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辛圭抬头,认真地看向刘掌柜:“我也觉得,按照这个规矩,我可能确实不太配说这些。”
这话听上去多多少少有些挑衅的意味,话音一落,成记行分号里的空气便绷紧了。
刘掌柜被气得吹胡子瞪眼,方启星则歪着头,似笑非笑地看回去。
辛圭接着说道:“可是这些柿子更不配一直烂在地里吧。”
外头刚好有人扛着筐路过,脚下一滑,碎柿子溅了一地,橙红的浆糊重重摔开,像是给这句话点了个句号。
方启星第一个笑出来,拍了下柜台:“人配不配先不说,这柿子啊,是真的不配烂。”
前堂几个伙计你看我我看你,其中一个小伙子鼓了鼓腮帮子,也跟着帮腔:“刘掌柜,要不就试试呗,横竖也是烂,烂在地里和烂在锅里,不一样?”
“对啊。”另一个附和,他们都是商州本地人,家里的生计没了,心里都不好受:“要是真能卖出去点,咱们这边也不算全白忙活。”
刘掌柜被一圈人这么看着,架子搭了一半,只好往下放:“我不是说一点道理都没有。”他咳了一声,语气放缓了些:“只是这事儿咱们做不得主,而且商州今年明年生意本来就危险,到时候这一摊子账,算在谁头上?”
“算在我头上!”辛圭脱口而出。
她的眼神太过灼灼,温麟趾心里微动,他想起出行前德明帝的嘱托,倒也不是让她赚多少钱,亏也可以,只是不好亏太多。
他看了辛圭一眼:“出门前,老爷说小姐可以适当做决定。”
杜掌柜附和:“确实。不然,就只做这一季,设个亏损上限——二十两。”他们心里都清楚,小姐出门是为了历练,日后可以接手成记行,而不是听掌柜的话,做个架子人偶。
刘掌柜下意识要喊太多,但哪里能不明白杜掌柜看来的眼神,只好把话咽回去,改口说道:“那……账得记清楚。”
“当然要记清楚。”温麟趾说:“从收多少边角柿子,到做出多少酱多少饼多少糖,到是亏是赚,每一步都要写明白。”
他看着辛圭跃跃欲试的样子,心里觉得有些好笑,便又给她加上一码:“小姐来定收购价、加工法、卖价,写好账本。”
“好!”辛圭用力点头。
【柿子专项实验v1.0建立成功
负责人:本人。】
堂里气氛松了些,像有人悄悄拉开一扇小窗,让风透了进来。
既然说了,那就去做。众人又做商议,没过多久便按照各自的分工行事。
晒场比起之前热闹了许多,全因成记行在旁立了块牌子。
牌子不大,字却很好看,是方启星写的:“成记行收柿告示:收摔坏、边角、卖不出的柿子。当日收当日结。条件:不收不干净的,不收变质的。有以坏充好者,下次概不合作。”
辛圭站在木牌旁,袖子挽得老高,腰间挂着随身小口袋,像个不太熟练的“小掌柜”。她思考片刻,拿过笔在牌子上补充了一小行字:“样子不好,味道好。”
刘掌柜还是有些心虚:“姑娘,这样写真的有用?写卖不出去的柿子,会不会惹人不高兴?”
“不会。”辛圭摇头,退远一点看招牌:“他们自己比谁都清楚,确实是卖不出去。”
她快步走回来,又在下面加上一行:“让本来要坏掉的柿子,再甜一次!”
“行了,别写了。”方启星把笔抢走:“再写就没人敢来卖了,以为你在写祭文呢。”
话虽这么说,他却喊得很起劲儿:“卖不出的柿子来咯!摔坏的,边角料的,收了做酱做饼!卖不掉的甜,成记行帮你卖!”
一开始,没人动。
大家都在旁边看,眼睛里都是大大的疑惑和不解。
直到早晨那个妇人走过来,提着筐:“那个小姑娘——”
“在的!”辛圭立刻举手。
妇人把筐往地上一放,“这些是我挑过的,你要是收,我就卖给你。”
辛圭蹲下去看筐里,一半是摔瘪了的,一半是边缘裂了一道口子,果肉露出一线,但胜在干净,扔了也可惜。
“按个算,还是按斤算?”妇人问。
“按斤。”辛圭脱口而出。
她脑子飞快转着:【一斤边角柿子≈四个半柿子。
一锅柿子酱,大概需要二十斤边角柿子,可以抹四十个馒头。
四十个馒头,大概可以养活十个脚夫一顿早饭。】
“市面上完好柿子一斤多少钱?”她问刘掌柜。
“六文。”刘掌柜道,“今年柿子少,价应该再高些。”
“那边角柿子,”辛圭算了一下,“可以从半价往下谈——两文一斤。”
“那不是不到三成的价?”妇人瞪大眼。
“嗯。”辛圭点头,她是在想办法,却丝毫不觉得自己的定价偏低,也不觉得自己说出去的话不够柔软:“你本来也卖不出去的,现在却能挣些。我们还要负担做酱、做饼、烧柴火、雇人手,如果坏掉则全都算是成记行亏的。”
她停顿一下:“你觉得呢?”
