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3读书网 > 其他小说 > 当行星沉睡时 > 第23章菲勒尔之墓
    比起火焰,更棘手的是达文森本尊。


    光是燃烧的烈火,亚伯一咬牙,还能试试激活斗气强行穿行,可达文森不可能让他轻易逃脱,他有更加残忍的酷刑等着亚伯。


    向他低头?


    绝不!


    我千里迢迢到莱茵城闯荡,可不是为了抛弃自我,随波逐流!亚伯想,老子想做汪汪叫的好狗,早就效忠于格兰特领的伊芙琳家族了!


    假如达文森继续循循诱导,尚且如同羔羊般迷茫的亚伯指不定信以为真,被抛出的友谊邀请蒙蔽双眼,毕竟他内心深处渴望着文明、地位和权力;等到清醒时,早已深陷其中,无法抽身。


    偏生达文森要用激进的方式,杜绝后患。


    他认为亚伯太有想法,软化时间太长,不确定性过多,决定让亚伯感受到两者实力、权力和智力的参差,逼他从此就范。


    很遗憾,这是亚伯最憎恶的一套。


    亚伯抚上腰间的长剑。


    【冰雪复仇者】,这位不会说话的伙伴像雪一样忠心耿耿。


    “朋友,每个人有不同的思维方式。”达文森的声音不断传来,“但你要知道,只有信仰教会是永恒不变的正确,下层社会的想法充其量是民俗文化的来源,昙花一现。”


    因升温愈发急促的风吹散了他喋喋不休的话语,亚伯头也不回,与达文森掌握的生机之门愈来愈远。


    “教会救了我的命,是我的容身之地……亚伯,上来吧,否认教会无法减少教会的权力,就像一个疯子不能通过在牢房的墙壁写下‘黑暗’,来熄灭行星的光辉一样……当你了解神权的时候,也会跟我一样爱它……”


    最后一个音节破碎,亚伯吐了口气。


    比起贵族,我太天真了。他警告着自己,下次我应该警惕——永远保持最高级别的警惕!我不能再上当了!


    亚伯并非一心求死,早在火焰烧起的刹那间,他就探出精神力,因此不便说话和胡思乱想。


    先保住小命,然后考虑其他事吧!


    火焰怕风,亚伯晚上读书时,兰斯村长会用草绳编织的遮罩罩住家里为数不多的蜡烛。


    这个缺点是容易走火,于是村长特意找人做了个玻璃罩子。


    亚伯满心以为能安心读书了,谁料过了一会儿,蜡烛竟然熄灭了,他疑惑地拿起罩子,本已暗淡的火焰居然重新亮起。


    好奇的亚伯做了各种实验,得出结论:


    要让火焰燃烧,得给密闭的空间敲出一小块出口。


    亚伯用眼睛靠近缺口时,极高的温度刺激得他连忙闭上眼睛,不停抹着眼泪。


    如果仅有一处出口,达文森肯定没法把眼睛瞪得那么大。


    亚伯猜测,塔楼下方别有洞天。


    火焰燃烧的速度愈来愈快,酒精令它的温度提升,几乎到了无色无烟的程度。


    黑暗中一丝光亮起,不属于火焰,而是亚伯激活生命之种,激活斗气保护着隐隐作痛的皮肤,火焰已如影随形地舔舐起他的背部了。


    顾不上疼痛,亚伯沉浸于精神力的灵性。


    类似灵魂出窍的状态中,的无感变得不甚重要。


    亚伯只觉得背部有细微的啃噬感,殊不知他的半边身体被轻度烧伤,靠近火焰、又没有皮革靴子保护的脚踝更是被烧掉皮肉,火焰吞吐着焦黑的伤口,发出怪异难闻的糊味,蛆虫般地往亚伯身体钻。


    快点!


    快点找到出口!


    赶在火焰彻底掌控塔楼的每一寸缝隙前,亚伯抵达了它的底部。


    地表黝黑湿润的泥土反射星星点点的微量金属光泽,这是白日之月漏进来的光亮,暗示着出口的可能性。


    逃脱在即,顾不得慢慢来,亚伯后腿法力,猛地跳下最后几级台阶。


    “咕咚!”


    顷刻间,他软软地摔倒在地。


    咬紧牙齿,亚伯全力激活所剩无几的能量单元,斗气包裹身躯,宛如发出微光的外骨骼,操控虚弱不堪、重伤难动的亚伯再度行动。


    他不敢收回精神力,那意味着痛觉感官百分百地接收讯息,传达给大脑——反正还活着,不管身体状况到底多差,亚伯决定拼死一搏。


    就着斗气之光,他用指尖迅速抠挖起泥土的边缘。


    “咯咯咯……”


    当他挖了差不多半分钟时,忽然,本该严丝合缝的石块发出轻微的响声,砖瓦在亚伯双手的探寻中松动。


    这不是一条“路”,而是由于未知原因没有填实,虚掩着半途而废的工程。


    无论如何,它通向外界!


