正的有钱人才能实现车厘子自由。


    三十年后进口水果遍地的时代,寒冬腊月过元旦时, 能够捧着这么一大盒子车厘子叉开来吃,也是奢侈品级别的享受啊。


    何况是市面上冬天水果都少见的现在。


    有钱人到底是有钱人。


    平头老百姓当真不能比。


    像她这样穷人家的孩子, 拿着钱都不知道上哪儿买车厘子去。


    卢定安默默地看了眼哭穷的小姨妹, 在心中无声地苦笑。


    真穷人的话,压根就不认识车厘子。


    林鑫收回拳头,对满口胡言乱语的孙泽冷笑“我看你不是被刀捅到了脸,捅的是脑子”


    脑壳坏掉了,竟然敢跟蕊蕊说这种话。


    他当蕊蕊是谁啊


    出去飘荡了两个月,一进一出的挣钱, 他快要膨胀成氢气球,直接上天了。


    亏他当年物理还得过奖呢,连氢气球上天会爆炸的常识都不知道吗


    孙泽抱头蜷缩在病床上,原本盖在的被子都拖了一半下来,摇摇欲坠。


    毁容青年奄奄一息地控诉“你们鸳鸯帐暖的,饱汉不知饿汉饥,哪里知道我空虚寂寞的孤独。”


    每当夜深人静,他孤枕难眠,内心都会涌现出深深的寂寞。


    苏木捏紧的拳头又要抬起来的时候,病房门从外头被冲开了。


    大波浪卷姑娘一个健步冲到病床边,头上戴着的贝雷帽差点儿掉到地上。


    看到孙泽脸上的纱布,失魂落魄的卷发美人立刻簌簌往下掉眼泪。


    连汹涌而出的泪水冲掉了睫毛膏,她都浑然不觉。


    苏木斜眼瞪着这大姑娘,没好气道“他毁容了。”


    哭什么哭,菲比斯都成卡西莫多了,还有什么好值得留恋。


    艾丝美拉达应该看也不要再看他一眼。


    波浪卷姐姐蹲坐在床边,抓起孙泽的手贴着自己的脸,泪眼婆娑“你就是成了敲钟人,我也不会离开你的。”


    病房里头的灯开着,莹白的灯光下,两人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


    “你受苦了,泽,你真勇敢。”波浪卷姑娘急切而贪婪地盯着自己的情郎,“泽,你真是我的英雄。我好欢喜,因为我爱着一位英雄。”


    林蕊在边上鸡皮疙瘩直起,本能地不自在。


    作为母胎单身o,直击这种情感外露的画面,她还真有点儿不习惯。


    孙泽同样动情“不,亲爱的,这是我应该做的。我不能让败类毁坏了军人的荣誉。持枪打死战友,这样可怕的事情我必须阻止。我真高兴,因为你理解我。”


    林蕊抱紧自己的胳膊,嫌弃地撇撇嘴,说好的寂寞空虚冷呢


    少女溜溜达达地晃过去,将苏木拉到边上,往他嘴里头塞大樱桃。


    哎哟,穿越过来后就没吃过这个味儿,好生想念。多吃点儿,平常想买都找不到地方买。


    这东西老贵的,美味又营养。


    苏木板着脸,拒绝张开嘴巴。少年转过脑袋去,还在生闷气。


    林蕊嬉皮笑脸的,挪到他面前,张开嘴巴示意“啊”


    少年这才勉勉强强地算是被讨好到了,开了金口叫塞进去一颗大樱桃。


    林鑫在边上看得直皱眉。


    卢定安轻轻拍了下她的肩膀。


    十八岁的姑娘回过头,嘴里同样被塞了颗车厘子。


    她嗔了眼男友,到底还是含住吃了。


    没等她吐掉樱桃核,病房里头又冲进另一位姑娘。


    当初在林蕊摊子上买过寿司的短发小姐姐现在头发也长了,烫了个顶时髦的羊毛卷,看着可洋气了。


    她跑得太快,身上的羊绒大衣都带起了风,头上的羊毛卷更是被吹到两边,露出了光洁饱满的额头。


    林蕊双眼闪闪发亮。


    哎哟,这个泡面头可考验人的脸型跟发量了,烫不好就是步惊云。


    烫好了羊毛卷小姐姐在看到大波浪姑娘的瞬间,立刻成了孔慈新婚现场的步惊云,勃然色变,动手就要抢亲。


    林蕊捂住了嘴巴,躲在苏木身后当吃樱桃群众看八卦。


    原来号称空虚冷的人不仅不寂寞,而且相当热闹,热闹到有点儿挤。


    人生何处不相逢,脚踩两只船的后果就是两条船先撞到一起,然后共同发力,将人给掀翻了。


    这可真是大型翻船现场。


    林蕊看到孙泽被推下床的瞬间,本能地尾椎骨一痛。


    一屁股摔在地上的孙泽疼得龇牙咧嘴,嘶嘶倒抽冷气。


    年轻人敢以他出身医药世家的身世打包票,他的尾椎骨肯定裂了。


    到底是谁啊,缺德冒烟的,一通知就通知两个。


    明明他回来以后一个都没告诉的。


    “瘸了才好呢,畜生”波浪卷姑娘直接一个巴掌挥过来,声音清脆得连林蕊都下意识的捂住脸。


    孙泽的脸歪到了一边。


    羊毛卷小姐姐不甘示弱,立刻在另一边也补上重重的一巴掌。


    打得孙泽脑袋一歪,直接磕在床沿上,发出好大的一声“咚”。


    林鑫都担心他被打出脑震荡了。


    接着房间里头又发出“砰”的声响,两个时髦又漂亮的姑娘潇洒自如地摔门而出。


    那姿态利落帅气的,林蕊忍不住给二位小姐姐鼓掌。


    好,真漂亮,不愧是八十年代新青年,拿得起,放得下。


    该,脚踏两条船的渣男早就该受这顿捶了。


    让他还在外头浪噻,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孙泽龇牙咧嘴的抬起头来,这小丫头嘴巴可真够损的,专门落井下石。


    他严重怀疑是蕊蕊这个小坏蛋给通风报信的,一般人上哪儿知道他受伤住院的消息去。


    挨了揍的青年一张嘴,方意识到脸上疼。


    众人这才惊讶地发现他伤口上覆盖的纱布渗出了血。


    原来那两巴掌委实力道不弱,愣是将他脸上的伤口又给打崩了。


    林蕊吓得连嘴里头叼着的樱桃都掉到了地上,白浪费了好大一颗饱满多汁的大红果。


    这下子不用说,他的脸正儿八经要留下疤了。


    真是闻声伤心见者流泪,实在太惨了。


    林蕊一边往袋子里头抓大樱桃,一边摇头叹息。


    少爷他可是靠脸吃饭的实力偶像派,如此一来,武力值可是锐减。


    林鑫帮忙消毒伤口的时候,口罩都挡不住她的风凉话“挺好的啊,马上就是考试月,你也该好好收心准备迎考了。”


