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内陷入沉默。
那句话仿佛美神阿芙洛狄忒的金腰带,蕴含着蛊惑人心的强大魔力。
向神祈求吧,当你无能为力之时;
向神祈求吧,当你走投无路之时;
向神祈求吧,与众神产生关系、与这个世界建立连结。
由我,神使赫尔墨斯来证明,不再拥有信仰的黑铁时代的住民是多么渺小又无力。
——你绝非普罗米修斯口中,那些能够完全脱离神明、独自使用力量的人类。
“……”
温笛一时语塞,她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墨丘利的提问。
在一个神明真实存在的世界,选择信奉神、供养神、向神祈祷……是合理的吗?
谁不想不劳而获?
谁不渴望天降奇迹?
动摇吗?怎么不会动摇。期待吗?怎么不会期待——为神明的垂青而动摇,为命运女神的眷顾而期待。
在梅丽莎病重时,她曾软弱地去寻求过神的帮助;但除此之外,她又不愿意与神产生更多的关联——哪怕自己被彩虹女神伊里丝甚至是天后赫拉所关注着。
她来自21世纪,她相信科学、相信一切奇迹背后的逻辑;但是当病痛与无常来临,她又希望得到神的庇护与恩赐。
为什么不祈祷呢?到底是害怕祈求得不到回应?还是在害怕那份期待会蚕食自己的坚持?
她必须完成任务,然后回家。她绝对不属于此处,所以她不能轻易被同化。
——但是温笛无法断定自己的固执究竟是对是错。
她需要阐述自己的立场,但这并不是想要挑战墨丘利的信仰,而是一位异世来客的迷茫与倾诉。
“因为我觉得,免费的就是最贵的,神明最终仍旧会向我索要报酬……”
“既然总要付出一点代价的话,还不如付出汗水,依靠自己的力量,这样结束以后还能有点成就感吧!”
人一旦说起大道理,就会觉得自己是个无所不晓的哲学家……温笛也是如此。
她的底气似乎从语言中悄然诞生了:“这就是我们魔术师的自尊心吧!”
她眼中闪烁着对自身技艺的自信,语气坚定:“要知道,所有奇迹都是人创造的。如果这个奇迹不是由你亲手实现,那么它就只是一个巧合,只是一个偶然!”
“原来如此。”
赫尔墨斯露出一抹了然的轻笑。
他深知面前这位异世来客并不属于奥林匹斯众神治下,且她总有自己的一套逻辑,拒绝寻求神的帮助。
她还在坚持自己的想法,这让赫尔墨斯决心做点什么。
……
“当然,我还有最后的杀手锏。”温笛没有注意到墨丘利的沉默,而是继续滔滔不绝地说了下去。
“尽管我不想当一个骗子,但事急从权。如果女神阿尔忒弥斯不愿意拯救自己的信徒的话,我就会利用魔术——假装自己是个什么先知、预言家,再去警告阿塔兰忒,叫她警惕一个自称是‘波塞冬后裔’的男性对自己发起的挑战……”
因为当时温笛只是把希腊神话当作小说一样快速地看完了,所以她对于这个出场没多久的男的没多少印象,能记住“男子是波塞冬的孙子”这条线索,已经是很了不起的记忆力了。
“可惜我没记住他的名字!否则我完全可以直接告诉阿塔兰忒,叫她警惕一个叫某某某的人……你们希腊人的名字实在是太长了!”温笛忍不住吐槽。
古今中外,人类起名字的逻辑都是一致的:一个人叫什么名都有其寓意。比如“普罗米修斯”的含义就是“先知先觉者”、“埃庇米修斯”的意思则是“后知后觉者”……
但彩虹女神伊里丝赐给温笛的“语言沟通能力”似乎更像是一款即时翻译器,只能将他们的名字音译过来,无法传递名字背后的寓意。
不过话又说回来,如果真的能够意译,那也是有够诡异的。难道她会在谈话中管“赫拉克勒斯”叫“赫拉的荣耀”吗?所以音译也够用了。
只不过在记名字这件事上,温笛实在是有心无力……
“所以,实在不行的话,我就只能先取信于阿塔兰忒,再告诉她每次比赛,一定要确认每一个报名者的身份……”
墨丘利笑了,他说道:“我想这点你倒是不用担心,倘若一个人真有显赫的家世,他巴不得自报家门,除非他别有所图。”
尽管温笛打心底里认同这句话,但是作为阅片无数的现代人,她拒绝乱立flag。
于是她摇头道:“忘记预言、不遵守预言的人实在是太多了,其实这办法也不保险,但我没有更好的主意了。”
“而且我首先得弄清楚,该怎么报名参加这场比赛——以及输了是不是真的要砍我的头。”温笛皱着眉说道。
……
“砍头?哈哈哈!当然不是砍头了!我们的公主如此善良勇敢,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情呢?这些传闻,只不过是用来吓唬那些不自量力的外地人,好叫他们掂量掂量自己有几斤几两罢了!”
