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男子便是阿斯兰·图玛,是塞北最大商户图玛家族的第三代长子,和希格·图玛是一个家族,他们是堂兄妹。
阿斯兰与希格外貌上有些相似,不过阿斯兰的发色要更深一些,眼眶要浅一些,许是因为他母亲是汉人,他比普通塔尔人长相要细腻,眉眼间有些读书人的温润,倒不像个生意人了。
阿斯兰和江烟正巧在楼梯口擦肩而过,江烟匆匆忙忙并未多看他一眼,只想着快点离开这里。头上的簪子,不小心掉在了楼梯上。
阿斯兰捡起簪子,多年走南闯北进货的经验,他一眼就看出了这簪子出自于京城最好的工坊碧珀轩,售价不菲。
看着江烟的背影,阿斯兰喊到,“姑娘留步,你的簪子掉了。”
江烟转过身,摸了摸自己的发髻,确实是掉了。阿斯兰这才看清江烟,她肤白胜雪,乌发樱唇,宛如画中人。
阿斯兰呆愣着看着江烟,不管是塔尔女子还是汉人女子,见过那么多,如此合他心意的,还是头一个。
“多谢公子。”江烟接过簪子,道完谢便要走。
“等等姑娘!”阿斯兰此刻已忘了自己是要去劝架的,“姑娘的簪子,方才一摔,有些变形了,在下在漠南城有一家首饰工坊,可替姑娘修好。”
听见要为自己修簪子,江烟回头好奇的打量阿斯兰,眼前这个相貌似塔尔人,衣着却是京城时兴的款式。
“这簪子是京城的工艺,漠南的工匠也能修吗?”江烟摩挲着手中的鎏金蝶纹簪,确实是有些变形了,这是前年娘亲送她的生辰礼。
“姑娘大可放心,我工坊的匠人是都是京城学来的手艺。”阿斯兰看出了江烟的顾虑,微笑着问她,
“在下阿斯兰·图玛,姑娘可是来自京城?”
“是…我刚来漠南不久。”江烟回答他。
“在下能否知姑娘芳名?住漠南城何处?簪子修好后,也好送还与姑娘。”
江烟并不知眼前的人是好是坏,有些犹豫要不要让他修簪子。
终于把希格甩开了,李玄熤下楼,却在楼梯上看见了阿斯兰正一脸深情的看着江烟,心头一沉捏紧了拳头。
“图玛掌柜未免问得太多了。”李玄熤眼里充满了敌意,大步走上前,牵起江烟的手,挡在江烟身前,挑眉,直直盯着阿斯兰的眼睛说,
“她,是本将军的内子。”
刚遇上一见钟情的女子,就被告知她是李玄熤的夫人,阿斯兰一脸不肯相信的看着李玄熤身后的江烟,他还是有些不死心的问道,
“姑娘…当真是将军的夫人?”
“前几日本将军大婚,图玛掌柜不知吗?”李玄熤干脆一把搂住江烟的肩,斜视着阿斯兰。
阿斯兰确认了,心中陡然失落,“将军大婚……漠南怎有不知的,只是没想到,姑娘就是将军的新婚夫人。”
希格此时也追上来了,却看着李玄熤正紧紧的搂着江烟。
“谁是你的内子了,你放开我!”江烟杏眸怒瞪着李玄熤,一边咬牙切齿轻吼一边想挣脱开。
李玄熤却搂的更紧了。
希格看着江烟和李玄熤,心中气愤又酸楚,将军在她心中是英雄,这女子竟还瞧不上将军。
她脑子一热便要上去拨开两人。
希格冲上前来,阿斯兰看到希格,想要上去拦住她,却被希格一把推开。
江烟感受到一股大力,她被希格抓着胳膊,从李玄熤怀中扯了出来,嚯,力气真够大的!她想,却不料下一秒,
嘶——,一布料撕扯声。
手臂忽然有些凉意,江烟低头,发现自己的袖子居然被扯烂了。
“我的衣裳!”江烟惊呼。
本来今日心情不错,被这女子和李玄熤搅和的毁了,衣袖还被希格在大庭广众下扯烂,江烟何曾受过这种委屈,
李玄熤迅速上前想为江烟披上斗篷,
“别碰我!”
江烟现在像一只刺猬,羞愤至极,一张小脸涨的通红,捂着袖子,怒视着希格和李玄熤,
“你们欺人太甚!李玄熤,这便是你的相好,粗野凶悍,真是与你这武夫绝配!”
“你既不情愿嫁给将军,那你回京城啊!”希格回击着江烟。
“就塞北这穷乡僻壤,你以为谁稀得来!”江烟快要爆炸了。
希格撸起袖子,指着江烟,“是,你不稀罕,将军就该休了你!”
“你给我住嘴!!”
李玄熤再也忍不住了,朝希格一声怒吼,整张脸阴沉着,拳头捏得咯咯作响,众人感受到杀气,店里霎时鸦雀无声。
只见李玄熤一掌拍下身旁的茶桌,地面一震,茶桌被他掌力震得飞起,紧接着又是一脚将茶桌踢向图玛两兄妹。
阿斯兰扯着希格蹲下躲过了一劫,回头看去,茶桌砸在墙上,四分五裂。
茶楼的客人们伙计们被李玄熤吓得纷纷往外跑。
杨武小春宝杏听见动静也下楼了。
他休我?江烟听着希格那句,将军休了你,彻底失去了理智,也不管李玄熤现在是要如何了,
“他休我?呵,”江烟冷笑,“用不着,我现在便休了他,赏给你。”
江烟出了涵若楼,大步跑着往将军府去,现在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她要休了李玄熤!
