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3读书网 > 玄幻小说 > 穿成亲妈十四岁 > 20-30
    正文 小摊新开张


    林鑫坚决不肯拿出钱。


    开什么玩笑, 这钱是妈临走前留给她用在老太身上的。老太根本就没留在江州住,五十块钱当然得原原本本地还给妈妈。


    林蕊拽着她姐的手,摇来晃去地撒娇“姐, 算我借你的。等我挣了钱立刻就还回头,保准妈不知道。”


    “不行。”林鑫对妹妹的软磨硬泡一概免疫,“你好好学习才是真的。”


    她妈一个月才八十块,五十块钱抵得上他们四口人一个月的伙食费了,哪里能让妹妹随意开销。


    “哎哟,姐,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读书学习将来还不是为了找工作挣钱么, 眼下大好机遇,先挣了这一把再说。”


    林鑫瞪眼, 直接扒开妹妹要掏她口袋的手“说不行就是不行,你老实在家待着, 别瞎胡闹。”


    林蕊试图偷袭, 结果她姐眼明手快,直接将她摁在床板上, 作势要揍她。


    吓得她一个劲儿哎呦乱叫。


    送俩姐妹上楼,顺便进屋叨扰杯茶的卢定安, 见状暗笑不已。他眼睛扫过屋角摆放的小白桶, 好奇地伸过头去“这是什么”


    “鹅蛋。”林鑫警告地瞪了眼妹妹, 松开手往小白桶方向走,“根生叔叔家拿来给蕊蕊吃的。”


    看到这玩意儿,她才犯起愁。


    鹅蛋口感欠佳, 且现在天热不禁放,她少不得要放盐腌起来,不然没几天就放坏了。


    卢定安点点头,手指着鹅蛋“这个,能不能卖给我”


    林蕊眼前一亮,大喜过望“好卢哥,统统都卖给你,我不吃。”


    林鑫立刻反对“不行,别胡闹,不要给她钱。”


    林蕊从床上跳下来,奔到小白桶前头强调主权“这是桂芬婶婶拿来给我吃的,所有权归我,我想卖就卖”


    眼下鸡蛋五分钱一个,鹅蛋足足有鸡蛋五六倍大,一只鹅蛋卢定安算林蕊三毛钱。总共十只鹅蛋,也就是三块钱。


    林蕊翻箱倒柜,眼巴巴地看卢定安“卢哥,鸡蛋要不农家散养的,纯天然绿色无污染。还有茄子豇豆西红柿冬瓜,都是绿色产品。”


    林鑫忍无可忍“好了”


    卢定安立刻识相地摆手“不用了,这些我家都有,要鹅蛋就好。”


    林蕊龇牙咧嘴,哼,媳妇还没娶进门呢,媒人先扔过墙


    她悻悻地将家什收拾好,目光落到苏木身上。


    全程吃着香瓜看热闹的苏木立马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我身上就两毛钱。”


    还是他师父临走前留下给他买馒头吃的。


    林鑫送卢定安下楼,走到楼梯口才小声抱怨“你干嘛给她钱”


    有三毛钱,蕊蕊就能翻上天。三块钱的话,她还不得捅个大窟窿。


    楼道间光线暗淡,昏黄的灯光在少女白皙的面庞上镀上层柔柔的光。


    少女微微蹙着额,眉心显出道淡淡的褶子,卢定安忍不住想伸出手去,抚平她眉心间所有的忧愁。


    楼梯口旁的窗户开着,楼外传来呦呦虫鸣。


    “没事。”卢定安话出口才发现自己嗓子有点儿哑。


    他不得不清个清嗓子才继续说下去,“三块钱她折腾完了也就安生了。不然照蕊蕊的脾气,她说不定会上大街捡破烂去。”


    林鑫柳眉倒竖“她敢”


    卢定安在心中偷笑,暗道哪儿有林鑫这个妹妹不敢做的事。


    他轻咳一声,转移了话题“舒老师那边的补习班你能去吗他们还缺个英语老师。”


    近年物价飞涨,就是工资不涨。连副总理都吃不起大虾,更何况普通教师们。趁着寒暑假,他们以前的班主任开始在外头偷偷收学生补课。


    林鑫点点头“可以,开学之前我都有空。”


    屋子里头,林蕊强行掏了苏木口袋里头的两毛钱,与她妈临走前给她的三张角票放在一起,愁眉苦脸“三块五毛钱够卖什么啊。”


    做寿司的竹帘,串串香的钎子,肯定得掏钱买。还有一堆佐料跟食材,肯定不会从天上掉下来。


    她转过头看苏木“现在空瓶子多少钱一个咱们去捡废品卖。”


    苏木头大如斗“你别指望了。废品都是有地盘划分的,你跑去人家地头上抢生意,当心人家翻脸。”


    要是让鑫鑫姐知道他带着蕊蕊去捡破烂,鑫鑫姐肯定能扒掉他的皮。


    屋子门响了,苏木吓得赶紧站起身,生怕叫林鑫听到了他们的废品计划。


    芬妮伸进脑袋,双手平举到胸前,冲林蕊露出笑“蕊蕊,给你的。”


    布袋子里头都是知了猴,密密麻麻的足有好几十只,集体爬来爬去,企图越狱。


    林蕊睁大眼睛,好奇不已“哪儿来的”


    “在医院里头捉的。”芬妮笑容中带着点儿小得意,“下午我在病房听见知了叫就想到了。后来下楼找找,果然看见一排柳树。”


    芬妮手边没有挖知了猴的铲子,她就在柳树上缠了宽胶布,天黑之后守在柳树旁,看到知了猴爬上树就立刻抓。


    “今晚没月亮,那边又没路灯,不然我肯定能逮更多。”芬妮有点儿惋惜。


    医院里头的知了猴没人抓,密密麻麻,看得人真心痒。


    她不好意思道“就是没法子弄,只能这样拿过来,你用盐水泡了,加点油炒着吃就行。”


    林蕊看着她胳膊上的红包,忍不住抱怨“你干嘛呢,医院草丛里头的蚊子多毒啊。我尝过鲜就行了,你炒了带回去给你爸吃,反正他要补充营养。”


    芬妮抿抿嘴巴,笑了笑,却摇头,坚持不能拿回知了猴。


    林蕊无奈,只得收下,又下意识地说了句“你哪儿来的宽胶带”


    问医院的人要,少不得拉下脸说好话。


    芬妮从兜里掏出钱“我买的,嬢嬢留给我的钱。”


    林蕊眼前顿时一亮,对啊,她怎么忘了芬妮手上还有十一块钱,是他们仨当中的大财主。


    她双眼发光地盯着芬妮,正色道“你要不要跟我们一起挣钱你出钱,我出点子,苏木出力,我们共同发家致富。”


    苏木吓得嘴里头叼着的香瓜都掉了。


    这眼睛一眨,老母鸡变鸭,不是蕊蕊要下海当个体户嘛,怎么成了他的事


    闭嘴林蕊一记眼刀幽幽扎过去。


    要不是他们师徒不给力,她这会儿还在2018年吹着空调吃冰淇淋呢,哪里还用挖空心思挣钱受这洋罪。


    芬妮连忙将钱全都塞到林蕊手上,连连摆手“我不要,这钱本来就是你的。”


    大白鹅是她妈做主拎来给蕊蕊吃的。蕊蕊不肯吃,嬢嬢给卖了,卖掉的钱自然也该归蕊蕊。


    “行了,有钱大家挣,你家现在正是花钱的时候呢。”林蕊抽了十张一块钱,剩下的钱照旧塞给芬妮,“你坐公交车不要钱啊。”


    “还好,我走过来也不远。”


    林蕊差点儿给这个小姐姐给跪了。五站路,她竟然说不远。大夏天来来回回,直接能走的人倒在路边。


    芬妮却无论如何都不肯收钱,坚持说是给林蕊的。


    林蕊硬拼着,将所有的角票都塞回头“我借你的,成不等我挣了钱再还你。要是我没挣到钱,你就等年底我收压岁钱。我撒泼打滚也把钱给收到手。”


    苏木乐呵“那你可得趁着我师父有钱的时候赶紧要,不然到了年底他兜里头未必有钞票。”


    林鑫送完卢定安折回头,进门听声就皱眉“不许问何叔叔要钱,三块钱还不够你折腾啊。”


    林蕊一个劲儿冲苏木还有芬妮使眼色,嘴里头敷衍她姐“知道了知道了,芬妮,你晚上就睡我家。”


    反正根生叔叔伤的是左手又不是脚,晚上也不需要人服侍。


    林鑫也招呼芬妮“你跟蕊蕊睡。”


    房门敲响了,隔壁的周阿姨站在门口“对了,忘了跟你们说。你爸出差了,傍晚的火车,你们把门锁好,啊。”


    林家姐妹面面相觑,早知道这样,怎么也该把老太留下,就让老太睡外屋好了。


    苏木已经一屁股坐在床上,欢快地躺下“那我今晚就睡这儿。”


    怎么都比他师父的小破屋强。


    林蕊嫌弃地撇撇嘴,抬脚踢他“快点儿,赶紧洗刷干净。我妈出差了,可没人伺候你。”


    一大早,芬妮就勤快地爬起床,主动去起煤炉熬粥。


    林鑫听到动静爬下床,打着呵欠出房门,看见王奶奶正指点芬妮怎么用煤炉,再回头听妹妹欢快地打着小呼噜,她忍不住摇头“芬妮,你放着,我来就好。”


    芬妮腼腆地抬起头“没事的,鑫鑫姐,反正我也要煮粥送给我爸吃。”


    林鑫走近芬妮,轻轻地叹了口气“你多辛苦点儿,等你爸妈好了,就松快了。”


    林蕊瘫在床上睡得昏天暗地。昨晚出门逛过就是不一样,睡觉都特别香。


    等她睡眼惺忪地爬起床,屋子里头只剩下她跟苏木大眼瞪小眼。她姐还有芬妮早就吃过饭出门去了。


    桌上摆着米粥跟炒好的知了猴,还有一碟子酸黄瓜跟个咸鸭蛋。


    旁边摆放着本软壳笔记本,上面放着她姐留的字条“吃过饭好好学习,照着我整理的提纲开始从头学。”


    林蕊想都不想,直接将她姐呕心沥血整理出的笔记推到一边去了。


    南辕北辙懂不姐,力气要往对的地方使。


    苏木将咸鸭蛋黄拨到林蕊碗中,自己就着蛋白喝粥,催促她道“快吃啊,你不是要去市场上买东西么。早点儿天凉快,东西也多。”


    林蕊瞧着白粥里头鲜红的咸蛋黄,腌的极好,蛋黄渗出香喷喷红油,色泽诱人。


    苏木看她不动筷子,立刻紧张起来“怎么了,蕊蕊,你看鸭蛋也反胃啊那给你换碗粥,你吃酸黄瓜成不”


    林蕊蓦地鼻子发酸“你对我妈真好。”


    就连吃咸鸭蛋都把蛋黄留给她。


    苏木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我没干什么啊,嬢嬢对我好才是真的。”


    “我不是说我现在的妈,是我上辈子的妈。”林蕊疑惑,“我就不明白了,为什么后来我妈从来都没在我面前提起过你。”


    苏木一下子就不想理林蕊了,愤恨不已“就是,太不够意思了”


    大家认识这么多年的好朋友,她居然三十年后当没他这个人。


    林蕊仔细看着苏木,狐疑道“你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我妈的事情啊。”


    不然按照她妈的个性,也不至于这样。


    “滚蛋。”苏木气呼呼地端走了粥碗,“你自己去市场,我不跟你一块儿了。”


    “哎哎哎,别走啊。”吃过饭之后,林蕊硬生生地拖着苏木往菜场去。


    江州日新月异,三十年前的江州城对她来说就是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她不抓着苏木,三两圈就能把自己给绕晕了。


    此时的街头小吃已经相当火爆。


    从1986年春晚上陈佩斯以及朱时茂两位艺术家表演过小品羊肉串之后,大街小巷都是烤羊肉串的摊子。


    相应的,市场上,孜然粉、胡椒粉、五香粉以及串肉串的钎子一应俱全,只要掏钱就行。


    林蕊没在市场上找到现成的火锅底料。她不知道是现在这项商品还没走向大众还是她自己没找准地方。


    不过她的视线落在菜场的牛骨头上时,她立刻就不纠结火锅底料了。


    她可以自制啊,都有牛骨头跟干辣椒香叶了,她完全可以自制牛油火锅。


    卖肉的贩子倒是挺和气,听说她就要骨头也没发火,直接将剃干净肉的骨头推给她,也不收钱,还笑着开问“你家养的是啥狗啊,看紧点儿,听说要查。”


    林蕊保持微笑,只连连道谢,跳过了狗的话题。


    肉贩子还热心地帮林蕊将牛骨头剁成小块,主动招呼她“吃完了再过来拿。这天热,别放坏了,狗吃了也会拉肚子的。”


    林蕊接过肉骨头放进篮子里,坚持要了坚持要了五毛钱的牛杂。


    肉贩子笑眯眯的“行了行了,下回直接拿骨头,我这牛杂卖的出去。”


    林蕊心道,她可不是不好意思,而是串串香里头,牛杂也是美味。


    她转到鸡鸭市场,原本想买点儿鸭肠,结果人一进去就被味道熏出来了。实在没这个能耐,还是算了,先把手上的食材处理好再说。


    苏木一个劲儿地劝她“蕊蕊你出去,你说要买什么,我来买就是了。”


    林蕊艰难地摇头“不行,我得看到了我才有数。”


    她没找到寿司竹帘,也懒得再去满世界翻。不就是能卷米饭的工具么,用塑料瓶都行。


    一摊市场逛下来,林蕊的启动资金已经用掉八块钱。她赶紧拎着篮子回家,防止自己眼睛大嘴巴小,白花了钱却卖不掉。


    中午林鑫没回来,林蕊直接热了早饭剩下的粥跟知了猴,对付掉自己和苏木的肚子,然后支起锅子熬牛骨头汤。


    王奶奶闻到香味儿探出头,笑着问林蕊“我们蕊蕊真能干,做什么好吃的啊”


    “我干爹从外头学来的好吃的。”林蕊笑嘻嘻地端起剩下的知了猴示意王奶奶,“奶奶,您尝尝这个。我姐干煸的,有嚼劲,特别香。”


    王奶奶哈哈大笑,摆摆手道“行了,你自个儿吃。小心看着点儿锅,别睡过头,把锅给烧没了。”


    林蕊嘴上答应着,手里头不停,给牛骨头过了趟血水,然后加入佐料开始慢火炖老汤。


    等待熬汤的时候,她也不能歇着。所有的食材得清洗干净,然后切片切块,一个个的串到钎子上。


    她跟苏木泡在水池边半天,又叮咚十五的忙了好两个小时,才把所有的材料准备好。


    “寿司。”苏木对她嘴里头的“串串香”没啥感觉,却分外青睐林蕊说的寿司。


    他现在想起来了,在香港大师伯那儿,桌上有过这玩意儿。


    不过他十几年肚里头都没油水,寡狠了,光盯着鸡鸭鱼肉猛吃,没顾上。


    凡事不能惦记,一旦惦记上了,那就越想越心痒痒。


    林蕊一拍脑袋,赶紧淘米煮饭。


    只是煤炉上还熬着牛骨头汤,她一时间找不到灶头煮寿司饭。


    王奶奶听说她要做电视上外国人吃的洋玩意儿,顿时乐得不行。


    她立刻燃起自家的煤炉招呼林蕊“来,你先煮饭。大军那猴子还不晓得什么时候回来,我不急着做饭。”


    林蕊立刻打包票“王奶奶,你不用做饭了,我请你吃寿司,保准好吃。”


    隔壁的屋门打开了,周阿姨抱着小元元去公厕撒尿,闻声笑道“那一会儿我们元元也要尝尝蕊蕊小姨的手艺啊。”


    林蕊不会用煤炉烧饭。她的手艺对付电饭锅还行,碰上煤炉直接歇菜,没人告诉她什么时候饭算好了啊。


    周阿姨抱着元元在边上看热闹,不时指点她一句。


    王奶奶看不下去,连连摆手“行了,放着,我看着,你忙你的去。”


    林蕊抬头看看外头西下的落日,也顾不上客气,赶紧去切酸黄瓜、火腿肠跟腌萝卜干。


    生鱼片什么的她不想,江州人的口味也不爱这个。她做的是最简单的原味寿司,配料只有黄瓜、酸黄瓜跟火腿肠还有自制的烤紫菜以及切碎的蛋皮。


    菜场上卖的紫菜是烧汤用的那种,她没能找到寿司海苔,大概这种海苔现在还没在世面上走俏。


    林蕊索性将无沙紫菜直接在铁锅中加芝麻烤脆了,然后撕开成小块,当成海苔碎。


    至于外面包裹米饭的皮,她直接用豆腐皮代替。蛋皮成本太高了,她觉得不划算,而且家里的锅不是平底锅,不方便摊开。


    王奶奶看她调制寿司醋的时候,忍不住摇头笑,怪能折腾的。


    所有的材料都备好,林蕊深吸一口气,开始真正展现她的厨艺卷寿司。


    原本她还打算用家里的旧杂志,结果周阿姨听说她要做寿司后,立刻拍着脑袋回家去帮她找出个竹帘子。


    那是小元元的玩具窗帘,大小刚好合适。


    林蕊喜出望外,立刻敷上保鲜膜,开始制作寿司卷。她动作快的很,不几时卷好的寿司就码放成小山堆。


    王奶奶连连叫唤“好了好了,你这要做多少啊。天这么热,过一夜就要馊掉。”


    林蕊切着寿司卷,得意洋洋“那我今晚就把它们全都卖掉。”


    周阿姨以前出差时吃过日料,夹了一筷子林蕊的寿司卷尝了尝,点点头表示可以出去卖了。


    林蕊高兴的一把抱起小元元,在她脸上唧一口“乖乖,等小姨卖了钱,给我们元元买盆盆奶喝啊。”


    周阿姨疑惑“盆盆奶又是个什么玩意头你可别乱花钱。元元现在一天三顿饭。”


    林蕊干笑盆盆奶可是我们国宝大熊猫的最爱。


    她转过身赶紧去打水洗头。一下午的烟熏火燎,她脸上快唱京剧了。


    王奶奶在摸出梳子要帮她梳小辫子,乐呵道“是该好好打扮打扮,卖吃的,一眼看上去清清爽爽才讨人喜欢。”


    林蕊却急着要找剪子剪头发,她有件舅妈刚给她做的幸子衫,当然得做出山口百惠头才能配合招揽顾客啊。


    王奶奶吓了一跳,虎着脸皱眉头“瞎胡闹,多好看的辫子,哪里能剪掉。再说了,你长得也不像山口百惠。”


    “打扮。”林蕊急得直跳脚,“亚洲四大邪术之一的化妆术,再配合上灯光效果,绝对没问题。”


    王奶奶却死活不让,并威胁林蕊她要是敢剪掉小辫子,王奶奶就不借三轮车给她了。


    这可是大杀器,林蕊只得偃旗息鼓。


    苏木额上直冒冷汗,拍着胸口大喊谢天谢地。要是他真由着蕊蕊把小辫子给剪了,他师父肯定得骂死他。


    林蕊嘴巴撅得能挂油瓶,悻悻不乐。她还指望着靠“幸子家乡的美食寿司”来打开销路呢。


    王奶奶一听寿司是日本人吃的,立刻拽林蕊的小辫子“傻丫头,学什么幸子啊。小鹿纯子,你跟小鹿纯子长得一个样儿。”


    林蕊立刻精神起来“那我要不要在脸上抹点儿锅灰我姐说我比小鹿纯子白。”


    苏木尤其喜欢看排球女将,不满心中的偶像被她这般诋毁,立刻嘀咕了一句“那你还没小鹿纯子眼睛大呢。”


    林蕊摆摆手,不以为意“眼睛大不大,关键看眼线。”


    可惜林母跟林鑫都崇尚自然之美,家里没有材料供林蕊发挥她的半吊子邪术。最后还是周阿姨哭笑不得地贡献出她的化妆盒,才满足了林蕊作妖的需求。


    饶是如此,执行三光政策的林蕊也没放过苏木。


    她愣是将苏木珍藏许久的小鹿纯子海报给霍霍了,贴在盛放寿司的泡沫盒子上充当宣传画。


    林蕊开口说要出发的时候,苏木差点儿当场跪下。她要是再不走,他真担心自己的裤子都要被她扒了。


    简直就是周扒皮,要了他的人还要他的东西,走过路过绝不放过。


    林蕊走在前头,突然间一拍脑袋“坏了,没来得及煮绿豆汤。”


    苏木都要哭了,一把拽住她“姑奶奶,我求您了。可以了,够了,咱们两个人,再添一样根本忙不过来。”


    这话可说到林蕊心坎上了,她立刻高兴地拍苏木的肩膀“好,等挣了钱,我给你买十章小鹿纯子的海报。”


    王奶奶帮俩孩子端着盛放寿司的泡沫盒子下去,闻言连连摇头“你这孩子想什么呢。蕊蕊长得跟小鹿纯子一模一样,你不看蕊蕊,还非得盯着画上的人看。真是跟你师父学来的破毛病,有两个钱就烧得慌。”


    苏木几乎跳脚,拼命强调“不一样,那不一样。”


    林蕊坏笑着过去跟他咬耳朵“哟,保不齐是你上辈子暗恋我妈没成,所以我妈后来才不提你这个人。”


    很有可能。无论是一见钟情还是日久生情,前提都是先看上对方的外表。


    要是你看到一个人都不愿意看他她的脸,再久也生不了情,因为会本能反感。


    苏木面红耳赤,说话舌头都打结“你你你你胡说八道。”


    太不纯洁了,太坏了。


    “行了,反正你俩最后也没成。”林蕊倒是有点儿感慨。


    其实她妈当初要是跟苏木在一块儿也不错。起码比她的极品妈宝男亲爹强上一百倍。


    看看苏木,眼下虽然还没长开,但虎头虎脑的也挺可爱。关键是对她妈好啊,真好,什么好的都想着她妈。


    苏木气急败坏之下口不择言,结结巴巴道“那那你怎么不说是她暗恋我没成,因爱生恨了呢。”


    林蕊几乎要笑得肚子痛,各种鄙视眼“切,我妈才没那么小气呢。”


    谁年轻时没二五眼过,恋爱失败也不至于老死不相往来。


    王奶奶从杂物间里头推出三轮车,只听了一耳朵,连忙点头附和“那是,郑大夫那可真是个爽快人。”


    林蕊笑得见牙不见眼,连连点头“对对对,奶奶你说的对。”


    三人没去江边做生意。


    筒子楼离江边坐公交车还得小半个钟头呢。估计人家公交车司机也不能让她拎着燃烧中的煤炉上车。


    炭火红红,想干什么呢这不是在威胁国家和人民的生命财产安全嘛。


    好在江州初成气候的夜市集聚点也不止一处。钢铁一厂西边的解放公园门口,各种卖小吃的人就不少。


    这两年物价涨得快,做小生意补贴家用的人也越来越多。


    不过国营厂的职工按照三十年后的公务员标准对待,不允许在外面搞兼职。谁敢偷偷摸摸弄了,一旦被发现,立刻开除。


    林蕊深切地怀疑这是因为做小生意比在厂里头挣死工资赚太多。人都是会用脚投票的,一旦发现外快好赚工资难挣,免不了身在曹营心在汉。


    现在的国营厂还管着职工的医疗、住房以及子女教育。


    一个大型国企里头俨然一个与世隔绝的小社会,什么医院、幼儿园、小学等等,一应俱全。


    国企走的是低工资、高福利路线,工资不高但旱涝保收,隐隐有管职工生老病死的架势。


    职工又想在外头挣钱,又惦记着国企职工的高福利,厂里头当然不愿意。


    真正有魄力抬脚走人的毕竟是少数,街上大部分商贩还是现在开始逐渐出现的下岗职工以及先前就一直打短工过日子的人。


    王奶奶在前头骑车,林蕊跟苏木在后面推着,将做生意的家伙什全都拉倒解放公园门口。


    此时暮色微醺,晚风阵阵,空气中已经弥漫起桂子的香气。


    林蕊心道今年桂花开的还真是早,赶紧选了处路灯亮的地方,摆开摊位准备营业。


    她拎出何半仙从香港带回来的录音机,开始播放排球女将的主题曲青春的火焰。


    苏木心疼坏了“我好不容易才淘到的磁带,你惜护着点儿。”


    林蕊一本正经“磁带就要经常听才不容易坏。”


    节奏明快的乐曲声很快就吸引了不少到公园纳凉游玩的客人,不久就有人过来看热闹。


    还有人跳起来,做出凌空扣球的姿势。


    顾客看着林蕊梳着的无刘海小鹿纯子头,笑着揶揄她的身高“哎哟,小鹿纯子要是这么高,那可打不了排球。”


    林蕊戴上口罩,不假思索“是啊,所以咱们中国女排拿世界冠军。”


