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仆打开了门,一股潮湿刺鼻的霉味儿从里面迎面扑出来,就像是什么猛兽一样。
老仆年纪大了,也在这里住了很久,早已经习惯这样腐朽难闻的味道了,也许他的年纪大得早已经闻不出这味道来了。
而容淮也面不改色,仿佛早已经习惯这样的味道了。
真是令人奇怪。
“啊啊——”
老仆怪叫两声。
容淮走进去,老仆关上了门。
“咔哒——”
是落锁的声音。
“啊啊——”门外的老仆怪叫着走远了。
断掉舌头的声音发出来的声音是很奇怪的,尤其是他天生一副沙哑低沉的嗓子,配合起来就更加奇怪了,就像是被人扼住了喉咙,一直在发出的濒死的叫声。
这个屋子没有窗户,所以很黑,角落里简直伸手不见五指,若是世上真有鬼的话,那么这样的地方不就是绝好的藏身之处吗?
唯一屋顶上有个小小的洞口,外面的光线照射进来,正好照亮香案前面黑漆漆的牌位,着实阴森可怖。
容淮跪在一片黑暗中,听着外面的怪叫,看着面前漆黑的牌位,目光平静而淡漠。
幼年时,他还会时常害怕,但是他现在早就已经不怕了,也许是因为年龄的增长,也许是因为在经年累月的惩罚中,他早就已经习惯了。
这一处屋子隐蔽且潮湿,常年光线昏暗,不见天日,时不时还有老鼠“吱吱——”叫着从墙角爬过去,夏季里偶尔会有蛇从墙角的某个洞里钻出来。
牌位上的字迹早已经模糊不清,但是容淮很清楚这牌位是谁的,也很清楚上面刻的字是什么。毕竟,是他一点一点、一年又一年看着它变得模糊不清的。
金乌西坠,银月东升。
时间缓慢地流淌着,一点一滴溜走。
容淮就这样睁着眼睛,在蒲团上跪到了天明。
终于,金鸡报晓,
熟悉的怪叫声忽然在门口响起,那扇落了锁的木门“咔哒——”一声,被打开了。
“啊啊——”
“啊啊——”
那老仆又怪叫着走远了。
容淮站起身,身形酿跄了一下,扶着粗粝的墙壁才勉强站稳。
因为跪了太久,他的两条腿早已经失去了知觉,就好像不是自己的腿一样。
稍微缓了一下,感知到双腿迟钝地传递过来的剧烈酸痛,仿佛无数银针在双腿里面扎一样,刺痛绵绵不绝,他一瘸一拐地从漆黑的屋子里走出去了。
天还没有完全亮,若是完全亮的话,那么就要赶不上上朝了。
雾白正在祠堂门口等着,见到容淮出来,于是便默不作声上前去扶着他。
回到韫玉轩,
雾白拿了药箱过来替容淮上药。
裤腿挽上去,两只膝盖早已经乌青,他皮肤白,膝盖上的乌青便尤为骇人。
雾白倒了药酒上去,替主子将淤血揉开。
容淮淡淡道:“将那药的方子再做调整,压缩至三个月。”
雾白一顿。
但他并不多言,只应道:“是。”
他向来是主子怎么吩咐,他便怎么做,至于旁的,那不是他们身为下人应该过问的事情。
良久,
他膝盖上的药上完了,雾白满手的药酒,正欲出去净手。
便听坐在宽大的黄花梨椅子上,晾着两只乌青膝盖的郎君问:“经此一调整,她的身体会如何?”
因为药酒和药膏还没有干,他便只能这样坐着,这在以往的十数年里,也是常有的事情。
饶是如此狼狈地坐着,因为他那张过分出色的脸和过分挺拔的身形,也丝毫不减他的风度与风骨。
雾白如实回答:“此生恐难有孕,且每月月信至时,便疼痛难忍、腹如刀绞。”
容淮默了一瞬。
然后问:“将来可能治愈?”