    深吸一口气,亚伯拔出冰雪复仇者。


    心脏疯狂地跳动,顺着滚烫的血液,把剩余两颗能量单元尽数注入【冰雪之心】里。


    冰蓝色的光芒!


    寒冷、顽强、如同从淤泥盛放的花朵!


    亚伯高举匕首,所有的力气尽数押在它的身上,调动每块肌肉,全身狠狠撞在松动的墙壁之上!


    “轰隆!”


    震耳欲聋的巨响震彻塔楼,回荡不停,砖块碎裂,泥土飞溅,连猛烈的无色火焰都被气浪掀得往后一退,才接着酒精移动的轨迹螺旋燃烧。


    黑暗褪去,亚伯满怀希望地往前一扑。


    谁料,失重的心慌包裹了他。


    正如伊玛埃·坎特所说,亚伯的脑子转得很快,但他习惯性地喜欢想当然!


    这条虚掩的道路根本不是出路!


    坠落的失重袭来。


    连续高强度的消耗斗气单元令亚伯头晕目眩,他的能量灯枯油尽,注意力涣散,无法散发精神力,潮水般汹涌的剧痛涌来,他惊觉自己一根指头都动弹不得,加之下坠的惊慌,不受控制地昏了过去。


    等亚伯再度清醒时,不知过了多久。


    烧伤愈合了些许,体内也恢复了一个完整的能量单元。


    他至少昏迷了12小时以上。


    耳畔寂静,蜘蛛织网的声音清晰可辨,不知从哪吹来新鲜的空气,夹杂灰尘和水汽。


    “咕噜噜……”


    饥肠辘辘的肚子蠕动不止,催促着亚伯寻找食物。


    他苦笑地打量周围。


    原以为是出口,直到“刨根问底”亚伯才后知后觉地明白,这大约是一条通往地下室的密道。


    也难怪,菲勒尔城堡大得惊人的建设规模充满传说般神秘色彩,住在此地的蒙克蒂家族兄妹俩花了足足十年,勉强探索完毕。


    如今看来,他们失算了。


    亚伯身处一处石头堆砌而成的地下室,蜘蛛网、灰尘和茁壮的菌菇意味着它自生自灭了将近一个世纪,铁栅栏门属于中古时代的风格,上次护理怕是100年前,爬满了青苔和锈,推动时发出“嘎吱”的刺耳声响。


    无论如何,我活下来了。


    这是好事。


    饥饿、疼痛和迷茫让亚伯的思维陷入麻木僵化的状态,理性的光辉临近熄灭,感性的冲动唤醒了生物原始的本能。


    ——强烈的求生欲。


    休息片刻,缓过精神,亚伯颤颤巍巍地站起身,从最高一级台阶向下走。


    单手撑住粗粝的墙面保持平衡,淡淡的蜡膏香气涌来,抚摸着亚伯的眼皮,自然而然地使人镇静。


    亚伯动了动鼻子,辨别出这种味道。


    这是神殿陵墓的气味,独属那些安宁且虔诚的尸体。


    难道他误入了一座墓室?


    菲勒尔城堡属于蒙克蒂家族,但她曾是菲勒尔家族代代相承的财产,克里罗杰·菲勒尔更是在这度过一生。


    浮动不定的的波纹照亮了道路,直到亚伯走完楼梯,才明白这束光的来源。


    “哗啦啦……哗啦……”


    既不是蜡烛,也不是月光。


    准确的说,它是月亮的倒影,光从窗口射入,照在涓涓流淌的地下水源,反射出鱼鳞般的冷冽光泽。


    如亚伯所料,他惊扰了城堡历代主人们的永眠。


    下方的空间宽敞,三分之一是水道,中间被低矮的石头堤坝隔开,砖石铺成的道路呈现u型拐弯,像是一条守护猎物的蛇。


    每个房间的入口都挂着几张破损的羊毛编织毯,保护着后方隐约凹凸的浮雕,虽然它的末端因为潮湿开始发霉。


    水波的痕迹在挂毯表面流淌,上面的东方图案满是亚伯不认识的动植物,简直像一个神秘的万花筒。


    挂毯遵从某种寓言般的颜色序列,最初是纯净的白底图案、然后是偏蓝的“天堂色”、深邃的紫色和火焰般的火红,由四种材料编织而成,每个部分应当代表着不同的美德。


    只有红色挂毯后方隐约有风,其他的门已被封死,大约是防止后世的人叨扰先祖的遗体,而最后的菲勒尔没有子嗣,无人替他封死石门。


    “啪啪。”