    省得红袖添香添多了就忘了读书这回事。


    孙泽从来就不是会在嘴上吃亏的主儿“放心,我的大姨姐。现在我已经是清清白白的单身汉,就蕊蕊一个。”


    作死的人类立刻身临其境地体验了爸得罪医生的悲惨下场。


    林蕊将剩下的大樱桃顺走了三分之二。


    反正她姐夫有门路,不怕她姐吃不到。


    去饭店的路上,苏木还在疑惑“你怎么没问他到底跑出去干什么了好端端的怎么还惹上了持枪逃营的”


    “不。”林蕊摇摇头,眯起眼睛,“你仔细想想出事的地点,那儿有什么”


    苏木也算是跑过不少地方的人,立即反应过来“海,那里靠近大海。”


    前两年出过有人叛逃去海对岸,后来通过外交途径被遣返回头判了死刑的事。


    这两人不会也想这么做


    林蕊摊手,这谁知道啊。


    别说是他们,就连抓到人的孙泽不也只知道两个歹徒枪杀了值班连长,然后挟持枪械出来一路缺什么抢什么嘛。


    更深的内容,他这个军二代都不清楚,何况是他们。


    “现在间谍可真不少。”苏木叹气,“我在香港的时候就听说了好几位叛逃的人,官儿还不小。”


    真不明白他们想什么,都混到这份上了还有外心。


    林蕊嗤笑“啥权限都没有的,人家也不接收他叛逃啊。”


    就像那个海军叛逃出去被遣返的,他要是高层,手上掌握了一大堆机密资料。看落在人家手上,人家还会不会送回头。


    当年棱镜门主角斯诺登被美国政府恨得牙痒痒,俄罗斯不照样将人给留了下来。


    后来他好像还创业当ceo了。


    随着时间的流逝,他手上掌握的信息影响力逐渐下降,这事儿大概也就不了了之了。


    苏木严肃地摇摇头“我们肯定不会允许的。我告诉你啊,那个叛逃去美国的国安处长死在他家泳池里头了。”


    到底怎么死的,大家心中都有数。


    叛徒的利用价值都是有限的,当没有利用价值的时候,主子疯了才会劳民伤财费心费力地去保护叛徒。


    从根本上,人类都唾弃叛徒。


    林蕊捂着嘴巴,下意识地左右看看。


    闲谈莫论国事。


    她眯着眼睛问苏木“无苦跟你说过为什么要一个人坐火车了吗”


    苏木摇头“你刚才怎么不直接问孙泽”


    林蕊翻白眼“废话,孙泽像是肯说的人吗”


    要论起打马虎眼的功夫,这小子比谁都擅长。


    林蕊点点苏木“你去问,无苦总归不会瞒骗你这位师兄。”


    她威胁地看着少年,“这事儿我可就交给你了。”


    哼,家里头的人都不老实。


    她总觉得他们有事瞒着自己。


    在自己的师兄面前,无苦倒是竹筒倒豆子,噼里啪啦的,什么都交代得一干二净。


    是啊,他们忙着倒卖国库券挣钱呢。


    小和尚跟师兄炫耀“每个礼拜天,嬢嬢跟大姐都会带我去吃自助餐。师兄,你吃过自助餐没有可多可多的好吃的,敞开来吃,吃多少都没关系,各种各样的吃的都有。”


    他往嘴里头塞着鸡爪,忍不住怀念大虾的味道,可好吃了。


    王奶奶端着碗碟过来,听了一耳朵“我们无苦想吃大虾了明天早上奶奶就去菜场上买。”


    无苦答应的响亮“奶奶,我要吃蘸醋的那种。”


    王大军在边上听着眼皮子直跳,他就没见过比这小和尚更不要脸的家伙。


    然而无苦才不把他放在眼里呢。


    奶奶喜欢无苦,奶奶说无苦是最乖的孩子。


    上头有人的小和尚啃完了手里的鸡爪,拽着苏木到角落里头去叮嘱,一本正经道“嬢嬢不让说,嬢嬢说我小师嫂定性差,知道了这件事以后,肯定不能安下心来学习,现在是最重要的时候,必须得心无旁骛地学习。”


    郑大夫招呼无苦过去吃米酒小汤圆。


    小和尚响亮地应声,立刻欢欢喜喜地奔过去。


    玲玲姐煮的甜汤最好吃了。


    苏木目送自家师弟无忧无虑的背影,各种忧愁。


    他是把自己摘出去了,可是自己该怎么办


    少年面对满怀期待地奔向自己的蕊蕊,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怎样面对。


    林蕊双眼亮晶晶地盯着苏木“怎么样他们到底去干什么了”


    苏木下意识地扭过头,吭哧吭哧的,不知道该怎么作答。


    “你赶紧老实交代”林蕊哪里能容得下他躲避,立刻瞪大了眼睛,“你敢骗我试试”


    不揍的他满地找牙,他就不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苏木捏紧了拳头,艰难地咽了咽唾液“那个,蕊蕊,你听我说”


    “挣钱。对不对肯定是去挣钱了。”林蕊竖起食指,眯着眼睛,斩钉截铁。


    她信孙泽的邪,比起精神文明,明显是物质文明对他更加有吸引力。


    而且,那肯定是持续挣钱的大买卖,中间涉及到了物流运输。


    “不是大批的货物。”林蕊慢条斯理地分析,“否则无苦一个人搞不定。”


    小和尚再能打,那也是个小孩,很容易被人蒙蔽。


    “他要运输的东西体积不大,能够被无苦一个人随身携带,而不至于引起旁人的过多注意。”


    在火车上,有什么是不起眼的行李,肯定是放在行李箱中的东西。


    现在的行李箱也可以设置密码,被人不小心拉开的肯能性微乎其微。


    苏木听得背上都是冷汗,要不是无苦耳力与目力皆过人,他简直要怀疑蕊蕊刚才藏在边上偷听了。


    他下意识地清清嗓子“蕊蕊,那个”


    周会计端着华夫饼过来招呼几个孩子“尝尝玲玲的手艺,刚做好的。”


    林蕊立刻拈了块放进嘴里。


    哎呦,她家玲玲姐可真是温柔贤惠的小仙女。


    没有烤箱,照样华夫饼走起。


    她随手塞了块给苏木,把人拉到边上去,双眼亮晶晶“我猜的对不对”


    体积小、价值高且容易藏在行李箱中,按照孙泽的人品,不可能是贩毒也不会是倒卖文物。


    重点是这两件事没那么容易上手。


    林蕊笑眯眯地看着苏木“值钱的纸,是不是啊而且很好出手的纸。”