雾白摇摇头:“恐怕难。”
人的身体就像木板,钉子钉进去,就算拔出来,那伤口也是无法恢复的。
容淮下垂着眼睫,不知道在想什么,淡声道:“去吧。”
雾白心道:这影响说大也大,说小也小,以那位如今的身份,其实本也没有资格替他们少主孕育孩儿。所以能不能怀孕有什么要紧的呢?至于这经期疼痛难忍么,就更正常了,天底下多少女子饱受此事折磨呢。
韫玉轩旁的仆人并不知晓容淮一夜未归,而是照常摆了早膳。
容淮略用几口,便匆匆上朝去了。
李慕荷昨夜略微等了容淮一会儿,久不见他来,便知道他的话应验了,他还没忙完,晚上恐怕不会过来,于是就自己先睡了。
这会儿,睡得正香呢。
临近年关,又下了两场雪,但是近两日的天气倒很好,没下雪,反而日日都有太阳。
府里逐渐忙了起来,为过年做准备。
在容淮的帮助下,李慕荷终于紧赶慢赶,赶在了第二月的月初把一百遍抄写交上去了,崔夫人又问了她几个问题,这次她对答如流,崔夫人很高兴,认为她虽然蠢笨无知了些,但是教也是能教会的嘛。
交上去这一百遍抄书,她才终于能松口气,之前每晚熬夜抄写,她时常有一种自己要拿《女诫》去考状元的错觉。
没休息两天,她竟然也有事做了,崔夫人派人过来叫她去大相国寺上香。
李慕荷还没上过香,她祖父不大信这些,所以连带着她也没去过寺庙。
但是她想婆母既然叫自己随她去上香,那么便是有些认可自己的意思了吧?也许是多亏了容淮的补习,上次去交那一百遍抄写的时候,她表现的不错。
她连夜让汀兰杜若替自己挑了衣裳首饰,很重视这一次能够陪崔夫人去上香,势必要进一步让婆母接纳自己。
夜里,汀兰再次将一碗漆黑的药汁端进来。
李慕荷现在看着这个药就觉得犯恶心。
早上喝的那种美容养颜的药已经不必再喝了,只需要坚持继续外敷雾白配置的药膏就好了,但是晚上的这个药汁却不知道得喝到什么时候去。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觉得最近的药好像比之前还苦。
夜里容淮来了。
李慕荷便与他说了这件事,“容郎,那个药得喝到什么时候去?我能不能不喝了,它好苦好难喝啊!”
容淮捏着她柔软白嫩的胳膊,没做声。
她也抬起自己另一只手端详着。在汀兰和杜若的精心照料之下,她手上的冻疮好了,手指看着也比之前白皙漂亮多了。
见容淮不做声,她便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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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了容淮的意思。
“好吧,”她语气失落地说,“我知道容郎是为了我好,我会好好喝药的。”
容淮眼睫颤了颤,没说话。
不知道是出于愧疚还是出于安抚,或者其他复杂的心态。
他无声地搂紧了她。
第二天,
李慕荷跟随崔夫人一起去城外的大相国寺上香。
马车颠簸了好一阵儿,才到了。
她昨晚已经找汀兰和杜若抓紧培训过上香的流程,所以今天虽然是第一次迈进这种地方,但是也没那么抓瞎。
她紧紧跟在崔夫人身后,按照汀兰的提醒,学着崔夫人的做法去做,倒也像模像样。
也许是跟容淮呆的久了,她现在竟然也有些泰然自若的气质了,虽然是第一次,但是丝毫不显得怯场,甚至隐隐有一点端庄大方的趋势了。
崔夫人预计在这里住一晚,第二天再走。
他们被安排在寺庙后院的禅房里。
李慕荷去找崔夫人的时候,被院子门口的婢女拦住了去路,“老夫人正在见客,娘子晚些时候再来吧。”
隐隐约约有欢笑声从屋子里传出来。
她还没见过崔夫人这么高兴的时候呢。
“老夫人在见谁?”她多问了一句。
守门的丫鬟眼神讥诮地看了她一眼,“是孟相府的小姐和少夫人。”
孟相府的女眷?她有点儿奇怪,容家和孟相关系很好吗?怎么她从来没有听容淮和崔夫人提过孟家?
她有点儿好奇,便问汀兰。
汀兰听了抿了抿唇,没说话。
到底是没影子的事情,最后成不成都不一定呢,听说孟相家的小姐身体很差,一年里大半年都得待在家中养病,未必能和郎君联姻,她又何必说出来惹娘子不开心呢。
而且这事儿既然郎君没有透露出风声,那么她要是说了,想必郎君会怪罪。
汀兰纠结一阵,还是选择缄默不言。
李慕荷其实对孟相府的女眷有点儿好奇,想知道是怎么样端庄的闺秀才能讨得崔夫人的喜欢,但是直到第二天早上离开大相国寺,她都没能见到这位孟小姐和孟少夫人。
容府是个大家门,临近年关,来拜访的人越来越多。
但是五房就格外冷清一些,除了崔夫人的娘家侄儿来拜访之外,少有来客。
李慕荷很奇怪,问汀兰是为什么。
汀兰悄悄告诉她:“奴婢听说,好像……是因为过世的五老爷从前与叛王有私交,差点连累整个容家。”
李慕荷那时还很小,而且无名山偏僻,只是隐约听过这么一回事,听说有哪个王爷造反。
汀兰道:“听说……那时多亏了老太爷力挽狂澜,还为此从朝堂上退下来,如今只剩下一个虚衔。当年若不是容妃娘娘正得宠爱,二爷又新婚不久,得到王太尉的帮助,怕是整个容家都要被逐出燕京。
“反正经过那件事以后,容家元气大伤,大不如前。”她说。
李慕荷觉得现在的容家已经相当阔绰了,有钱有权的,来往的都是高门大户,想象不出来,从前没伤到元气的时候,该是多么鲜花着锦、烈火烹油。
汀兰继续道:“这件事的影响可大了呢!郎君作为五老爷唯一的儿子,自然是受影响最严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