    客人立刻大笑起来,要了一包寿司尝鲜。


    眼下的小吃摊子,例如凉粉、小馄饨、面条这些大多数都是用瓷碗,客人吃完之后店主洗干净开水烫过继续使用。


    像糖葫芦、烤羊肉串之类的,就是客人买了抓在手里头边走边吃。


    林蕊倒是在市场上看到了白色泡沫饭盒,不过她不想增加白色污染。所以她的寿司做好了是用大铝锅装的。客人要的时候,她再用小塑料袋装好,让客人拿牙签戳着吃。


    原先她考虑过将寿司串起来卖。但是因为食材的缘故,寿司卷没那么紧,戳着容易散开。


    现在开始卖,她才发现散卖也挺好。因为大部分客人都是先花一毛钱尝个鲜,然后才决定要不要再买包五毛钱六个的寿司卷。


    边上归苏木照应的串串香倒是比她想象中的更受欢迎。


    江州虽然地处江南,但因为历史原因,本地人却也能吃辣,口味重的很。炉火旺盛,汤锅翻滚,麻辣鲜香的味儿一散开来,引得不少人垂足询问。


    此时街上的羊肉串两毛钱一串。林蕊卖的串串香要便宜些,无论荤素,一律一毛钱一串。


    王奶奶看生意开张了,这才放心。她朝两个孩子招招手,叮嘱他俩早点儿回去,这才慢腾腾地往家走。


    最后一抹天光消失在远处的山间,暮色笼罩大地,公园门口的人愈发多起来。


    1988年的江州,大部分人家住房都不宽裕,也没有安装空调。


    每逢盛夏,除了对着电风扇看电视的孩子之外,其他人更愿意上公园或者江边纳凉。


    户外的空地上集聚着人群,有的跟着收音机跳交谊舞,有的则在大师的带领下练气功,个个都忙得很。


    等到歇下来,他们又三三两两地在摊子上逛来逛去,或是吃点儿零食或是喝点儿饮料。


    林蕊的寿司卷卖出小十包的时候,她才顾得上喘口气。


    她有点儿傻眼,没想到生意居然这么好。越到后面,人们越不跟她讨价还价,听说一包六个寿司卷只要五毛钱时,立刻爽快地掏腰包买走。


    林蕊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卖便宜了。


    毕竟小馄饨也五毛钱一碗,她一包六个的寿司卷也能填饱肚子了。市场上卖的春都火腿肠要一块钱一根,她还找了很久呢。


    苏木空下手,听了她的抱怨龇牙咧嘴“你行了啊。你一根火腿肠卖了包了多少寿司卷。”


    林蕊威胁性地向他挥拳头“那你也得看我费了多大的力气。”


    前面又来客人了,林蕊赶紧收回手,冲人微笑“几位大哥,你们要不要尝尝寿司跟串串香,保准你们吃了不后悔,吃了还想吃。”


    带头的男人剃着个光头,胸口敞开,露出白花花肚皮,不过倒是没有纹身。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现在还不流行左青龙右白虎老牛坐中间。


    “新鲜啊,解放公园这儿多了摊子,咱们哥儿们居然不知道”光头男人剔着牙花子,左摇右晃地怪笑。


    苏木立刻紧张起来,拦在林蕊前头,向几人赔笑“不好意思,大哥,我们就是学生放假了出来完成老师的暑假实践作业。”


    林蕊深感佩服,苏木不愧是她干爷爷老神棍的徒弟,编起瞎话来连草稿都不用打。


    “呵,现在老师管的还真够宽的啊。”光头男人点点头,突然间沉下脸,“可哥哥我已经毕业好几年了,不归你们老师管”


    林蕊眼睛往人群堆里头一扫,顿时双目放光,扯着嗓子喊“大军哥,你过来”


    光着膀子大摇大摆从公园里头晃荡出来的王奶奶孙子闻声转过头,见几个人围着林蕊跟苏木,赶紧加快脚步。


    “哥儿几个,误会,我妹妹。小孩子好奇心重,非得说要出来练摊。”


    外人当前,王大军也顾不上问仔细,只能先维护自家人再说。


    那领头的光脑袋是王大军的熟人,听他出声,倒也没为难,只点点头道“那规矩还是要有的,图个新鲜可以。长年累月那可不行啊,大家都是混口饭吃的。”


    王大军连连摆手,递了根烟过去“什么长年累月啊,还上着学呢。等一开课,你拿刀逼着他们来摆摊子都不成。”


    光头男接过他的香烟,点了点下巴“行,有你这话就成。哎哟,大军,你妹妹怪标致的啊。”


    “滚蛋你,我亲妹妹。”王大军瞪眼,要跟他急,“我妹妹才多大啊。”


    光头男赶紧双手往下压“别别别,我又没别的意思。我就说她长得像小鹿纯子,怪好看的。”


    “去去去。”王大军从掀开铝锅盖子,瞅了眼没认出来是什么,但还是抓起一把串串递给那三个男人,“好了,吃过我弟弟妹妹的孝敬,你们还是往别处巡逻去。”


    光头男跟他的同伴笑着,又拿了三包寿司卷,这才心满意足地走开。


    林蕊赶紧给王大军也递上一包,讨好地笑“谢谢大军哥,幸亏有你。我真怕他们掀了我的摊子。”


    王大军尝了口寿司卷,夸奖道“这啥玩意儿怪好吃的。”然后又教育起小孩子,“你们两个真是瞎胡闹,大晚上的在家看电视不好吗非得跑出来卖什么吃的。哎哟,这是什么”


    他嘴上嫌弃着,手却不马虎,又从翻滚的铝锅里头拎起两根串串,直往嘴里头送。


    “不错,这个挺香的,配着啤酒喝蛮好。”


    林蕊得意地抬起下巴“那当然,我舅舅说外头这东西可受欢迎了。”


    串串香、麻辣烫,那都是走出国门征服世界的宝藏。


    王大军倒是没继续占小孩子的便宜,只摆摆手吩咐道“卖完就早点回家。谁来找你们麻烦,就报我的名字,告诉他们我是你们亲哥。”


    林蕊点头如小鸡啄米“那当然,三轮车还是王奶奶帮我们骑过来的呢。”


    王大军猛的一拍脑门“完了,我都忘了跟我奶奶说我今晚不回家吃饭了。”


    林蕊直接表达对他的鄙视“哼,我就知道。我让奶奶不给你留饭,奶奶晚上吃的是我做的寿司卷。”


    “嗐,你个小丫头片子。”王大军伸出手,点点林蕊的脑门,赶紧丢下吃完的串串钎子,大步流星往家的方向去了。


    第一晚生意开张,林蕊跟苏木的两个大铝锅都是一扫而空。到最后,连林蕊放在泡沫盒子下层,用来给寿司卷降温的冰棒都叫她卖出去了。


    因为时间久了,冰棍有些融化,她清仓大甩卖。


    十根冰棍除了她和苏木一人一根用来犒赏自己外,剩下的八根全都以两分钱一根的价钱卖了出去。


    林蕊斗志昂扬,举着手跟苏木信誓旦旦“你等着,明晚我请你吃奶油冰棒。”


    绝对鸟枪换炮。


    苏木却紧张得不得了“快,咱们赶紧回家。”


    他卖串串香的时候没顾上看,刚才收拾东西准备回家了,扫了眼装钱的布包,才吓了一跳。鼓鼓囊囊的,好多角票。


    两人匆匆将三轮车又塞回杂物间,然后捧着两个铝锅往楼上去。


    王奶奶听到脚步声探出头,见两人安然无恙才松口气,招呼他们道“煤炉在杂物间,别管了,明儿我给你们拎上来。赶紧洗洗早点睡。”


    林蕊胡乱应和着,开了门又扭过头,一本正经地叮嘱王奶奶“奶奶,你不许告诉我姐。”


    这要是让林鑫知道了,肯定逼着她继续在家学习。所有的变革都是下克上,先行动后理论,等她挣了钱才是硬道理。


    王奶奶笑得合不拢嘴,连连点头“知道知道,你姐还指望你考大学呢。”


    蕊蕊压根就不是学习的料,挣钱买新裙子穿,挺好。


    林蕊顾不上挽回学渣的名誉,跟苏木对视一眼,二话不说,锁上门就开始点钱。


    “电视,电视,把电视机开了。”


    电视里头传出来的声音,可以作为最好的屏障。


    等到所有的角票、分票都算清楚之后,两人大眼瞪小眼。


    妈呀,这生意能做,毛收入竟然有五十三块钱。就算剔除了本金以及家里头的蔬菜、大米以及煤球全部成本,他们一晚上也挣到了十几二十块。


    林蕊高兴地一把抱住苏木,连蹦带跳,简直憋不住要喊出声“发财了”


    今晚还只是个开始,以后肯定能挣更多钱


    苏木也激动得又吼又叫,耶耶耶


    房门开了,林鑫狐疑地站在门口“你俩干嘛呢”


    作者有话要说  春都牌火腿肠是1987年进入市场的,不过直至1989年才走俏全国。阿金也不知道1988年的春都火腿肠有没有一块钱一根的价格,实在查不到资料,还请见谅。九十年代是有的。当时的春都火腿肠含肉量高达85。


    1988年,国家取消价格双轨制,放开了物价管制,使官倒的活动空间大大缩小,但同时物价也开始飞涨。


    女主对这段历史并不了解。她真学渣。


    另外,小鹿纯子的扮演者荒木由美子个头其实不高,据说只有一米五三。拍电视剧时的道具全是特制的。当年这部剧真的很红很红,后来由重播过好几次。


    还有就是,鹅的产蛋量不高,好像一年才生六十枚蛋。


    正文 生意新伙伴


    林蕊一屁股坐在床上, 用身体挡住今晚的收成,矢口否认“我俩什么都没干。”她没理气也壮,还先发制人, “姐,你干嘛去了,怎么到现在才回来。”


    等目光扫到家门口的卢定安身上时,她立刻长长地“嗷”起来,原来如此。


    三更半夜,孤男寡女,到底干嘛呢


    林鑫俏脸飞红霞, 波光潋滟的大眼睛狠狠地瞪过去“胡说八道什么啊还不赶紧洗澡睡觉多晚了还在看电视作业写了没有,书看了没”


    林蕊下意识地嘲笑她姐心虚。任何试图转移话题的行为都是心中有鬼。


    林鑫柳眉倒竖“就你话多, 赶紧洗澡去,一身的灰。你这是在地上打滚了。”说着, 就要伸手拉林蕊起来。


    “好了, 我马上去。”林蕊藏在背后的手终于够到了毯子,盖住了呈堂证供。


    她施施然站起身, 嘴里头掩饰性地哼着小曲,直接往门外走。可惜她背后没长眼睛, 不知道自己裤子上沾了纸币。


    随着她走路的动作, 绿莹莹的纸币娇羞地一颤一颤。


    “站住”林鑫喊住妹妹, 从她屁股上拿下两毛钱,微微一笑,“这是什么”


    林蕊大脑当机, 立刻强调“我的零花钱,原来掉床上了啊。”


    林鑫微笑,猛的掀开毛毯。


    苏木绝望地捂住眼睛,完了。


    小金库暴露无遗。


    身后的电视机传来主持人字正腔圆的播报“人民银行今年5月起发行100元券人民币,昨日,深圳发现了第一张100元券机制胶印如同幽灵,打击制贩犯罪任务艰巨”


    林鑫看着码放的整整齐齐的角票跟分票,勃然色变“钱哪儿来的我告诉你,你要是敢瞎胡闹,我马上把你送去派出所”


    林蕊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听到新闻中播报的“对此,我们必须保持高度的警惕,扩大反斗争的成果,为改革开放和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创造一个良好的环境。”


    她顿时瞪大眼睛“姐,你想什么呢”


    她姐怎么这样,就不想着她点儿好。这态度,都赶上家有儿女中的刘梅对待刘星了。明明亲妈,却连后妈都不如。


    林鑫沉下脸“那这钱怎么来的三块三毛钱能生蛋啊,还给我孵化出这么多子民”


    床上的这些加起来,起码得有四五十快蕊蕊这几年的压岁钱都是有数的,早被她买零食吃光了。现在社会上物欲横流,形形色色的坏人层出不穷,谁知道爱耍小聪明的妹妹会不会着了别人的道。


    “我倒是想呢我有这能耐的话我早就是万元户了。”林蕊眨巴两下眼睛,脸不红气不喘,“这钱是苏木给我的。”


    苏木腿一软,差点儿直接呲溜到地上。他就知道蕊蕊是个没义气的,关键时候永远第一个把他踢出去当替罪羊。


    林蕊关键时候没坑死小弟,继续人不抖气不喘地编瞎话“姐,你不许打这钱的主意。这可是苏木的私房钱,他攒了好久。”


    林鑫蹙额忖度,何半仙是个没成算的,手上有钱时对孩子大方的很,看到蕊蕊就给她钱买零嘴。


    苏木是他徒弟,想必也没被苛待。加上先前他们师徒才去香港混过,手上有点儿钱似乎也说得过去。


    她目光再扫过床上的纸币,有新有旧,大部分都是旧的,的确不太像。


    林鑫放下心来,却依然狐疑“苏木的钱为什么拿到这儿来”


    又不是三毛五毛,这可是十块。


    林蕊一脸理所当然“我来保管啊就我干爹那屋子,回头老鼠就能把钱都嚼成碎渣渣。”


    林鑫真是听到天底下最大的稀奇了,对妹妹的厚脸皮也见识到了家。


    她还帮苏木保管私房钱她比老鼠更厉害


    林鑫恨铁不成钢地瞪苏木“你就记吃不记打。没两天她就能给你祸害光了。到时候你哭都没用”


    说着,她的鼻子敏锐地抽了抽,这什么味儿啊


    林蕊心中一凛,赶紧先声夺人,昂着小下巴强调“谁说的,我还请苏木吃烤羊肉串呢。你闻闻,味儿还没散呢。”


    苏木差点儿当场跳起来。


    说大话也不怕风闪了舌头,别说烤羊肉串了,她连五分钱一根的奶油小冰棍都舍不得给他买。


    “呵”深谙妹妹本性的林鑫立马拆台,“你请客,人家苏木付账是不是”


    林蕊努力保持平视姐姐的视线,一脸良民“才没有,我卖鹅蛋挣的钱。”


    卢定安在门口听着,忍不住轻笑出声。他赶紧抿住嘴,借口想喝水,他渴了。


    林鑫懒得再跟妹妹掰扯“行了,把钱收好,丢了哭鼻子可没人管你们。”


    反正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愿挨,她哪里管得了小孩子怎么相处。


    林蕊端起暖水瓶晃晃,轻飘飘的没有丁点儿分量。


    她早上才打好水出门的,妹妹喝完了居然也不知道再去打一瓶。


    此刻太晚了,林鑫总不好再骑上她妈的自行车去厂里打水。


    她只能无奈地摇摇头,拎着烧水壶去水龙头下面接水,准备自家烧一壶。反正他们都还没洗澡,多烧点儿也不怕浪费。


    姐姐一出门,林蕊立刻如释重负,又一屁股坐回床上。


    谢天谢地,总算把她心细如发的姐姐给打发过去了。


    卢定安旁观者清,自然看出里头还藏着猫腻。他点点两个庆幸逃过一劫的弟弟妹妹,摇摇头,低声念叨“你们啊”


    林蕊龇牙咧嘴,威胁性地瞪着卢定安。还想娶她姐当姐夫不想的话就识相点,千万不要得罪小姨妹。否则小鞋穿不死他。


    卢定安赶紧举起手,表示算她狠。他不跟她抢在她姐心目中的地位,他什么都不知道。


    房门外头传来林鑫疑惑的声音“蕊蕊,煤炉呢你把煤炉放哪儿了”


    怎么橱柜里头空空如也


    十级地震警报林蕊浑身一个激灵,立刻往门口冲“我丢干爹那儿了,忘了拎上来。”


    “何叔叔回来了你也不怕麻烦,就在楼上做饭不就行了。”林鑫嗔了妹妹一眼,摇摇头道,“算了,我去拎回来。”


    林蕊身上寒毛直竖,一把拽住她姐“姐,你看看我做的火锅好不可香可好吃了。”


    她拼命朝苏木使眼色,二愣子终于反应过来,一溜烟地往下冲“我去拎。”


    林蕊这才放下心,清清嗓子,主动汇报“姐,我跟苏木今天吃火锅了。”


    因为楼上地方小,搁在屋里头煮火锅又怕味道全都沾到床褥上,所以他们索性将煤炉拎到何半仙小屋前的空地上,边涮边吃。


    林鑫好奇“就用煤炉煮水一直开着”


    “那当然了。”


    林蕊心道,她们寝室可都是用电饭锅煮火锅吃的。


    她掀开铝锅盖子,示意林鑫看串串香的底料,得意洋洋“香不我用牛骨头熬的,滚的时候可香了。什么冬瓜片、土豆片还有豆腐皮、百叶结,放进去一煮,香的要命。”


    “还挺会吃的啊。”林鑫探头看了眼黑红的底料,见油汤中漂浮的干辣椒,她立刻皱皱眉头,“少吃点儿,免得上火。”


    林蕊振振有词“夏天暑湿重,就该多吃辣的多出汗。”


    林鑫伸手端起铝锅往门口走“行了,就你一肚子歪理。”


    林蕊急了“姐,你干嘛啊。”


    “倒掉啊。”林鑫一脸理所当然,“不倒掉等着明天一早闻馊味儿啊。”


    林蕊想要挠墙,姐,这可是老汤,好些火锅店的老汤都数年不换的,据说越熬越香,越熬越有味儿。


    当姐姐的人可不管这些,直接干净利落地倒掉一锅麻辣红油汤。都冷了居然也香辣味四溢。


    林蕊无奈认命,好,每天换新汤才营养又健康,起码减少了亚硝酸盐中毒的风险。


    卢定安看姐妹俩你来我往憋笑憋得辛苦,又怕自己真笑出声会得罪向来气性大又记仇的林蕊,赶紧起身告辞“不早了,我先回去了。林鑫,明天见。”


    林鑫相当不好意思,连口水都没让人喝上。


    她赶紧去箩筐里头翻黄瓜,准备洗干净了给卢定安吃着解解渴。


    箩筐一拖出来,林鑫就愣住了。怎么回事,舅舅给家里头捎来的一袋子黄瓜呢今儿一个白天,蕊蕊跟苏木全干光了


    由不得她多想,卢定安已经要出门,林鑫只得又翻出两只西红柿,去水龙头下洗干净递给卢定安“你先将就着吃。”


    卢定安知道她肯定发现了什么,安慰她道“没事的,蕊蕊劲头过去就好。”


    林鑫心不在焉地应着,正碰上苏木吭哧吭哧地拎着煤炉上来。


    她立刻跟卢定安道别,打发人下楼,只拉着苏木到边上,沉下脸盘问“你老实说,今天你俩都干嘛了”


    林蕊正贴在门口听动静呢,哪里能让她姐阴谋得逞。她立刻冲出去,拦在苏木面前“没干什么,我们就在家吃火锅来着。”


    林鑫冷笑“哟,没看出来,你俩肚子是弥勒佛啊,居然能干掉半个冬瓜,一袋子土豆”


    还有黄瓜跟菜心,舅舅送上来的一蛇皮口袋竟然被他们干掉了起码四分之一


    怎么没见他俩吃撑啊


    “又不是光我俩吃的。好东西要分享。”林蕊撅着嘴巴煞有介事,“王奶奶、周阿姨还有大军哥都吃了。就连玲玲姐跟小元元还吃了我做的寿司呢。”


    林鑫狐疑的很。


    她也不跟死鸭子嘴硬的妹妹硬缠,只丢下人,自行切了两只香瓜分别送去对门跟隔壁,笑着道歉“蕊蕊瞎胡闹,还请多担待。她都跟我说了,下次一定不会再这样。”


    林蕊站在走廊上目瞪口呆。她姐也太阴险了,这简直就是使诈,诱供专门欺骗淳朴的中老年妇女。


    身为天之骄子大学生学霸,林鑫同志,你这样做合适吗


    林蕊拼命地摇头摆手,没有,她比刘胡兰都坚贞。


    周阿姨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只笑着夸奖“蕊蕊手艺不错,寿司做的蛮有那么回事的。玲玲跟元元都喜欢吃。”


    王奶奶刚想夸串串香,楼梯口又走来两个人。


    林蕊眼前一亮,赶紧扬声道“大军哥,我做的火锅好吃不”


    “什么”王大军到底眼神好,总算瞅见林蕊那快飞出眼眶的眼珠子。他看了只想乐,拼命头憋着笑,含混应道,“蛮好,不错,挺香的。”


    说着,他随手将身后的丫头拎出来,往他们眼前送,“行了,到家了。”


    他转过头瞪小姑娘,“下次别一个人在公园没人的地方瞎溜达。胆儿肥的你,一个小丫头也不怕出事。”


    芬妮脸色苍白,嘴唇发淡,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


    林鑫看着不对劲,赶紧含混地跟王大军道谢,将手中的香瓜塞给他。转过身,她一把抓住芬妮的手腕,将人带回家。


    “怎么回事你怎么跟他在一起你大晚上的去公园干什么”


    芬妮低着头,牙齿死死咬着下唇,几乎要渗出血来。她不吭声,只将一个扎紧口的布袋子推给林蕊。


    那里头上下蹦跶的,可不是知了猴。


    林蕊赶紧拿水将知了猴泡进去。知了猴泡在水里就暂时进入休眠状态,不会进化为成年金蝉飞走。


    医院里头的柳树有限,能抓到的知了猴也有限。保安巡逻的时候,还不让芬妮抓知了猴,说是不安全。


    芬妮急了,索性跑到解放公园里头去找。之前她路过公园,听到杨树上好多金蝉在叫,估摸着树底下肯定埋着许多知了猴。


    哪知道,公园里头的知了猴虽然多,可牛鬼蛇神也不少。她越走越偏,最后叫几个小混混给围住了,非说她破坏生态平衡,要罚她的款。


    芬妮当然不同意,她也没钱。她说要用知了猴越难听,最后就开始嘴上手上不干净了。


    说来也是她命大,恰好回家被王奶奶念了通的王大军坐不住,又跑到公园里头,看能不能在树上找到野生猕猴桃打牙祭。


    他听到了芬妮的呼救声,本能地过去看。见小丫头有点儿面熟,他就见义勇为了一回,把人给救下了。


    等骂走了那几个丢人现眼的家伙,再一问芬妮的身份,王大军干脆把人给带回筒子楼。


    这么晚的天,公交车都停开了。再让她走回医院去,简直就是放块肥肉丢马路边。


    林鑫听了心惊肉跳,伸出手一把拽过知了猴,丢在地上,厉声教训芬妮“你胆子也太大了。万一有个什么事,你这辈子说不定都交代进去了。”


    前两年严打的时候,街面上堪称太平,连小偷小摸的人都难觅踪影,生怕被拖去直接枪毙了。


    可这两年,鱼龙混杂的情况又多起来。江州治安在全国都算是相当好的,却也难以杜绝各种违法犯罪现象。


    像是碰上耍流氓的、占便宜的甚至是强行发生性关系的,因为害怕旁人指指点点,受害者多半也只能吃闷亏,自己咽下苦水去。


    芬妮唇色惨淡,惊惶地看着林鑫,结结巴巴道“我我没想到他们竟然敢这样,公园里头那么多人呢。”


    她本来以为公园很安全。


    林鑫叹气“那你也不能一个人往那么偏的地方去,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林蕊想到那个著名的某地强奸案高发,警方呼吁女性在没有男性陪伴的情况下不要单独上街,或者干脆天黑后别出门。


    有人反驳为什么不干脆限制男性晚上出门,潜在受害者反而比潜在凶手更没有人身权利。


    给他们上课的教授无奈道,当改变不了这个世界的时候,人们所能做的就是尽可能去适应。


    结果底下有小姐姐议论,那为了安全起见,男的也还是别出门。谁知道凶手是不是双向插头,小哥哥跟帅大叔们也都不安全。


    咳咳,这楼歪的,画风惨烈。


    林蕊捉住芬妮的手,轻声道“你别捉知了猴了,我尝过鲜就行了,又不是要天天吃。”


    芬妮认真地看着林蕊“不行,这是给你补充营养的,知了猴的肉能安神。”


    蕊蕊的魂叫她爸吓得飞了,人家大度不计较是人家心胸宽广,她怎么能当没发生过这件事。


    林鑫头痛,小孩子太早熟懂事也让人无奈“行了,你这点大的年纪,怎么心思还这么多啊。赶紧冲个澡,早点儿睡觉。明天不许再去捉什么知了猴。否则你捉了我就给你丢掉”


    三个小的立刻噤声,赶紧去端盆冲澡。也来不及等烧热水,好在现在天也不凉快,用自来水简单擦洗一下也能凑合过去。


    林蕊闻闻自己身上的味儿,相当无耻地自我安慰,不怕,少女自带芬芳,这都是生活的味道。


    夜色深沉,芬妮躺在林蕊身边,久久都不动弹一下。


    林蕊听见上铺传来她姐平稳深沉的呼吸,贴近芬妮耳朵边,小声道“没事,明天我来想办法。”


    知了猴这么香,没理由因为几个小混混耍无赖就放弃了知了猴。那岂不是因噎废食。


    第二天一早,林鑫又早早煮好粥就出门去了。


    呵,夏天也是草木荣发的季节。她姐可恰逢风华正茂的好时节。


    林蕊拉着芬妮的手叮嘱“今晚你先别进公园,到门口找我,我给你想办法。”


    她的办法是找同伴。


    单身小姑娘容易碰上不怀好意的乌龟蛋子,但加上位老奶奶就大不同。


    除非是穷凶极恶的匪徒,否则一般人都不敢轻易招惹中老年妇女。


    江州中老年妇女历经生活沧桑,能文能武,以一敌百,横扫千军。


    道行不深的小混混碰上江州大妈,其战斗力就如大白鹅面前的林蕊,妥妥被ko的份,唯有闻风丧胆,见之拔腿就跑。


    王奶奶帮两个孩子将三轮车骑到公园门口时,林蕊赶紧冲等在树下的芬妮招手,然后转头兴高采烈看老人“奶奶,我说的能陪你一块儿抓知了猴的人在这里。”


    王奶奶原以为她随口说着玩,看到芬妮,她连连摆手“不成不成,奶奶年纪大了,眼睛不行。知了猴鬼着呢,跑得快得很。”


    “没事儿,我们有办法。您老人家只要跟着芬妮,保准今晚起码能收获七八十只。”


    她压低了声音央求,“奶奶,芬妮想给她爸增加营养。她妈刚生孩子,她家现在困难。”


    王奶奶这才点点头“行,那我就跟着去看看。都是好孩子,孝顺。”


    林蕊将手电筒塞给芬妮,又递了个哨子过去“万一有坏人,你立刻吹哨子。公园巡查队的爷爷奶奶听到了,肯定会过去。”


    解放公园的巡查队是附近几个大厂的退休工人自动组建的,每晚都沿着公园里头巡逻,有效地震慑了犯罪分子。


    昨晚那几个王八蛋一是仗着天色晚,二是大概看出来芬妮不是城里人,存心欺负乡下小姑娘呢。


    芬妮接过哨子,跟林蕊保证“我今晚肯定逮一百只知了猴。”