    苏木吓得浑身汗毛直竖,真不是他说的,全是蕊蕊自己猜出来的。


    林蕊兴冲冲地拽着苏木的耳朵讲小话“猴票对不对内陆地区还不知道猴票的价值,但上海那边收藏市场卖的特别贵。”


    一来一回太浪费时间,所以她姐才去上海,跟她妈一道负责销售。


    她就说厂里头怎么良心发现,安排她妈去上海进修呢哼那是孙泽缺少个能长期合法合理留在上海的代理人。


    哎哟,她可算是想起来了。


    上辈子,林主席单位里头有人专门订邮票,说是再赶上九十年代那会儿,可挣钱了


    当时人们主要靠通信来联系,有人从旧信封上撕的邮票挣了好几十万。


    “快快快,你跟无苦说。咱们也入股,我那五千块当本金。”林蕊激动地拉住他的手,“好不好你快去说啊,快说。”


    苏木看着她闪闪发亮的眼睛,艰难地点点头。


    这个,他不算违背了嬢嬢的意思,也不算欺骗蕊蕊。


    应该。


    正文 大孙子失宠


    王大军回来了,痛痛快快吃了两顿饭后, 他去哪儿睡觉就成了大问题。


    毕竟桌上情况简单, 多个人就是多双筷子的事。实在没有坐的位置, 还能站起来端着碗吃。可睡觉不行啊。


    王奶奶家就两张床,他一个大小伙子总不好再跟奶奶挤一张床。


    王大军茫然“我有床啊。”


    外间的那张床他都睡了十几年了,怎么一下子在奶奶嘴巴里头就跟凭空消失了一样。


    王奶奶瞪眼“那床是你两个弟弟睡的。”


    外边的床,睡一个苏木再加一个无苦, 就挤得满满当当。无论如何都塞不下去一个人高马大的王大军。


    王大军原本听着还点头, 再到他奶奶提起无苦的时候, 顿时勃然色变“那是我的床。”


    为啥奶奶理所当然的, 就认定了那床没自己的份。


    青年愤怒了, 郁闷了。他作为大孙子的自尊心受到了严重的伤害。


    无论如何,他都要回家, 坚持捍卫自己的领土,守护自己的主权。


    王奶奶面对自己的孙子相当下得了手, 她老人家也毫不留情地一巴掌呼上王大军的脑袋。


    “你这么大的人,哪儿来的脸跟小孩子争。”


    王大军被自己奶奶饱经风霜的蒲扇大手拍得嗷嗷直叫。


    大孙子心中委屈的泪水似条大河波浪宽。


    他在外头出生入死, 差点就没命。


    那枪对着他的太阳穴, 对准了的。


    那人是部队里头的射击冠军,枪法准得吓死人,比双枪李向阳还厉害。


    “奶奶你都不心疼我。”王大军瓢着嘴,委屈得要死,“我在在外面可记挂你呢。”


    林蕊在边上听得浑身汗毛齐地震,鸡皮疙瘩全翻滚。


    大军哥, 你就歇歇。论起撒娇卖萌,十个你也抵不上小和尚的一根手指头。


    没看到连撒娇界的鼻祖我都要避其锋芒,退避三舍吗


    她分了两瓣橘子给满脸严肃的苏木,嬉皮笑脸,来,少年,吃点儿橘子消消火,别老是这么苦大仇深的嘛。


    学习也要讲究劳逸结合。


    为了适应学霸生活,姐姐刚才还盯着芬妮背了半个多小时的政治书呢。


    哎哟,可把姐姐我给累坏了。


    旁边的玲玲姐抱着抱着已经睡着了的女儿,看到王大军恨不得满地打滚的样子,也忍俊不禁。


    王奶奶冷哼,继续一巴掌招呼上他的脑袋,恨铁不成钢“你还知道枪厉害啊要是没你弟弟,你这条命都没了。”


    那可是拿着枪的人啊,就凭自家孙子这一百多斤肉,十个他都不够往里头填的。


    王奶奶可是见多识广。


    什么军阀混战,抗日战争,再到后面的解放战争,他老人家统统经历了个遍。


    知道啥叫枪吗当年屠城的时候他们站成一排,噼里啪啦的,一串子弹扫出来,乖乖,人就血流成河了。


    “无苦是你的救命恩人。”王奶奶很打年糕似的,一巴掌接一巴掌招呼上自家孙子的脑袋,心中直犯愁。


    也这么大的人了,还是只长个子不长脑子。


    真是越看他越闹心。


    无苦摸着包过来,他在外头看到种梳子,给奶奶梳头最好。


    王奶奶笑得合不拢嘴,她家无苦最乖最贴心了,啥时候都想着奶奶。


    哎哟,买什么东西呢,你个小孩子能有什么钱。


    “明早上,我们无苦想吃啥啊奶奶给我们无苦蒸烧卖好不”


    小和尚连连点头,眼睛闪闪发亮“奶奶,我最喜欢吃你做的烧卖了。”


    王大军冷眼旁观,心中的鄙夷随着鼻孔里头的气一并冲出来。


    呸三文不值两文的破梳子,这小子也好意思拿出来显摆。


    青年同志忍不住再度开口争宠“奶奶,明儿我想吃汤包跟小馄饨。”


    林蕊忍不住伸出手遮住眼皮。


    没眼看哦,这哥儿们脑袋瓜子是浆糊吗好端端的,一个大老爷儿们为什么要自取其辱


    果不其然,王奶奶看都没看他一眼“自个儿去街上买。有的吃就不错了,还挑三拣四的,恁费功夫。”


    青年同志风中凌乱,蒸烧卖就不费事了明明要先煮好了腊肉丁五香干丁糯米饭,然后用皮子包好,再上锅蒸。


    比他要吃的汤包跟馄饨更费神。


    烧麦街上也有的卖为啥不让这小子上街买去


    “咱无苦的钱给奶奶买梳子了,是不是”王奶奶完全无视亲孙子的控诉,只摸着怎么看怎么喜人的小和尚的脑袋,温声细语,“咱无苦还想吃点啥啊”


    “骨头酱”小和尚眼睛亮得跟烧得火红的蜂窝煤的煤眼似的,“奶奶,我要骨头酱配粥吃。那个鲜。”


    “好嘞。”王奶奶笑呵呵,轻描淡写地就给孙子安排上,“大军,明儿早上别忘了去肉联厂拖猪脊骨,顺便拿砍骨刀剁剁碎。那块的骨头做酱最好。就下锅炒,然后放盐算了,看你那个笨手笨脚的样子,把骨头给我剁碎就好。”