    亚伯拍打挂毯,寻找开门的机关或把手。


    这张挂毯的色泽漂亮,摸索之际,亚伯禁不住瞩目欣赏,哪怕环境昏暗,制作久远,它的颜料依然鲜亮。据说弗拉芒大师研磨了蠕虫的血液和红珊瑚作为原料,涂抹着油画里血红的区域,寓意着先知之死。


    《神典》记载,新月先知用鲜血打开了灵性的门,他曾染上人类的色彩(指死亡),披上了我们贫瘠大脑所能想象到的最光荣的殉难作为衣服。


    中古弗拉芒的神学家也在赞扬神灵的诗词中写道:hijbleefgodendewartnsche,opdatdenschegodworde(荷:[先知]选择以人的方式死去,以便人有接近神的机会)。”


    尘世的消亡不是终点,先知事后复活,向人们布告,他的灵魂升到了天堂,从此行星的光芒将守护并指引着他的信徒,让灵性的上升不再是先天神眷者(指每个月亮对应的智慧物种)的专利。


    从血红的挂毯后,亚伯抓住了一个凹陷的机关,左右试探一番,用力逆时针扭动。


    只听“擦擦”声响起,陵墓的门缓缓打开。


    亚伯撩开挂毯走了进去。


    令他诧异的是,里面的房间被温暖明亮的光源照亮,他以为是有一盏镶嵌着银制灯托的蜡烛,与从挂毯下方透进来的漫射光融为一体,从一堵墙到另一堵墙,以及四面八方窗户上游离着。


    亚伯定睛一看,光源由一种类似夜光石的圆形石块发出,足有婴儿脑袋大小,通体呈现淡青和蜡黄的渐变,美不胜收。


    夜光石的下方赫然是房间的主人公——克里罗杰·菲勒尔的陵墓,大师的棺材被绣满金色雪莉花的绿天鹅绒绸缎布盖住,预示着他的家族效忠于金狮子洛森堡,并被授予了伯爵头衔。


    有趣的是,依兰独特的雪莉花有金银二色两种形态,仿佛生来就代表了托因尔和洛森堡之争。


    国王和亲王各取一色,用以制作战争的旗帜图案。


    棺材上装饰着等身高的雕像作为灵柩台,它由完整的纯白大理石雕刻而成,亚伯认出这是一个经典的艺术形象——纯洁玛丽的七种悲伤。


    她是最先知的信徒之一,也是初代天空之城神女,时常与象征着处女、贞洁和母性美的白月琼斯克里撒相呼应。


    可是照常来说,纯洁玛丽的七种悲伤是当她抱着先知死去的躯体,并痛苦地流下眼泪时的造型,两个人物是统一的金字塔构图,教廷时常以这种艺术形象引导祈祷、加深虔诚、或辅佐解经。


    眼前纯洁玛丽的脸栩栩如生,然而,本该在她怀里的先知不见了。


    亚伯皱起眉头,他适才走过的长廊气氛庄严、肃穆且悲凉,严谨性跟神殿监工的正统陵墓不相上下,所以这超出常理的诡异景象显得异常奇怪,令他有些头晕反胃。


    好像吃着肥美的阉鸡,突然发现这只鸡有两只一模一样的爪子。


    莫非是克里罗杰命人雕刻他的灵柩台时,精神状态不太稳定,被雕塑家们耍了?亦或者在它完成前,克里罗杰提前去世,匆匆被下葬了?


    亚伯不得而知,观赏片刻,他试探性地靠近陵墓,掀开盖住的天鹅绒。


    “咳咳咳!”


    灰尘扑面而来,亚伯咳嗽着挥手搅散它们,迷蒙的视野中,夜光石的温润光芒把一粒粒灰尘慌乱的轨迹照得一清二楚。


    神差鬼使中,亚伯把手伸向夜光石,银托盘“喀嚓”一声掉落,整颗不规则的球形如同婴儿般滑入亚伯的掌心。


    “夜光石”表面好像占卜师的水晶球般光滑,跟海风湿润的寒冷和洞窟干燥的冰冷截然不同,它透出沁人心脾的温凉,比月光更加慈爱,比泉水更加亲切,虽是冷色调的光,却有种别样的暖意。


    亚伯爱不释手地揉搓着,等到灰尘沉淀,夜光石照亮了墓碑,纯黑棺材板雕刻着暗金色的花体古人族语:


    peristasanctaunctione,


    etsuapiissiaiserirdia,


    adiuvettelldogratia,


    spiritssanctiitappecatisliveratu,


    tesalvetatepropitiallevet


    (拉丁:借此神圣博油,


    愿无限仁慈的月亮神,


    以神圣的恩宠祝佑你。


    赦免你的罪孽,拯救你的灵魂,


    赐予你神形的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