离开暂时停泊的旅店,温笛就带着墨丘利来到街上打听阿塔兰忒的事情了。
而面前这位看起来十分热情健谈的老者,便向他们讲起了关于王国的公主——阿塔兰忒的事迹。
温笛追问道:“那么应该怎么报名呢?”
“拿值钱的东西做抵押就行,织物、羊羔、雕花的陶罐……当然了,精致的珠宝、上等的橄榄油也作数。听说上个月还有个富家子弟押下了一匹骏马。”
老人笑得满脸皱纹都舒展开来:“不过说真的,阿塔兰忒公主怕是这片陆地上跑得最快的人了。她不仅能堂堂正正地打败这些追求者,还会将赢来的东西都分给穷苦百姓,就没有人不喜欢她的。”
“三天后,就是公主的比赛日了。”老人说完,打量了一眼墨丘利,“怎么,小哥,你也要去比一比吗?你的个子确实很高,但公主比你还高,你是跑不赢她的。”
“身高和速度并没有绝对的……”被踩到痛脚的墨丘利才刚要出声反驳,温笛立刻伸手一拦,挡住了一脸不爽的墨丘利。
“不是他,老人家,是我要去和阿塔兰忒比。”
这老人不可置信地眨了眨自己的眼睛:“我是看花了吗,您似乎是一位姑娘吧?”
温笛反问道:“难道没有姑娘来参赛过吗?”
她知道历史上的古希腊将男男之间的同性之恋当作天上之爱、男女之间的爱情称作地上之恋——但其中并没有提及过女性之间的情感。
不过根据她目前的观察来看,在神话时代,女性之间的微妙情谊也十分耐人寻味。①
“呃,当然……也确实有很多热烈大胆的姑娘……”老人支支吾吾起来,一双闪着精光的眼睛藏在耷拉下来的眼皮里,将温笛看了又看。
“但这可真是出乎我的意料!”这位老人感叹道,“我只是没想到,你们两个之中,参赛的竟然不是小伙子,而是你这个小姑娘——我多嘴问一句,你成年了吗?”
“我都24岁了!”温笛汗颜,她知道在西方人眼里东方人都是娃娃脸,但是说她没成年……确实该擦亮眼睛好好看看了。
“哦、哦、是吗?”老人仍是一脸狐疑。
“当然,您见过有我这么高的儿童吗?”温笛挺直腰板,展示着自己一米七五的身高。
“我们的阿塔兰忒公主就……”老人语气里满是自豪,谈起公主仿佛说的就是自己的亲孙女一般。
这时,墨丘利的耳朵动了动,似乎是有所感应。他当即插话,打断了二人的交谈:“老人家,劳您告诉我,我们应该去哪儿报名?”