    青年同志石化当场,合着他不仅没的吃,还得伺候这个臭不要脸的小子


    孙泽说的没错,这小子就是个邪性的,专门蒙蔽各种中老年妇女。面憨内奸,实际上肚子里头流淌的全是坏水。


    王大军决定捍卫主权,坚持道“那是我的床,我要回我的床上睡觉。”


    谁都别想赶他出家门。


    大冬天的他傻啊,他深更半夜的上大马路牙子晃悠。


    公安逮着了他,第一个就枪毙他。


    王奶奶看自家孙子那横眉毛瞪眼睛的熊样就要抬手扇巴掌,最终还是给孙子留了点儿脸面“行了,滚回去挺你的尸去。”


    她转过头,摸摸嘴里头还啃着蛋糕的小和尚的脑袋“那咱无苦今儿晚上就在这儿睡,要是夜里饿了的话,咱不吃冷的,拿开水瓶里头的热水泡泡再下肚啊。”


    王大军抬脚往外走的步伐一滞,头上的呆毛都跳了两跳,难以置信地转过脑袋来“睡这里”


    不对,他奶奶的意思是他不回家睡就睡这装修一新的小洋楼难道不是在外头晃悠


    王奶奶看孙子的眼神简直可以称得上痛心疾首“外头现在是什么天啊你当是三伏天躺在巷子口吹凉风舒坦一晚上就冻成冰棍叫拖去火葬场了。”


    人家说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到她孙子这儿好了。


    万卷书别想,一卷书都要她抓着鸡毛掸子满世界的撵人。


    万里路走下来,对他来说也白搭,半点儿也不见长脑子


    “好像谁多稀罕你那破床似的”王奶奶瞪眼,不耐烦地撵人,“走走走,赶紧给我滚回去。”


    王大军眨巴两下眼睛,恋恋不舍地看着小洋楼,支支吾吾道“那,那你为啥叫无苦回我们家去睡觉”


    明明那小子有更舒坦的地方。


    “筒子楼离学校坐车近。苏木跟蕊蕊上学有多辛苦,你知道个屁”王奶奶没好气地白了眼不学无术的孙子,“奶奶多久没看到无苦了,奶奶就想多看看奶奶的宝贝孙子。”


    还是无苦可人疼。


    王大军悲愤“奶奶,明明我出去的时间更长,我才是你宝贝大孙子。”


    “哎呦,你在不在家还不是都一样,成日不着家,开枪都打不到人。”王奶奶丝毫不掩饰嫌弃。


    王大军这会儿连小洋楼新鲜劲儿都顾不上了,他得赶紧多在奶奶面前挂号,好好彰显自己的存在。


    不然再这么下去的话,这家里头哪还有他站脚的地方。


    他奶奶眼睛中,就只剩下讨好卖乖的小和尚了


    王大军郑重其事地宣布“我这趟回来就不出去了。”


    他要经营饭店,他要当大老板。


    王奶奶瞪眼“你不出去你干嘛家里可没有闲饭养闲人。也不看看米面多少钱一斤,肉骨头都卖出价了。”


    王大军的雄心壮志叫奶奶给带歪了,他先跳起脚来强调“可你才跟无苦说,家里头不缺米饭,叫他叉开来吃。”


    别看那小子三寸丁谷树皮,吃得可是他好几倍


    王奶奶从善如流“我们无苦多大你多大我们无苦聪明又能干,哪里算得上闲人。”


    “我也会干活的。”王大军委屈,“不信你去问周师傅,我是不是特别能干”


    王奶奶直摇头“哎哟,你先给我明儿早上爬起来再说。哪回不是太阳晒屁股,非得我掀被子才行。”


    祖孙俩的脚步声渐行渐远,只飘进来王奶奶嫌弃大军哥帽子口罩也不晓得戴戴好的埋怨。


    周会计从女儿怀里接过睡得喷香的小元元,跟林家人道别。


    根生叔叔还有桂芬婶婶他们同样收拾好烧烤摊子,笑着过来招呼在楼上写作业的小女儿。


    林建明看了眼苏木,然后摸无苦的圆脑袋“小伙子,你俩睡在这儿成不”


    林蕊立刻瞪大眼睛“爸,咱们晚上不住这儿吗”


    好好的小洋楼,盖好了不就是为了住人。


    那新家具再要散味道,能有多大的味儿天都这么晚了,北风呼呼地吹,没下雪可也比下雪那天更冷。


    三楼可足足有四个房间,里头摆了四张床


    要不是大军哥自尊心突然间爆棚,坚持金窝银窝不如自家狗窝,非得回家力争他那张床的主权,她也想叫王奶奶他们留下。


    至于玲玲姐,那是因为认生,从不敢在家以外的地方睡觉。


    不然她跟周阿姨还有小元元一张床。爸爸妈妈一张床,王奶奶带着自己和姐姐睡,王大军跟苏木以及小和尚睡一张,四张床安排得妥妥当当。


    明儿一早,王奶奶他们准备早点,开门做生意也便宜。


    林建明听女儿叽里咕噜的一通话,忍不住笑着直摇头,意味深长道“我们蕊蕊也想住小洋楼里头”


    林蕊心中警铃大震,怀疑林工话里头有陷阱。


    郑大夫摸摸女儿的脑袋,叹了口气道“既然你想留下,那就跟你姐睡这儿。”


    现在厂里头已经有闲言碎语,说他们夫妻俩,丈夫拿着厂子的设备,给私人老板打工挣外快,妻子在上海哪里是上大学,其实是在私人诊所里头当医生挣钱。


    所以他们夫妻才能这么快就挣到小洋楼。


    再荒谬的话也有人信誓旦旦坚信不疑,在相信谣言方面,智者从来都是悲伤的少数群体。


    人的劣根性中有一条是恨人有笑人无。人只会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说法。


    林建明跟妻子都不愿意和这些人扯。


    从来都是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


    最后即使澄清了谣言,那些传播的人还无比委屈,我就是随口一说而已,你较个什么真一点儿都不大气。


    现在,林家夫妻存了别的心事,愈发不愿意在这当口跟人起争执,省得叫人抓到小辫子。


    自古都是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做父亲的人笑了笑,摸摸女儿的脑袋“我跟你妈回去还有点儿事情跟你车间主任叔叔商量。你和你姐今晚暂时先在这儿歇。”


    等到明天妻子回上海念书,几个孩子还是回家住。


    至于这里,王奶奶祖孙两个住着也方便。


    这些话,林建明没有直接跟女儿说。


    他只叮嘱孩子们关好门窗,又亲眼全部仔细检查一遍,这才跟妻子坐上最后一班公交车回去。


    郑大夫忐忑不安地碰碰丈夫的胳膊,小声念叨“你说,会不会有事啊我心里头发慌。”