    “行了,你可别勉强。”林蕊见有客人走来,赶紧戴好帽子口罩。


    自古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她妈是厂医,家里头的一次性手套以及口罩帽子总不会缺的。


    青春的火焰乐声中,林蕊笑眯眯地问客人“要不要尝尝我们的寿司都是刚做的,特别新鲜好吃。小鹿纯子知道不日本人就爱吃寿司。”


    结果她话音刚落,对方就冒出句日语“您师从哪位”


    哎呀妈,居然真碰上国际友人,看来追番十多年的压箱底功力必须得使出来了。


    林蕊立刻全力以赴“书,我跟着书上学的。不过中国古代也有将米饭跟鱼肉放在一起食用的方式。这就是文化最有意思的地方,因为可以传播,也可以不断的发展。”


    客人是江州大学的外语系的日语外教,她夸奖了林蕊的手艺,却惋惜寿司中没有生鱼片。


    “我姐也在江州大学读书,念的是医学院。”林蕊用中日文混杂的方式交流,听到客人的惋惜就摇头,“不行,江州人不爱吃生鱼片,再说我也没办法保证生鱼片的新鲜。”


    日本外教买走了一包寿司卷,林蕊欢快地收下钱,然后面对三张呆若木鸡的脸。


    “干嘛啊”她莫名其妙,怀疑刚才寿司卷的饭粒粘在自己脸上了。


    苏木激动万分“蕊蕊,你真会说日本话啊。刚才她说的我一句都听不懂。”


    “连蒙带猜呗,人家说的都是最简单的。”林蕊煞有介事,“语言的功能在于交流,只要能说上话,大功告成。”


    她那追番学会的日语水平应对动漫跟日剧勉强凑合,更复杂的就别想了。


    饶是如此,她也已经足够镇住苏木和芬妮。


    就连王奶奶都像发现新大陆一样,大有林蕊非昔日吴下阿蒙,必须得刮目相看的意思。


    “到底是林工跟郑大夫的女儿,知识分子书香门第出来的就是不一样。”王奶奶叹气,“你姐姐没说错,你要是好好学习,肯定能考大学。”


    跟着电视自学就能出这样的成绩,要是再有老师当面教,那还得了。


    林蕊心道要是跟着老师学,她肯定睡得天昏地暗。她看英美剧一头神劲,上英语课还不是习惯性犯困,听说读写都不亲。


    哎哟,想起来了,今年她还有四级要考。也不知道2018年的世界得乱成啥样了。


    无论是十四岁的她妈,还是四十四岁的她妈,除非锦鲤光环亮瞎老天爷的脸,否则肯定没希望考过四级。


    芬妮满脸钦佩地看着林蕊“蕊蕊,你真了不起。”


    “行了。”林蕊赶紧摆摆手,作为学渣被如此商业尬吹,她也会不好意思的,“知了猴,你们赶紧去绑胶带。”


    夕阳西下,公园门口的人渐渐多起来。


    林蕊将一饭盒干煸好的知了猴摆在旁边,借着煤炉的热度温着。这玩意儿趁热吃最香,冷了就没那个味儿。


    公园外绿化带的地灯刚好打在林蕊摊子上,没等她开始推销,昨晚那三位地头蛇又来了。


    “哟,小鹿纯子,这是什么今天又添新品种了”


    知了猴在江州不太受欢迎,三十年后的林蕊号称吃遍江州大小饭店,也没怎么见到知了猴。


    她直接用牙签戳起一只干煸好的知了猴,递给带头的光脑袋“大哥你尝尝,我哥说好吃,特别喜欢这一口。”


    光头男直接就着林蕊的手咬过去,笑得意味深长“你哥人呢,跑哪儿去了。”


    “不知道。”林蕊回答得干净利落,“保不齐给我找嫂子去了。我奶奶在呢,要不我问问她,回头再告诉大哥你。”


    光脑袋瞥了眼林蕊扁的跟平板一样的胸口,笑了笑,又用牙签戳起几个知了猴,给两位手下都尝过以后,拿了三包寿司卷跟十根串串香,总算走了。


    苏木吓得心惊胆战,佩服地看着林蕊“蕊蕊你胆子真大,我都吓死了。”


    这几个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人。


    林蕊倒是不怕,她就是心头滴血,三块钱啊。这伙人拿走的东西,她能卖三块钱了。


    算了,她自我安慰,强龙压不过地头蛇,权当是交保护费了,总比生意做不下去强。


    旁边等着的客人待到这三位刺儿头走,才敢靠近,好奇地指着饭盒里头的知了猴问林蕊“这东西是什么怎么卖”


    “知了猴,可香了,比瘦肉还好吃。”林蕊赶紧递上牙签,“一毛钱三个,保准您吃了还想吃。”


    她本以为客人会迟疑,不想旁边有人催促“吃,要是难吃,刚才那个活闹鬼还不得把摊子给掀翻啊。”


    客人立刻掏出一毛钱,直接来了三个,干净利落地进了嘴巴。


    林蕊目瞪口呆,她倒没料到,那几个人居然还具有广告明星的效应。


    暮色渐深,路过的客人越来越多。


    她现在愈发觉得八十年代的江州人民购买力杠杠的,无论是寿司卷还是串串香,亦或者知了猴,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地被消耗掉。


    等到远处寺庙的钟声悠悠响起,大喇叭提醒十点钟公园关门的时候,林蕊的摊子已经被一扫而空,连根冰棍都没剩下。


    她跟苏木面面相觑。


    因为手上有了钱,今天他们相当大手笔,准备的材料比昨天多一倍,不想竟然也被扫荡光了。


    有些出公园门准备买了回家路上吃的客人,未能如愿以偿,还抱怨了两句林蕊“小姑娘,出来卖东西,货就要准备周全。”


    “不好意思,天热,我们怕东西多了容易坏。”林蕊陪着笑。


    她看王奶奶跟芬妮满脸红光地走过来,赶紧跳起来招招手。


    公园里头的知了猴多年没被人逮过,堪比郑家村水坑中的小龙虾,不知自美,标准傻白甜。


    王奶奶兴高采烈“我估摸着数了下,起码有两百来只,能炒两大碟子了。”


    她儿子儿媳妇早年车祸去世,全靠着微薄的抚恤金抚养孙子大军。


    孩子长大后,王奶奶本指望他能要加强职工素质,入厂职工一律起码得高中毕业才行。


    大家私底下议论,就是看钢铁厂效益不错,哪儿都往里头塞人,职工严重饱和。


    后来王奶奶辗转托了人,才将大军活动进肉联厂。可惜从他进厂起,肉联厂就江河日下,每个月工资紧巴巴,祖孙俩的日子也捉襟见肘。


    王奶奶还琢磨着要给孙子挑上门媳妇,那更加得精打细算地过日子。


    彩礼钱要出的,三大件不能缺,结婚总得收拾清爽家里头。开门七件事,柴米油盐酱醋茶,哪一桩能少了钱啊。


    林蕊听老人一面推着三轮车,一面絮絮叨叨地说话,忍不住想笑。


    果然那句话说的没错,世界上999的人烦恼都源自于没钱。谁说宝马车上一定要哭,坐在自行车后面冻哭的人恐怕更多。


    三轮车推到杂物间门口,王奶奶锁上门,心满意足地拎着知了猴上楼“行了,省了两块多钱。”


    眼下物价飞涨,一斤肉都从一块五涨到两块二,还要肉票。这知了猴又香又酥,岂不是能抵上一斤肉。


    况且现在连肉联厂职工都不容易买到新鲜肉,冻肉哪有知了猴香。


    林蕊左右看看,拉王奶奶进屋“奶奶,你想不想把知了猴真换成钱”


    王奶奶失笑“这也就是没钱的人用来糊弄自己的嘴巴。要真顿顿有肉,谁稀罕吃这玩意儿。”


    “你卖给我,两分钱一只,我给你卖出去。”林蕊得意地抬高下巴,“我要赚差价。”


    王奶奶笑得厉害,权当小孩子糊弄她玩儿“行行行,奶奶等你挣钱买新衣服穿啊。”


    林蕊赶紧点点布袋子里头的知了猴数目。霍竟然足足有三百七十五只知了猴。


    等等,她要列个算式除一下,这得多少钱。


    苏木丁点儿不掩饰嫌弃“你一个初三的学生,你好意思吗3755=75,你都不会口算”


    啊呸她还记得住算式,没找计算器就算不错了


    苏木直接从口袋里头数出七块五毛钱,摆在小桌上“芬妮四块,奶奶您三块五,成不胶带是芬妮买的,得算成本。”


    王奶奶连连摆手“等你们把知了猴卖出去再说。别瞎糟蹋钱,以为挣钱容易啊。”


    三块五,她家大军一个月才六十八块钱。她捉两旬知了猴,就能赶上大军一个月的工资了。


    王奶奶看着苏木,语重心长“你攒点儿零花钱也不容易,别跟你师父似的,今朝有酒今朝醉。总得想想隔夜粮。”


    得,王奶奶是把这七块五毛钱当成苏木的私房钱了。筒子楼果然没有秘密,昨晚她都把电视机开了,江州新闻也挡不住话音传出去。


    林蕊赶紧示意苏木收起钱“行,那等我们明天卖出去了,再给您钱。”


    晚上在卫生间冲澡的时候,芬妮没忍住,小声问林蕊“你怎么卖啊,现在医药公司都不收蝉蜕了。”


    她小时候还有人上村里头收蝉蜕,那玩意儿能入药治病,一分钱两个。据说再往前十年更贵,她姐姐卖的那会儿一分钱一个,两只蝉蜕就能买一支铅笔。


    后来就越来越便宜,从一分钱两个跌到五个,再后来,索性根本没人要蝉蜕了。


    林蕊痛痛快快地用热水擦洗着身子,打着呵欠道“你甭愁,山人自有妙计。”


    芬妮羡慕地叹了口气“你真厉害,什么都会。”


    林鑫拎着热水壶到洗澡间,听到屋里头的动静,立刻摇头“她还什么都会呢,要真会就好了。”


    林蕊赶紧噤声,擦干身体,先发制人地跑出去盘问她姐“你跑哪儿去了一天都不见人。”


    林鑫伸手点她的脑袋“这话得问你,晚上去哪儿玩了”


    林蕊惊悚,下意识地否认“没啊,我在家看电视呢。”


    这谎话撒的,真是没一点儿质量。林鑫是实践派,直接摆事实拿证据,她拽着妹妹的手去摸电视机“看电视”


    看到现在,电视机根本没发烫简直笑话


    林蕊想挣扎一下,说自己抵抗住了发哥的魅力,在家好好学习来着。不过没开口,她就放弃了,显然这话不具备任何可信度。


    “我就是跟苏木一块儿出去溜达了。”林蕊煞有介事,“天这么热,我给国家节约电呢。”


    林鑫戳了下妹妹的脑门“我替国家谢谢你啊。老实交代,是不是跑去解放公园了”


    林蕊背上寒毛直竖,谁到底是谁出卖了她还够不够意思啊


    林鑫明察秋毫,哪里还看不出问题,她顿时拉下脸“我怎么说的不许再练气功”


    她今天下午代人上物理课的时候就气得不轻。


    都全面建设四个现代化了,居然还有人在课堂上堂而皇之地表演所谓的耳朵认字。


    还认字呢,能听懂人话就不错了


    结果那人拿那位著名的物理权威说事,强调两弹一星的元勋以党性保证人体特异功能是真的。


    林鑫气得七窍生烟,忍不住怒吼,牛顿再伟大,研究的炼金术也是荒谬的


    国之大耻,居然寄希望于子虚乌有的气功超能力来解决科学发展落后的困局。


    林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连连否认“没有,我就是跟苏木一块儿去抓知了猴了。公园里头好多呢。”


    不是练气功就好。


    林鑫将妹妹拉进屋,摸着她的头压低声音“你想帮助朋友,很好,但是你也要注意安全啊。昨晚芬妮才差点儿出事,今晚你又去。你以为真有事,你们三个孩子能抵什么用”


    “不不不,还有王奶奶。”林蕊半真半假,“王奶奶说大军哥喜欢吃这个,所以跟我们一块儿去逮知了猴。”


    林鑫这才放下心来,抓着妹妹的胳膊看,立刻心疼地皱眉“怎么不穿长袖啊看看蚊子咬的。”


    她赶紧从木格子上的药箱中翻出药膏,给妹妹抹上。


    林蕊上辈子独生女,虽然她家楼上的小哥哥对她百依百顺,但男孩子到底比女孩子粗心些,她还是想要个姐姐。


    “姐,你对我真好。”


    林鑫哭笑不得“你不成天闯祸,我会对你更好。”她拍拍妹妹的胳膊,“明天就别盯着知了猴吃了,让芬妮给她爸多吃点儿。姐明天买好吃的给你。”


    林蕊对她姐嘴里头的好吃的没兴趣。她可不肯这么轻易放过姐姐。


    她拽着人,满脸八卦“姐,我回答过你的问题了,现在该轮到你回答我了。你干什么去了是不是约会去了”


    林鑫拍妹妹的脑袋“睡你的觉,就你话多”


    屋子门推开,洗完澡的苏木满脸纯真地看着林鑫“鑫鑫姐,我要睡这里。”


    说着,他手一指,点在林蕊坐着的床上。


    林鑫头痛不已“你就不能回家睡吗”


    苏木已经自顾自地躺在床上,打起了呵欠“不要,我师父不在,我怕有老鼠咬我。”


    走廊上响起脸盆碰到架子的声音,芬妮端着脸盆出现在门口“鑫鑫姐,我好了,你洗澡。”


    林鑫深吸一口气,撇过脑袋去。


    算了,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她家成了托儿所。


    作者有话要说  新闻是真新闻,阿金特别注明,别说阿金抄袭啊。


    1988年物价闯关,导致的物价上涨以及抢购潮也是真的。


    正文 惊闻开学季


    第二天晚上回家, 林鑫带了一包红枣, 让三个小的分了当零嘴吃。


    可她还是不肯告诉林蕊, 这一整天她到底去干什么去了。


    林家姐妹各怀心思相安无事了整整三个礼拜, 林鑫空出时间,总算想起关心妹妹的学习。


    “蕊蕊, 你暑假作业写完没有后天开学你还记得”


    林蕊愣了下“不是下个月才开学吗”


    六月份高考,七月份第一批录取通知书下来,现在撑死七月底。她还有一个月可以各种欢快地浪啊。


    林鑫目瞪口呆地看妹妹, 总疑心她不是中暑,而是上次受过惊吓的后遗症还没好。


    “你傻啊, 今天是8月29号, 9月1号开学, 你总不会忘了。”


    她真忘了, 现在高考是七月份举行。


    林蕊呆若木鸡, 艰难地点头“没忘。”


    “作业呢写好了”


    林蕊可怜兮兮地抬起脑袋, 作为一个很可能需要外援擦屁股的学渣,她非常识相地实话实说“我不知道。”


    以她资深学渣二十年的人生阅历, 她不敢对她妈的人品报太大希望。


    据说, 一般学霸都是先将暑假作业全部搞定后再玩,进化版学霸是每天定量完成, 学神那是不用写作业的存在,不在讨论范围。


    不过学渣具有普遍性,就是在假期快要结束时再哭爹喊娘焚膏继晷通宵达旦地补作业。


    林鑫陡然变色,赶紧去翻妹妹的书包。


    好在学期结束时, 老师抄在黑板上的作业要求,她倒是还没丢掉。厚厚的暑假作业是必须的,没悬念。


    除此以外,还有英语抄单词跟每天一篇的暑假日记,以及额外十篇作文。


    对了,数学以及物理各有五张卷子等着学生翻牌。


    林蕊差点儿当场跪,她现在完全理解了九十年代学生减负的必要性。丧尽天良啊,这才是1988年,有必要这样欺负弱小可怜又无助的初中生吗


    至于这些作业的完成情况,咳咳,不好意思,崭新崭新。


    她怀疑她穿越之前,她亲妈连翻都没翻开来过。


    林鑫气得连话也说不出来,就冷眼看妹妹,敲着小饭桌“你干什么去了”


    从小到大闯祸不断的林蕊,深谙此时必须得伏低做小的道理,立刻乖巧地认错“我,我忘了。”


    “你怎么没把自己忘在大马路上不回家呢”


    林蕊无辜地抬起头,眨巴两下眼睛,企图卖萌“到点儿肚子饿,我就想起来回家吃饭了。”


    林鑫叫这个妹妹气笑了,伸手戳她的脑门“那你怎么就没察觉到精神的饥渴,想起来学习呢。”


    太高深了,一下子就从低层次的生存需求升华到精神享受上去了。


    “我不会游泳啊。”林蕊可怜巴巴,“遨游在知识的海洋中,我会淹死。”


    林鑫狠狠地拽了下妹妹的头发“你现在还给我贫嘴。你自己看看开学怎么办。”


    林蕊第一反应,借作业抄啊。


    她从小到大的作业都指望楼上的学霸小哥哥。做人不要太勉强,不擅长什么就赶紧换方向,何必跟自己过不去呢。


    可惜当着她姐的面,她实在没这个狗胆开口,只能小心翼翼“我不知道。”


    “现在不知道早点儿你干什么去了”林鑫心头火蹭蹭蹭往上冒,太阳穴都一跳一跳的。


    芬妮已经去医院照顾她父亲,苏木洗好碗筷进屋,见状立刻乖巧地转身“我去带元元玩啊。”


    是非之地,不宜久留。


    “站住”林鑫转过头,摁住自己的太阳穴,“行了,现在也顾不上这么多。赶紧先想办法把作业对付过去。”


    她手指着苏木“你帮她抄作文跟日记,反正你那狗爬字跟她一模一样。”


    林蕊大喜过望,原来她姐关键时刻也会想到作文选这个大杀器啊。


    “反正都是废话,脑袋里头记好作文模板就行。”林鑫继续头痛,“英文单词你自己抄,起码给我背几个单词啊。”


    苏木立刻帮林蕊说话“鑫鑫姐,蕊蕊很厉害的,还会说日本话。”


    林鑫狠狠一记眼刀飞过去“多看几遍地道战,谁都会说吆西吆西。”


    “不是的。”苏木打开笔盒,拿起笔就去找作文选,“是真正的日本话,能跟外语系的日本老师说话的那种。”


    林蕊决定给她妈脸上贴贴金,一抬下巴“我跟教育台的节目学的,老师还夸我说的好,发音地道呢。”


    林鑫放下手中的暑假作业,正色道“那你做个简单的自我介绍试试。”


    林蕊立刻挺起胸膛,开始叽里呱啦。


    开玩笑,她好歹也是混过高中sy社的人,这点儿难度,她完全不看在眼里的。


    林鑫认认真真地听完,高兴地点点头“发音还不错,你以后可以考虑往这方面发展。我给你拿两本书,你跟着继续学”


    林蕊先给她姐跪了“姐,你会日语”


    她上辈子真不知道她大姨竟然还有第二外语。


    林鑫莫名其妙“这有什么好稀奇的,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我就是简单掌握,自学水平而已。”


    林蕊想捶地,无语问苍天。


    上辈子她妈到底是如何在学霸姐姐的光环下苟且偷生的啊这还让不让人活


    她自己倒是忘了她常年有个对照组楼上学霸小哥哥,不也没影响她吃嘛嘛香么。


    真要神经纤细,学渣在这个残酷冰冷的世界里头,根本活不下去。


    门板上响起“哒哒”的叩击声,卢定安在门外问询“林鑫,你在吗”


    快开学了,高中班主任偷偷搞的课外辅导班也暂时告一段落。卢定安终于有空来找林鑫,正儿八经地出去约会一趟。


    虽然在辅导班两人天天见面,但谈论的都是工作上的事。


    卢定安认为,他们话题的范围可以不仅仅局限于学习跟工作、


    可惜的是,人算不如天算,卢先生忽略了魂穿三十年的小姨妹。


    林鑫言简意赅“来不及了,这丫头现在就是用刀架在她脖子上都来不及写好。只能我们帮忙了。”


    倘若是老师罚林蕊站黑板或者加倍作业,累死她,林鑫都不会管妹妹的。


    活该两个月的暑假净知道瞎玩,一点儿数都没有。


    奈何妹妹的班主任,林鑫认识。


    这位老师最喜欢罚学生在操场上跑圈,无论寒冬酷暑。


    但凡蕊蕊身体好点儿,林鑫也就随老师去了。谁让妹妹有错在先。


    可是就蕊蕊这小身板,还跑圈呢,在大太阳底下站半个小时,她就能直接趴下。


    林鑫一边叹气一边分配任务“现在还剩下这本暑假作业跟五张试卷还有五张物理试卷。”


    卢定安吓了一跳“这么多啊,他们老师真够狠的。”


    林蕊几乎热泪盈眶,她干爸就是她干爸,不枉她力挺他上下两辈子。


    “就是,简直毫无人性”


    “闭嘴”林鑫恶狠狠地瞪着妹妹,“你不写作业你还有理了”


    自知理亏的人赶紧缩下脑袋,暗想这锅可真不能由她一个人背。她穿归来之前一个月,她妈不也一个字都没动么。


    “这是最后一次帮你。”林鑫的脑袋仍旧跟针扎了似的,痛的要命,“以后你就是跑死了,我也不会管你的。”


    卢定安赶紧打圆场,冲林蕊使眼色“蕊蕊以后一定按时完成作业,对不对”


    林蕊赶紧点头如小鸡啄米,对对对,只要你帮忙搞定这些作业,您说什么都对。


    桌子支开,四个人各找地方坐下,开始埋头补作业。


    林蕊手持三支笔,抄起英语单词来有如神助。可惜不方便用复写纸,否则她肯定能更快。


    林鑫伸过头看了眼妹妹,没好气道“就这个时候你聪明。”


    林蕊惋惜,她手小,不然五支笔上阵,效果更好。


    “姐,我去趟厕所啊。”


    她以内急为借口,逃出家门,敲响王奶奶的屋子。


    江湖救急啊,奶奶。现在的生意好到爆炸,她准备满满两大铝锅的寿司跟串串香,都能当晚就卖的一干二净。


    公园里头的气功大师说要有大灾难降临,所以人们跟疯了一样,什么都往家里头搬,看到什么都要买。


    还有人问林蕊的铝锅跟煤炉卖不卖,吓得她不轻。


    买串串的客人则是听说要打第三次世界大战了,得赶紧往家里屯粮。


    林蕊估摸着这大师是危言耸听,反正她肯定直至2018年,已经传过好几次世界末日了,可惜宇宙还没有清除地球的计划,末日始终不曾降临。


    至于是不是3018年末日,那就跟她没关系了。自己过好就不错了,还烦那么多心。


    那子虚乌有的第三次世界大战更加没影儿。


    小孩子才会能动手绝对不哔哔,大人都是能哔哔绝对不动手。


    现在科技发展尤其是核武器发展迅速,真打起来,再来十个地球都不够毁灭的。


    为了不毁了自己的窝,大家就是恨不得将对方挫骨扬灰当花肥,也不得不捏捏鼻子坐下来,坚决不能再来一次世界大战。


    林蕊叮嘱王奶奶“煮饭,奶奶您到时候一定要帮我把饭煮好。还有食材,我姐在家,我出不去。您帮我去牛肉摊拿牛骨头,再要五块钱的牛杂。鸡杂鸭杂什么的也要,到时候串起来。”


    现在肉价一天一个样儿,即使她买的是基本上不算肉的杂碎,也不能再跟以前似的,半卖半送了。


    相应的,她的串串香跟寿司也涨了价。


    没办法,旁边的面摊上素面跟小馄饨都涨价了,没理由她不涨啊。那就是破坏市场的稳定和谐。


    她掏出钱,塞到王奶奶手上,“你别担心,我去找玲玲姐,让她给你帮忙。”


    玲玲姐虽然精神分裂症,但她智商还在,只要不出这栋楼,除了分外腼腆些,她没有任何异常之处。


    林蕊说要请她去王奶奶家帮忙,玲玲姐犯难地问了声“大军在吗”


    她也知道大军不是坏人,可是她没办法控制自己。只要是成年男性,她都恐惧,抑制不住的恐惧。


    “不在,今天他不回家吃饭。”林蕊朝玲玲姐拱手作揖,“求您了,姐姐,你的大恩大德,我没齿难忘。”


    玲玲姐被林蕊闹了个大红脸,赶紧抱着元元去王奶奶家里头。


    现在农村分田到户,农民心思也活了。城郊的菜农直接挑着担子进城卖菜。


    农贸市场要交摊位费,他们就在外头摆摊。有脑筋灵活的人,索性直接挑着担子进小区里头,就近服务,方便还便宜。


    王奶奶跑了趟菜场买荤腥,又在楼下买好蔬菜,然后躲在冲澡间仔细清洗。


    楼里头人多嘴杂,保不齐谁见到了要多话。


    林蕊在屋里头心不在焉地抄着单词,一个个字母她都认识,可组合在一起,她现在哪里还分得清是什么意思。


    一听到外头门响,她立刻跟屁股上安了弹簧一样,“嗖”的跳起来“我去开门。”


    林鑫不得不悲哀地承认,只要不让蕊蕊看书学习写作业,她干什么都挺积极。


    门开了,烫着卷发的时髦青年在门口凹了个自以为男神但实际上更像神经病的造型。


    青年欢乐多。


    林蕊奇怪地看着他“你找哪位”


    时髦青年做出心痛的模样“噢,我们小蕊蕊都不认识哥哥了”


    看着有点儿眼熟,似乎在哪见过。


    林蕊不肯定这人是不是她妈的老朋友,只能敷衍“你太帅了,闪瞎了我的眼。”


    这句话取悦了时髦青年,他立刻笑起来,从口袋里头掏出把五颜六色的水果糖塞给林蕊“吃。”


    林蕊囧得无以复加。这些人到底都当她是什么啊,怎么谁见了她都要塞把糖。


    林鑫抬起头,无奈地笑“孙泽,麻烦你能否不要给我妹妹吃糖再吃她的牙齿要掉光了。”


    “霍,我这可是我们家老太太从国外带回来的进口货。”孙泽龇牙咧嘴,“你们说她老人家带点儿什么不好呢,非得带水果糖。我严重怀疑是摆在桌上,她随手揣口袋里头了。”