李玄熤听见这句话,心中一紧,要去追江烟,宝杏小春已经跟上去了。
这时希格又不死心的拦住李玄熤,“将军,那女子配不上你!”
阿斯兰大呼不妙,心中把希格骂了个狗血淋头。
“你还嫌活得太久是吗。”李玄熤眼中杀气再起,整个人又如刚才的暴裂之势,与方才不同的是,李玄熤这次拔出了玄铁剑。
眼看李玄熤来真的了,阿斯兰已经来不及赔罪了,拉起希格就跑,李玄熤提着剑,满茶楼追杀着两兄妹。
李玄熤所到之处,桌子被劈烂,茶壶茶碗均碎成了渣渣。阿斯兰一边心疼着自己的茶楼,一边慌忙拽着希格逃命。
杨武见势不对,在一旁劝架,可也挡不住李玄熤的怒火。
阿斯兰带着希格跑出了茶楼,上了门口的马车,急急忙忙的让马夫快驾车。
马车疾驰在漠南城的街道上,阿斯兰安心了,深呼了一口气,幸好人没事,桌子椅子砍就砍吧。
可没等马车跑多远,外面传来巨大的响声,阿斯兰心中不妙,向外看去,涵若楼的方向,扬起了漫天的灰尘。
他的涵若楼,开业还不足一年,
今日被李玄熤拆垮了。
…………
将军府内,江烟坐在厢房内的书桌上,吩咐宝杏准备好了笔墨纸砚。
江烟看着桌上的纸笔,脑海里想着刚才在涵若楼是自己如何被羞辱的,心中愤恨,眼眸一抬,手提起笔就开始写休书:
江烟,有夫李玄熤,因其不守夫道,勾结外女,欺家辱室,故立此休书休之,此后各自婚嫁,互不相干。
休书写罢,江烟丢下了笔,看着休书,唤宝杏,
“把印泥拿来!”
“小姐,这可使不得啊!”宝杏看着小姐似乎是认真的,劝说着江烟。
小春也在门外喊着,“夫人,将军脾气不好,这休书是万万写不得啊!”
“好,没有印泥也无妨!”江烟一狠下心,食指放在齿间,用力一咬,指尖咬出了一个口子。
看着指尖渗出的血,虽疼,江烟倒感觉了一丝畅快。
李玄熤拆完涵若楼刚回将军府,就直奔厢房,看着厢房书桌边,江烟正要就着鲜血,按下指印,冲过去抬起了她要按下的手。
“你这是做什么?!”李玄熤看着江烟流血的手,白弱细嫩的手,指尖是一抹刺眼的红。他从自己怀中抽出手帕,包住了江烟的手指。
江烟抿起唇,用力的想从李玄熤手中抽出自己的手,“不要你管!”
手却抽不出来,干脆左手拿起休书,拍在李玄熤胸前,“从今以后,我们桥归桥路归路!”
李玄熤接起那张纸,休书?不守夫道?越看眉头皱得越紧,“你还真写休书了。”
“我说到做到,说休你就休你。”江烟被李玄熤禁锢着,动弹不得,嘴巴倒是很硬。
“你别闹!”李玄熤按着江烟的肩膀,强行让她坐下。
“小春,去书房拿我创伤药来。”李玄熤向下人交代着。
然后当着江烟的面,撕碎了那纸休书。
“你撕吧,撕了我还写。”
“你写了也没用,大笒律法只有和离,不能休夫。”李玄熤看着跳起来还够不着他肩的江烟,有点好笑。
“那我便要与你和离!”
李玄熤一挑眉,
“和离要向监临官提出,漠南城监临官是我部下,你尽管去找他,你看他理不理你。”
“你!你你你!”江烟被他气得倒退两步,坐倒在椅子上。
小春拿来了创伤药,李玄熤倒出来一点在手中,扯过江烟的手,打开包住的手帕,
“血止住了。”李玄熤一边说着,一边为江烟细细擦上创伤药。
“嘶——疼!”江烟疼得皱眉,看着李玄熤这个大块头蹲着,为她笨拙的上着药。
“你知道疼你还伤了自己。”李玄熤手中动作更轻了。
“我都说我要休了你了,你也不必假惺惺为我上药。”江烟气消了一些,心中还是不舒服。
李玄熤涂药的手顿了一下,“你爹与我爹都有嘱咐我,要照顾好你。”
李玄熤话只说了一半,其实,就算那两位没叮嘱,他也会好好照顾江烟。
药涂好了,江烟抽回了自己的手,看着江烟还是如此抵触自己,李玄熤无奈,“不论遇到任何事,以后不要再伤害自己。”
“知道了。”江烟答着李玄熤。她心里闷闷的,这样的话,从前只有爹娘对她说过。
“这两日不要碰水,你被扯坏的衣服我会找人再为你做一件。”
李玄熤站起身,想拍拍江烟的头,手抬起却又放下了。“你先休息吧,我晚上再来看你。”说完,他便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