    “没事。”林建明沉着得很,“这房子是老何找人盖的,用的也是老何的名字。我们怕什么,本来就跟我们没关系。”


    郑大夫不满地踢了下丈夫的脚,小声嘟囔“你知道我说什么。”


    那国库券就是印钞机,连着几个月的进进出出,原本才几千块钱的本金,现在已经翻到了十几万。


    每次她将装了钞票的行李箱塞给大女儿跟无苦的时候,都心惊胆战,生怕有个什么不好。


    她心有余悸道“老话可真没讲错,只看到贼吃肉,没看见贼挨打。”


    这挣钱也真是忒不容易了。


    林建明笑出了声,话音却压得低低的“自古富贵险中求。早几年开饭店的还要被抓去蹲大牢呢。”


    郑大夫拉拉丈夫的衣角,小声问“那个总工的事,你真打算接陈副厂长的提议吗”


    林建明脸上的笑容消失了,摇摇头道“这事情,老陈说了也不算话。”


    厂里头的情况实在错综复杂,纵使他再一门心思扑在技术上,也还是免不了暗潮汹涌。


    正文 美好的夜晚


    父母与子女之间,其实并不存在心灵感应。


    他们的忧愁也不会影响到孩子的欢喜。


    林建明正忧心重重地跟妻子诉说自己的忐忑。


    国内某家著名的冰箱生产厂商, 厂长已经意识到家电市场急剧饱和, 电冰箱滞销的事实, 要求及时止损,赶紧停止失控的生产线。


    但是他的上级主管部门却坚持不肯,非逼着他继续扩大生产规模。


    东西电冰箱卖不出去那是因为销售不力,想办法督促销售。


    上头派来的党委书记天天跟厂长吵架, 压根就不管厂里的情况, 只强调领导交代的任务必须得完成。


    “反正厂子就是亏损, 他也不吃亏。大不了继续换个地方当干部就是了。”林建明苦笑, “可要是上头不满意了, 他就是干的再好,也顶个屁用。”


    领导让你走, 你就得走的情况,还怎么发挥主观能动性


    有这经历, 但凡“聪明”一点儿的人都知道揣摩上意比好好做事重要。


    他心头烦闷,这种外行指导内行, 压根就不懂经营的人, 却能硬压着真正懂行的人去做荒唐可笑的事,在国内一点儿也不稀奇。


    没有既当运动员也当裁判的道理。


    林建明始终认为,企业与主管部门之间的关系,就近乎于小家庭和公公婆婆相处。


    想要家和万事兴,想要和和美美过下去,公公婆婆的手就不能伸得太长。


    儿孙自有儿孙福, 孩子过成什么样,是孩子自己的事。


    父母不应当插手过多,更加不能替孩子过日子。


    这些抱怨,他也只能当着妻子的面念上两句。


    别说人家远在千里之外的电冰箱厂,就是他们钢铁厂,不照样是困难重重。


    表面上花团锦簇烈火烹油,下面隐藏的问题多的去。


    林建明小声与妻子絮叨“我听周会计说,咱们厂的账目问题也挺复杂的。”


    钢铁厂欠人家的,人家欠他们钢铁厂的,纠结在一起账目足足有大几百万。


    林建明搞机械出身,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到底有什么问题,反正把债要回来不就有钱还人家了嘛。


    还是周会计跟他解释,他才反应过来其中的惊险与危机。


    大家都已经绞在了一起,只要其中一个链接断了,那就是牵一发而动全身啊。


    即使大家都撑着不断,但资金停止流动就意味着企业没办法继续开工。


    因为只要开工就意味着必须得有资金投入。


    可没有生产,利润从何谈起,没有利润又从何处产生富余资金还债


    没有蛋,哪儿来的鸡


    没有鸡,又哪儿来的蛋


    这会成为一个循环的死结。


    当经济形势宽松的时候,因为有银行不断当外援,这个问题并不引人注目,甚至被掩盖在飞速转动的机器下。


    但是现在经济政策紧缩,银行想方设法吸纳储户,又哪里会往外放贷。


    郑大夫安慰地拍拍丈夫的肩膀,她也不知道到底有什么药来医治三角债这顽疾。


    与夫妻俩的沉闷烦忧相反,留在小洋楼里头的四个孩子却是欢天喜地。


    小洋楼哎,先前人多挪不开步子还显不出来。


    现在大门一关,屋里头宽敞敞亮堂堂的,立刻就大不一样。


    就连一向少年老成的林鑫也忍不住喜形于色。


    更别提终于看到小康社会曙光的林蕊。


    她高兴地在楼下翻跟斗,被她姐追着一顿捶。


    林鑫好不容易压住了妹妹,扭头看到拿扶梯当滑滑梯,从三楼直接刺溜下来的小和尚,差点儿没当场晕倒。


    林蕊看她姐要动怒,生怕城门失火殃及池鱼,立刻瞪眼“苏木傻站着干嘛还不管管你师弟,不像话,都成什么样子了”


    林鑫毫不客气地揪着妹妹的耳朵,拖人上楼洗漱,皮笑肉不笑“你可得了,最不像话的人就是你”


    林蕊委屈不已,立刻讨好卖乖“姐,你冤枉我,明明我最乖最听话了。”


    林蕊抓着花洒给妹妹冲澡,瞧她疯的,这一身的油汗。


    因为害怕现在市面上常见的燃气热水器会煤气泄露,三楼的卫生间装的是刚上市不久的电热水器。


    温热的水冲刷在林蕊身上时,她发出了一声满足的喟叹“哎哟姐,我总算能正经洗回热水澡了。”


    林鑫瞪眼“你少给我讲怪话。上礼拜你不是才洗过澡啊。”


    林蕊哼哼唧唧“那不一样,那在澡堂子里头,大家都盯着我,好害羞的。”


    人家也是个娇滴滴的小姑娘。


    林鑫看着怪模怪样的妹妹,差点儿没笑喷“行了你,怪相你也不想想这电热水器多贵,洗一趟澡又得花多少电费。”


    林蕊振振有词“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只要好好挣钱就行。”


    她挨挨蹭蹭到姐姐身边,眨巴着眼睛“姐,咱们的纸巾跟纸手帕增添了多少客户了啊”


    林鑫看妹妹的财迷模样就头疼“哎哟,这要年底了,爸爸都快忙死了。哪有时间跑那么多地方。”


    国营商店朝九晚五,到点儿就下班。


    林工总不能老是翘班出去搞推销。


    林蕊急得要跺脚“我爸也真是老实,就不能请两天假吗”