    借此作为打发家中小辈的礼物。


    林鑫也不理会他的抱怨,开门见山“来的正好,这五张物理试卷归你。”


    “干嘛啊。”孙泽惊讶地看着眼前的初二物理试卷,发出怪声,“我高中都毕业了啊。”


    “顾不上了。”林鑫直接丢只笔过去,“快点儿写,让我们看看物理竞赛市一等奖获得者的风采。”


    孙泽抓起笔,也不看卷子,先冲林蕊怪笑“我们蕊蕊又写不完作业哭鼻子了”


    看看这皱巴巴的小苦瓜脸哦,嘴巴都能挂油瓶了。


    林鑫皱眉“你别逗她。蕊蕊七月份一直忙我高考的事情,累得在床上躺了好些天。后面又一直天热不舒服,所以才没顾上写的。”


    林蕊憋不住想笑,果然护短都是一脉相承。


    她大姨跟她妈一个样儿,关起门来捞鸡毛掸子是一回事,打开门对外,那一定得护着孩子的面子。


    她们家的孩子,永远是最棒的,由不得外人说三道四。


    孙泽点点头“行,我信你。不过你们得帮我个忙。”


    他嘴上说着“你们”,视线却集中在卢定安身上,“你借我点儿钱,我有门路可以搞到日本进口的录像机。现在外头你们也看到了,再屯上几个月,保准翻几番。”


    卢定安微微皱眉“你哪儿来的门路别让你爸逮到了揍死你。”


    8月初市面上有小道消息说9月1日起商品全面涨价,当时就开始出现抢购潮。等8月19日中央人民广播电台发布北戴河会上通过的关于价格、工资改革的初步方案,连全国都陷入了抢购狂潮。


    商店里积压多年的电器集体被一扫而空,多少人手上抓着钞票都买不到货。为了抢购,不少地方都发生了大打出手的事情。


    “嗐。”孙泽摆摆手,“我大表哥,我走他的路子,我可不敢惹我爸。我也不贪心,就弄个十台差不多了。到时候赚了钱带你平分,怎么样”


    说到底,这十台录像机是大表哥白送的人情。


    林蕊在旁边随口问道“现在录像机多少钱一台啊”


    “我有门路,原价买进,三千五。至于现在啊”孙泽拖长了声音,晃了晃四根手指头。


    林蕊直接从小板凳上跌下去,摔得她屁股生疼。


    敢情芬妮她爸爸的手指头还不值一台录像机啊。呵,真是那个什么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巨大的贫富差距。


    三千五一台,十台就是三万五。


    她爸一个高级工程师,每个月工资九十八块五她妈一个工龄二十六年的大夫,一个月到手才九十五。


    林鑫赶紧将妹妹拉起来,紧张地问她“怎么了,蕊蕊,头晕吗先吃颗糖。”


    晕,她现在晕极了。她姐怎么这般淡定啊,她一个穿越回来的人都晕。


    孙泽兴奋不已,搓着手道“囤上几个月,等它翻到一万,我就出手。”


    刚刚坐好的林蕊差点儿又呲溜到地上。


    孙泽笑眯眯地摸摸林蕊的脑袋“蕊蕊,等哥哥挣了钱,带你去江州饭店吃盐水鹅好不好我们蕊蕊最爱吃鹅腿。哥哥给我们买最大的。”


    林蕊愣了下。看来这人真是她妈的老朋友,居然还知道她妈喜欢吃盐水鹅腿。


    只是孙泽这个名字,为什么她毫无印象明明这个人跟干爸还有大姨都熟的很。


    听他说话的口气跟卢定安字里行间的意思,这也是位官二代。随随便便就能找人搭伙做三万多的生意,那肯定是实权派。


    按照她上辈子从小在机关里头长大的经验,一般官二代最终连提都不被提起,肯定是家里出了事,而且事情还不小,甚至是原则性错误,大家都得忌讳莫深的那种。


    她有点儿同情地看着孙泽。此时神采飞扬的青年,不知道三十年后又身在何处。


    孙泽看小丫头皱着包子脸,忍不住伸出手去捏捏。


    原本趴在桌上抄作文的苏木立刻不高兴,瞪着眼睛一把推开孙泽“你干嘛”


    蕊蕊最讨厌人家捏她的脸了。个个都没轻没重的,以为脸捏得不疼啊。


    孙泽哈哈大笑,指着苏木看林鑫“哎哟,你家小妹妹还有位小骑士。”


    林鑫无奈“行了,你赶紧写试卷,成不”


    孙泽调皮地朝林鑫敬了个军礼,然后深情款款道“当然,我愿意为您服务,我的玫瑰,我的美人。”


    说着,他嘴里头还哼起了那首著名的法语歌玫瑰人生。


    模样儿要多欠揍就有多欠揍。


    林蕊觉得卢定安没直接一水杯砸在这人脑袋上,肯定是因为她干爸涵养太好。


    作业大军的主力军是林鑫,她左手操笔,直接撕下暑假作业后面的答案,从头开抄。刷刷刷的,笔走龙蛇。


    林蕊的单词是最快抄写好的。完了她也不好意思闲着,又拿起作文本开始抄作文。


    奈何作文选就一本,苏木已经在抄日记了。


    六十篇日记,每篇字数不少于五百,简直丧心病狂。哪有那么多东西好写啊,她绝对不可能吃颗荔枝就幻想自己变成小蜜蜂。


    好好的当人有什么不好投胎当国宝熊猫还要被双足兽围观拉粑粑,毫无可言。


    没有作文选,林蕊只能干瞪眼。要她写啥她倒是想写她穿越了呢。不过肯定会被老师罚去操场跑圈。


    林鑫无奈,只能将自己的高中作文本翻出来,让妹妹照着抄。这还没有被老师发现的风险。


    一屋子五个人,个个埋首不语,人人抄得昏天暗地。


    林蕊竖着耳朵听窗外传来“昏睡百年,国人渐已醒”的粤语歌声时,顿时浑身一个激灵。


    电视台放霍元甲了,晚上五点钟了,她得赶紧准备出摊了。


    林蕊立刻捂住肚子,诚恳地看她姐“姐,我饿了,手发抖,眼睛也花了。”


    中午他们就凑合着就着早上剩下的米粥,每人吃掉了一个花卷。


    林鑫左右上下转动脖子,她同样又累又饿,抬起头时,眼前都发黑。


    “算了,今天大家都太辛苦了,我们出去吃饭。”卢定安放下笔,看看剩下的作业量,“没事,再明天一天赶赶,肯定能完成。”


    孙泽甩甩胳膊,叹了口气道“卢先生,找您做生意,可真不容易。我这又出工又出力的。”


    林蕊在心中笑,可不是么。三十年后想找她干爸做生意的人多了去,能搭上话却寥寥无几。


    家里头没什么能拿出手的硬菜,加上现在点火烧煤炉还不知道要耽误到什么时候,大家都饿坏了。


    林鑫点点头,没坚持“行,我们出去吃饭,我请客。”


    孙泽立刻摆手“不,在我的人生准则中,不存在让女士请客的道理。走,我们今天吃点儿实惠的,好吃不贵。保准你们吃了一趟还想第二趟。”


    一行五人出门,林鑫闻到空气中弥漫的香辣味。


    她目光落在熊熊燃烧的煤炉上,笑着跟王奶奶打招呼“奶奶,你给我大军哥煮什么好吃的呢”


    “没啥,火锅。这玩意儿汤好了以后,吃的时候反而方便,直接涮涮就行。省的我大热的天还要炒菜。”


    王奶奶朝林蕊挤眉弄眼,表示放心,一切尽在她掌握中。


    林蕊指指外头,示意她吃过饭就回来。今晚继续出摊,少让她挣一天的钱,就相当于割她身上一块肉。


    介于她现在身上没二两肉,小腰细得像麻杆,她也不想割肉减肥了。


    孙泽领着一行人穿过大马路,然后拐进条巷子当中。


    他熟门熟路地推开面馆的门,直接帮同伴每人都点了碗烩面,笑着招呼“尝尝,我们家老太太最爱这一口,地道。”


    卢定安扫视干净整洁的店堂,闻着面汤香,笑道“还是你会吃,什么好吃的都能被你找出来。”


    孙泽哈哈大笑“你们创造未来,我享受当下。”


    他站起身,又去巷子口的卤菜店,斩了半只盐水鹅过来,还特地将两只鹅腿分给林蕊跟苏木“你俩多吃点儿,腿上有劲才好走四方。”


    林蕊看着面碗里头陡然出现的硕大鹅腿,有点儿囧。


    孙泽却笑得不行“别小看这家,他家的盐水鹅才叫好吃。别看江州饭店卖的贵,那真是糊弄老外的,味道不咋样。”


    林蕊只得道谢,抓着鹅腿吭哧吭哧啃起来。她严重怀疑孙泽是恶趣味,故意不让卤菜店的人将鹅腿斩断。


    孙泽目光转到卢定安脸上,正色道“怎么样录像机现在可是走俏的很。七月份什么价格,现在又是什么价格到时候肯定能疯掉。”


    林鑫微微蹙额“应该能控制住,总不会没极限。”


    孙泽乐不可支,压低声音道“你等着看,其实刘老跟吴老都反对立即进行物价闯关。南朝鲜的朴正熙搞重化工业运动,以为能拖住。结果呢,你们看人心惶惶,通货膨胀,他自己也被刺杀了。”


    林鑫放松了肩膀,轻声道“可是人家的经济发展上去了。”


    孙泽笑得愈发厉害“没错,任何改革都会有牺牲者。不好意思,我格局低,我是享受派,先挣钱再说。十亿人民九亿倒,还有一亿在寻找。”


    卢定安喝了口面汤,轻声问“就没考虑过刘老跟吴老的意见”


    “小道消息,反正我也不可能看到。据说双方唇枪舌剑,两不相让,把部长们都给吓呆了,谁都不敢吱声。”孙泽竖起大拇指,“佩服,不愧是泰斗,有风骨。”


    卢定安哭笑不得“就你怪话多,行,一会儿我还有点儿事,晚上我再去找你。”


    孙泽哈哈大笑“君子有成人之美,我绝对不当不识相的人。”


    林蕊完全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学霸聊天都无聊,话说一半藏一半,她也没心思听。


    她吭哧吭哧吃完嘴里头的鹅腿,又开始苦大仇深地跟烩面奋斗。


    妈呀,好大的碗。


    里头又是海带丝又是豆腐丝又是鹌鹑蛋,还有羊肉羊汤,这一碗能抵得上她三顿了。


    店面的时钟走向五点四十时,林蕊总算解决掉碗里头的吃食,立刻站起身,推开碗,一本正经地强调“姐姐,我要回家看射雕英雄传了。你跟卢哥慢慢转悠。”


    林鑫看着空空如也的碗,吓得不轻。蕊蕊居然吃掉了这么多。


    “你肚子难受不难受”


    “没事儿,就是夜宵省了。”林蕊一挥手,直接拉起还要吃盐水鹅的苏木,“快点儿,电视要开始了。”


    苏木无奈地放下筷子,龇牙咧嘴地跟着她走。


    林鑫头痛,只能捏捏眉心自我安慰“抄了这么多遍,她应该能记住几个单词。”


    看电视就看电视,霍元甲也行,蕊蕊要照着练习武功,说不定还能强身健体。


    卢定安莞尔。


    孙泽可不给面子,立刻放声大笑,在胸口怪模怪样地画了个十字“愿上帝保佑您,我亲爱的孩子。i have a drea”


    林蕊一路拖着苏木飞奔回家,急得不行。


    完了完了,现在太阳都要掉下山了,她的寿司卷还没做啊。晚一个小时出摊,就意味着少挣一个小时的钱。


    她气喘吁吁地奔上楼,正碰上王奶奶伸手张望“哎哟,我还以为你今晚要歇歇呢。”


    “不能歇。”林蕊摆摆手,“昨晚我又没跟人说今天不做生意。万一有客人大老远的找过来怎么办”


    中华民族果然是吃货遍地,饕餮之徒对于美食的追逐孜孜不倦。


    林蕊真不是吹牛,她上个礼拜还碰上位倒了三班公交车,穿越大半个江州城,就为了来尝尝串串香跟寿司卷的客人。


    王奶奶忍不住笑“我们蕊蕊要做成老字号咯。”


    林蕊心道这可不容易,毕竟串串香是川菜。她现在也不过占着物流不够发达的便宜。


    等到麻辣烫横扫神州大地,一统江湖的时候,估计就没她什么事儿了。


    毕竟,她也没啥秘方啊。


    林蕊去敲玲玲姐的门。现在时间来不及,那就只有请玲玲姐帮忙做寿司卷了。


    谁知道房门一开,林蕊就看到桌子上大海碗中整整齐齐码放着的寿司卷。


    玲玲姐脸上戴着口罩,正一边做寿司,一边轻轻哼着不知名的歌。


    夕阳最后一道光柔柔地落在玲玲姐的脸上,她眉目姣好,粉颈低垂,美好的如梦似幻。单是长长的眼睫毛,就勾勒出这世间最美好的弧度。


    林蕊看傻了眼,等到回过神来,她再一次坚定信念。


    她要挣大钱,以后娶美人回家。什么都不要美人做,只要让她看着,摸摸美人的小手就行。


    “蕊蕊。”玲玲姐又喊了声隔壁家妹妹的名字,看她呆愣愣的样子,不好意思地笑了,“你尝尝看,味道对不对”


    王奶奶先替玲玲姐打包票“蕊蕊啊,你玲玲姐做的好得很。真好吃,一点儿也不比你差。”


    林蕊尝了一个。果然美人的手指头都自带仙气,真是好吃。


    苏木也夹起一个放进嘴里,仔细品尝,最后异常耿直地盖棺定论“没啥区别啊,都差不多。”


    不就是寿司嘛。


    林蕊转过头,幽幽地看着苏木。


    少年,你这样不行的,会注孤生。


    今天出发的时候略晚了点儿,车子骑到解放公园门口,已经有人等在林蕊平时出摊的地方。


    看到三轮车过来,那位外文系的日语老师才松下口气,高兴道“我还以为你不做了。”


    林蕊熟练地以日语应答“怎么会不做呢,我做出来的食物被大家说喜欢,我非常高兴。”


    她将寿司卷递给老师后,又再一次邀请对方品尝知了猴,“真的很香的,你可以试吃。”


    谁知对方立刻变色,赶紧告辞走了。


    林蕊耸耸肩膀。没事儿,她的知了猴很受欢迎,好多人都说比肉香。


    她又继续欢快地做她的生意。


    孙泽胳膊上挂着位长发姑娘,站在解放公园门口看了半天。


    长发姑娘高兴道“怎么样,像小鹿纯子。好多人都是为了来看她一眼,特定跑来买吃的。”


    孙泽暗哂,难怪不扎小辫子了呢,合着是为了这个。别说,还真有点儿像,这肉嘟嘟的小脸。


    他牵起姑娘的手,坏笑着走到林蕊跟前“哟,我们蕊蕊这是要当万元户啊”


    全民皆商的时代,原来不止大学教授在校园里头支起小锅卖馄饨,初中生也上大街搞小吃了。


    林蕊浑身一个激灵,立刻警惕地抬起头。妈呀,怎么是她姐跟姐夫的朋友。半个小时前,他们刚在一张桌上吃过盐水鹅跟烩面。


    “射雕英雄传好看吗”


    林蕊见招拆招“不好看,没有我的寿司卷跟串串香还有知了猴好看。漂亮姐姐,你要不要尝尝啊”


    孙泽哭笑不得“你这丫头,做生意做到我头上了。”


    “不不不。”林蕊心头在滴血,无奈舍不得孩子套不到狼,“我请姐姐吃的。”


    孙泽立刻掏钱包“行了你,我占你一个小丫头片子的便宜。回头再让你挂嘴边笑话我你想的倒挺美。”


    林蕊丁点儿不含糊,立刻接过五块钱,干净利落地递过两包寿司卷,五串牛肚五串鸭肠五串油豆腐,然后又包了十只知了猴,递给孙泽“欢迎再次惠顾。”


    孙泽傻眼“你可以啊,一分钱都不找给我。”


    林蕊理所当然“物价飞涨,找不了。”


    旁边逛过来位黑人留学生买串串香,林蕊立刻以熟练的英文招呼客人,顺带着还推销掉两盒寿司卷。


    孙泽在边上慢条斯理吃着知了猴,笑眯眯地看她“蕊蕊英语不错啊,怎么期末还考不及格”


    林蕊冲他“嘿嘿嘿”,然后愤怒地扭过头“本来打算请你吃冰棒的,这下没有了。”


    孙泽笑得厉害,直接掏钱去旁边卖了两根奶油冰棒,递给她跟苏木“好了,不生气,哥哥请你们吃还不行么。”


    林蕊脱下口罩,赶紧抿了口。她不得不承认,奶油冰棒的确比三分钱一根的冰棍好吃。


    苏木幽怨地看了眼林蕊。


    从第一天做生意起,蕊蕊就说要请他吃奶油冰棍。结果到现在,要不是有人请,别说一毛钱一根的奶油冰棒,他连五分钱一根的小豆冰棒都吃不上。


    林蕊信誓旦旦“你等着,我请你吃冰淇淋。”


    苏木立刻扭过头,他信她才怪


    远远的,路灯底下,林鑫斜跨小包,皱着眉头看妹妹的小吃摊。


    卢定安在边上安慰她“没事,开学就停下了。她也没空弄。你看,蕊蕊英语说得多溜啊。初三不是有英语竞赛么,咱们争取让蕊蕊去参加,说不定能保送中师的英语专业。”


    现在国门打开了,各行各业都需要外语人才,国家也加强对外语教育的重视。


    想办法进中师,将来当英语老师,无论将来进修不进修,都是条不错的出路。


    林鑫头痛“我还是希望蕊蕊将来最好能上大学,开阔眼界。”


    不过当老师也不错。


    虽然现在老师收入低,甚至连工厂都不愿意跟学校搞联谊,但起码老师不用风里来雨里去。不做重体力劳动,蕊蕊的身体应该能吃得消。


    就是她那脾气,将来不知道能不能压住学生,可千万别被学生气得哭鼻子。


    不过更可能的是,她带着学生瞎胡闹。


    “要不要过去尝尝你妹妹的手艺啊。”卢定安笑道,“大家可都赞不绝口呢。”


    林鑫摇摇头“算了,我现在过去会吓到她。既然马上就开学了,就当我不知道这件事。等开学之后,我再跟她好好谈谈。”


    她转过头,看向卢定安,“走,你不是说今晚有摇滚青年么,我们看电影去。”


    卢定安立刻高兴起来“好,我去买票。”


    “不。”林鑫摇摇头,“我请你看。”


    卢定安喜逐颜开“好。不过我们是不是应该往右边走”


    “我先去给蕊蕊买双回力鞋。”


    妹妹其实很懂事。明明上次逛街时,她偷偷盯着鞋子看了很久,最后却还是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高高兴兴地去给自己买冰棍了。


    既然这回自己挣了钱,那就给她买双新鞋穿。


    今晚七月十八,月亮已经缺了一角,月光却如水一般,轻轻流淌在每一个人身上。


    这个夏天走向末尾,所有人的生活即将掀开新的篇章。


    作者有话要说  小呀么小二郎,背起书包上学堂。


    蕊蕊o╥﹏╥o,不谈学习,咱们还是好朋友。


    另外,十九号上夹子,依然是日万,但分成三更,第一更在19号早上八点钟,然后是16点以及23:30,做好成绩惨烈的思想准备了,也存足了直到这个月底的日万更新稿。我就这么照着大纲欢快地写下去了啊。


    正文 我要去学校


    说是九月一号开学, 实际上八月三十一号就得去学校报到。


    一大早, 林鑫做好饭, 将妹妹拽下床, 又给她编上两个小辫子。


    她现在的小鹿纯子头是披肩长发,也不知道校规准不准, 还是保险点儿扎辫子。


    林爸林妈出差都没回来,今天林鑫也要去大学报到。她看着呵欠连天的妹妹,忍不住犯愁“你还记得学校大门朝哪边开吗”


    林蕊的呵欠打了一半, 差点儿咬到自己的舌头。


    不是她不孝,而是她妈的学校早就在三十年的合并潮里淹没于历史中。她真不知道她妈现在上的是什么学校。


    林蕊估摸着自己照实说, 会气死她的大学生姐姐。她立刻挺起胸膛强调“你别瞧不起人”


    林鑫点了下她的脑门“行, 别瞎跑啊, 吃完饭就去上学。”


    林蕊不耐烦地应声“知道了。”


    她可算明白她大姨为啥上辈子没生孩子, 敢情是因为所有的母爱全贡献给她妈了。


    林蕊吃过饭直接奔到楼下去找苏木。她不认识路没关系, 她有苏木啊。苏木才比她小半个月, 肯定跟她一个学校。


    何半仙昨晚挖坟,哦不, 是指点迁坟一直忙到快半夜才回家, 顶着两个硕大的熊猫眼过来开门“蕊蕊,你又怎么了”


    林蕊才不理睬算命先生呢, 只扯着嗓子喊苏木“快点儿,上学了。”


    何半仙打着呵欠伸懒腰,迷迷糊糊地笑“你傻啊,苏木什么时候上过学。”


    被狮子吼吵醒的苏木也揉揉眼睛“蕊蕊, 你是不是做梦啊,我上什么学”


    他是孤儿,何半仙用米汤跟羊奶把他给养大的,到哪儿上户口去。再说何半仙自己都居无定所,一年起码七八个月在外头各种晃荡。这种情况下,苏木还怎么上学


    林蕊目瞪口呆,气得想拔她干爷爷的胡子,却悲惨地发现,此刻她干爷爷还没养出一把道貌岸然的美髯。


    “你害死我了”林蕊跳脚,“现在我怎么办我怎么知道我在哪儿上学”


    何半仙表示爱莫能助,他只关心给蕊蕊零花钱买零嘴跟玩具,从来没留意过她的学业。


    上什么学啊,他自己就没进过一天学堂。


    林蕊气得直跺脚,狠狠地推了把何半仙,气鼓鼓地背着书包奔出去了。


    就知道是个不靠谱的,她怎么能相信干爷爷这么个老神棍呢。大忽悠,比谁都会骗人的大忽悠


    林蕊一路奔出巷子口,仍旧一筹莫展。她穿回来之后先是去外婆家玩,然后又忙着挣钱,哪里顾得上学校。


    对了,成绩报告单


    林蕊灵机一动,赶紧翻出书包里头的成绩报告单。谢天谢地,上面果然写着“钢铁厂职工子弟中学”。


    一串车铃声“叮叮咚咚”地响起,卢定安脚踩着地,停车在林蕊身边“怎么了,蕊蕊,看什么呢”


    林蕊赶紧将成绩报告单塞进书包中,莫名羞耻。


    好歹干爸是她上下两辈子的男神啊,她怎么能暴露自己如此不堪的一面呢。


    卢定安的眼睛多敏锐啊,早就认出是成绩单。他心里头憋笑,示意林蕊上车“没赶上公交上来,我刚好顺路。”


    林蕊整个人都僵硬在原地。


    妈呀,她要坐在她男神自行车后座上了。天啦,好羞耻好激动啊。她干爸可是除了周总理以外,在她心目中排名第二的男神。


    现在,活的年轻的男神,要让她坐自行车后座。


    林蕊一时间心花怒放,脑内小剧场各种不可描述。等等,冷静,这是你姐夫。请收回你罪恶的黑手,拆c天打雷劈。


    卢定安感觉到了后座上人的紧张,安慰道“别怕,大哥会慢点儿骑的。”


    林蕊的一颗心脏跳动得已经突破极限,快要心衰了。她在心中各种打滚,干爸你知道个啥啊,你骑成什么样儿,我都要爆炸。


    上辈子,她干爸可是她们寝室集体各种痴心妄想的对象。


    呵,年纪大算啥,起码不用担心给他当奶妈。况且年龄是岁月沉积的象征,时间一并赐予的还有智慧与财富。


    咳咳,关键是长得帅啊。经历过岁月风霜的沉稳儒雅的帅,简直帅到没朋友。


    她的舍友个个都号称要勾引她干爸,努力上位当她干妈。


    她悲愤,要有戏的话,她早就自己上了,哪里还轮得到她们。


    唉,可惜自古美人都受虐。帅哥情场多失意。


    林蕊控制住自己罪恶的黑爪子。这是亲姐夫,偷偷围观觊觎下美色就好。


    卢定安奇了怪了“蕊蕊,你怎么不说话啊”


    平常她什么时候不是叽里呱啦个没完没了。


    夭寿哦,男神的声音都这么好听,她还无耻地声控着啊。


    “我不能犯错误。”林蕊严肃地警告自己,“千万不能犯错误。”


    卢定安放慢车速,停下车子,笑着招呼林蕊“对,好好上学,别闯祸。进去,赶紧报名拿书。书拿得动吗要不要我给你搬到教室”


    她想,可是她不能。


    林蕊满脸纠结地朝卢定安挥挥手“不用,卢哥,我进去了。”


    卢定安看她蔫头耷脑的样子就想笑。这是进学校,怎么跟上刑场似的。


    他重新骑上车,绕到学校围墙拐角,林鑫已经在那儿等了好一会儿。


    “没事,蕊蕊也没想逃学,就是耽误了一下。”卢定安示意林鑫,“上来,我听辅导员说,我们今天得出发去军训。”


    林鑫看了眼车后座,再抬手看看手表,还是坐了上去,忍不住嘀咕了一声“也不知道是像谁,让她上学就跟要了她的命一样。”


    她就说她妈不该让妹妹认何半仙当干爹。别的没学会,那散漫劲儿先继承了个十成十。


    卢定安忍俊不禁“还好,她自己主动要进学校的。”


    学霸不知道的是,如同林蕊这样的学渣,每个月都有那么二十几天想炸学校,其他的日子不是良心发现,而是因为放假。


    林蕊一步三挪地走进校园,又开始满脸懵。她不知道她到底在哪个班啊。


    课本上倒是写着初二3班,可那是初二。


    “林蕊,你干嘛呢。”校门口走进位个头跟她一般高的小男孩,看着她满脸严肃,“你可别想逃学。”


