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水柱冲刷着穆砚钦的手,他身体僵硬维持洗手的动作,心脏如被雷电击中,完全不能自控地胡乱跳动。
洗手间里的对话还在继续。
“别怪我没提醒你,虽然现在你跟楚川没什么关系,真和穆砚钦在一起也不是不行,但是我还是要告诉你,穆砚钦眼角那颗泪痣可不是什么好痣,那颗痣代表好色,他好色。”
“你胡说八道什么呢,只要楚川没女朋友,我都会努力的。再说了,穆砚钦这人你说他脾气臭性格怪可以,他哪好色了,好色还能打三十年光棍,而且我不是跟你说过嘛,他那颗不是痣,是被我发夹戳破的疤。”
穆砚钦感到一阵耳鸣,身后食客的嘈杂声骤然消失,眼前的水流也没了半分声响。
那水流仿佛变成了电流从指尖麻至脚底,又从脚底灼烧至肺腑。
心脏变成铁锤,一下一下撞击着胸腔,那件不厚的T恤像是快被刺破。
他想过千万种可能,却从来不敢想阮霜见就是阮诺,两个完全不相干的人怎么会是同一个人?
不可能,这种离奇的事怎么可能,一定是自己幻听了。
他俯下身,疯狂用水拍打着脸,水花四溅,浸湿他的衣服,越潮湿他越清醒,刚刚没有听错,不是幻觉。
他抬起头,看向镜子里那张还在滴水的脸,脸色苍白,血色尽褪。
须臾,那张僵硬的脸开始变得柔和,唇角的小梨涡慢慢出现,阮诺眉眼含笑从镜中看向他,温柔恬静。
他抬手抚上镜子,指尖水气顿时将镜面洇湿,女孩面若桃花的脸猝然消失。
穆砚钦心中一慌,忙擦拭镜面,很快女孩的面庞再次出现,这次却不是阮诺,而是同样噙着梨涡朝他微笑的阮霜见。
两张脸慢慢融合,变成一人。
穆砚钦踉跄后退两步,心跳声快将他淹没。
这时女洗手间里的两道女声越来越近,她们要出来了,穆砚钦慌不择路转过身,腿脚不利不索往外跑。
他脑子里空白一片,仓促间撞到一名服务生。
哗啦一声,那人手上碗碟尽数落地,尖锐声响让人心尖一跳,碗碟里的残羹剩饭溅了穆砚钦一身,从上衣流淌至裤腿,又从裤腿滴落地面和他白色的运动鞋上。
服务生看清眼前人是老板好友,他连连道歉,要带穆砚钦去清理。
穆砚钦摆手转身,步履匆匆冲出门外上了车。
车内环境密闭,身上菜卤汤汁混合的味道弥漫车厢。
穆砚钦打开车窗,从中央扶手箱里摸出一颗薄荷糖,以往轻松就能挤出的糖果却在他笨拙的动作下,迟迟不愿出来。
他抬起颤抖的左手配合右手撕开糖纸,将糖塞进口中,人重重撞进椅背。
熟悉的味道在口腔化开,他终于冷静下来。
大脑逐渐恢复思考能力,他回忆起第一次认识阮霜见到今天的点点滴滴。
阮诺的灵魂似乎已经刺破□□的束缚跃然而出,对啊,她就是她,是鲜活具体的她,无论她变成什么样,都改变不了的客观存在。
他早就怀疑她了不是吗?只是不敢想的这么大胆而已。
如果车妍笑叫她“诺诺”还不能让他信服,那她说他眼角的那颗“泪痣”是她留下的伤疤,已经是铁证般的存在。
他的这颗“痣”是怎么来的,除了他自己只有阮诺知道。
穆砚钦打开车内阅读灯,翻开遮阳板背面的化妆镜。
他凑近去看下眼睑的那颗“泪痣”。
十三年前被阮诺发夹戳中的痛感再次传来,那是他和她为数不多的一次肢体触碰。
他清楚记得那是2010年8月18日,正值盛夏,蝉鸣喧嚣。
那个暑假,阮诺在环亚路的一个老师家里学钢琴,他意外碰到过她一次,见她上完课,晚上独自打车回家,他便每天晚上在她附近的网吧上网。
等她下课,他便骑着机车不远不近跟在她的出租车后送她回家。
8月18日那天晚上,阮诺站在街边许久没有打到车,他踟躇很久,正想上前假装偶遇骑车送她,就见她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走。
阮诺拐进一个小巷,通过那条巷子再绕过一条小路就能到另一条大路上,她应该是想到那条路上去打车。
谁知才走进巷口没两步,就看见巷子里的一户人家院门突然打开。
昏暗的小巷霎时被院里暖黄色的灯光照亮一角。
一个女人趴在地上抱着男人的腿,被男人拖了出来。
女人嘶吼着让男人把钱放下,可那男人转身就给了女人肩膀一脚。
女人双手松开,男人又一连朝着女人踹了好几脚,女人呜咽惨叫,声音凄厉。
穆砚钦还没来得及反应,就看见前面的小姑娘脱掉鞋子,就往前跑,他赶紧跟上。
他过去时就看见阮诺两手拿着两只鞋,抡向踩在女人背上的男人。
男人目露凶光,轻而易举就把她推倒,“他娘的,哪来的小杂种,老子你也敢打,你他妈地睁开眼看看,巷子里谁敢出来管我赵树成家的事,警察来了都不管用。”
阮诺倒地后半点不怂,拽着鞋子又向前冲,她今天穿的是一双厚底的板鞋,鞋底极硬,“我睁着眼呢,打的就是你,你打你老婆警察不管,打我,我看警察还管不管。”
她的鞋子还差一寸就要甩在这个叫赵树成的脸上时,后衣领突然被人拽住。
霜见扭头去看,就看到穆砚钦那张好看到人神共愤的脸。
她愣了一瞬,“穆砚钦?”