    钢铁厂里头常年休假不露面,钱不少拿一分的人多了去。


    她爸就是再忙再累,厂里头也不会说他一句好。


    也许是上辈子就清楚钢铁厂这个庞然大物轰然倒塌的事实,林蕊对钢铁厂的发展并不太关心。


    再糟糕的事情,只要情感认知上接受了,也就没那么可怕。


    十几二十年后,国内倒掉的大型国企又岂止江州钢铁厂一家。


    摸着良心说,只要改制过程中别出一堆蛀虫中饱私囊,单凭卖地这一项,也不会饿死厂里的职工。


    可惜的是,“聪明”的人太多,被贱卖的国有资产也太多。


    林蕊本能地不愿意想太过复杂的事,她只想好好挣钱。


    “姐,我还有个更省事的办法,保准能够全方位无死角地推销。”


    她双眼闪闪发亮,激动地盯着她姐,“去江州饭店开一间房,然后用房里的电话按照电话簿黄页上一家家的打过去,就说在报纸上看到了纸巾跟纸手帕,想问问他们那边有没有的卖。”


    现在江州饭店可不是一般人拿钱就能够住的地方。


    能在那儿订到房,非富即贵,身份必定是特殊的,因为人家的主业可是接待外宾。


    林鑫哪里听不出妹妹的言外之意。


    她狠狠拍了一下这丫头的脑袋,冷笑道“真不好意思,你姐我就是个平头老百姓,没资格住江州饭店的房间。”


    林蕊立刻委屈起来,哼哼唧唧“姐,咱们在商言商嘛,你就好好考虑一下我的建议嘛。”


    林鑫同志,现在是考试月对不对你没有时间一家家地跑去各大商场问。


    电话的发明就是为了让人们更方便的生活。


    “这是最好的办法。现在学校自习教室肯定紧张,你还能在饭店里头好好看书复习。”


    林鑫作势要揍她“我捶不死你你也不想想江州饭店住一晚要多少钱。你这推销出去的提成都不够付房费。”


    姐姐话一出口就发觉自己被绕到坑里头去了,立刻瞪眼“洗好澡赶紧给我滚出去。”


    林蕊笑嘻嘻的“姐,江州饭店太贵的话,换一家也行啊。全看你自由发挥。”


    她见姐姐扬起了手,吓得立刻刺溜出浴室,哆哆嗦嗦往房间跑。


    少女在楼梯口看到老实蹲着的无苦,惊讶地冲苏木抬抬眉毛“哎,你怎么说的,他肯停下来了。”


    常规的“摔到了怎么办”之类的,对小和尚不管用。


    这就是猴子跟猫结合生下来的妖精,摔倒也能空中一个跟头翻过来。


    苏木默默地看了眼少女“蛋蛋疼,我告诉他这么滑下去,蛋蛋会很痛。”


    林蕊目瞪口呆,旋即跳起来拍他的脑袋,羞愤难当“你不要脸”


    竟然跟一个小姑娘说什么蛋蛋,简直就是公然耍流氓


    苏木猝不及防,实实在在挨了一下,疼得眼泪都出来了。


    少年委屈地控诉,蕊蕊不讲理,明明是她坚持要问的,还不许他撒谎。他照实说了,她还是要打人。


    怎么都是他的错啊


    明明就很痛,他没说谎,他以前滑下来过。


    林蕊瞪眼,还说,再说她捶死他。


    林鑫捧着洗衣盆出来,听得眼皮子直跳,赶紧终止这个话题“林蕊,给我回去睡觉苏木,赶紧跟无苦洗澡换衣服,我放洗衣机洗。”


    林蕊偷偷摸摸地回头看了眼苏木,扭过脑袋。


    哼臭小子,不要脸


    林鑫看妹妹站在洗衣机前头,本能地尴尬。


    买洗衣机的钱是何半仙出的。


    准确点儿讲,是何半仙汇了款过来买热水器。


    她爸倒了趟手,挣了几千块,索性又给添了台洗衣机。


    林鑫清了清嗓子“有什么好看的,赶紧睡觉去。”


    “姐,你不睡吗”林蕊转过头,奇怪道。


    林鑫哭笑不得“衣服洗好了不甩水吗快点睡你的觉去。”


    林蕊撅起嘴巴“太不方便了,赶紧全自动洗衣机。洗好了还要再自己动手甩水。”


    “又不要你动手,就你话多,快去睡觉。”


    等林鑫忙罢了,疲惫地躺在床上,林蕊又哼哼唧唧蹭上去。


    她抱着姐姐的胳膊“哎呀,电热毯烧的上火。”


    林鑫冷笑“关掉冻死你就不上火了。”


    林蕊哼哼唧唧“要电热水毯嘛,那个舒服。”


    林鑫没意见“好啊,你自己做个电热水毯出来。好像有点儿难啊,有的人物理电路图都不会画。”


    “姐,你讨厌,你欺负人。”林蕊不依,往她姐怀里一个劲儿蹭。


    林鑫被她吵得连觉都睡不成“行了行了,我给你打电话推销去。”


    林蕊笑嘻嘻地要亲她姐姐“姐,你最好了,我最爱你”


    林鑫嫌恶地把人推到边上“我不爱你,你给我老实呆着。”


    “哼你爱卢哥不爱我,姐,你这叫喜新厌旧。”


    林鑫气得拍她屁股“就你话多。”


    说着,她直接拉被子盖林蕊的头。


    林蕊哪里肯束手就擒。


    姐妹俩正闹腾的时候,突然“咚”的一声,楼下传来声响。


    两人面面相觑,什么声音


    林鑫摁住妹妹,小声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示意妹妹留在床上。


    她自己则随手拎起床头柜里的电筒,悄无声息地下了床。


    林鑫正穿鞋,就看妹妹已经溜下床,捞起床头柜边的凳子。


    她吓了一跳,刚要瞪眼,林蕊已经轻手蹑脚地拧开了房门。


    屋外灯光大亮,楼下无苦懊恼地抱怨“你可真不老实,瞎动弹什么,吵得人脑袋痛。”


    林家姐妹冲到一楼,只见个身形瘦小的男人被摁在地上。


    林蕊扫了眼他胳膊腿的古怪姿势,四肢就忍不住一阵痛。


    这倒霉的家伙,显然是被无苦给下了胳膊腿脚。


    无苦兀自生气“你这人真讨厌,为啥不天亮了再过来,我跟我师兄正练功呢。”


    林鑫惊讶,这么晚了,俩小子好端端的不睡觉,难怪都不长个子。


    林蕊清清嗓子,跟她姐咬耳朵“睡功。”


    躺在床上呼打成雷的睡功。


    无苦气得够呛,他本打算直接将这人敲晕了丢在地上,好好睡一觉,明儿早上再扭送去派出所。


    谁知道这人太不老实了,一个劲儿地折腾。


    小和尚苦大仇深地扭头看苏木“师兄,你给我拿个绳子过来,咱们绑死了他再送走。”