    林蕊惊讶,她妈这人品混的哟,居然谁都知道她有可能逃课。


    “走,我表哥打电话问过了,咱俩一班,直升初三3班。”男孩子掏出手绢,斯文地擦掉额头上的汗,“你是先去教室,还是先去拿书”


    林蕊有点儿懵“那个,报名在哪儿”


    “教室啊。”男孩皱着眉头看林蕊,“你不会,放个暑假跟丢了魂一样。”


    林蕊睁着眼睛说瞎话“我姐天天逼着我看书写作业,我能活下来都是奇迹。”


    男孩满脸“我信你的邪”,摇摇头“拿走,我们先去拿书,直接放书包里头,还省的捧在手上费力。”


    林蕊觉得这孩子也有点儿傻。放在书包里头,难不成就不自己背了不照样费力得很么。


    两人背着书包去后面的行政楼大房间。


    林蕊看到门上牌子挂着“劳务科”,有点儿囧,不明白为啥发书归劳务科管。


    门口桌子后头坐着位中年妇女,看到跟林蕊同行的男孩就皱眉“陈乐,就你俩怎么搬书”


    说着她站起身,满脸不痛快地去点书,小声抱怨道,“找个女同学过来帮忙,亏你想的出来。”


    陈乐目瞪口呆“不是,我们就打算拿自己的书。”


    “不行,必须得以班级为单位领走,不然我这书没办法发下去。”


    中年妇女转过头看林蕊“你,去你们班上把男生都叫过来,领全班的书。”


    林蕊“啊”了一声,迟疑着不动身,眼睛直往陈乐那边瞟。


    这任务有点儿艰巨,钢铁厂职工子弟中学略大,她不知道初三3在哪儿。


    陈乐不明所以,一边跟中年妇女核对名单,一边催促林蕊“快去啊,叫男生全部都来,这么多书呢。”


    林蕊只得硬着头皮出去。鼻子底下一张嘴,问人。


    她绕过小花坛,走上林荫道。面对左右两栋楼的分叉口,她鼓起勇气问旁边一位戴着眼镜的高个子男人“老师,请问初三3班怎么走”


    男人看了林蕊一眼,微微点了点下巴“跟我走。”


    林蕊“哎”了一声,乖乖跟着人一路走进教室。


    班上已经坐满了学生,高个子男人站在讲台上冷笑“我看有些同学是一个暑假玩疯了,连学校大门都不知道往哪边开”


    缺乏同情心的学生毫不留情地嘲笑着他们的同窗,轰天的笑声中,林蕊绝望地在心中叹气。


    她就知道她跟学校八字不合。她怎么知道自己随便问个路,就问到了自己班主任头上。


    然而工作还是要做的,她只能硬着头皮传话。劳务科找班上的男生去领书呢,陈乐已经在那边等着了。


    班主任李老师一挥手“去,男生领书,女生以小组为单位,一组扫地,擦洗黑板跟讲台,三组擦桌子,四组擦玻璃,动作快点儿。”


    林蕊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属于哪组人,还是位剪着幸子头的姑娘朝她招手“蕊蕊,这边。”


    她赶紧跟找到组织一样奔过去,将书包塞进空桌肚中。


    “你作业做好没有物理还有化学的卷子写了多少”幸子头两眼亮晶晶地看着林蕊,“你姐肯定会帮你的。”


    林蕊心里头快笑翻天了,果然人以群分,头大暑假作业的不止她一个人。


    李老师走过来催促“干嘛呢,还不快动。教室脏成这样能发书你们玷污知识吗”


    林蕊差点儿没被自己的口水呛死。现在人说话都这个调调


    她赶紧低眉顺眼地起身,拉着幸子头姑娘去找抹布。她们隶属第四组,分到的任务是擦窗户。


    可惜班上抹布根本没几块,不少人连桌子都被迫用卫生纸擦。


    幸子头从自己的练习本上撕了两张纸,分给林蕊一张“蕊蕊,老李重男轻女,是不是”


    林蕊连连点头“就是,搬书不过一趟路。整个教室都归我们打扫,他也好意思。”


    幸子头左右看看,用肩膀撞林蕊,压低声音道“我跟你说啊,你可千万别告诉别人。你知道老李为什么从省实验高中掉下来教我们初中吗”


    林蕊赶紧竖起耳朵,装出感兴趣的模样“为什么”


    “他家超生。”幸子头跟林蕊咬耳朵,“他那个周岁的小儿子是超生来的。”


    林蕊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不过只是贬黜,从重点高中下放到普通初中,而不是直接开除公职,已经够宽松的了。


    幸子头撅起嘴巴“他本来还想放在农村想瞒天过海,结果农村查的比城里头还严格。人家有硬指标下死命令的。”


    林蕊点点头,她这个暑假已经见识到了。


    “听说”幸子神色愈发神秘,“他老家是生了都得掐死的。他们村上有个女的嫁的是鳏夫,丈夫那头已经有个孩子,这女的又怀了一个。不知道为啥这也超生了。女的都要足月了,愣是被抓去打胎。”


    结果抬着人往医院赶的路上,孕妇肚子疼了,直接生在了田头。


    然后惨绝人寰的事情发生了,大队书记为了保证一户家庭一个孩坚决不超生一人的指标完成,居然直接掐死了这个孩子。


    林蕊吓得脸色惨白。这也太过分了,生下来就是命,这是谋杀


    “嗐,你妈不是医生么,这你也稀奇。”幸子笑林蕊少见多怪,“医院里头打胎下来没死的怎么么办一个水桶放边上,直接摁进去淹死。”


    林蕊整个人都不好了,感觉自己的三观受到了巨大的冲击。


    “她她们怎么下得了手”


    那是命啊,医生护士不是救命的吗怎么能杀


    幸子头嗤笑“蕊蕊你傻了啊,净说怪话。这样还干净,像省中医院有个大冰柜,打下来的小孩都先丢在冰柜里。你猜怎么着”


    林蕊猜不到,她听了个比聊斋更可怕的故事。


    丢进冰箱的孩子没死,半夜冻醒了,在里头哭。


    值班医生护士吓得魂都飞了。


    林蕊脸色惨白,再不敢听更多的故事。


    她赶紧转移话题“大队书记掐死了那孩子,人家不跟他拼命”


    “拼,怎么不拼女的丈夫直接拿起把锄头,敲死了大队书记的孙子。他说大队书记让他绝户,他也要断了大队书记的根。”


    林蕊吓得手抖脚抖,又愤怒得不行“这人太过分了,要杀人报仇的话也该找那个大队书记啊。”


    “嗐,要杀了大队书记他估计也要吃枪子儿了。”幸子冲林蕊神秘地一眨眼,“你知道这事儿怎么收场的吗”


    县里领导出面调停,额外特批了两家各一个生育指标。谁也没坐牢。


    那两个死了的孩子各自一卷席子送去烧了,反正又可以有新弟弟,他俩也不算白死。黄泉路上还能手牵手,做个伴。


    林蕊觉得自己的世界观受到了巨大的冲击,她结结巴巴道“还能这样”


    “所以最后没办法,老李只得把娘儿俩又接回头。毕竟,再生一个他也没法保证是儿子。”幸子鼻孔中出气,“还对我们横挑鼻子竖挑眼的呢,我们不嫌弃他就不错了。”


    男生们陆陆续续搬着书回到教室,赶紧摆放在擦好讲台跟几张桌子上。


    俩姑娘立刻噤声,默契地将话题转移到暑假播放的上海滩上。发哥真帅,赵雅芝真美,命运真惨。


    陈乐随手拎起脏水桶,催促其他男生“大家动作快点儿,赶紧做完了卫生好发书。”


    林蕊跟幸子头姑娘对视一眼,满意地点点头。


    不错,幸亏这帮男生还算识相。否则她们女生才不会这么好讲话呢。妇女能抵半边天,可不是说活全都由她们干。


    李老师从办公室里头出来看了眼,见男生们也捋起袖子干活,皱着眉头道“女孩子就是娇气,连打扫卫生都这么慢。”


    这都什么人啊,林蕊跟幸子头立刻扭过脑袋去,懒得再看他。


    正文 最后的生意


    全班男女齐上阵, 教室很快打扫一新。


    钢铁厂职工子弟学校的地面还是水泥地, 省却了拖地的步骤。


    为了防止扬灰尘, 地上洒了不少水。陈乐站在讲台上发书的时候, 一个劲儿提醒大家“小心点儿啊,掉地上就脏了。”


    林蕊接过从第一排传过来的书, 随手放到旁边。


    幸子头,哦不,通过刚才抄试卷的过程, 她已经知道姑娘名叫于兰,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你不翻翻看吗万一要缺页, 过了今天可没的换。”


    林蕊心道这书她还不知道后面会翻几回呢, 何必给自己跟别人添麻烦。


    于兰却伸出手, 检查完了自己的, 又替林蕊翻了遍, 强调道“反正咱们不能吃亏。卖废纸还多几分钱呢。”


    林蕊肃然起敬, 深觉这姑娘是同道中人。


    剩下书,她也仔仔细细跟着翻了回, 确定自己的书分量没比旁人少一克之后, 才心满意足地塞进书包中。


    “自习,今天大家先自习。把老师布置的暑假作业拿出来, 不明白的地方先自己讨论,等老师上课时统一讲解。”


    教室里头发出一阵欢呼声,男生们集体冲着陈乐挤眉弄眼“班长,你拿作业出来讨论一下呗。”


    “去。”陈乐走到林蕊后排坐下, 拿手指头捅捅她的背,“数学物理卷子呢拿来,你姐肯定给你写好了。”


    林蕊垂死挣扎“不是我姐写的。”


    陈乐嗤之以鼻“你少蒙人了,快点儿啊。我表哥根本不管我死活。我昨晚一直熬到半夜。”


    其他作业要么抄书要么朝暑假作业本后面的答案,唯独数学跟物理试卷非得自己想办法不成。


    林蕊心不甘情不愿地拿出数学试卷。


    物理卷子借出去没啥感觉,但数学试卷可是她男神亲手写的,她要收起来顶礼膜拜的。


    陈乐一把夺过试卷,埋头开抄。


    整个教室静悄悄的,唯有笔写字发出的“沙沙”声,所有人都在埋头补作业。


    林蕊甚至觉得自己有点儿格格不入,她前两天不该将英语单词抄完了,应该留到现在写的。


    放学铃打响,大家集体伸懒腰,赶紧放下笔,三三两两的冲出教室。


    于兰催促刚睡醒的林蕊“走啊,你不吃饭啊。”


    林蕊下意识地摸口袋,她姐早上没给她准备饭卡啊。哦,不,现在应该用的是饭票。她还以为报名的时候老师发饭票呢,可是也没有。


    她眨巴眼睛问于兰“去哪儿吃”


    于兰“扑哧”笑出声“你怎么了,蕊蕊,当然是回家吃饭了。哎,我奶奶这礼拜在,等她回去了,我也得开水泡饭。”


    林蕊“啊”了一声,下意识地问“食堂呢”


    “你犯什么傻啊,咱们学校食堂暑假前就拆了。”


    林蕊撒谎也不脸红,煞有介事道“可我暑假前还听说要重开了啊。”


    “谣言,没听说。”


    林蕊压低声音道“做食堂多挣钱啊,我才不信没人会盯着这块肥肉呢。”


    于姑娘又开始包打听状态,神秘兮兮地跟林蕊咬耳朵“你知道吗,厂里头正准备想办法办高中呢。”


    据说原先想建中专,专门为本厂职工子弟谋出路,将来还能为厂里培养储备干部。不过上头没批准,所以退而求其次办高中。


    既然都办高中了,那就建个大食堂呗,这样反而省钱。


    林蕊心道,算了,别说高中了,这初中还不知道能坚持几年呢。反正她肯定,她记事之前,钢铁厂职工子弟小学跟初中都被人家给兼并了。


    现在的孩子真好讲话,连初中没食堂吃饭都能忍受。三十年后,哪家高校宿舍没空调恐怕都不好意思发招生简章。


    于兰父母是钢铁二厂的职工,她家方向刚好跟林蕊相反,不顺路。


    还是陈乐收留了她,直接拽着她上回家的公交车。


    等到了车站,林蕊总算能分清东南西北。她朝陈乐挥挥手,赶紧往自己家去了。


    王奶奶正在过道中烧开水,看到林蕊就打招呼“蕊蕊,给你来一碗天凉了,早上烧的水恐怕不烫了。”


    林蕊摆摆手“谢谢王奶奶。”


    她才不要吃开水泡冷饭呢,她从纱罩下端出一碟子她姐早上烧好的青椒炒蛋,直接去楼下干爷爷那儿蹭饭了。


    何半仙正躺在摇椅上跟着录音机里头的京剧哼哼啊啊,脸上盖着把蒲扇。


    林蕊一把掀开扇子,大声喊“干爹,饭呢我要吃饭”


    何半仙吓得差点儿从摇椅上摔下来,打了个呵欠,伸着懒腰“饭噢,苏木,包子买回来没有”


    蹲在屋外的水龙头下洗菜的苏木头也不抬“等会儿,我把这袋子土豆洗完再说。”


    林蕊目瞪口呆“你俩不做饭”


    苏木莫名其妙“你什么时候看过我师父开伙”


    要不是前年他喝冷水差点儿拉掉半条小命,他们家连水都不会烧。


    林蕊气得要跳脚,这都什么人啊。用她妈的话来说就是,没有少爷命,一身的少爷病。


    “哎哎哎,不气不气。”何半仙要掏口袋,“干爹请你吃小馄饨,好不好”


    “坐吃山空”林蕊气得跺下青椒炒蛋。


    她蹬蹬蹬又跑上楼,拿了她姐早上煮好的米饭跟早饭没吃完的酸豆角,然后跑回何半仙的小屋。


    她将煤炉上刚开始煮的牛骨头铝锅挪开,然后支起铁锅,开始做杂炒饭。


    米饭跟青椒炒蛋还有酸豆角混在一起,翻炒出香味,足足盛了一大盆子。


    林蕊得意洋洋“好了,开吃。”


    何半仙凑过脑袋瞧,满意地点点头“不错,挺好的。”


    可惜他家连碗筷都没有,还得苏木洗干净手,跑去林蕊家拿。


    林蕊一边往嘴里头扒饭,一边抱怨何半仙“干爷爷,你这样不行。你算算啊,现在一斤米一斤面多少钱,外头卖的包子烧麦又是多少钱。你俩一天吃掉的钱,就够买一个月的米面了。”


    何半仙哈哈大笑,将碗里头的炒蛋挑出来给林蕊“还是我们蕊蕊懂事,心疼干爷爷。”


    林蕊虎着脸“我这说正经的呢。成天有一顿没一顿的,对身体不好。”


    她上辈子,干爷爷动不动就歪歪倒倒的。哪里是天眼开多了,其实就是饱一餐饥一顿落下的毛病。


    “你这么着,以后中午你负责把饭煮好,菜准备好。等我放学回来炒菜。”


    天天吃火锅不行,时间久了肯定要上火,还是得吃家常饭菜。


    她抬头看苏木,叮嘱道“寿司饭别忘了煮。你包不好的话,请玲玲姐帮忙,记得给元元买点儿三阳奶糕。”


    苏木摆手“吃你的饭,你管好自己就行了。”


    林蕊瞪眼“我怎么管不好我自己。我姐他们军训去了。”


    打脸来的太快,下午林蕊就傻了眼。她姐军训期间的确不能回家,可她晚上也回不了家啊。


    晚自习,作为初三的学生,从报名第一天起,就得上晚自习。


    哀鸿遍野,惨绝人寰。教室里头全是抱怨声,上一天的课就够累的了,怎么还要上晚自习啊。


    李老师沉着脸在讲台上敲教鞭“干什么你们要是有能耐个个都考上省实验,现在就可以给我出去。我们坚决不浪费彼此的时间。”


    大家立刻低下脑袋。


    于兰一个劲儿地用胳膊捅林蕊,压低声音怪笑“像不像被赶出大观园,又心心念念想回去的晴雯”


    林蕊呵呵,姐姐她可没耐心看红楼梦啊。


    她就记得晴雯好像挺漂亮的。


    李老师的目光扫过来,满脸严肃“你俩在说什么呢你们是能考上中专中师还是重点中学啊”


    林蕊咬咬牙,举起手“报告老师,晚上我恐怕不能上晚自习。”


    李老师勃然色变,怒气冲冲地走到林蕊跟前“你想做什么”


    陈乐一个劲儿地在后面踢林蕊的脚,示意她别犯傻。


    林蕊可怜巴巴地看着班主任“李老师,我基础太差了,我姐在给我补课呢。他们大学也开学了,只能晚上给我补。”


    “现在知道要好好学习了你全班倒数第五,这成绩很好看”


    林蕊乖巧又无辜“所以要笨鸟先飞,赶紧加油啊。不瞒您,我的底子我自己知道。现在上初三的课程,我也是懵的,得赶紧把初一初二的内容补回头再说。”


    李老师皱眉“让你爸妈来学校一趟,当面打申请。”


    林蕊低下头“我爸妈都出差去了,得一个多月后才回来。我妈临走前写了个申请,不过我以为明天才正式开学,忘了带。”


    李老师眉头紧锁“行,你明天拿过来。”


    林蕊连连点头。


    老师出了教室,于兰同情地看林蕊“你完了,你姐肯定特别严格。”


    陈乐戳戳林蕊的后背,压低声音疑惑“我表哥说他们大一新生今天起要住在营地里头军训啊。”


    “闭嘴”林蕊警告地瞪着陈乐,“敢出卖我的话,试试。”


    陈乐鄙夷地从鼻孔中喷出一口气,悻悻道“叫你姐逮到了,有你好看。”


    林蕊冷哼“要是我姐知道,我第一个找你算账。”


    她意思意思的拿起新发的数学书跟练习册塞进书包中,背起来,施施然地走了。


    她才不会傻乎乎地将书都背回家呢,反正她也不可能翻开来看。


    苏木正在玲玲姐家里头打下手,旁边的小元元坐在踏板上,奶糕糊糊吃的满脸都是。


    收音机里头播放着欢快的儿歌“我们的祖国是花园,花园的花朵真鲜艳”。


    林蕊走进去,先抱起小元元亲了一口,帮她擦了擦小脸,然后倒点儿水给她喝。


    玲玲姐抬起头,腼腆地冲着林蕊笑“蕊蕊放学了啊。”


    林蕊点头,凑过去看,赞叹道“玲玲姐,你手艺真好。”


    她原本要付劳务费给玲玲姐的,一天五块钱。结果玲玲姐怎么也不肯收,她只好给元元买奶糕了。


    钢铁厂职工子弟学校傍晚五点半放学。林蕊回到家差不多都快六点了,她简单收拾好,赶紧出摊去。


    今天芬妮也回郑家村报名去了,抓知了猴的人只剩下王奶奶一个。


    不知道是不是开学季的缘故,林蕊一下子觉得冷清起来,就连晚风吹到身上,都增添了几丝凉意。


    好在录音机一响,山口百惠的歌声传出来,客人很快就登门,买走了两包寿司卷跟五根串串香。


    林蕊赶紧振作起来,挣钱呢。


    王大军下了班。溜溜达达地晃荡过来。见到林蕊,他一愣“蕊蕊,你们不上晚自习吗”


    林蕊浑身一个激灵,估计钢铁厂职工子弟中学初三上晚自习是传统,连毕业好几年的王大军都知道。


    她睁眼说瞎话“明天才正式开课呢,今天报名。”


    王大军疑惑地点点头“哦,这样啊。给哥哥来包寿司,我都饿死了。”


    林蕊赶紧递过去寿司,又拿了两根串鸭肠。


    知了猴他是不肯吃的,因为知道是他奶奶逮的,每卖出一个,他奶奶能拿两分钱呢。


    都是人精


    每天定点巡逻的三人组又来了,自己熟门熟路地伸手拿吃的,满嘴流油还奇怪“你不是开学了吗”


    “最后一晚上。”王大军赶紧咽下嘴里头的米饭,正色道,“我妹妹将来可是大学生,国家干部。明天就正式上课了。”


    “那就好。”大光头点点下巴,怪笑道,“不然这摊位费,咱们兄弟不好算啊。”


    王大军鼻孔中出气“可以了啊,我妹妹做的吃的,你们少吃了。走走走,去馄饨摊,我有一阵没吃红油馄饨了。”


    一行四人走远,林蕊的脸也垮了下来。得,以后解放公园门口的生意怕是要黄了。


    王大军知道她得上晚自习的事,肯定不会让她继续做下去。况且照着大光头的意思,以后他们肯定要收保护费的。


    她跟苏木面面相觑,不管了,先把今晚的生意做完再说。


    正文 火车新商机


    也不知道老天爷是不是可怜他们两个创业路上历经艰辛苦楚的娃, 今晚的生意尤其好。


    大师越宣扬将有大劫, 大家伙儿掏钞票的速度越快。人人都好像在等待世界末日一样, 就连王奶奶都撺掇林蕊先往家里头囤上十斤盐。


    还不知道以后会涨成什么样儿呢。


    林蕊十分肯定, 三十年后住不起房的人她听说过,可要说吃不起盐, 她连新闻都没看过。


    所以,她异常镇定地以不变应万变,埋头认真挣钱。


    没等公园大喇叭响起, 才晚上九点半钟,小摊上的东西全都告罄。到后面, 林蕊都要问馄饨摊的老板娘买包好的馄饨下锅煮了, 因为客人说她的香辣油汤别有一番风味。


    林蕊一个个的跟老顾客解释, 她要上学了, 今晚最后一天, 明儿生意是做不下去咯。


    说到后来, 她都委屈得快哭了。这快一个月做下来,她对摊子也渐渐有了感情。


    前面传来响亮的口哨声, 然后有人开始喊“快跑, 抓人了。大盖帽抓人了。”


    路灯下,一辆大卡车停在路口, 车门一开,七八个戴着红袖章的人跳下来开始拉扯小商贩。


    林蕊跟苏木对视一眼,赶紧推着三轮车就跑。


    现在的执法队还不叫城管,执法模式照林蕊看, 乱的很。


    首先关于谁能摆摊子跟到底在哪儿摆,上头没有明确规定,商品质量也缺乏监督。


    她亲眼看到有人卖纸糊上漆的假鞋跟纸做的真丝裙子,一下水,就成纸糊糊了。至于假冒劣质电器什么的,那更不用说。


    是比商店里头卖的便宜。你用啊,你敢用的话,电死你没商量。


    其次关于这些大盖帽的执法模式,两个字形容,简单粗暴。


    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将东西统一没收。想要拿回头,也行,交钱。至于交多少钱,标准从来都飘忽不定。


    苏木咬牙切齿地抱怨“为什么等到现在才开始收啊,不就是因为大家做了一晚上的生意,现在都有钱嘛。”


    简直跟土匪没两样。


    “快跑,别废话。”林蕊心惊胆战。


    她穿越回来之后,还是头一遭碰上这架势。


    幸亏他们的位置距离大卡车比较远,家当也不多,一辆三轮车就能拖走。


    林蕊猫着腰,看馄饨摊的老板娘一屁股坐在地上哭,身上沾满了馄饨汤水,顿时替她难受。


    老板娘家的馄饨,怪好吃的,尤其那个辣油,香的很。


    然而此刻林蕊自己都是泥菩萨过江,哪还有多余的同情心施舍给旁人。


    他俩闷声不吭,一口气推着三轮车跑出老远。


    前头看见辆大卡车的灯一亮,两人顿时浑身一个激灵,连话都不用说,直接转身跑到边上岔道去。


    直到卡车走远,他俩才捂住胸口,大声喘着粗气,稍稍拽回吓出窍的魂魄。


    妈呀,这也太惊险刺激了。难怪人家说饿死胆小的,撑死胆大的,没点儿胆量,还真不敢做这事。


    “咣当咣当”


    远远的,传来火车的声音。


    林蕊站直身体,哑着嗓子道“没事,被逮到了就当白做了几天生意。”


    城管跟小商贩的关系类似于汤姆跟吉利,汤姆被主人赶走了,吉利还孤单呢,得想办法让汤姆再回家。


    都没老鼠了,要猫做什么


    流动商贩,即使到了三十年后都不可能消失,何况是现在。


    他俩沿着铁轨边上推车走,林蕊的视线落在停下的火车上,有点儿疑惑“这是干嘛”


    “临时停靠等换道啊。”苏木不以为意,“以前这边是老火车站,现在不开了。不过进江州站之前的换道,都是在这儿。”


    林蕊的目光落在卖茶叶蛋的妇女身上,眼睛一亮“这里,能做生意。”


    此时还没有高铁跟动车,行走在神州大地上的基本上都是绿皮火车。即使所谓的特快,对于坐惯了高铁飞机的林蕊而言,那也是慢车。


    这样的车上,能吃的东西也有限啊。


    “普通的两块钱,加荷包蛋的五块钱,热个饼什么的收两毛钱。”苏木跟着何半仙跑过不少地方,对火车上的饭了如指掌。


    林蕊当机立断“咱们直接做饭团,饭团里头包烫好的串串香,一个饭团卖一块钱。”


    三轮车不能动了,否则王奶奶肯定知道她不上晚自习的事。那整个筒子楼恐怕都得地震。


    串串香需要带着煤炉跟汤汤水水出门。


    光他俩的力气,没交通工具帮忙,肯定搞不赢。况且也不方便从窗户里头塞进去。


    直接煮好食材,加在饭团里头最好,又有味道又有油水。


    寿司得放弃,苏木手笨,肯定得找玲玲姐帮忙,那也是自投罗网。


    “明天起不用买烫的菜了,鸭肠还有牛杂碎什么的都要,海带也要,那个口感好。”


    这些东西滚过香辣料之后,香的很,而且还不需要肉票。


    林蕊琢磨着“你用纱布裹住佐料下锅煮,这样捞出来的时候,鸭肠它们不至于沾到佐料。明天你去买个漏勺,不然不方面捞。”


    以前是串在钎子上无所谓,现在食材可都是直接下锅。


    苏木看着她“你还打算做下去啊”


    “废话,挣钱是没有止境的。”林蕊得意洋洋,“我还打算挣到钱换房子住呢。你看咱俩,每天一身味儿,连洗澡都不痛快。”