“阮诺,我还真是小看你了,平时骂人都不会,打起人来倒是虎得很。”
赵树成见状,轻嗤一声,“小伙子算你识相,赶紧把你妞带走,别他妈的在这碍老子的事。”
穆砚钦冷笑一声,捏着阮诺后脖颈将她扔到一边,“让开,别影响你哥我发挥。”
阮诺刚站稳就见穆砚钦抬起脚,狠狠踹向对面男人胸口。
“老子?你也配?人渣!”
赵树成没想到来了个更虎的,一时不备被踹倒在地。
穆砚钦不给他起身机会,两步上前,拽起他衣领,挥拳袭向赵树成面门。
赵树成痛呼一声,破口大骂:“狗杂种,我局子里有人,再打一下,老子去送你进去。”
穆砚钦又是一拳,“去吧,你祖宗我叫穆砚钦,记住了!”
他跪在赵树成身上,拳拳到肉,打得男人从脏话连篇到连连求饶。
赵树成老婆这时终于缓过气,跌跌撞撞跑过来用力拉扯穆砚钦,“小伙子,你快跑。”
穆砚钦身下男人得到喘息,猛地翻身,把穆砚钦掀翻在地。
那人握拳就朝穆砚钦砸了过来,阮诺见状拿着鞋子冲上去,使出全身力气朝着赵树成后脑勺砸过去,男人吃痛站立不稳。
阮诺趁机拿着鞋子对着他一阵狂抽,赵树成本就挨了穆砚钦好几拳,再被阮诺用硬邦邦的鞋底猛抽,吃痛得护头蹲地。
阮诺仍不停手,继续抡着鞋子俯下身去打。
穆砚钦见她胳膊抡得飞起,心里无奈叹气,赶紧起身从背后想把她抱开。
阮诺人虽离开,可她打人的动作还在惯性继续,她不断扑腾,头顶那个翘了边的蝴蝶结水钻发夹混乱下戳到了穆砚钦的眼睛。
赵树成老婆见阮诺被带走,忙过去扶着男人,“谁让你们两个在这多管闲事的?还不快滚,不然打死你们。”她不停朝二人使眼色。
赵树成啐了口嘴里的血水,一把推开他老婆,站起身就要拽阮诺。
穆砚钦见情况不妙,眼疾手快拉着阮诺就朝巷外跑。
跑出老远,两人看了眼后方,见人没追出来,才停下脚步,弯腰撑着腿喘气。
穆砚钦报完警,才得空擦了擦眼睑处的伤口,痛得轻嘶一声。
他看了眼还在穿鞋的阮诺,上去就狠狠敲了她一个脑瓜崩。
“阮诺你是不是脑子有病,你这小胳膊小腿的还敢去打人,你以为自己是个什么女侠吗?”
阮诺“啊”了声,捂着脑袋,“谁叫他打女人了,歌里不是唱了么,路见不平一声吼,”
穆砚钦被她气笑了:“那你倒是吼啊,不会喊,会不会报警?上去就打,你是莽夫吗?”
阮诺垂着脑袋小声嘀咕:“我还没说完呢,后面还有一句,该出手时就出手。”
话落,她小心瞅了穆砚钦一眼,这一看吓一跳,他眼睛红肿,还有血往外冒。
“你眼睛怎么了?是那人打的吗?”