妇人嘴唇动了动,最后说了一句:“给。”她把筐往前一推:“你这个小姑娘,说话比你们掌柜实在,就是不太中听。”
“中听不中听的,有用就行。”方启星立刻顺势,“我们姑娘脑子里可是有你们。”
妇人乐了,边笑边抹眼:“你们要是真能做成,我给你们念叨念叨。”她此刻也明白了,眼前的这个小姑娘不是来做慈善的,而是实实在在要做生意想办法的。
辛圭看着妇人,又说:“还想多挣点吗?”
妇人不解,辛圭补充道:“来熬柿子酱,按时辰给工钱。”
“成啊!”妇人一口应下。
这一筐成了开头,后面便有人陆续提着小筐大筐过来,态度也从“试试看”变成“晚了就要吃亏了”。
刘掌柜看着那堆本应算作赔钱货的边角料一点点堆高,眼皮直跳:“这……会不会收多了?”
“不会。”辛圭摇头:“我们限定今天能做完的量。”
她在本子上飞快写着:【预计加工能力:
今日人手:柿农妇人×3,分号伙计×4,本人×1。
单人每半个时辰可处理边角柿子约15斤。
合计一日处理能力≈8人×15斤×两个半时辰=600斤。
收购上限:600斤。】
“所以今天最多收六百斤。”她抬头:“收够就挂牌:今日已满。”
“你这是算出来的?”刘掌柜难以置信,他扭头看向杜掌柜:“小姐这心算,可比我们账房先生还快些。”
杜掌柜骄傲地昂起头:“那是,那可是咱们成记行的小姐。”
柿子很快便收得七七八八,成记行的后院,两口大锅已经架上。
把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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角柿子洗净,掰开、剔核、挑掉坏得太严重的部分,红橙色的果肉一点点被堆进锅里,被木勺搅拌出一种粘稠的声音。
“火别太大。”妇人在旁指导辛圭:“得慢慢熬,出糖不糊。”
辛圭一边搅,一边将步骤记在心里。热气冲上来,把她的脸烤得微红,额前碎发被热烘地全呲了出来,袖子和前襟都沾上了一圈“柿子印”。
“姑娘,这活儿我来就成。”妇人看不过去:“你身份不一样。”
“柿子不认身份。”辛圭老老实实地说:“只认甜不甜。”
妇人愣了一下,笑骂:“嘴倒会说。”
另一边,伙计们在学做柿子饼。
把挑出来还成形的柿子肉压成团,裹上薄薄一层糯米粉,再按扁,放在铁板上烘。糯粉一烘,外面起一层浅浅的壳,里面还是软软的心。
“这个可以卖给谁?”一个伙计问。
“脚夫、车夫、路上的行脚。”方启星抢答。
他当场拿起一板烤好的柿子饼,端到门口叫喊:“完好柿饼一块要三文,太贵舍不得买;这‘成记行柿子饼’同等重量只要一文——脸不好看,心是甜的。几块就能顶半顿饭,多吃点甜的,心情也好,力气也大。”
“那你说的挺好听。”有脚夫经过,忍不住抻着脖子问:“真甜吗?”
“尝。”方启星二话不说,从烘盘上挑出一块,“免费试吃。”
脚夫接过来咬了一口,眉毛真真切切飞了一下。
“甜。”他含着柿子说话,“感觉烤了比柿子还甜呢。”
“那你要不要买一块?”方启星步步紧逼:“今天试行,半价。”
“要。”脚夫掏出钱袋,抖了半天,摸出一文铜钱,“给我来几块,拿回家给娃娃尝尝。”
“成交。”方启星一手接钱,一手把几块柿子饼包在油纸里,“记住,以后想吃甜的,认准咱们成记行的小旗子。”
没过一会儿,他抱着销售一空的烘盘回来,递到辛圭面前:“卖了六文。”
辛圭放下木勺,快速在本子上一条条写下:
【销售记录001:
产品:成记行柿子饼。
成本估算:边角柿子0.2斤+糯米粉少许+煤炭+人工≈成本0.5文。
试行售价:1文。
毛利≈0.5文。
备注:可惜我没有亲自去售卖,不然可以切实感受对方的情绪场。】
“这还只是试行价。”方启星在旁小声对她说:“真要长期做,还得看路上的行情。”
“所以才要收集记录。”辛圭点头:“我们可以试几天,再调整。”
他看着她头发上沾着橙红的柿子汁,脸上黑一块白一块的,衣服也是为了方便扎了起来,笑道:“你现在这样子,一点不像娇养在内院的小姐,倒像是被压榨的伙计。”
“那我以后是不是能领伙计的工钱?”辛圭脱口而出。
“你要是愿意的话。”方启星笑着伸手,给她抹去额发上的一点橙红:“我想刘掌柜做梦都愿意。”
温麟趾站在不远处烘烤柿饼,身边是干的热火朝天的伙计和妇人,一筐筐原本认为是无用之物的柿子被快速消耗下去,被改造成其他的模样。
他回头看了一眼,只觉得此刻的李成圭已经和自己记忆中的公主殿下完全成了两个人。而自己,似乎也和记忆中的自己,成了两个完全不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