    “去钢铁厂澡堂洗啊。”苏木理所当然,“你爸妈在钢铁厂上班,还怕没澡洗”


    “哎。”林蕊摇摇头,“我觉得好麻烦啊。”


    她们寝室就有热水器,大家都是插卡洗澡,更何况在家里。


    她肤浅,她注重物质享受,她就要住带热水器的大房子。


    苏木点点头“深圳已经有房子直接卖了,谁都能买,不过一平方米一千六,反正不是给老百姓买的。”


    林蕊咋舌“这么贵我爸妈一年的工资加起来,差不多才能买一个平方。”


    苏木摊手“所以说,不是给老百姓买的。有钱人多了去,哪些倒批条的,投机倒把的,一把头下来就好几十万,他们当然买的起。”


    林蕊乐了“以后房子还是得老百姓买,六张存折供一套房呗。全家老小齐上阵,勒紧裤腰带,努力供房。”


    别说三十年后了,就是二十年后的房价涨得都叫人吃不消。


    她妈有位朋友的老上司,已经做到某著名旅游城市副市长的位置。为了给留京的儿子买套房,直接被抓了,简直震瞎了当时才十岁的她的狗眼。


    真亏大了,连她妈跟她妈的朋友都感慨说这位副市长委实傻白甜。


    林蕊努力回想,迟疑道“江州房价应该不至于这么高。反正咱们先挣钱肯定没错。到时候,给我爸妈买个大房子,也给你们师徒买个独门独院,多逍遥自在啊。”


    她计划定下来,手脚自然不能慢。


    第二天上学,她立刻交上了“她妈临走前留下的”免修晚自习申请书。


    为此,林蕊特定翻出林母的签名模仿了足足十几张纸。直到足够以假乱真,她才郑重其事地签上大名。


    亏得现在通讯事业不发达,班主任也就是没办法给林母打个手机确认,否则她肯定得当场穿帮。


    林蕊放学后,假模假样回了趟家,故意让王奶奶看见她重新出门,好伪装“她去学校上晚自习”的假象,实际上方向一转,直奔铁路而去。


    苏木的生意从中午就开张了。


    火车什么钟点停靠的都有,既然不止夜市生意,那他完全可以从早做到晚啊。


    反正他师父又跑去乡下看坟地了,他在家闲着没事。


    林蕊伸手捏捏装钱的布包,冲苏木竖起大拇指。


    不错,不愧是她带出来的人,果然有经济头脑。


    卖茶叶蛋的大妈拎着茶叶蛋又来了。看到两人身边的泡沫盒子,她试探着问“你俩在这儿干嘛呢”


    “我们不卖茶叶蛋。”林蕊立刻强调,“我们不抢你生意。”


    大妈探过脑袋看了眼,笑道“我用茶叶蛋换你们个饭团吃,成不”


    林蕊赶紧递过去“那当然行,还要麻烦阿姨您照顾呢。”


    大妈尝了口饭团,给他俩一人递了只茶叶蛋,笑道“尝尝,我自个儿卤的料,有味道。”


    苏木帮林蕊剥了蛋壳,示意她吃,笑道“香,闻着就香,独门秘诀。”


    大妈哈哈大笑“那当然,就指望着靠这手艺贴补点儿家用。”她目光落在饭团上,试探着问,“你们家有地这得要多少米啊地不少,爱国粮交完了还有这许多米。农村现在好多万元户的。”


    林蕊腼腆地笑“还也是有能耐的人,其余的也是守在地里头,又长不出来金子。我们家孩子多,负担重,这也是没办法。”


    大妈点点头“没事,咱们帮衬着做生意。”


    说话间的功夫,火车呼啸而来,三人赶紧歇话,各自忙碌起来。


    此时夕阳落下,天边红霞阵阵,晚风吹拂在人脸上温暖又舒服。苏木熟门熟路,直接冲着窗户叫唤“新鲜卤肉辣味饭团,一块钱一个。”


    不少客人伸出手来买。南方人习惯于吃米饭,比起干粮,他们自然更欢迎饭团,何况还是重口卤肉的呢。


    林蕊负责收钱,苏木将饭团一个个递过去,还不忘替大妈打广告“那边还有五香茶叶蛋,要不要可香了。要的话,我给你们跑腿。”


    他送完饭团,直接奔到另一个车厢的茶叶蛋大妈旁边“阿姨,那边有几个叔叔要茶叶蛋,我先拿十个。”


    大妈高兴起来“哎,刚好,这边也有人想吃热乎乎的饭团。你拿几个过来,我给你们卖。”


    这样好,相当于多了人手帮卖东西。


    林蕊一只手送饭团,一只手收钱,连连催促苏木“快点儿过来啊。”


    这辆列车停靠的时候居然开了车门,不少人下来活动手脚,顺便再抽根烟。


    一位穿着长裙的女士走到林蕊跟前“这怎么卖一块钱一个,量大管饱,香的很。”


    她抬起头,失声低呼“妈”


    林母冷笑,一把揪起她的耳朵“好大的能耐,居然都学会当个体户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是双更万字,一章8:00,一章1200,以后这两个时间段基本上都有更新,第三更16:00不定,保证每天都有万字。


    正文 嬢嬢也是妈


    火车来来往往, 临时停靠的一辆接一辆。


    林母保持微笑, 帮忙收钱找钱, 陪着女儿卖完了老棉袄底下泡沫塑料箱子里头的饭团。


    能不卖吗这么多, 难不成要带回家放馊掉


    等到一箱子饭团告罄的时候,她一只手一个, 揪着林蕊跟苏木各一边的耳朵往家走。


    卖茶叶蛋的大妈还在后头劝着“哎哟,孩子也是帮家里减轻负担。你下手轻点儿。明儿还来吗明儿咱们再搭伙。”


    呵,这交情混的。


    林母扭过头, 文质彬彬“您请回,孩子不懂事, 叫您见笑了。”


    说着, 她左手劲加大了一成。


    林蕊“嗷”的一声, 一个劲儿地叫唤“哎哟, 妈, 我没干坏事。”


    “没干坏事你在铁道口欢迎我来着”


    林蕊刚想点头, 又咂摸出话音不对,赶紧摇头坦白从宽“不是。我就是卖饭团来着。”


    林母冷笑, 很好, 都理直气壮了。


    她拽着两个不省心的小家伙一路走到筒子楼下,恰好碰上王奶奶从解放公园回家。


    看见这一大两小, 王奶奶顿时笑了“蕊蕊放学啦哎哟,郑大夫,你出差回来了明儿我干煸了知了猴,你尝尝, 公园里头的一点儿不比农村的差。”


    林母保持微笑“是的,刚好在路上碰见蕊蕊。”


    林蕊头皮发麻,一个劲儿朝王奶奶使眼色。


    奈何王奶奶眼睛没往她的方向瞟,只高兴地摸了摸苏木的脑袋“还是咱们苏木有良心,你去接你嬢嬢的,是不是下午就出门,吃过晚饭又不见人,等了好久。”


    林母笑容依旧“是,火车晚点了,在路上停了好长时间。”


    林蕊在心中滴血,脸上的笑比哭都难看。


    王奶奶,这要是赶上革命战争年代,您老都不用敌人严刑逼供啊,直接痛快地兜了我方的老底。


    林母跟王奶奶寒暄完,领着两个孩子上楼。


    苏木负隅顽抗,冲林母笑得满怀期待“嬢嬢,我就不上去了,天都这么晚了。”


    林母笑容如春风拂面“哪能呢,嬢嬢特地给你买了礼物。”


    王奶奶迟钝得很,还在后头一个劲儿催促“快去快去,看看你嬢嬢给你带了什么好东西。”


    说着,她欢快地笑了起来。


    那一串“咯咯咯”的笑声中,苏木哭丧着脸,跟奔赴刑场一样踏进林家的房门。


    “跪下”


    门板一合上,林母就眼神示意搓衣板的方向。


    苏木见势不妙,赶紧求情“嬢嬢,蕊蕊身体不好,吃不消。”


    “我是说你俩都跪下”林母陡然沉下脸,压低声音呵斥,“无法无天,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苏木愣了下,乖乖拿来搓衣板,臊眉耷眼地跟林蕊并排跪在林母面前。


    “苏木,你喊我一声嬢嬢,我就得管你。娘亲舅大,嬢嬢也是半个妈。”林母气得额上青筋直跳,指着自己的小女儿道,“不用猜,鬼主意肯定是蕊蕊提的。”


    林蕊惊讶,哎哟,原来她外婆这么高看她妈啊。她还以为真正的十四岁的她妈压根没有商业头脑呢。


    “你还挺得意的,是不”林母一看小女儿抬起头,就忍不住想抄起鸡毛掸子,“你自己说说,你犯了多少错误”


    林蕊哪敢硬碰硬,赶紧龇牙咧嘴地承认错误“我,我偷偷出去做生意了。”


    “就这个”


    林蕊开始数水泥地上的裂痕到底有几根“我不该瞒着你们。”


    “你今晚为什么不上晚自习你是怎么跟你们班主任说的”


    林蕊头都不敢抬,小声嘟囔“我说我在家自习。”


    林母放下倒茶的开水壶,估计连热水都不能压下心头的冷笑。


    她直接拿手指头戳女儿的脑袋瓜“你们李老师就这么傻你说什么他都信”


    林蕊被戳得“嗷嗷”直叫,估摸着瞒不过去了,只能咬咬牙一狠心,直接承认“我说你答应的。”


    好大的能耐,都学会撒谎两头瞒着了


    林母揪女儿的耳朵“你自己说说,你是不是要上天”


    “没,哎哟,妈,痛痛痛。”林蕊连连哀求,“那不是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嘛。哦,不不不,是那个天高皇帝远。也不对,就是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我先斩后奏而已。”


    林母直接叫她给气乐了“你还一套套的,啊成语乱用,难怪语文考试不及格。”


    林蕊疼得龇牙咧嘴“我也没干什么坏事,实在是卖的太好了,简直钱不是钱,我都”


    “闭嘴跪着好好反省”


    还越说越来劲了


    林母懒得理会小女儿的胡搅蛮缠,转过眼看苏木,“你再想想,你到底错在哪儿”


    苏木见识了嬢嬢的暴风骤雨,从头到尾缩着脑袋,乖巧的很“我不该没拦住蕊蕊。”


    “我看你是根本没想拦着”林母沉下脸,“我跟她爸不在家,你不知道找鑫鑫”


    苏木小小声念道“鑫鑫姐军训去了。”


    林母怒极反笑,指指林蕊,又指指苏木“好啊,你俩现在是同盟了,一唱一和的。”


    林蕊没憋住,直接扯过装钱的布袋子给林母看“妈,你自己数数,就这一晚上,我们挣了多少钱。”


    苏木数过的,他一箱子装五十个饭团,一晚上卖的一干二净。加上中午试水的那三十个,他们今天进账八十块。


    现在米价是在飞涨,可也就是从不到两毛涨到了三毛五,这么些饭团,用的米也用不到五斤,也就是两块钱。


    再加上佐料、鸭肠、牛杂、煤球这些个开销,总共不过十块钱。他们净利润能有七十元呢。


    都快赶上她妈一个月的工资了。


    林母伸出手,问林蕊“粮票呢”


    “啊”林蕊连连摆手,“我没用粮票啊,我用的都是家里头的米。”


    林母气不打一处来“你个傻丫头,你不知道卖出粮食要收粮票的啊。街上吃碗馄饨还要交粮票呢”


    林蕊傻眼了。她这才知道此时的粮票比钱更值钱。


    比方说两毛钱不到一斤的米,粮票在黑市上起码值三毛,也就是光掏钱买议价粮得五毛钱才能买一斤。


    林母叫自己的傻姑娘给气得哭笑不得“你不收粮票,人家当然愿意买你的了。深圳那会儿,不收粮票的饭店,价钱比别处贵五倍都多的是人去吃。”


    当钱是大风刮来的以为人家是傻子,人家当她是傻子才真的


    林蕊满脸委屈“怎么没人告诉我。”


    林母冷笑“碰上你这种傻子,人家偷笑还来不及呢。谁会跟你说这事儿”


    林蕊扭过头,控诉地瞪着苏木。是自己人吗太不够意思了


    苏木冤枉的很“我不知道啊。”


    他在香港待了大半年,早把买东西还要票证的事情丢到脑袋后头去了。回来后基本上在林家蹭吃蹭喝,他也基本没用上过粮票。


    推着车来卖老面馒头的也没问他要过粮票。他说馒头怎么涨价来着了。


    林蕊各种郁闷,只差在床上打滚“我还以为我赚了呢,合着我亏了。”


    林母伸出手“给我看看,你亏了多少霍,一袋子米被你干掉了大半袋,你打算下半年喝西北风没看到现在人连火柴都往家里头搬上几百盒么大家都抢着往家里头囤东西,你好了,给我大甩卖是不”


    现在上海已经凭票供应食盐跟火柴,就连铝锅都只能以旧换新,或者凭借结婚证跟户口本买。


    林蕊恍然大悟,难怪前两天还有人想买她煮串串香的铝锅呢。


    她叫她妈一顿数落,满心的小骄傲全都变成了委屈。


    林蕊嘟着嘴巴,将柜子里头一只布袋子拖出去给她妈“都在这儿呢,你自己数。”


    袋子里头,十块钱一沓子的角票分票整整齐齐码放成几十摞。剩下的则是按照一百块钱一捆的标准,绑着黄色的橡皮筋。


    林母哭笑不得“你什么时候能把书包收拾得这么清爽,我就做梦都笑醒了。”


    她先点的是毛票,还不甚在意。等数到一元两元累积的百元时,她就变了脸色。待数完所有的钱,林母直接呆愣着不出声。


    一千五,整整一千五百块。比她大学毕业的高级工程师丈夫一年的工资还多。


    林蕊掰着手指头跟她妈算“知了猴是芬妮跟王奶奶捉的,我按照两分钱一只收。当日当天结账,加在一起,各给了她俩八十块。”


    林母叹了口气,坐在床边,半晌不吭声。


    林蕊偷偷看着她妈的脸色,小心翼翼道“这一半的钱是苏木挣的。妈,你得给人家。”


    做人要讲原则,她妈不能没收苏木的收入。


    林母拍拍床,让两个孩子坐下来,正色道“你老实跟妈讲,你为什么要做生意是不是班上有同学嘲笑你了”


    现在下海的人多,一夜暴富的也不少。


    他们厂里头有人一直郁郁不得志,前几年一气之下停薪留职去深圳的。今年春节见了,俨然就是挥金如土的大老板,阔气得很。


    现在海南搞开发,厂里头也有不少人蠢蠢欲动。错过了八零年的深圳,难道还要错过八八年的海南吗


    钱是不是好东西当然是。否则为什么人类都在追求财富呢。


    林母不是万物皆下品,惟有读书高。她拼命学习考出来的原动力就是摆脱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家女命运。


    她怜惜地看着小女儿。


    他们夫妻都是在厂里头挣死工资,一个月就是工作再多就那么定额的钱。


    眼下连国家副总理都吃不起五块钱一只的大虾,何况是他们这样有两个正上学的女儿的家庭。


    “蕊蕊,比起身外物,一个人的学识跟精神面貌更重要。妈妈不希望你跟别人攀比,因为攀比永远没有尽头。你是万元户,人家一笔生意就成了百万元户。你说,能比的完吗”


    林蕊眨巴眼睛。娘哎,我的亲娘,你能不能别说得这么深奥啊。


    她没别的想法,就是不能看见钱就在眼前,她还不弯腰捡起来。


    “妈,你也看到了,我们连一个月都没干完,就挣了这些钱。要是捋起袖子干一年呢,咱家也是万元户。”


    林母摸着她的头,微笑“蕊蕊是觉得没钱花不自在了妈以后每天都给你一毛钱,怎么样”


    现在鑫鑫上大学,每个月都有补贴,基本上够管自己。家里头的开支账簿还是能够匀出蕊蕊的零嘴钱的。


    “哎哟。”林蕊又要满床打滚,“妈,你能不能不要这样哄小孩啊。”


    林母看着撒娇耍赖的小女儿,笑着摇摇头“你看看你,是不是个小孩”


    “妈。”林蕊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翻坐起来,抱住她妈的胳膊,急切道,“你看,事实就摆在眼前。我又没不上学,你就让我继续做下去。”


    林母脸一沉,一巴掌拍到她后背上“你不想上学啦你看到哪个学生做小生意的我告诉你,只要有人举报,你们学校立刻开除”


    校园也不是象牙塔,外头人都忙着挣钱时,学校里头照样有学生脑筋活泛,做起了小生意。


    校方勃然大怒,下了死命令,坚决不准,否则一律开除。


    林蕊摇着她妈的胳膊“那你下班以后搞呗。妈,我跟你说,解放公园门口的夜市生意不要太好。我们的串串香跟寿司可受欢迎了。你一晚上的营业额,一百块钱小意思。”


    林母敲她的脑袋“你是想让你妈我被开除,对不”


    林蕊立刻鼓动她妈“您真不如出来单干。”


    眼下林母的收入跟她在医院的医专同学相比,似乎没有什么差别,福利待遇还更好些。可等到退休之后,那差距就一天天的显出来了。


    一个事业单位,一个是企业,而且还是后来破产的企业,退休工资差了整整好几倍。人家一个月七八千,她却只有一两千。


    “越说越没谱,全是怪话。”林母皱眉,“我看你还是皮痒。”


    “妈”林蕊撅着嘴巴,“我跟你说认真的呢。”


    林母是老医专出身,后来又历经“文革”,走的是全科医生路线。她不仅内外妇儿通吃,还中西医结合,什么针灸、拔罐、刮痧等等,一样不落。


    这样的人才,最适合在居民区开诊所。大病去医院,小病可以直接在家门口解决。


    上辈子,林主席在定点医院还全额报销医药费呢。有个头疼脑热的,林主席照样愿意自己掏钱直接在小区门诊解决了。


    “妈,你想啊。你们这些厂里的职工看病是国家报销,可是进城务工的人没有啊。他们同样会生病,他们生病了怎么办肯定要找地方看病。开小诊所一来能挣钱,二来能为更多人医疗卫生服务,是好事。”


    林母又好气又好笑,点着她的脑袋道“行了行了,越说越没谱,我还在讲你呢,你先打算策反我逃课的事我还没跟你算账呢”


    林蕊立刻化身为树懒,挂在她妈身上,一个劲儿哼哼唧唧,死活避重就轻。


    “你别想了,学给我继续上,不许再打歪主意。”林母盖棺定论,“这钱,我先给你们收着,免得你俩又使坏。”


    林蕊惊呼“不行妈,钱放着很快就不值钱了。”


    现在一千五百块瞅着好像不少,过两年大概就买不了什么东西。


    现在菜场上的肉类就一天一个价,都快翻倍了。就连巷子口郊区农民挑来卖的蔬菜也一样,茄子已经三毛钱一斤。


    林母笑道“那我去商店也抢十条羊毛裤回来”


    听培训班的同学说,云南还有人为了抢毛线直接大打出手。


    “不,妈,你得钱生钱。所有的易耗品价格都会有上限。”林蕊叹气,“既然你不肯接手我们的生意,又不愿意开诊所,那这钱我只好投资给舅妈了。”


    现在鸡蛋销售市场全面放开,鸡蛋的需求量在飞速上涨。舅妈的养鸡场刚起步,完全处于小打小闹的状态,她应该尽快扩大规模,抢占市场。


    “我看好我舅妈的魄力。”林蕊得意地扬起头,“这一千五百块钱就是我投入的股金,将来我要吃分红。”


    林母拍了下女儿的屁股,嗔道“算盘珠子拨得倒精。这钱不是有一半归苏木吗”


    林蕊朝苏木抬抬下巴“我那是替他管着钱。就他跟我干爹这样,钱在身上都过不了夜”


    要不是对何半仙的人品尚还有点儿信心,她都怀疑上辈子她干爷爷是直接拿苏木换钱买酒喝了。


    所以后来才没脸提起这个徒弟。


    林母戳女儿的脑门,又好气又好笑“在你身上能过夜你比苏木更能霍霍钱。哪次压岁钱你能过了正月”


    “我那是开源,开源比节流有意义多了。”林蕊叹气,“怨谁呢,谁让我妈不肯挣钱呢。”


    林母叫她给逗乐了“你就是运气好,一把头挣到钱了,所以光看见贼吃肉,没看到贼挨打。不管干什么,都有成功的失败的。”


    “钢铁厂也一样啊,谁能保证它一直开下去。万一它不行了,也倒闭了,你跟爸爸怎么办鸡蛋不能放在同一个篮子里头,否则风险太大了。”


    林母愣了下,拽拽女儿的小辫子“你还想挺多的啊。行了,赶紧洗澡早点儿睡,明天还要上学呢。”


    她坐了三十多个小时的硬座,同样累得昏昏欲睡。


    林蕊眼巴巴地看着苏木,惋惜不已“看样子,以后只能你自己一个人做生意了。”


    她想哭,这起码得损失一半钱。


    林母皱眉“不行,没碰上事儿都不知道害怕。你也安生待着,等你师父回来了,我跟他好好商量商量你以后的事情。”


    话音刚落,走廊上就响起脚步声。


    林蕊的耳朵多尖啊,一下子就辨认出那是特属于她干爷爷的步伐。


    何半仙笑眯眯的,敲着门道“我怎么听到有人念我。”


    林母没让何半仙进屋,直接开门出去“老何,有点儿事情,我要跟你谈谈,咱们下去说。”


    屋子门关上了,林蕊跳下床问苏木“你膝盖怎么样啊,痛不痛我妈也真是的。”


    罚她跪搓衣板也是就算了,怎么能连苏木都罚。


    苏木呆愣愣的,突然间笑起来,满床打滚“我真高兴,从来没人罚过我。”


    “你傻啊。”林蕊觉得这孩子的脑袋瓜子堪忧,委实不像个聪明的娃。


    苏木傲娇地“哼”了一声“你知道什么啊,大家都知道我不是他们的孩子,连我师父都不打我罚我。”


    筒子楼的人心善,谁也没嘲笑欺负他。可大家都对他客客气气,不管他怎么淘,也不会有人教训他。


    他好想知道被妈妈骂甚至敲毛栗子到底是什么滋味。


    “孩子,你完了,这是抖的趋势,你现在处于悬崖边缘。”林蕊危言耸听。


    苏木却完全听不进去,满脑袋都是林母的那句话。


    她是嬢嬢,就是半个妈,必须得管他。


    他越想越开心,傻笑个不停。


    林蕊看着这孩子,心中满是绝望。这万恶的社会啊,难道就不能找到个正常沟通的对象吗


    看看,好好的孩子都被霍霍成什么样了。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1988年粮油价格的情况,按照物价年鉴上的说法,城镇居民凭票供应的粮油价格不变。但当时也存在黑市,倒卖粮票油票的一直都有。


    粮油票这些全面退出中国市场是1992年的事。


    正文 生意不能停


    楼底下, 林母站在何半仙的小屋前头, 正色道“老何, 你想过没有, 苏木以后怎么办”


    “跟着我还能怎么办,吃百家饭穿百家衣, 以后也当个小神棍呗。”何半仙笑呵呵的,自觉眼下状态挺好,完全没有不好意思。


    林母摆摆手“我不是说这个, 我是说苏木的户口。这次我出去学习,听说以后户籍要统一管理了。没有身份证没有户口本, 以后什么事情都做不了。”


    何半仙不以为然“人在就行, 还怕其他的嘛。”


    “以后苏木不结婚不要孩子, 跟你一样打光棍”林母瞪眼, “就是你, 也该想想, 早点儿找个人安顿下来。这么大的人带着孩子,家里头还不开伙, 像什么啊。”


    人家住脚店都没他这样不经心。


    何半仙笑了“蕊蕊说以后每天中午过来给我烧饭。”他又强调了一句, “蕊蕊做的蛋炒饭,加酸豆角的那种, 好吃得很。”


    林母愣了下,旋即强调“这也不是长久之计,蕊蕊以后出去上学呢。万一她住校呢,谁管你”


    何半仙摆摆手“蕊蕊妈, 我知道你是一片好心。只是我,能干我们这行的,都是孤寡命,我知道你不信这些,但这是从老祖宗那儿传下来的规矩。我命中注定无妻无儿女,没必要祸害别人。”


    林母跟个神棍实在扯不清,只能退而求其次“好好好,你的事情我管不了。苏木的户口真不能再耽误了。他都十四岁了,这孩子命苦。你碰上他,搭把手就得管孩子到底。”


    何半仙被她念得脑袋瓜子疼,觉得林母堪比能念紧箍咒的唐僧,赶紧挥挥手打发这位大仙走“行行行,我记下了。”


    这人虽然成天满嘴跑火车,但应下的事情倒还算数。


    林母这才放下心,重新往楼上走。


    等她推开门进屋,她惊讶地发现苏木已经躺在外面的大床上沉沉地睡着了。


    小男孩稚气未脱的脸上,全是欢喜的笑。


    林蕊端着盆进屋,嫌弃地看着苏木。真是没眼瞧,这孩子废了,整个儿傻了。


    林母敲她的脑袋,压低声音道“你晓得什么啊,身在福中不知福。”


    她草草洗漱完毕,直接睡在了女儿的上铺,轻叹了口气“你呀,以后少欺负苏木。他当我们是自家人,你也要当他是弟弟一样惜护。”


    林蕊直起身子,贴着床边跟她妈咬耳朵“妈,苏木爹妈为什么不要他啊”


    一个男孩子,又不缺胳膊少腿没眼睛耳朵的,而且又不是个傻子,1974年也不讲究计划生育,苏木的父母到底为什么抛弃他呢


    小元元不一样,不带把儿在有些人眼中就不值钱。听说她生父母连名字都没给她起,直接叫“多丫头”,摆明了嫌她多余。


    苏木又怎么成了多余的人呢


    林蕊脑洞大开,难不成是豪门私生子得了,七十年代男女多看对方一眼都是生活作风有问题,谁家狗胆这么豪门


    林母摸摸女儿的脑袋,像是陷入回忆当中一般,半晌才念了一句“各有各的难处,都是没办法。”