    林鑫哪里放心两个小孩自己走夜路去派出所,也不敢叫妹妹一个人待在房里。


    她赶紧招呼人套好了棉衣,打着手电筒开门。


    无苦踏出屋门之际,突然间扭过头厉声呵斥“妖魔鬼怪速速退散,胆敢踏入结界者,杀无赦”


    林鑫手一抖,电筒差点儿掉在地上。


    她转过头怀疑地看妹妹,这无苦不是清凉寺的正经出家和尚吗怎么比何半仙还神神叨叨。


    林蕊嗤之以鼻,天真,哪个正经和尚啃猪蹄比她都快。


    这就是个被逐出师门的野和尚。


    正文 刺激的人生


    从派出所回饭店的路上, 林鑫一直若有所思的盯着小和尚看, 仿佛那光葫芦瓢脑袋上套着的帽子也开了光,突然间生出了佛主像。


    林蕊满脸探究,心里头直纳闷,这小和尚究竟什么体质也未免太过于招特殊人士的厚爱。


    馋虫犯了出去吃顿烤全羊,就撞见持枪抢劫杀人的叛逃士兵。


    叫王大军嫌弃, 只能在他们家睡个觉, 就能逮到连环行窃的江洋大盗。


    这命中率, 堪比逃犯克星歌神啊


    说起来这小偷落网的原因也有些冤枉。


    他到饭店里头来并不是为了行窃, 而是为了在这儿睡觉。


    到了派出所见到警察时,他当然不承认自己是小偷,只一口咬定自己就是个丢了工作的进城务工者。


    因为工地停工了, 他身上的钱花光了, 住不起招待所,外头又太冷,所以才不得不出此下策, 想在饭店里头对付一晚上。


    他一口咬定饭店门没锁好,他推门就进去了,绝对没有撬锁。


    先前这店没开门,房子还盖着呢, 里头怎么会摆东西。就算他是小偷, 也犯不着上这儿偷东西。


    警察任凭他说得天花乱坠,只一口口喝茶,始终冷眼瞪着他。


    这人像是心虚了, 吭哧了半天,终于跟挤牙膏似的,承认今晚不是他第一次跑进饭店。


    上个礼拜下雪的那天,他冻得吃不消,就偷偷摸摸地潜入进屋子睡了一晚上。


    趁着天没亮,他又默不作声地收拾干净一切,悄悄地走了。


    “社会主义新中国,总不能让人冻死在大马路上。现在江州也开放了,叫国际友人看到我们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国际影响也不好哎。”


    这人兀自滔滔不绝,冷不丁地,警察欺身上前,一个擒拿手将他撂倒在地,手往他腰间一抹,直接顺出了一个鼓鼓囊囊的皮包。


    再打开来一看,简直闪瞎了在场人士的眼。


    嚯,足足十几块手表,上海牌、梅花牌还要现在市面上罕见的进口东方双狮牌,应有尽有,看得人简直眼花缭乱。


    警察点着手表,连声冷笑“原来你当盲流时也没闲着,还顺带着倒卖二手手表啊,这也是在身体力行地促进经济发展吗”


    接连小半个月,江州陆陆续续有澡堂子报案。


    小偷混进澡堂里头去,专门盯着手表跟现金偷,还有人被偷了枚金戒指,丢了条金链子。


    警察直接拽着小偷脖子上挂的项链,皮笑肉不笑“现在金子可不便宜啊,卖掉这个,江州饭店你都住得起了。”


    兄弟派出所的协查令都送到他们这儿来了。


    大家伙儿铆足了劲,生怕这人流窜出了江州城,不能被他们一举擒获。


    结果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这小子倒好了,竟然自投罗网。


    警察指着坐在旁边吃水果硬糖的无苦道“知道他是谁吗窃贼克星,整个火车线的贼都闻风丧胆。”


    偷到人家头上去,真是老寿星上吊,嫌命太长


    在确凿的证据面前,这人不得不低下头,承认自己的确犯下了盗窃罪行。


    当然,用他的话来说,就是生活过于艰辛,所以百般无奈方出此下策,向社会上的善心人士募捐点儿钱救急。


    既然全国人民都能踊跃捐钱拯救大熊猫了,那人总归比大熊猫珍贵。


    社会主义新中国,不能饿死大熊猫,更不能饿死人民群众。


    当时正在隔壁房间做笔录的林蕊深深地震惊了,这人究竟哪儿来的狗胆,竟然敢大言不惭地想与滚滚一较高下。


    胖达君可是为全国人民创造了无数财富与欢乐。


    警察叔叔冷笑“人民群众你这叫人民群众的敌人,是被的对象。”


    小偷悻悻的,只能老大不情愿地交代犯罪事实。


    他行窃得手之后不敢投宿旅店,生怕叫人发现他不对劲。


    于是就将主意打到民宅上头。


    一般老百姓家里头他不敢去,因为现在基本上城里头家家户户都住的憋仄,转个身放个屁都满屋子闻得到。


    他一个大活人就是再谨慎,待上一夜也容易露馅。


    况且现在的街坊邻居就跟大家族似的,平常有没有龃龉是一回事,在面对抓小偷这种全国人民都热情参与的全动时,他们往往会思想高度统一,行动积极一致,揍死小偷没商量。


    想来想去,他将目光投向了这座新盖的小洋楼。


    他之前就在房子附近转悠过,听说这房子装好了起码得散三个月的味道,主人才会入住,所以大着胆子将此处当成了自己的临时落脚地。


    谁知道时运不济,竟然叫他撞上了无苦。


    被警察叔叔表扬了足足十来分钟的小和尚,回去的眉飞色舞,得意洋洋地跟苏木吹嘘“师兄,我一闻他身上的味道,佛主他老人家就告诉我,这不是个好的。”


    必须得立刻撂倒,绝对不能让他再动弹。


    林蕊在边上听得一阵冷哼,毫不留情地从鼻孔中出气“别一口一个佛主,你算出家人吗花和尚鲁智深,冒充出家人。”


    无苦不服气“我不是野和尚,我在清凉寺出的家。”


    说话的时候,他心虚地将手上的肉松面包一口塞进嘴里头,咕咚一声咽下肚子。


    刚才在派出所做笔录时,小和尚盯着人家值班民警当夜宵的面包眼神过于深沉执着,警察叔叔愣是看不下去,宁可自己饿着肚子,也要将面包塞给了聪明勇敢的小英雄。


    “出家人有证不这年头打着佛门子弟的旗号招摇撞骗的可不少。”林蕊说风凉话,“宝华山去过没有别以为我不知道,整个东南地区的和尚出家,唯一能发放度牒凭证的只有宝华寺。”