“不是,是脑子缺根筋的人戳的。”
阮诺皱眉,眼睛骨碌碌转了一圈,迟疑着抱臂举手,弱弱问:“请问一下,你说的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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缺根筋的人是...我吗?”
盛夏夜晚的星星总是格外的耀眼,她清澈的眼神被灯光照的夺目,与那天上的星星别无二样。
穆砚钦看着这样的她,心被轻柔的夜风撩起一层涟漪,声音中莫名多了几丝宠溺,“还算你有自知之明。”
他走上前,取下阮诺头顶发夹,上面还有红色血迹,“喏,你的凶器。”
阮诺十分过意不去,不停道歉,穆砚钦见她这样冷哼一声,“我真是服了,今天我唯一的伤就是拜你所赐,猪队友!”
“我不是故意的,我陪你去医院看看吧,眼睛受伤可不是小事。”
穆砚钦抬脚就往前走,不理阮诺。
阮诺小跑跟着,“穆砚钦,我真的不是故意的,还是去看看吧,你眼睛那么好看,要是留个疤就不好了。”
“你别生气了,要不我也给你戳一下。”
“穆砚钦你走慢点,我跟不上,我,”余光瞥见路边的一家药店,“这有家药店,我去给你买点药消个毒。”
穆砚钦脸很臭地立在原地,他努力压住总是想往上翘的唇角,冷声说:“快点。”
阮诺买好药,他们在一家便利店里坐下,阮诺小心翼翼用棉棒沾上碘伏替穆砚钦擦拭眼睑。
她眼睛亮晶晶地盯着他的眼睛,擦完后又凑近他,对着他眼睛轻轻吹气。
他眼睛很痛但嘴里像是被塞了糖,那天穆砚钦觉得是他妈妈抛下他后第二幸福的一天。
而今天,穆砚钦同样也觉得幸福,幸福到他怕自己是在做梦。
穆砚钦手机铃声不断响起,他果断关机。
看了眼餐厅方向,此刻她就在里面,可他一时竟不知该如何面对她。
他收回目光,系上安全带,发动车子一路驰骋。
夜晚的上虞被霓虹照成白昼,原来黑夜也能有光明。
穆砚钦第一次觉得上虞的夜景如此美。
他把车停在宜春江边,独自步行踏上宜春江大桥。
今夜的风很温柔,月光也温柔,江面被夜风吹起层层涟漪,江里的月光被碎成繁星,随着浪花涌向他。
他倚在大桥栏杆上望着江面怔怔出神,这是他这么多年走上这座大桥,心情最轻松的一次。
路人经过他时总忍住不看向他,男人气质不俗,长相优越,却一身狼狈,靠近了还能听到风声里夹杂着他的笑声。
穆砚钦笑声低醇,是压抑的痛快,是克制的放肆,桥洞下烧烤摊的烟火飘荡过来,卷着他眼角的液体穿过冗长的大桥,淹没在车流中。
他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反正衣服上的黏腻感被风卷走,狂热的心也被风冷切。
他到家时,穆遥正坐在客厅打电话。
穆砚钦推开门,兄妹二人视线对上,就听穆遥匆匆对电话那头说了句,“亭岳哥,我哥回来了。”
吴姨听见动静也从房间出来,见穆砚钦回来松了口气,“你可算回来了,我去给露露回个电话,她还在外面找你呢。”
穆遥急切起身,关心询问:“哥,你怎么回事?乔露姐、西河哥还有亭岳哥他们在到处找你,就连霜见老师都打电话问我你有没有回家。”
穆砚钦在听见霜见两个字时,眸光似今夜的星河般璀璨几分,“你说霜见找我?”
他短短几个字还是让穆遥听出了奇怪之处,以往不是叫阮霜见就是叫阮老师,今天居然叫得这么亲昵。
她又看向穆砚钦衣服上深一块浅一块的大片脏污,凑上前闻了一下,差点没哕出来。
汗馊味里掺杂了红烧肉还有水煮鱼的味道,她更是觉得奇怪。
“哥,你去哪了?怎么脏成这样?”
穆砚钦平时很爱干净,对衣服和鞋子上的污渍几乎零容忍。
穆遥吸了吸鼻子,“你要不先去洗一下?”
“我问你话呢,霜见她找我了?她有没有说找我什么事?”
那迫切的眼神,把穆遥看得心底直打鼓。
“乔露姐他们听服务员说看你着急忙慌跑了,怎么都联系不上在到处找你,霜见老师说她今天也在四季楼吃饭,碰见西河哥他们找你,这么久了不知道找到没有就打电话过来问问。”
原来她这么关心自己。
穆砚钦狂喜不已,一时得意忘形,脱口问穆遥:“你觉得她是不是喜欢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