    那个脸色苍白,嘴唇毫无血色的年轻女孩,厌恶地扭过头,看也不看襁褓一眼。


    “拿走,我恨死了这鬼地方我死都不会留在这鬼地方”


    后来啊,她真的走了。头也不回,丁点儿眷念都没有的走了。


    林母一时怔愣,忍不住苦笑。该怪她心狠吗可又有谁对她心善呢


    “妈”


    林母被女儿的声音惊醒了,立刻经翻过身,只丢下一句“早点儿睡。”


    肯定有问题


    林蕊撅噘嘴,只得按下满腹的好奇,打了个呵欠,钻进毯子底下,闭上眼睛。


    远远的,传来火车的鸣笛声。


    这一趟车,不知道来自何方,又将驶往何处。


    林蕊抓心挠肺,她的生意啊,她的致富经。


    她要满床打滚。


    第二天一大早,林蕊就爬起床。连在煤炉边熬粥的林母都吃了一惊“蕊蕊,怎么这么早再眯会儿。”


    林蕊哪里顾得上赖床,满脸严肃“妈,你给我做个见证,我要做生意切割。”


    她的寿司跟串串香事业可不能就这样夭折了,她得将生意传承下去。


    林蕊敲响王奶奶的房门,喊王奶奶以及大军哥一块儿来林家。


    “奶奶,我还要上学,那就长话短说。我的串串香跟寿司摊子,你也是看到的,生意怎么样”


    王奶奶手上端着盐水浸泡的知了猴,笑着点头“很好,昨晚上我去逮知了猴,还有人念叨摊子去哪儿了。”


    林母在边上压着火,好啊,她家的丫头能耐的,都闯出名头来了。


    “我不说,奶奶你也能估计出摊子挣的钱不少,对不”林蕊端正了脸色,“我妈让我上学,不准我再做生意,所以,今天,我要问奶奶您的意思,愿不愿意接手这生意”


    林蕊原先考虑过雇佣王奶奶,然而她再一琢磨,就发现此事不现实。


    无论是串串香还是寿司,那都没什么技术难度。旁边的摊贩不模仿,只不过是因为他们的生意也是杠杠的,根本犯不上。


    光旁边的小馄饨摊子,一晚上就能卖出好几百碗的馄饨。


    “这里是串串香的调料配方,奶奶你也知道是什么。不过我要求抽技术股,我不管你每天卖出多少,利润如何,我要求一天十块钱。”


    好歹主意是她想的,招牌是她打出来的,她不能白干。


    王奶奶摆手“这是你的生意啊。”


    “别,奶奶,以后是你的。”


    王大军在脑袋里头算了本账,点点头,替他奶奶做了主“行,十块钱就十块钱。”


    知了猴那是应季的,进入九月份,说没就没了。


    林蕊刷刷刷写下一张纸,然后让王奶奶跟王大军都签字画押。


    “我还有一个建议,奶奶一个人恐怕忙不过来。大军哥他们厂里头又不许职工搞兼职,咱们楼里头有个最合适的人选,可以帮奶奶的忙。”


    王奶奶好奇“谁啊”


    这栋楼里头住着的基本上都是钢铁厂的双职工。做小买卖那都是被逼得没办法,国营大厂的正式职工才不会拿自己的饭碗开玩笑。


    “玲玲姐。”


    王奶奶立刻摆手“不行的,玲玲不敢出门。再说,小周也绝对不会同意。”


    玲玲这孩子命苦,看到人都害怕,哪里能出门做生意。


    林蕊站起身“您要是没意见的话,玲玲姐那边我去说。不过您得每天付给玲玲姐八块钱。”


    王大军笑了起来“要是玲玲姐同意,别说八块钱了,十五块钱我都愿意。”


    就玲玲姐的人才,往那儿一站,真是比电影明星都显眼。用现在的话说,就是广告效应没话说。


    林蕊点点头“好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干一天,十五块钱。”


    玲玲姐总不能一辈子都不出家门。


    打铁要趁热,林蕊没等她妈回过神来,先去敲响了玲玲姐的家门。


    周阿姨正端着煮饭锅要出门,看见林蕊就笑“怎么了,蕊蕊,找我们元元玩儿”


    林蕊囧得无以复加,合着在周阿姨眼中,她就跟元元差不多大啊。


    玲玲姐听到响动,抱着打呵欠的女儿从帘子后头出来,冲林蕊笑“蕊蕊,早上好。”


    林蕊一时间又目眩神迷,觉得自己像逼良为娼的老鸨。这样的美人儿,合该娇养着供起来,哪里能抛头露面呢。


    可惜真的勇士,必须得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任何人都要有养活自己的能力。


    林蕊开门见山,直接拉着玲玲姐一顿噼里啪啦。


    十八块钱一天,每天负责帮王奶奶一道制作寿司跟串串香,晚上五点半出摊,卖完东西收摊。


    周阿姨放下手中的锅,侧耳倾听。


    一开始她还点头,在家做吃食没什么,能有人陪着玲玲一道干活说话,她倒找钱给人家她都愿意。


    只是当林蕊提到玲玲晚上得跟着去出摊的时候,周阿姨就变了脸色。


    “不行。”


    林蕊抬头“为什么”


    周阿姨一时语塞,只能含混应对“元元还要人照应呢。”


    “晚上阿姨您难道不下班吗”


    会计又不是一线工人,还需要三班倒。


    周阿姨摆手“蕊蕊,我知道你是好心,但真的不行。”


    筒子楼的隔音效果太差,林母贴着墙已经听到动静。她立刻起身开门,转头示意王奶奶跟大军“我去说说。”


    屋子门没关,林母很快领着周家母女过来。


    家里头地方小,大家只能集体坐在床上。


    林母索性拉着周阿姨去里间,小声跟人说话“周大姐,你怕什么,我们都知道。当人妈的,哪怕自己再苦再累,也舍不得孩子受罪。可你要想想,你总有老的一天啊。”


    周阿姨低着头,长长地嘘出口气“我老了,元元也该长大了。这就是我们祖孙三代的命。”


    “元元大了有元元的生活,你不让她读书上大学她要离开家了呢,她要去外头上班了呢。人哪有陪着另一个人一辈子都不挪窝的道理。”


    门帘子外头,林蕊拿出奶糕,加上温水调成奶糊糊喂小元元吃。


    “玲玲姐,事情不难办。寿司跟串串香,你都是熟手。”


    屋子中有大军这么个成年男人在,周玲玲相当不自在,她抓紧了手,目光始终盯着自己的女儿,不敢挪动。


    “这个我可以,上街就算了。”


    她声音轻柔又细弱,听得林蕊简直不忍心。


    然而既已打定主意当欺负美人的大坏蛋,林蕊只能咬咬牙,硬撑到底“不行,玲玲姐,你总得要出去见人。”


    门帘子撩开了,周阿姨跟林母站在门边。


    林蕊目光落在周阿姨身上“你们怕什么是不是怕有人欺负玲玲姐可是王奶奶跟周阿姨你们都在啊,谁敢欺负玲玲姐试试。”


    周阿姨失笑“我哪里能去。”


    钢铁厂的规矩定的很死,谁敢出去卖一只茶叶蛋试试,立刻开除。


    林蕊一本正经“您可以抱着元元在边上玩啊。再说还有大军哥的面子在呢,谁这么不长眼,欺负到你们头上。”


    王大军立刻挺起胸膛,故作谦虚又有点儿小骄傲“解放公园那块,我还是有点儿面子的。”


    他也不破坏规矩,每个月一百块钱烟钱照样上供。谁敢打他奶奶小摊子的主意,谁就是存心跟他过不去。


    林蕊一个劲儿地抓着玲玲姐的手“咱们先试试,就先试一晚上。”


    周阿姨想起林母劝她的话。


    玲玲总归要走出家门的,心病还得心药治。天底下没灵丹妙药,只能摸索着一步步来。


    她怕人,那就让她一步步地接触人。


    周阿姨鼓足了勇气,点点头,安慰女儿“玲玲别怕,妈陪你一块儿。”


    玲玲姐嘴唇发白,神色惶然,最终还是艰难地点了点头“好。”


    当天下午,林蕊坐在教室里头简直跟板凳上长了牙齿咬她屁股一样,哪里能听得进老师讲课的任何字眼。


    于兰用直尺捅捅她,小声道“你姐是不是特严格我妈也打算给我找老师补课了。”


    中考要是考不上,她以后就是待业青年,还不知道去哪儿混呢。


    林蕊心不在焉地嗯嗯着,耳朵竖起来听下课铃声。那悦耳的声音一响起来,她立刻收拾书包走人。


    “哎,她学习还真积极。”于兰惊讶地看着同桌一路绝尘的背影,难以置信。


    陈乐嫉妒地看着林蕊逐渐变小的脑袋,心里头嘀咕,还不知道又跑去哪儿玩呢。


    他敢打赌,林蕊的目的地绝对不是家。


    陈班长还真没猜错,林蕊直接奔解放路公园去了。今晚玲玲姐第一天出摊,她要给玲玲姐打气。


    林母下班回家,经过解放公园门口时,第一眼就看到她上蹦下跳的小女儿。


    林蕊正拉着玲玲姐的胳膊,一个劲儿跟她讲解做生意时的注意事项,还不停给人打气“姐你别怕,又不偷又不抢的,咱们正大光明做生意。”


    就跟她预料的一样,大盖帽的执法行动就持续了一天,被逮到的人一个罚款五百块,此事就翻篇了。


    该出摊的人照样出摊,下一轮整治什么时候过来,谁也说不清楚。不过街面上多了几个大垃圾桶,要求各个摊位的垃圾自己处理好,否则摊子就摆不下去。


    林蕊给王奶奶出主意“简单,咱们的东西唯一存在的垃圾就是钎子。十根钎子换一根串串香,明标价码回收。”


    王奶奶笑得厉害“咱们蕊蕊将来是要当万元户的咯,你们听听,这一套一套的。”


    她目光瞥见推着自行车过来的林母时,立刻转换话题,“郑大夫,下班了”


    林母点点头,笑着道“今晚这就算开张了”


    说话的功夫,已经有人过来问寿司,大家目光齐齐落在玲玲姐脸上。


    玲玲姐看着年轻男人,本能地害怕,可当她听见母亲怀抱中的女儿甜甜地喊她“妈”的时候,她又强自镇定了下来。


    道理她都懂,她不可能依靠母亲照应她一辈子。她也是妈妈,她也要照顾自己的女儿。


    “这是寿司,您尝尝。”


    苏木今晚也过来帮忙,带玲玲姐上手。他看着落日余晖下的玲玲姐,转头疑惑地问林蕊“这回招牌是不是要换呢玲玲姐不像小鹿纯子啊。”


    她像谁呢


    “行了,她就是行走的画报。”林蕊一脸痴汉样盯着夕阳下的玲玲姐。


    额滴神哎,怎么就这样好看呢。难怪据说玲玲姐在舞台上扮林黛玉的时候,台下人头攒动。


    活脱脱从画中走下来的美人。


    苏木还在愁,宣传与内容货不对板。


    林蕊直接拽着他到边上。蠢,少年,没看到玲玲姐往那里一站,生意不断么。


    就连他们摊子旁边的大妈前面都多了不少人。


    看来大部分人都跟林蕊一样怂,看到极致的美丽都不敢唐突,只敢在边上看着,偷偷凑过去看能不能接触一下。


    周阿姨抱着外孙女儿在边上看着,心中既焦灼又充满了期待。


    好在来买吃食的人都客客气气的,没人胡搅蛮缠,也没人故意找玲玲麻烦。


    就是大家伙儿买完了吃的也不走,全都蹲在附近,拿十根钎子来换串串的人越来越多。


    林蕊安慰周阿姨“你甭担心,你看着情况不对,就换玲玲姐带孩子,你给王奶奶帮忙。要有人说闲话,你就跟领导反应。玲玲姐总得自食其力,不能一辈子窝在家里头。”


    该硬气的时候必须得硬气。


    别以为你不声不吭努力埋头干活吃苦在前享受在后,领导有好事就会想起你。


    错了,这样的话,必须得有人倒霉的时候,领导第一个想起来的就是你。反正你只会接受,不会闹事啊。


    同样的,有好处也最后轮到你。其他人会吵会闹会跟领导拼命,你不会啊。


    谁不愿意省事。


    当妈的不管女儿谁管。为着女儿,当妈的变成母老虎都理所当然。


    “要是有人说怪话,您就直接回他,要不然他来付工资没人管玲玲姐,那就只有你管。”


    “玲玲有工资的。”周阿姨突然间叹了口气,“越剧团还管着玲玲,按时发工资,也给报销医药费。”


    林蕊好,其实大家都在竭尽所能地帮助美人儿。


    哎哟,这样的美人儿谁不爱啊。


    林蕊看着娴静的玲玲姐,腮帮子都笑酸了。


    她有种看选秀节目ick偶像的感觉,瞅瞅,不愧是她相中的崽,表现多好啊。


    妈妈爱你,宝贝


    母爱泛滥过头的林蕊被自己的亲妈给拽到了旁边。


    林母气定神闲“行了,看到了,放心了”


    林蕊的目光还落在她家玲玲姐身上,她爱的小姐姐果然光芒万丈。她满脸痴笑地点头“放心,非常放心。”


    “那就好。”林母微笑,“回学校继续上晚自习,我就给你请了一节课的假。”


    林蕊花容失色“妈,你也太狠了。”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下不了狠心,孩子就得当流氓。”林母冷下脸,“也不看看你期末就没一门及格的。”


    林蕊立刻哼哼唧唧“我给你保证这学期起码及格一门成不”


    “什么啊”


    “体育。”这个她有信心。


    林母作势要揪女儿的耳朵,林蕊立刻捂住头脸,大声嚷嚷“妈,老太都说了,看人要多看长处少看短处。”


    林母叫女儿气乐了,一面拍着车后座催促她上去,一面嘲笑“那你倒是给我找几个长处让我瞧瞧啊。”


    林蕊臭美兮兮地扬起脸“哎哟,郑大夫,你家闺女长得真好看。”


    林母扑哧一声笑出来,对着女儿这张肉嘟嘟的小脸,打也不是骂也不是,只能瞪眼“快上车,我送你去学校。”


    反正她已经吃了三根串串香,一包寿司,正好省了家里烧煤的钱。


    林蕊拉大不情愿地坐在她妈的车后座上,绝望地朝学校出发。


    她长处真的很多,就是不在学习上而已。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是双更


    正文 周末看病人


    林蕊很快在她妈面前体现出自己的一大优点, 讲义气够意思。


    尽管她到今天都不喜欢根生叔叔, 不过看在芬妮的面子上, 礼拜天她还是跟着她妈一块儿去医院看望术后满月的病人了。


    这可是她一个礼拜七天中当中唯一休息的时候。


    开学第三天, 林姓少女才知道件残忍的事实。1988年的华夏大地,实行的是单休制, 一周只放礼拜日一天的假。


    周六一大早,她被她妈从床上拽下来的刹那,真有种要炸学校的冲动。


    每天八节课, 在校十三个小时,披星出戴月归, 居然还连周末都不放过, 到底让不让人活了。


    穿到啥人生节骨点儿上不好, 非得让人穿成暗无天日的中学生, 还是初三上晚自习的学生


    缺德冒烟才这么玩人呢


    根生叔叔的手指头恢复良好。经过孙教授亲自检查确定, 他那三根再植手指头算是保住了。不过手指相关功能究竟能恢复到哪一步, 还得看后面复健情况。


    “行了,没下回了, 我丑话说在前面。”满头银发的孙教授板着脸, “你也不看看我多大年纪,再这样熬几台十几个小时的手术, 我真要交代在手术室里头了。”


    何半仙在后头踮起脚看热闹,笑嘻嘻地瞅着根生叔叔的手“哎哟,孙教授,你可得长命百岁。保不齐以后还要再来一台。”


    孙教授瞪眼, 挪过身子示意他上前“你来看看,能不能用药。骨头倒是齐整的,拍片子看恢复也不错。”


    长是肯定长上去了,可就怕以后骨头僵化,活动受限。


    何半仙眼睛笑成了月牙形,连连摆手“啊呀,让他自个儿慢慢长就是了。您老人家的手艺是这个。”他竖起大拇指,冲孙教授眨眼睛,“谁信不过,爱找谁找谁去。”


    林蕊莫名其妙,不明白老教授究竟在跟她干爷爷耍什么花枪。用什么药为什么要用药干爷爷又有什么药


    今天一早,她就觉着上她家蹭牛骨头汤面的干爷爷透着古怪。


    吃饭就吃饭呗,反正林家也没拿干爷爷和苏木当外人。吃完了饭,干爷爷要抬脚转转也正常。饭后走一走,活到九十九嘛。可为什么非要跟着她们母女一块儿来医院呢。


    出门晃荡,去公园去博物馆去马路牙子遛弯儿,哪儿不成。谁没事跑到医院转悠。


    她捅捅苏木的胳膊,眼睛示意何半仙的方向“你师父干嘛呢”


    “独门秘方。”苏木跟她咬耳朵,语气掩饰不住的得意,“我上次不是说过嘛,当初孙教授的手可是骨头都龇出来了。”


    造反派就是冲着她的手下的狠劲,角度刁钻着呢。


    你一个外科大夫牛什么,不就是牛在你能开刀做手术嘛。砸烂你的手,看你个“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还有什么资本傲。


    呸是人都不可能万寿无疆这就是反动反革命反伟大的无产阶级领袖


    连忠字舞都跳不好的人有什么资格上台开刀。手烂了太好了,要的就是她烂手烂脚。


    苏木龇牙“都说她以后再也没法子拿手术刀,可我师父不信邪。秘方一用,你看看现在,教授还不是巧夺天工。”


    林蕊这几天语文课都在学成语应用,她严重怀疑苏木用词不当。不过眼下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到底什么秘方。


    她上辈子可完全没听干爷爷提起来过。


    难不成她干爷爷其实身负祝由十三科秘籍,除了针灸以外,还擅长画符治病可上辈子她也没见干爷爷给人喝过一碗香灰水啊


    苏木摇摇头,怜悯地看着林蕊。有灵气也不行,到底不是修行中人,差了点儿火候。


    “祖传秘方,祖师爷爷传下来的跌打损伤专治秘方。”


    就算骨头碎成渣渣,秘药也能让它长好如初,而且以后不管刮风下雨都不会作天阴酸痛难耐。多少年的老寒腿,增减用药,也能给治好。


    林蕊当成听传奇,呵,真那么神奇她干爷爷有这手还混成现在的潦倒落魄样,简直就是捧着金饭碗讨饭吃。


    知道云南白药的产值是多少吗知道每年有多少跌打损伤的病人吗知道这意味着多大的市场多少钱吗骨科医生是公认的医院高帅富


    白花花的银子大江东去不复回,干爷爷就不心痛吗


    还四处给人看什么坟地挑什么风水宝地啊,悬壶济世才是最大的修行。


    当然,也得顺便把钱给挣了。


    可惜何半仙散漫成性,缺乏名利双收的觉悟。


    被孙教授好说歹说劝了老半天,他才勉为其难地点点头,只眼睛珠子根生叔叔脸上转了转,一副牙疼的模样“行,谁让我欠你妈一碗蛋炒饭呢。加了萝卜干跟青蒜,真香。”


    大婶子是和气人,收留快咽气的小叫花在柴房里头过夜都没忘了给床被子。末了,还打蛋给他炒了碗米饭,用猪皮擦过锅的那种。


    那年月家家户户都缺粮,种水稻麦子的郑家村人也一年倒有半年时间得靠山芋胡萝卜顶肚子。老太太能拿出换盐的鸡蛋给他炒米饭,是心疼他这么个倒在村头的可怜孩子。


    根生叔叔还没反应过来什么蛋炒饭,何半仙就从兜里掏出个行军水壶,然后转头看孙教授“我可没包的东西啊。”


    孙教授笑逐颜开,头一转,立刻有机灵会看眼色的研究生拿了纱布给胶布卷过来。


    此时根生叔叔的手指头伤口早已愈合拆线,皮肤跟肉都长好了,血管神经也联上了,就看骨头的生长情况。


    何半仙随手拿起根棉签,在他的行军水壶里头搅了搅,然后拖出团墨绿色的粘稠物。林蕊还没看清楚药膏到底是个什么成分时,那团灯下泛着光的墨绿色已经涂在胶布上。


    炮制好的药膏贴子,最终在根生叔叔的三根手指头各缠绕了一圈。


    何半仙收起行军水壶,漫不经心地吩咐“一个礼拜,过一个礼拜你再到蕊蕊妈家里头找我。”


    孙教授的研究生没忍住,好奇地追问“这是什么方子”


    民间验方千奇百怪,有些纯粹属于无稽之谈,有些却有奇效。他幼时曾在乡间看老人用草药治疗毒蛇咬伤,效果居然丝毫不逊色于抗蛇毒血清。


    既然连他的导师孙教授都主动开口请求这位先生施以援手,那这瓶墨绿色的药膏肯定相当厉害。


    何半仙笑嘻嘻的“没啥,就是美白护肤的药膏子,宫廷秘方。你看他那个手,丑的真是看不下眼,我总得让他好看点儿不是。”


    研究生的目光落在何半仙黧黑的鸡爪子上,心道这话跟那位传授养颜苗条气功的女胖子大师一样不靠谱。到底是眼睛被什么狗屎给糊了,一群不长脑子的信徒居然还深信不疑。


    孙教授冲根生叔叔点点头“可以了,你目前恢复良好,今天允许出院。后面定期来复查就好。让你家里人回头去护士那边拿单子把账结了,再找这位大夫拿出院后的注意事项。”


    芬妮赶紧向孙教授道谢。


    桂芬婶婶月子坐的不好,到现在身上还下红。村里的接生员道真嬢嬢已经劝过她好几次去镇上卫生院了,可她始终拖着不肯。


    春妮已经连着一个月没休息过了。厂里头赶订单,她想趁机多挣点儿钱。


    今天来江州接爸爸出院的陈家人,依然只有芬妮一个。


    孙教授倒是还记得这姑娘,笑着点头“不客气,开学了,好好学习,将来跟你郑云嬢嬢一样,考医专。”


    上高中还得苦熬三年,况且不知道能不能考上大学。对于农村生源来说,眼下最好的出路是读中专,尽快出来工作挣钱,而且还是国家干部身份,将来有保障。


    根生叔叔讪笑“她哪有这能耐,考出来的都是文曲星。”


    芬妮的脸一下子暗淡了下去。


    孙教授微笑“怎么就不行啊,我是女的,我女儿也是女的,小郑云不还是女的。我们不也都考上学当了医生。妇女能抵半边天,你这个思想觉悟可不行啊。”


    根生叔叔尴尬不已“我们家没出读书种子,她成绩不好,可不是我不让她上学。”


    孙教授抬眼看站在床头的芬妮“听到没有,你考的出来,你爸爸就肯定让你读下去。你啊,好好学习。”


    芬妮捏着手,赶紧点头。


    林蕊环住她妈的胳膊,把人拽到边上咬耳朵“芬妮家还有个奶娃娃,要怎么学习啊。”


    看看芬妮脸上的黑眼圈,都快挂到腮帮子上了。昨晚她弟弟一直哭闹不休,她一夜基本上都没合过眼。


    林母点小女儿的脑袋,睇了她一眼,无声地谴责她。


    现在知道自己有多幸运了多少孩子连学都没得上,就她身在福中不知福


    林蕊撅着嘴巴,抱着她妈的胳膊一个劲儿蹭来蹭去。失学儿童的问题又不是她的责任。


    孙教授的查房大军挪到旁边。


    床帘子拉开,林蕊抬眼才惊讶地发现躺在床上的这位是熟人,她姐的朋友,盐水鹅腿还有五块钱的生意,孙泽。


    “孙哥,你怎么在这儿啊你们不是正在军训嚒。”


    孙泽苦笑着拉开腿上覆盖的床单,长长叹了口气。他现在宁可大太阳底下站军姿,暴雨下头跑圈。让他被教官挖苦嘲笑不停歇他都愿意。


    林蕊看着他裹得跟木乃伊似的腿,目瞪口呆。1988年的大学生军训有这么凶残吗都把人腿脚给打瘸了。他们居然没炸营现在的大学生这么乖


    孙泽很想趁机危言耸听一番,奈何面对他外婆孙教授的火眼金睛,他委实没这个狗胆。


    他只能实话实说,这伤不是被教官摧残的,而是他们院系篮球对抗赛,他跳起来投球,落下来的时候却不幸踩上了卢定安的脚。


    然后他的脚就直接翻过来了。


    林蕊顿时紧张“我卢哥的脚怎么样了”


    好家伙,就孙泽那块头那身形,起码得有一百六十斤往上。这一落下的力道,好像叫重力势能还是什么的,该有多大。


    孙泽气得七窍生烟,指着自己裹成粽子的脚强调“我的脚,重点是我的脚”


    卢定安能有什么事,脚面安然无恙,别说骨头了,连皮跟韧带都没伤到半点儿。他可好,他直接被人拖进医院,整个脚直接废了。


    孙教授对自己的外孙毫无怜悯之心,只冷淡地稍抬一厘米下巴示意方向,询问地看着何半仙“这个可以吗断了还不超过四十八个小时。”


    何半仙点点头,丝毫不掩饰勉为其难的嫌弃“凑合着用。”


    一个是治,两个也是治,都到跟前了,总不能不卖老教授的面子。


    满头雾水的孙泽就这么又被拖去治疗室重新打绷带。他惊恐地发现自己绑着的石膏居然直接被“咔擦咔擦”几剪刀给掰掉了。


    “不是。”孙泽被吓得说话舌头都打起结来,“那个,我还不到拆的时候。”


    伤筋动骨一百天,这最基本的道理他总归还懂。


    “不拆掉怎么上药膏。”苏木责备地看着他,觉得这么大的人居然不懂事,还怕疼。


    孙泽总觉得这话有哪儿不对劲“可是”


    “别可是了。”蹭进来企图看清楚药膏成分的林蕊时刻不忘捍卫男神“谁让你连队友的球都要抢,少出点儿风头不就没事了荣誉都属于物理系,要时刻不忘集体主义。”