温笛轻轻拉了拉墨丘利的袖子,压低声音说:“我还没想好用什么东西抵哎。”
墨丘利闻言,回头便对着温笛展露出一个笑容,他单手从背囊中摸出了一把漂亮的匕首,展示给温笛看。
接着,他用同样小的声音对温笛说起了悄悄话:“就用这个。”
……
按照老人所指的方向,两人很快就找到了报名点——特征太明显了,此处热闹得简直像后世的网红店,队伍排得老长。
温笛观察了一下队列,人群中有男有女,但基本都是青年人。
她转头对着墨丘利说道:“按照方才那位老人的说法,外乡人多半已经被公主要砍头的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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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给吓跑了,但这里还是有这么多的青年男女……”
“他们说话的都带有阿卡迪亚本地的口音。”墨丘利提醒道。②
虽然希腊地区城邦林立,但是他们的语言大致是相通的。不过古希腊人有着十分强烈的城邦认同感,所以他们对与自己城邦不同的口音格外敏感。
温笛想起来,此处距离墨丘利老家似乎不远,难怪墨丘利可以分辨得出口音上的细微差别。
“感觉是把‘比武招亲’变成了一个城邦内的月度活动了。”温笛评价道,“不过把赢来的抵押物都分给穷人,确实是正义之举。怪不得这么多人喜欢阿塔兰忒。”
“没错。”墨丘利回她。
……
这队伍排了好一会儿,等轮到他们时,登记员懒洋洋地抬眼看了看温笛,先是问了点她的基本信息,之后又询问她:“抵押什么?”
身旁的墨丘利递来那把精致的匕首。登记员随手接过,目光不经意间扫过墨丘利的脸。
可当他的目光触及墨丘利的双眼时,竟是猛地一惊,动作十分迅捷地往后一退,嘴里大叫道:“我的妈呀!”
登记员从未见过如此奇异的一双眼睛,漂亮的右眼闪烁着如同金子一般的辉光;可阴翳的左眼却让他感觉自己仿佛置身普鲁托所管辖的冥府。
温笛立刻上前一步,把墨丘利护在了身后。
温笛当然知道这人为什么害怕,这一路走来,尽管偶尔有人会对墨丘利的眼睛侧目,但大家也都心照不宣地保持了礼仪与克制。
像这样反应过激的,还是头一个。
她有些不满,忍不住对登记员说:“我看您也是个年纪轻轻的小伙子,怎么这么冒失?”
墨丘利是梅丽莎的儿子,也是自己的学徒,温笛认为自己有义务保护他。
“没有关系的,温笛老师,我已经习惯了。”墨丘利把温笛拦在他身前的手轻轻按下,一脸平静地说。
温笛在心里叹了口气:古希腊人真是不懂欣赏啊。
如果墨丘利生在21世纪就好了,这么漂亮的一对异色瞳,放在21世纪那得是多么流行的设定!如果墨丘利不喜欢,大不了戴个美瞳遮一下也好。
这对漂亮的眼睛到了这里却变成了歧视和嘲讽的原因,简直是暴殄天物。
“哎哟,真是抱歉!”登记员赶忙向墨丘利赔罪,“我也不是故意的,我天生就容易被东西吓到,总是一惊一乍的,冒犯到您了……”
就在这时,一道女声介入:“发生什么事了?”
周围人群中响起阵阵压抑的低呼:
“啊!公主!是公主来了!”
阿塔兰忒正巧要与自己的侍女们出城狩猎,她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快步走来。
“对不起,公主殿下,我刚才反应过度,吓到了这位……”
温笛循声望去。
来人有一头热烈又充满光泽感的红发,她的身姿挺拔,步伐矫健,每一步都带着如猎豹般的优雅与力量感。
她的小腿修长,皮肤紧绷,肌肉线条流畅紧致——谁都不能否认,那必定是一双属于顶级跑者的腿。
无须任何人介绍,你便知道她是谁;不消你亲眼见证,你便明白她为何如此神采飞扬。
这就是第一个将卡吕东野猪猎杀的女英雄、是母熊与猎人的女儿、是与风同行的快跑者——阿塔兰忒。
大魔王张怡宁曾经如此评价过自己的对手:“有时候这么一握手,那个人就觉得自己输了。”
而此时此刻,温笛对这句话有了切身的体会——尽管自己是站在对手的位置上。
只要看一眼,就知道阿塔兰忒是自己拼尽全力都无法战胜的那个人。
阿塔兰忒已经在一旁指导秩序的维持了,可却仍旧温笛立在原地,呆若木鸡。
赫尔墨斯将她的反应尽收眼底。
“‘先要了解两个人的实力到底相差多少,万一我超强呢?’”墨丘利的声音凉飕飕的,从身侧飘过来,“——看来计划的第一步可以划掉了,温笛老师。”
“您可一定要将我的匕首赢回来啊!”墨丘利双手合十,无比期待地说道。