    没度牒就是无证上岗,不是野和尚是什么


    无苦粉团子似的脸涨得通红,结结巴巴道“我,我年纪还小呢。等我大了我就有度牒了。”


    苏木不甚赞同地将自家小师弟往身后藏了藏,侧过头朝无苦使眼色,示意他忍忍算了。


    千万别跟蕊蕊怼上,否则他绝对占不了便宜。


    小和尚委屈地歪着脑袋,满脸控诉地责备苏木“师兄,你要黑白分明,不能指鹿为马。你不能总是向着我小师嫂说话。”


    当着林家姐妹的面,苏木的脸腾的红了,期期艾艾“你,你瞎说什么呀什么时候那个什么了,我是修行中人。”


    无苦什么都好,就是一张嘴太糟。


    能吃也就算了,还老是信口雌黄,专门胡说八道。


    修行中人哪儿来的媳妇。


    反正这小子也一直看不准。


    林蕊冷笑,伸出手就去揪无苦的耳朵。


    小和尚吓得连连后退。


    他已经知道自家师兄靠不住,赶紧缩在林鑫身后,满脸委屈地控诉“大姐,你看二姐她老欺负我。”


    要是平常,林鑫肯定要训斥这两个男孩子,哪里能随便编排女生。


    但是现在她却顾不上。


    当大姐的人伸手拦下妹妹,然后侧过头,若有所思地盯着小和尚“无苦,你是怎么知道楼下有人的。”


    那江洋大盗说的清清楚楚,他一贯来无影去无踪,一丁儿点儿动静都不发出。


    报案的洗澡堂也强调,他们真的没有看到任何可疑的人。


    要说动静,其实她们姐妹的房间距离大门更近。


    林鑫自认为是个相当小心的人,可她能肯定,当时她真没有听到任何异常的声音。


    那盗贼也郁闷,完全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直接从楼上冲下来,不问青红皂白,就将他直接打翻在地。


    难道练武之人真的耳力目力过人


    无苦得意洋洋,骄傲地挺起胸膛“他踩到我的结界上了。”


    那人太沉,踩得小和尚好生疼。


    如果不是疼得吃不消的话,小和尚都想捏捏鼻子忍忍算了。


    反正通往3楼的大铁门他还设了符,任凭那人有通天的本事也进不来。


    林鑫听得越发糊涂“什么结界为什么他踩着你会觉得疼”


    林蕊目瞪口呆,眼前的小和尚绝对成精了。


    没看她聪明睿智理性客观的小仙女姐姐都已经成功地被这小和尚给绕进坑里头去了吗


    哪儿来的结界啊,我亲爱的姐姐。


    你用脚趾头想,也能猜到啊。


    肯定是小和尚肚子饿,偷偷摸摸跑去厨房找东西吃,刚好那倒霉的小偷进屋,被他迎头撞上。


    堂堂正正的一个大学生,向来坚持唯物主义,怎么现在竟然违心起来了。


    无苦躲在大姐身后,决定不理自己的小师嫂。


    小师嫂好凶的呢,还是大姐美丽又善良。


    林蕊勃然大怒。善良也许她没有,但美貌她必须有。


    少女出手如闪电,一把揪住小和尚的耳朵“睁大你的眼睛好好看清楚,我到底美还是美呢”


    无苦疼得嗷嗷叫,一个劲儿地跟林鑫告状“大姐你看,二姐揪得我好疼。”


    林蕊赶紧拍妹妹的手,责备道“这么冷的天,你也不怕揪坏了人家耳朵。”


    林蕊立刻往姐姐身上扑,各种委屈“姐,你都不爱我了,你也被这小和尚给拐走了。”


    林鑫对于人格幼稚化的妹妹真是一个头两个大,只能由着她假哭,转头又问无苦“为什么他踩着你特别疼”


    “因为他身子沉是。”小和尚眨巴两下眼睛,“他整个人都泡在血里头,所以身上特别沉,踩着我就痛。”


    林蕊一时间反应不过来无苦的言下之意。


    小和尚一本正经地解释“人的魂儿是有分量的。那越好的魂儿就轻,死了以后飞升当神仙。这坏的就分量重,往底下掉。最重的那些就掉进阿鼻地狱了。”


    林蕊听得陈母截杀,半晌才找回自己的耳朵,深表佩服“原来灵魂是泡在水里头的啊”


    合着你们以为这玩意儿按照密度分级。


    密度与水相同的,悬在水中,密度轻的浮出水面,密度大的沉到水底。


    果然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


    脑洞有多大,宇宙就有多大。


    魂儿轻不是八字不稳,容易灵魂出窍吗


    啊呸她也被这小和尚带进沟里头去了。


    无苦理所当然地点头“就是这样啊,不然人死了,哪有上天跟入地的区别。“


    林蕊越听越乐呵“哎哟,我真服了你们,果然与时俱进,还上升到物理学上了。你们佛门不是常说,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嘛。那么请问,轻飘飘的魂怎么能从天上拽下来”


    无苦大字认识不超过三百个,经书也是跟师傅念叨,标准的小和尚念经,有口无心。


    他叫林蕊问得说不出话来,只能吭哧吭哧地强调“至少我说的是真的,小师嫂。”


    林蕊勃然色变,伸手又要揪小和尚的耳朵“你叫谁师嫂呢胡说八道什么呀,一个小和尚成天说这种乱七八糟的话,出家人不打妄语的道理不懂吗”


    她说话声音本来就脆,这么劈头盖脸噼里啪啦的一通,简直像炸鞭炮似的。


    可怜的小和尚一头扎进林鑫怀里,可劲儿的委屈“大姐,你看二姐她又欺负我。”


    林蕊勃然大怒,立刻上去拽开小和尚“你要脸不这么大的人,还出家人呢,居然敢占大姑娘的便宜,看我不揍死你。”


    小和尚刺溜往屋里头跑。


    苏木赶紧开灯,想拦住蕊蕊,给自家小师弟打个掩护。


    灯光一亮,林鑫的脑袋也像是被闪电劈开。


    她浑身一个激灵,追着无苦询问“你说他身子沉,泡在血里头是血,不是雪”


    因为前两天刚下过雪,所以刚才她下意识地就理解成雪水了。


    无苦“啊”了一声,点点头“是血,带着腥味儿呢。”


    林鑫激动起来“好好的魂怎么会泡在血里头”


    无苦茫然,他不知道啊,他师父又没教过他。


    厨房里传来林蕊的惊呼声,她进去倒水喝的。


    众人赶紧冲进厨房,少女的手哆哆嗦嗦指着大菜筐,舌头打结“这这是什么”


    灯光下,菜筐里头赫然掉了只。


    林蕊直接瘫软砸她姐怀里头。


    妈呀,这人生未免也太过刺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