    “物理系”孙泽顿时变了脸色,气得面皮紫涨,“蕊蕊,哥哥白给你鹅腿吃了我上的是新闻系,新闻系”


    “噢,新闻系啊。”林蕊满脸无辜“你不是物理还拿了奖嘛。”


    “谁规定物理拿奖就不能学新闻来着。时代需要无冕之王。”孙泽煞有介事。


    林蕊递给她干爷爷纱布卷,好赶紧转移话题“哎,你坏事被你外婆逮到啦我看孙教授都不愿意多看你一眼。”


    孙泽摇头,幽幽叹气“她现在啊,就看你姐顺眼,都是医学界的未来。”


    林蕊疑惑“那你为什么不学医啊,你外婆你妈妈都是医生,你家快成医药世家了。”


    别怪她功力,但凡有爹妈铺路领道,家中子弟多半发展都不赖。别的不说,有人提点着,能少走多少弯路。


    孙泽连连摆手“不不不,小蕊蕊,你知道医学系的课程表排成什么样了吗”


    看一眼他就头晕,他傻他才学医


    “知道现在录像机已经涨到什么价儿了吗市价四千三等出手了以后,哥哥带你去江州饭店吃盐水鹅啊”


    何半仙微微一笑,突然间发力,痛得孙泽“嗷嗷”直叫。


    他饱含热泪,连连求饶“我是正确地认识自我,不敢草菅人命。”


    何半仙松下手,点点头“成了。当无冕之王也要对得起你手上的这支笔,别再瞎扯什么一个萝卜千斤重,两头毛驴拉不动。”


    孙泽脚踝包裹上了,胆儿立刻肥了,直接回怼“那也得家里有田的人相信才行。他不是农民的儿子,他没下过地他能信亩产十三万斤,愿意自己哄自己开心,怪谁呢。”


    何半仙猛的一拍孙泽的腿,疼得他眼前发黑,差点儿当场厥过去。


    半吊子跌打大夫终于心满意足“不错,蛮好,反应很不错。别光想着旁人不对,做事先要对得起天地祖宗,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说着,他收拾起军用水壶,就要拍拍屁股走人。


    孙泽痛得死去活来,憋不住两行清泪“你这药膏非得打过一回石膏才能用吗还要人遭二道罪。”


    “不是啊,直接就能用。”何半仙理直气壮,“你外婆也没找我啊。”


    林蕊都忍不住要为孙泽掬把同情泪了。孙教授该有多不待见他,才眼睁睁地看着他受二道茬的罪。


    孙教授查看完几个病人,正等在治疗室门口,看也不看自己外孙一眼,只神情热切地盯着何半仙“何大夫,别走,这药膏您熬了这么多,天又这么热,别浪费了,咱们今天用掉。”


    何半仙龇牙咧嘴“孙教授,你们这些文化人都狡猾。说好就一个人,现在搭上一个还不算,你还打算把全楼的人都给算上我就是一算命先生,我不是大夫。”


    “哎哟,国家不富裕,人民生活多艰难,广大群众都看不起病。浪费可耻,要物以致用。”孙教授冲研究生使眼色。


    所有用过药膏的人都跟进观察,看骨折伤口的愈合情况。


    传统医学吃亏在哪儿吃亏在没临床研究数据作为支撑。全凭人们一张嘴传,根本不具备说服力。


    何半仙手上的秘方,孙教授自己亲身用过。效果有多好,她再清楚不过。


    既然是好东西,就该拿出来造福大众,不能就这么传着传着传没了。医学越发达,迷信大师发功治病的人就越少。


    孙教授转过头,瞪了眼外孙“还不赶紧起来,打算霸占治疗室啊”


    林蕊赶紧扶孙泽下治疗床上轮椅。


    不受长辈待见的孩子,就得有点儿眼力劲。


    正文 谁都不吃亏


    林蕊推着孙泽要回病房。


    孙泽赶紧喊停“别别, 我都在那房里头闷了两天, 麻烦您可否让我呼吸口清新的空气”


    他外婆多狠的心。


    孙教授不是一视同仁, 而是对自己的血亲分外下得了手。


    明明有双人间跟八人大病房两种选择, 他又不会少了医院一分钱。护士站都给安排好床位了,孙教授眼睛一抬, 直接把好床位又转给位烂腿的农村少年。


    他立刻被调换进左边睡觉打呼右边臭屁不断的八人间之中。


    “整整两晚上,我一分钟都没合上眼。”孙泽两眼发直,坚持要去楼下小花园呼吸新鲜空气。


    再这么下来, 他不是死于脚踝骨折,而是倒在睡眠不足上。


    林蕊自言自语道“我现在相信雷震军长真的存在。”


    孙泽吓得浑身一个激灵“你别张口就来啊。我可不想跟小北京一样吃枪子儿。”


    “这你放心, 仗都打完了。”


    孙泽哈哈大笑“战争是永远不会有结束的一天, 除非地球上所有的生物全都不存在了。那才真是天下太平。”


    林蕊推着轮椅下电梯, 碰上芬妮跟苏木在楼梯口徘徊。


    她奇怪道“你俩在这儿干什么住院费交了没有多少钱”


    林蕊拿过收费单子看, 顿时傻眼。


    大约是她根深蒂固的陈旧观念, 她一直以为现在看病非常便宜, 却忽略了根生叔叔经过历时十多个钟头的顶尖手术,又住院一个月观察治疗的事实。


    去镇上卫生院顺产生孩子尚且要一百块起步, 何况是根生叔叔的情况呢。


    根生叔叔的三根手指头, 花费了一千五百块钱。


    “医生护士一直都没催。”芬妮低下头。她清楚这是看在孙教授的面子上,她也从手术后就知道花的钱不少。


    她每天晚上拼了命地捉知了猴, 蕊蕊给了她八十块钱。这都赶上她家一年养的鹅卖掉挣的钱了。


    可是比起昂贵的医药费,这些根本是杯水车薪。


    家里头没钱,倘若有钱的话,她爸爸再生气也不会拿自己的手指头开玩笑。


    苏木同情地看着芬妮, 却爱莫能助。


    他跟蕊蕊挣的钱全让嬢嬢给收走了,嬢嬢也不许他们再去做生意。


    林蕊皱眉“这应该是你爸妈操心的事情。”


    芬妮才多大,今年不过十四岁,家里头大人脱不开身,让她上来接爸爸出院也就算了,哪里还能装死,就让她空着手进城


    “我妈现在下床走路都头晕,人快熬成干了。我姐给了我钱。”她掏出个手绢,一张十块钱,里头总共是三十六张。


    芬妮没说出口的是,她知道姐姐在攒自己的嫁妆。现在家中添了弟弟,以后姐姐出门更加不要指望父母能拿出什么样的嫁妆。


    女人嫁进婆家,没有嫁妆傍身的话,会叫人戳脊梁骨,看不起。


    妈妈在逼姐姐拿钱,但是姐姐并不愿意妥协。


    从妈妈怀孕起,姐姐就十分不高兴。在可见的未来中,弟弟都会是这个家庭沉重的负担。


    前天妈妈让姐姐掏爸爸的医药费时,姐姐就跟妈妈大吵了一架。昨晚快半夜的时候,姐姐才回家,给了她这个手帕。


    “我不敢跟我爸说,我怕他会又拿起刀剁掉手指头。”


    好,你们让我花一千五百块买手指头。我不要,我还给你们就是。


    林蕊深觉芬妮不是杞人忧天,她怀疑根生叔叔真能做出这种事。


    跟桂芬婶婶讲,同样无济于事。


    虽然林蕊相当怀疑桂芬婶婶是故意不露面,只把小女儿推来顶事;但无论如何,人家一个哺乳期妇女,而且还落了月子病;她也不好意思真拿人家怎样。


    孙泽在电梯门口等得不耐烦,扬声催促林蕊“哎哎哎,可以了,有什么不能下去说。电梯都来了三趟了。”


    林蕊想到他手上已经涨到四千三的录像机,顿时感慨。看看,人家两台录像机的差价就能抵得上三根手指头。


    孙泽不明所以,还在一个劲儿挥手“走走走,一起下去。医院食堂就鸭血粉丝汤泡烧饼不错,哥哥请你们吃。小孩子就是要多吃饭,才能长个子长身体。”


    林蕊皱下眉头,抬脚朝轮椅走。


    林母从病区大门伸出头,招呼小女儿“蕊蕊,你过来一下。”


    她辗转找到护士,打听了根生的医药费,心里头就咯噔。


    她跟丈夫都是国营厂职工,钢铁厂效益又不错,医疗费都是厂里兜着,所以看病对他们来说不存在费用问题。她甚至下意识的就忽略了这件事。


    可根生不一样,农民没地方报销,看病得自己全掏。所以不到迫不得已,农民从不进医院。


    根生住院已经一个来月了。郑大夫潜意识中认定费用早就断断续续交的七七八八。


    毕竟,陈家大女儿已经工作两三年了,每个月都有进账。


    没想到,除了入院时交的五十块,根生后续费用一直都没交。


    林母再出来看芬妮泫然欲泣的模样,心里头哪里还会没数。这孩子身上没这么多钱,家里头没给她这个钱。


    林母摸着女儿的脑袋,轻声叹息“也真是的,这不是在为难芬妮嚒。你跟苏木说话注意点儿。”


    春妮初中毕业后就上班,每个月上交家里二十块钱伙食费,剩下的攒着。


    这几年,港镇的服装厂生意红火,订单不断。两三年下来,春妮手上一千五大约是有的。


    可是她并没有拿出来给父亲交费,也没有陪妹妹一块儿来医院。


    林蕊心道这种事情,有一就有二,春妮开了这个口子,以后身上怕是再也存不下钱。


    “越缺钱越有事。”林母微微蹙额,轻声感慨,“你倒是轻轻巧巧的就挣了一千五呢。”


    “我不出。”林蕊要跳脚。


    这又不是她爸,她才不当冤大头呢。


    “啊”林母愣了下,旋即哭笑不得。她戳了戳女儿的额头,嗔了她一眼,“放心,你妈不会贪污你的钱,掉进钱眼翻跟头”


    林蕊的脑袋继续摇的跟拨浪鼓一样。不要她的钱也不行,这钱坚决不能由她家出。


    根生叔叔的手指头,说到底还是她家想办法给保下来的。


    如果不是她姐一力坚持,又有她姐夫,哦,未来的姐夫出面联系医生,根生叔叔以后肯定只剩下七根手指头。


    没他通消息,孙教授再看根生母亲跟老太的面子也没机会知道。


    没理由她家又出人又出力还得搭上钱。


    话糙理不糙,实际上眼下陈家根本不具备还款能力。


    虽说莫欺少年穷,可等到陈家能掏出这一千五百块的时候,金钱的实际购买力都不知道已经下降到什么程度了。


    1988年的一千五百块,跟1998年相比,那是完全不同的概念。要怎么算按照银行付利息也是自己家亏大了。


    “再说了,妈,根生叔叔的事,你不方便插手。”她嘟着嘴巴,“老太可什么都跟我说了。”


    林母怔愣了下,没想到小女儿算起账来竟然头头是道。有这脑袋瓜子,怎么没见她数学考及格啊再听到她话中隐晦的意思,林母愈发哭笑不得。


    “胡说八道什么呢,你根生叔叔就相当于我一个堂兄。”


    按道理说,蕊蕊应该管芬妮父母叫舅舅舅妈,结果刚学会说话不久的蕊蕊却坚持叫叔叔婶婶,后来连着鑫鑫也这么叫了。


    林蕊哼哼唧唧“我爸可未必这样想。”


    谁没个嫉妒心啊,娃娃亲未婚夫出事,这又出钱又出力的,让她爸心里头怎么想


    呵,搭上自家人的日子,穷大方个什么劲儿。这又不是等着钱救命。


    手指头都保下来了,自己不会出去借多的没有,一家百八十块总能借到。多借几家,那风险就转移掉大半。


    “你急什么啊。”林蕊一本正经,“她家大人开口问你借钱没反正你跟我爸每个月的工资加在一起还没有两百块呢。”


    一千五,她家存折上有没有这个数,都得打个大大的问号。


    林母敲小女儿的脑袋“行了你,我一句话能引出你多少句话来。这张嘴叽里咕噜的,就没个完的时候。”


    她叹了口气,“就是苦了芬妮啊。”


    当妈的跟做姐姐的都不出面,算个什么事儿呢。


    “你别管。”林蕊对重男轻女的人从来没好印象,连带着看芬妮的父母也不是那么顺眼,“说不定他们就是故意的。”


    住院要花多少钱,夫妻俩真心里头没数保不齐这两个人就是揣着明白装糊涂,等着冤大头站出来被占便宜呢。


    “不许人后说是非”林母虎着脸教育女儿,“行了,你推小卢出去逛逛。这事妈来想办法。”


    农村重体力活多,郑家唯一的壮年男劳力常年在外当兵,外公年纪大了,舅妈就是再铁娘子也毕竟是个女的。


    分田到户之后,郑家的大半重体力活都是根生帮忙做的。他相当于郑家的半个儿。


    他出了事,郑家人当然不能撒手不管。否则岂不是成了用时有闲时无了么。


    只是怎么管,又得管到什么程度,是个大问题。


    林蕊胸有成竹“你别烦,这事儿我来处理。不过,妈,你得答应我,我解决了这件事,以后我挣的分红,得由我自己处理。”


    一天十块钱,攒到年前就是一千多。要是让她逮着了机会买股票。嘿说不定天降横财,她能一夜暴富。


    林母瞪眼“我倒是忘了,你现在一天的进账比你妈还多。”


    林蕊立刻抱住妈妈的胳膊,各种摇来晃去“妈,你就答应我,我又没干坏事。”


    挣钱可是正经事


    林母被她吵得头痛,只当她小孩子瞎胡闹,随口敷衍“行行行,我倒要看看你怎么解决。”


    哼哼,林蕊眯起眼睛,转过头,视线落在等得百无聊赖的孙泽身上。


    看他咯,未来的无冕之王。


    林蕊露出意味深长的笑,旋即嘴巴咧得快要挂到耳朵上“孙哥,我们下楼去”


    孙泽坐在小花园中,伤腿高高地跷起。


    时值三秋,天清气朗,小花园里头弥漫着桂花香。清风徐来,秋日暖阳,柔柔落在每个人身上。


    孙泽却没心情欣赏眼前的美景。他两只眼睛直直盯着面前的小丫头,瞠目结舌。


    半晌过后,可怜的孙姓青年总算找回自己的舌头“我亏大了啊。早知道人力成本这么高,叫你推我出来一趟,就得给你解决掉一千五的医药费;我在病房闷死我自己得了。”


    “哎,孙哥,不是要你解决,是医院自己解决。”林蕊满脸严肃,“你可不能偷换概念。”


    孙泽啼笑皆非“医院凭什么免掉他的医药费一千五都觉得贵摸良心说话,我的姑娘。就我们家老太太站在台上那十多个小时,就远远不止一千五。”


    换个地方试试。


    天天叫嚣造的不如卖茶叶蛋的不应该。可看看到底是怎么对待专业人士知识分子的。再不知道尊重人才,人才就全跑光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


    林蕊不满地瞪大眼睛,“孙哥你就不能听我说完啊。双赢,断指再植术是不是很厉害那医院应该宣传啊。不说南省,光江州的大医院就不止一家。像省立医院,省中医院还有人民医院,现在都搞市场经济了,医院也要争取病人。”


    孙泽不置可否。


    林蕊干脆继续说下去“医院要发展就得有钱。别这么看我,我又不傻,医院凭什么不能挣钱啊。所以工人医院要把金字招牌打出去,我们牛啊,我们能做厉害的手术。”


    金杯银杯不如口碑,但是对普通老百姓来说,口碑其实就是舆论。


    舆论怎么来,主要力量靠媒体啊。


    “为什么可口可乐愿意掏出一年的利润换取在央视露脸的机会,这就是广告效应。”


    “哟,还知道可口可乐广告啊。”孙泽点头,“嗯,这么好,你去找院长,院长肯定大力欢迎,谢谢您给他长脸,啊”


    林蕊蹲在地上,双手捧起脸,眼睛一瞬不瞬地盯死了孙泽“同一个计划由不同的人实行起来,效果是完全不一样的。”


    谁都能空手套白狼吗要看是谁的手


    没省委副书记的岳父跟铁路局长的父亲做背景,1983年的青年王石能说服广州海运局能开通航线给他运玉米倒卖挣上三百万还是打白条先欠着运费的那种。


    开什么玩笑,海运局的航线说开就开王石有经营许可证吗2016年内蒙古农民倒卖玉米挣了六千块,还被以非法经营罪判了一年刑呢。


    人跟人的脸是不一样的。


    她算老几,谁给她这个脸。


    孙泽看她的脸被手撑的鼓出来一块,忍不住就手欠,直接伸出去捏了把。


    哎哟喂,蕊蕊的小脸又嫩又软,捏起来真好玩。


    等在亭子里头看动静的苏木“嗷”的一声冲出去,拍开孙泽的手,怒气冲冲“你干嘛,老是捏蕊蕊的脸。你怎么不捏自己的啊。”


    孙泽叹气“老了,捏了没意思。”


    林蕊捂住自己的脸,警惕地瞪着他“那我算你答应了啊。”


    “小丫头片子。”孙泽又好气又好笑,“你这是讹上我了”


    林蕊赶紧做低伏小,要给孙泽捶背“哪有,我这是对您的信赖与仰慕。你看,医院本身有专项资金,医院每年又有宣传任务。与其到年底抓瞎,不如现在解决问题。”


    上辈子,她家楼下的阿姨在医院宣传科工作。每年考核的重点就是在各级媒体露过多少次医院的脸,媒体档次越高,绩效积分就越多,直接关系到阿姨能拿到多少钱。


    孙泽咂嘴“我说你怎么老不长个儿呢原来吃下去的东西全用来长心眼了。你姐学医研究怎么治病救人,你却眼睛都盯着能医院榨出什么钱。”


    研究还挺透彻的啊,这一般人还真没地方去知道。


    林蕊好想顺手掐死他,可惜人穷志短不得不夹着尾巴做小伏低“这不叫榨医院的钱,这是专款有专用,总比霍霍了强。”


    她上辈子是在机关里头长大的,还不清楚每到年底就突击花钱,一定要用光今年拨下来预算的套路不花完的话,明年预算就要削减了,反正你们也不用那么多钱。


    到时候该花的不该花的,全都巧立名目以各种借口一股脑儿地全花了,白白造成国家财产的流失。


    她讨好地冲孙择笑“钱要花在刀刃上。孙哥您在我眼中比齐天大圣还厉害,你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


    “你怎么不夸我黏上毛就是猴子精啊”孙泽嗤笑,看她眨巴大眼睛的样子就想笑,存心逗小孩玩,“别想了,我跟医院可没关系,帮不上忙。”


    “哎,孙哥,这对孙教授也有好处的。”林蕊鼓起腮帮子,“真正的三赢,专家也需要媒体宣传才能打响知名度。”


    孙泽摊手,有意捉弄她“我们家老太太淡泊名利,对这些不感兴趣。”


    “那是她还不清楚知名度的重要性。”林蕊不服气,“同样申请课题,名学者就能更占优势。”


    孙泽依然漫不经心“这话你跟我说没用,你得找我们家老太太说去。”


    他笑着看林蕊圆滚滚的小脸蛋,“就你这张嘴唧唧的,说不定真能说服我们高风亮节的老教授。”


    林蕊气急,她哪里能真惊动孙教授。


    她朝孙泽招招手,决定上杀手锏“孙哥,想让你家外婆对你刮目相看吗”


    孙泽警惕地抓紧轮椅,生怕小丫头突然间丧心病狂直接推翻轮椅。他总不能真动手打小姑娘。


    “至于嘛,您好歹也是位人高马大的青壮年。”林蕊嫌弃地撇撇嘴,“放心,我要的是互惠互利,谁也不吃亏。”


    孙教授对名利不感兴趣,可她对何半仙手上的秘药很有兴趣。


    “我负责说服我干爹药物配合您外婆的临床试验。”


    孙泽失笑“这需要你说服吗我看你干爹挺给我们家教授面子的。”


    这不已经开始满城楼的施药了吗。


    林蕊摇摇头“不会,我干爹是风水先生,不是大夫。他跟孙教授也认识几十年了,教授恢复正常工作也起码有一二十年了。你看教授手上真正能用到药膏的有几位”


    上辈子,她从来没听长辈们提起过什么专治跌打损伤的秘药。


    这意味着干爷爷肯定没有将秘药方子发扬光大。


    否则就以干爷爷在南省的人脉,自己建个制药厂也不是难事。


    为什么没有


    因为何半仙他老人家立志在风水界发展,根本不想跨界医药行业啊。


    看病救人对他来说是顺带手的,不在业务范围内,存粹看缘分。


    “怎么样您好好考虑一下。这件事要是成了,医院得到在媒体露脸正面宣传的机会,孙教授可以顺利大规模使用药膏治疗病人,你可以让教授对你刮目相看,而根生叔叔则解决了燃眉之急。”


    林蕊双眼亮晶晶地盯着孙泽,等待他的回复。


    孙泽眯起眼睛,愈发觉得有意思“我们蕊蕊挺厉害的啊,方方面面都考虑全乎了。只是哥哥有点儿想不通,你这么费心又费力的,到底图个什么啊。”


    林蕊扭扭捏捏,怪不好意思地承认“我跟我妈打赌来着,我要是能解决这件事,她就同意我投资我舅妈的养鸡场。”


    “滚蛋。”孙泽哭笑不得,就她摆小吃摊挣的那点儿钱还投资呢。买买零嘴添两件裙子都差不多了。


    这点儿小事还要绞尽脑汁上蹦下跳地折腾,真是高射炮打蚊子,大材小用。


    林蕊不高兴“你不能嘲笑我,星星之火可以燎原。说不定这就是我的第一桶金。”


    “行,哥哥等你鸡生蛋蛋生鸡啊”孙少爷挥挥手,“不笑你。去去去,给我买包烟去。在病房里头,我都快憋死了。”


    林蕊立刻旗帜鲜明地反对“你现在不能抽烟。”


    孙泽眼睛一横,苏木登时毫无节操地抬脚“我去买,不过我身上就一块钱。”


    “少给我作怪,我还能让你们小孩掏钱给我买烟。”孙泽不愧是大款,一出手就是十块钱,“随便拿包红塔山。剩下的钱你们买雪糕吃。”


    孙泽嫌弃地扫了眼林蕊,“看你刚才盯着人家吃的那馋样儿。眼睛珠子黏在上头,口水都快掉下来了。”


    林蕊委屈“我没有”


    她就是上辈子没见过那样的雪糕,随便多瞄了两眼而已。


    孙泽龇牙咧嘴“好了,小孩子家,嘴馋就嘴馋点儿呗,哥哥又没嫌弃你。乖,哥哥给你买雪糕吃。”


    要不是看在还指望你解决根生叔叔医药费的份上


    穷人的尊严比雪糕纸都薄,林蕊只得顶起“嘴馋”这口大锅,忍气吞声地承认了。


    哎哟,不错,这五羊雪糕真好吃,奶味真浓。


    吃好了良心发现的林蕊正色道“孙哥,我以后一定会报答你的。”


    孙泽看她吃得跟个小猫似的,哭笑不得“算了,你少给我找事才是真的。”


    “不。”林蕊严肃地强调,“蚂蚁也有能帮到大象的时候,你的恩情我记下了。”


    这人对她妈真好。要是他家将来真是因为站错队倒了大霉,她可千万得想办法提醒着点儿。孙教授这么好的老专家,可不能晚年还不得安宁。


    孙泽笑得厉害,差点儿被烟呛到。


    他挥挥手,漫不经心“好好好,哥哥等我们蕊蕊大显身手啊。”


    苏木拉着林蕊到边上咬耳朵,略有些犯愁“我师父不怎么熬药膏啊。他嫌麻烦。”


    孙教授那么多病人,一趟就能用掉一罐子药膏,他师父肯定要气得骂人。


    “不熬也得熬。”林蕊瞪眼,狠狠吮吸了口雪糕,“咱们坚决不能放过这次机会。”


    药品牛不牛,重点看疗效。疗效怎么样,唯有问临床。只有获得了大规模严格的临床试验数据认可,秘药才能发挥经济价值。


    三十年后找病人做临床药品试验可是要给人家补助的。现在送上门来的叉着用药的病人就是财神爷。


    干爷爷要是把财神爷都推出门去,他没胡子,她都要拔光他的头发


    也不看看他跟苏木住的是什么屋子,竟然还敢不好好挣钱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双更。


    农民倒卖玉米获刑是指内蒙古巴彦淖尔市临河区白脑包镇永胜村十组农民王,因无证收购玉米并贩卖,2016年4月15日,他被临河区法院以非法经营罪判处有期徒刑一年,缓刑两年,并处罚金两万元,原来贩卖玉米赚的6000元也被上缴。


    此事经媒体报道后引起社会热议,有人戏称农民最大的过错是未能请到王石当辩护人。2016年12月16日,最高法就此案作出再审决定书,指令由巴彦淖尔中院再审,最终改判无罪。


    王石卖玉米挣到第一桶金的故事,文中提到,不是说作者或者女主对王石个人有什么意见。只是源自于网上一个流传甚广的段子1、盖茨的书不会告诉你他母亲是ib董事,是她给儿子促成了第一单大生意。


    2、巴菲特的书只会告诉你他8岁就知道去参观纽交所,但不会告诉你是他身为国会议员的父亲带他去的,是高盛的董事接待的。


    3、王石的那些自传更不会告诉你,他的前老丈人是当年的广东省委副书记。


    4、华为的任正非不会告诉你其岳父曾任四川省副省长。


    5、马化腾不会告诉你他的父亲是盐田港上市公司董事,腾讯的第一笔投资来自李泽楷,李泽楷与盐田港母公司啥关系无需多说。


    6、任志强不会告诉你他父亲是曾经的商业部副部长。


    7、潘石屹不会告诉你他的发迹是和女富豪张欣结婚后开始的。


    这些事情告诉我们一个最朴素的真理没有人能够随随便便成功


    因为文章背景恰好是八十年代,林蕊顺便自然就会想到他头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